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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1章 分别

    出发当天, 晓把自己的小本本塞给了甚尔。

    甚尔打开看了一眼,顿时觉得眼前一花,仿佛猝不及防被一坨天书砸中了脑壳。

    就见巴掌大的小本子上, 正密密麻麻写着他看不懂的文字, 每一段文字旁边都用片假名标记了读音, 下方写着翻译,还按照常用频率进行了分类,赫然是一个临时手写出来的翻译小手册。

    “我都确认过了。”晓让甚尔千万把小本本拿好, 别弄丢了, “里头都是些常用用语, 万一找不到翻译, 你就按着上头的念。”

    甚尔头脑爆炸, “这是你这两天写的?”

    大概翻了一下,竟然有将近二十页。

    “时间不够,只勉强死记硬背了一些语法。”晓觉得这没什么大不了的,见甚尔还是一脸茫然的样子, 便指着最上头那句葡萄牙语给他示范了一下, “像是这个, 你得怎么念……”

    陌生的语言从晓嘴里略微艰涩地说出,虽然不够标准,但若是有能听得懂葡萄牙语的人在一旁, 必定能明白其中的含义。

    “明白了吗?”晓见甚尔听着听着又神游天外了, 不满地摇了摇他的脑袋, “为了以防万一, 前面我也写了英文版的, 之后你都要看一遍哦,至少在遇到紧急情况的时候知道去哪里找答案。”

    开卷考试基操!

    甚尔:“……”

    说实话, 他有点被震撼到了。

    学习一门语言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在他们这个时代,普通人家想要从头学一门全新的外语,最有效的方式是报补习班,如果想要自学,只能买相应的教材,然后跟着附赠的碟片一点点训练,遇到问题更是无处可查。

    但晓只用了两天,就从一个葡萄牙语新手,迅速进化到了运用其遣词造句的阶段,还写出了这样一本为甚尔量身打造的翻译小手册。

    虽然很粗糙,但这背后不知道她看了多少教材,翻了多少遍字典。

    而且她这两天还要上班!

    第一次直面天才的学习效率的甚尔整个人都懵住了。

    晓没察觉到甚尔的异样,还在检查他的行李,“药箱里的药都带齐了吗?护照呢?签证呢?”

    甚尔回过神来,连忙将小本本收起来,打断晓的忙碌,“那些事情不重要。”

    “怎么不重要?”晓皱眉。

    甚尔直接朝她张开手臂。

    此时他正站在玄关里,小小的玄关在他张开手臂之后更是被占得满满当当,脚边放着他的行李,肩上还背着一个背包,俨然一副要远行的模样。

    就在这一瞬间,晓突然反应过来,他真的要走了。

    一个箭步扑了上去,晓踮起脚尖,才勉强环住他的脖子。

    甚尔蹲下身子,双手环住晓的膝盖,将她整个抱了起来。

    “这个比较重要吧。”甚尔仰头望进碧绿色的汪洋,勾起嘴角,“我的最后几分钟,你要浪费了吗?这位女士。”

    当最后的称呼说出口时,他仿佛又成为了那位游刃有余的贴心牛郎,但如今,从花团锦簇的牛郎店到小巧温馨的小家,能够让他抬眼相望的女士,只剩下眼前唯一的一个了。

    视角突然升高,但晓已经习以为常,双手轻轻攀在甚尔宽厚的肩膀上,低垂下来的眼眸中氤氲着浓浓的不舍。

    “真的要走了啊。”她喃喃道,似乎只是不自觉地低语。

    甚尔耸耸肩,“工作。”

    “好吧。”尾音带着些许自己都不知道的委屈,晓依依不舍,“快点回来哦。”

    甚尔神色一缓,眼底却闪过一丝心疼。

    他见不得这份委屈。

    可他必须去。

    “会很快回来的。”

    到港口的时候,酒吧的大家都在,一群人围着老板不放心地唠叨。

    这次委托是酒吧有史以来最大的单子,为了稳妥起见,老板决定与他们一同上路。

    “店长,遇到什么事你就躲起来,推他们俩上去就行,千万别出手,知道吗?”入鹿担心不已。

    “没错,店长你上去就找最佳躲藏点。”

    “没事最好别出舱。”

    老板坚定摇头,“那怎么行呢。”

    一个多月会憋死的。

    “酒精禁止。”姬奈双手抱胸,脸色可怕,“你最好别让我知道你在这段路上碰酒了……一滴也不行!”

    老板自然连连答应,乖巧不已,“当然。”

    就在这时,默默站在人群最外头的鬼塚注意到了甚尔,抬手打了个招呼,“来了。”

    甚尔走上前,点头,“出发吧。”

    鬼塚不知发现了什么,多看了甚尔一眼,笑道:“怎么?舍不得?”

    表情很沉重呢。

    甚尔没回答,转身率先踏上甲板,“别耽搁时间了。”

    此次他们乘坐的是一艘巨大的载货货船,放眼望去,甲板几乎有半个足球场那么大,上面叠满了装满货物的集装箱,周围还有不少船员走来走去,正在做最后的启航准备。

    当然,他们负责保护和运送的货物,自然不是这些掩人耳目的产品。

    “这里是你们的床位。”船长将他们三人带到船舱内部的一个小房间里,“抱歉,咱们这里可不是那群老爷们的游艇,只剩下这里能用了,凑合吧。”

    房间非常逼仄,四面都是铁皮,没有窗户,一边并排摆放着两个上下铺,一边则是几个铁皮衣柜和一套桌椅,中间过道只能勉强走两个人,天花板上的灯忽亮忽灭,半晌才终于稳定下来。

    “洗澡房和厕所在走廊尽头。餐厅在负三层。平时晾衣服就在甲板上。之后有什么问题再来找我,我就在船长室。”

    好言将船长送走,老板转头就见甚尔已经将行李放在了靠内里的下铺上,紧接着似乎是发现了什么,俯下身从床底下掏出来了三个空盆子,这显然是为他们特地准备的。

    鬼塚把肩头的背包甩到甚尔的上铺,又把手中的手提包放在隔壁的下铺床上,示意老板在那儿坐下。

    老板看了看眼前简陋的环境,嘴角向下一撇,一脸不情愿地摇头叹气,一边走到床边坐了下来,一边苦哈哈道:“这下可有苦头吃咯。”

    甚尔也转身坐在了床边,先从背包里掏出了一个东西放在了床头。

    鬼塚爬上了上铺,老板好奇伸头过来看了一下,“什么啊?”

    然后才发现,那是一个相框。

    照片里面目含笑的女人是谁,根本无需多言。

    老板啧啧了两声,摇头晃脑地躺下,“真好啊~这就是青春啊。”

    这时鬼塚看了一眼手表,低头朝老板道:“店长,该吃药了。”

    “啊,对,还有这件事。”老板懒懒散散地翻了个身,“一会儿再吃吧。”

    鬼塚二话不说翻身下床,从老板的包里翻出药瓶倒出药来,摁着老板吃了下去。

    被迫咽药的老板更加万念俱灰了。

    甚尔瞥了眼隔壁的战况,“病秧子老实待在陆地上就是,添什么麻烦。”

    说什么为了稳妥,实际上他根本就没有跟上船的必要吧。

    打又不能打,还能干什么?

    “难得有客户能解决护照问题,这不是得抓紧机会嘛。”老板躺尸,“顺便我也很好奇,精灵是什么样的。”

    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甚尔挑了挑眉,“怎么,你出不了国?”

    老板摆摆手,“黑户,黑户。”

    “这方面确实比较麻烦,但其实是他自己懒得弄而已。”鬼塚面无表情地戳穿老板的真面目,见药已经被按时地灌进了老板的嘴里,他便继续收拾起自己的行李来,“弄太多次了,他不耐烦了。”

    甚尔:“哦?”

    弄太多次了?

    “好啦好啦,我们来说说我们的货物吧。”老板翻身坐起,“甚尔君,怎么样?”

    在过来住所之前,他们已经去底下的仓库里检查过一遍货物的状况了。

    甚尔闻言便也没继续问下去,“如你所料,这东西丑宝也没办法吞下去。”

    爱子取的名字,已经彻底流传于酒吧。

    丑宝很委屈,可惜没有虫权。

    “不然也不用我们这么麻烦地走一趟了。”老板耸耸肩,“而且还那么大个,那么显眼。”

    上飞机都不成。

    “不管怎么说,接下来的一个月就剩下我们这三个臭男人过日子咯。”老板摸了摸床铺,碰到了一手灰,顿时嫌弃地皱了皱鼻子,“快点到目的地吧。”

    而此时在岸边,眼见着货船渐渐远去,酒吧的大家也相携着打算离开了。

    “幸男。”爱子见幸男还不走,奇怪回头,“你干嘛呢?”

    幸男等的就是这句话,当即拽住爱子,“千鹤是不是要住院了?”

    自从上次晓来探望过千鹤,并给她们留下了她的联系方式之后,大家很快就做好了决定,要将千鹤送到晓工作的医院去接受手术治疗。

    “是啊。”爱子一说起这个,脸色又带上了几分愁容,“希望千鹤酱能够一切顺利。”

    走在前头的姬奈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当即回头警告幸男,“你不要去捣乱。”

    “我没有!”幸男立马否认,但又马上心虚地垂下了头,“我就是……我就是想去探望一下嘛。”

    幸男和千鹤年龄相仿,平时关系也不错,爱子便也没有多想,“那你可不能又带着千鹤酱出去捣蛋了哦,晓说了,她需要多休息。”

    幸男整张脸都皱了起来。

    他冤枉。

    明明每次搞事都是千鹤的主意,但大人们总是不相信,都以为是他怂恿的。

    天知道,他根本就打不过她!

    往事不堪回首,幸男已经放弃争辩了,“所以,那个医院在哪里啊?”

    这才是他的重点!

    现在负责千鹤的医生,可就是甚尔的女朋友。

    幸男眼底闪过一丝精光。

    能够治住天与暴君的女人……手段一定非常高明。

    他已经迫不及待了!

    第52章 大姐头和小弟

    当幸男找到千鹤的时候, 她正一个人待在病房里,无聊地切窗外的树叶玩。

    小小的手指在空气中竖起,彷若只是漫无目的地乱晃, 外头靠近病房的大树上, 一片片树叶便随着她手指晃动的频率, 被无形的刀刃折断了根,飘飘然从树上滚落,仿佛一场淅沥沥的绿色小雨。

    “千鹤!我来看你啦!”幸男猛地推开病房门, 兴冲冲地左右观察了一遍病房内部, 却没发现目标, “怎么就你一个人?没人陪你啊。”

    千鹤一脸无聊地躺在病床上, 还在切树叶, 看上去并不想理他。

    见此幸男也不意外,回身把病房门关好,一个箭步冲到病床旁,“我给你带了糖果!”说着就把背后的背包取了下来, 一股脑地往床铺上倒了倒, “是我特地买的。”

    五颜六色的糖果在病床上铺开, 千鹤也终于被堆在腿上的糖果吸引了注意力,她收回指尖的咒力,从糖果堆里扒拉出绿色的苹果味软糖, 毫不客气地塞进嘴里, “算你有眼色。”

    收了保护费, 大姐头接下来就要负责带小弟去征服世界了。

    “晓医生的办公室就在那边。”身上还穿着病号服, 千鹤带着幸男拐到走廊转角处, 伸出小脑袋,指了指对面的房间, “我已经侦查过了,绝对没错。”

    幸男不明觉厉,他的个头比千鹤还高半个,但此时却对她言听计从,“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那可是禅院甚尔的女朋友也!肯定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就这么走过去的话,立马就会被发现的!

    千鹤一脸淡定,“她不认识你,你走过去就是。”

    幸男大惊,“就这样?”

    会被杀的吧。

    千鹤当即跳起来敲了一下幸男的脑袋。

    “胆小鬼。”千鹤不屑,“被发现了又怎么样?”

    幸男捂住脑袋,可怜巴巴,“我,我知道了啦。”

    他只是对精明的女人有心理阴影而已。

    在幸男的印象中,能够待在强者身边的女人,无一不是外表鲜亮的毒花,漂亮却又阴毒,就像是吸血鬼,前一秒还温情脉脉,下一秒就能冷血地将你的血毫不留情地抽干。

    暴风雨里养不出温良的花,被剥夺了尊严的女人想要活得痛快,似乎只有为自己穿上毒衣这一条路可走。

    就像他的姐姐一样。想起那双冷漠的双眼,幸男搓了搓脸,大步往办公室大门走去。

    走廊上人来人往,没有人注意到他,千鹤就跟在他的身后,瘦瘦小小的仿佛被迫被拉出病房的无助小可怜。

    “就是这里吧。”幸男小心地趴在门框上,往里头探了个脑袋,“哪一个啊?”

    “最漂亮那个。”千鹤双手抱胸,淡淡说道。

    “漂亮?”幸男浑身一震,对蛇蝎美人的恐惧再次涌上心头,脚下不由地退后了一步,转头就想撤退,“要不还是算了……”

    然后就被千鹤一巴掌推进了办公室。

    “哇!”猝不及防地被推,幸男一个不留神,直接摔进了门内,重重地跌倒在地。

    “谁?!”门口的动静在瞬间吸引了办公室里所有医生的目光。

    坐在最后头的晓注意到了跟在后头进来的千鹤,当即惊讶地站了起来,“千鹤,你怎么来了?是有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千鹤嫌弃地瞥了眼趴倒在地的幸男,一抬头,一双大眼睛里又只剩下了无辜和茫然,指着幸男说道,“是他要过来的。”

    幸男:“……”

    大姐头你怎么把我卖了!

    千鹤:你又没让我保密。

    “嗯?”晓奇怪,周围的医生见是晓的病人,便也收回了探究的目光,“是千鹤的朋友吗?”

    眼见着晓靠近了过来,幸男当即从地上蹦了起来,连退三步,“你你你,你不要过来!”

    这就是禅院甚尔的女朋友?幸男瞪大了眼睛。

    也……不是很漂亮啊。他眨了眨眼。

    跟他想象中的浓妆艳抹完全不一样。

    晓被幸男的反应吓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千鹤的朋友,大概也是孤儿院的孩子,估摸着有些怕人,语气也不禁轻柔了下来,“来找我的吗?是有什么事吗?”

    幸男一时卡壳。

    千鹤见此人小鬼大地叹了口气。

    “他是甚尔哥哥的脑残粉。”千鹤一副真拿他没办法的表情,“他想知道你是什么样的。”

    幸男:“……”

    “我,我没有这么说过!!”幸男恼羞成怒。

    谁是那个家伙的脑残粉啊!他只是……他只是……好奇用什么方法才能让禅院甚尔听话而已!

    对!没错!他只是想要来学习控制禅院甚尔的手段而已!就是这样!

    “啊……”晓第一次遇到这种状况,一时之间愣住了,不过在短暂的不知所措之后,她马上就反应了过来,眼睛一亮,颇有些兴奋,“是甚尔的小粉丝啊。”

    俨然一副找到同好的表情。

    “你是怎么认识甚尔的啊?”

    “觉得他很帅吧。”

    “也难怪。”晓笑呵呵,“他是很帅的,男孩子也会这么觉得吧。”

    在晓的频频追问中,幸男连连后退,额头冒汗。

    什……什么啊……这个女人。

    别假装一副很高兴的样子啊!

    千鹤对幸男这副窝囊的模样一点看不下去了,“医生,我很无聊,一会儿可以去楼下逛逛吗?”

    “啊,可以是可以啦,但是……”晓顿时被转移了注意力,摸了摸千鹤的脑袋,“今天没有大人来陪你吧。一个人还是太危险了。听话,等到爱子姐姐来了,再让她陪你去吧。”

    千鹤顿时撇了撇嘴,不满道:“晓医生陪我去也可以啊。”

    突然看见大姐头开始撒娇的幸男大吃一惊。

    “抱歉啊,千鹤。”晓面露歉意,“我还有工作,等到闲下来了,再来跟你玩,好吗?”

    千鹤只好不情不愿地答应,“那好吧。”

    然后转身就拉着幸男跑下了楼。

    “等等!”幸男一脸懵逼,奈何根本拽不住,“她刚刚不是说你不能自己下楼吗!”

    “笨蛋!”千鹤恨铁不成钢地回头瞥了幸男一眼。

    “她刚刚明明说的是她现在没空!”

    也就是说,她不在病房,也不会被发现啦!

    幸男:“……”

    这就是女人之间的战争吗!

    成功从大楼逃离,千鹤溜溜哒哒地到处乱晃,幸男唯恐她出什么事自己又被抓出去顶锅,只好亦步亦趋地跟着。

    一边忍不住跟她探讨,“喂,那个……那个什么的女朋友,她的真面目到底是咋样的啊。”

    “什么真面目?”千鹤决定要把没见过的地方都逛一遍。

    “当然是她的目的啊。”幸男理所当然,一副有经验的模样,“她靠近禅院甚尔做什么?就算是想要寻求庇护,也太大胆了吧……不过看上去手段确实不一般。”

    竟然还装得挺像那回事的……连甚尔都被她迷得团团转啊。

    千鹤回头奇怪地看了幸男一眼。

    “你不知道晓医生是个没有咒力的普通人吗?”

    不仅是酒吧里的大家,孤儿院里的大家都知道啊。

    他们还立下约定,要为甚尔哥哥保守秘密呢!

    幸男一愣,“啊……欸?”

    “你不知道?”千鹤惊讶。

    然后她恍然大悟,“哦,你被排挤了。”

    大家都知道的事情就你不知道,可不就是被排挤了嘛。

    “不是!”幸男当即大喊着否认,“我才没有被排挤呢!”

    “只是……”他一脸茫然,也不知道在纠结什么,看上去好像很难接受这个现实,“禅院甚尔的女朋友竟然是普通人?”

    仔细想想他好像也不是没有听到过这件事,但是他似乎根本没有留心,就好像是听到了太过匪夷所思的事情,下意识地根本就没有当真。

    “禅院甚尔的女朋友是普通人!”半晌,幸男终于反应了过来,“天啊,那她得多吓人啊!”

    这都能骗取信任?那可是天与暴君!

    千鹤死鱼眼,“晓医生不知道咒术界的事情,也不知道甚尔哥哥的事情,你以后要在她面前保密哦。不然甚尔哥哥会打死你的。”

    幸男:“哦哦……啊?”

    千鹤叹气,回头一个起跳。

    “哎哟!”又被敲脑瓜子的幸男抱住脑袋,“干,干嘛啊!”

    千鹤唉声叹气,“没救了,死刑吧。”

    幸男:“……”

    所以到底怎么了嘛!

    等到幸男迟钝的脑袋终于反应过来甚尔的女朋友是个弱鸡普通人而且并不知道咒术界也不知道甚尔在咒术界的身份的时候,千鹤已经把整个住院部转了一圈,发现没什么好玩的,又重新转回了前方的小花园里。

    “哇,有个小屋子。”拽住大脑怠机的幸男,千鹤兴冲冲地冲到花园中央的神龛前,“里面好像有东西!我们打开来看看吧!”

    说着还没等幸男反应过来,她竖起食指一切,面前挂着的铁锁就像是豆腐一样,被轻而易举地切成了两半,掉在了草坪上。

    “喂!”幸男吓了一跳,左右观察,“被发现了怎么办啊!”

    怎么在大庭广众下使用术式啊!

    “不会被发现的啦。”千鹤已经把脑袋伸了进去,“欸?是两个小珠子也。”

    说着就把里面的东西掏了出来。

    幸男回头一看,顿时愣住了。

    “是店长的血珠!”

    与此同时,远在太平洋的货船上,甚尔盘腿坐在桌前,手上拿着一支毛笔刷,开着小灯,正在小心翼翼地给手中的松鼠上色。

    船舱里没有窗户,压着光的影子在墙壁上轻微晃动。

    鬼塚在一旁指点,“这个橘色太红了,加点紫。”

    “橘色加紫色那是什么玩意?”甚尔挑眉。

    “别加太多,调点棕就行。”

    甚尔半信半疑,不过还是依言尝试了一下。

    老板则无聊地躺在床上,自己打扑克玩,“唉,要是有酒就好了……”

    鬼塚警惕回头。

    老板:“……好吧,我瞎说的。”

    淡淡的紫色很好地中和了红橘色,果然让其温和了不少,甚尔抬起画笔,仔细粘了一点点新调的颜料,然后小心涂上松鼠的尾巴。

    然而就在笔刷刚落在木雕上时,忽然,地面一震,甚尔的手顿时一抖,颜料刹那就在松鼠的尾巴上画出了一条长长的痕迹。

    甚尔:“……”

    老板立即兴奋地翻身而起,“啊,来了来了!”

    鬼塚立马推门而出,“你留下来保护店长……”然而他一句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甚尔一抬手抓着衣领揪了回来。

    “我去。”甚尔脸色阴沉得仿佛结了冰。

    鬼塚和老板同时扭头看向桌面上被画花了的松鼠。

    鬼塚:“……没事,还能补救。”

    但甚尔已经大步流星地冲向了甲板。

    老板在胸前默默划十字。

    “阿门。”

    有些人,怎么就这么赶趟儿呢?

    赶着送死啊。

    第53章 灾祸

    不知不觉, 甚尔已经出差半个月了。

    这些天,晓还是一如既往地忙碌着,按照分班表, 准时准点地上班, 不时参加各种病例研讨会, 主刀完成了数台复杂艰难的手术,也将不少长久住院的熟悉面孔健康地送出了院。

    当然,在与死神的搏斗中, 战绩有输有赢, 但如今的她已经不再是当初的毛头小子, 沉痛的心情不会阻碍她走向下一台手术的步伐, 也不会动摇她落下的手术刀。

    可当她脱下白大褂……

    “我回来啦。”

    打开客厅的灯, 昏暗的空间瞬间被点亮,无人应答的话语静悄悄地落在了空荡的餐桌上,水槽里还放着今早没来得及清洗的餐具。

    拖着疲惫的身躯将自己摔进沙发里,晓侧身躺倒, 闭上双眼, 一动都不想动。

    耳边除了自己的呼吸, 什么都听不到。

    好安静啊……晓抬手打开空调,风呼呼吹起的声音总算让整个空间有了些许熟悉的响动。

    其实寂寞不是在一瞬间占据上风的。

    一人份的碗筷总比两个人的要好洗,独占整张床的睡眠总是更加自在, 花园里少了叮叮咚咚的噪音, 沉浸在书籍里的时候也不用担心会被突然打扰……

    家里少了一个活动对象, 所有的一切自然也不会再出现意料之外。早上的鞋子倾倒了, 晚上也依旧如此, 厨房里的厨具落在了灶台上,下班了也不会改变位置。

    秩序变得更容易, 但生活却仿佛变成了冰冷的流水线,心也随之渐渐空落了下来。

    一个人的晚餐比两个人的落寞,少了另一个人的床铺总是在半夜突然窜进一阵凉风,阁楼放着的半成品衣柜渐渐落上了灰,睡前放下的书也没了能够分享的对象……

    大海深处,甚至连电波都难以到达。

    在沙发上翻了个身,晓面部朝下,看不清表情。

    好饿……

    随便泡个泡面吧。

    第二天,正是千鹤做手术的日子。

    担心她害怕,晓早早就来到病床前,柔声安慰道:“别害怕,睡一觉就好了。”

    千鹤已经换好了手术服,闻言只摇头,面上一点都看不出孩童该有的惊慌与无措,“我不害怕。”

    晓只当她已经习惯,心中更加怜爱。

    为了千鹤的手术,离离子特地从孤儿院赶来,与爱子一同陪伴在床边。

    “没事的,千鹤酱。”爱子紧紧握住千鹤的手,“晓超级厉害。等你醒过来,我就带你去游乐园玩!”

    离离子也点头,她的双眼依旧被白巾缠绕,却一点看不出异样,“大家都等你回去。”

    所有程序都检查完毕,手术马上开始。

    眼见着手术室的红灯亮起,离离子坐在一旁的椅凳上,朝爱子淡淡道:“店里还需要忙活吧,这里我一个人就行。”

    经过了一个多月的维修,酒吧终于要重新开张了,为了重新吸引客户,他们准备了不少活动,这个时候鬼塚和甚尔又不在,店里正是缺人的时候。

    “还早着呢。”相比于离离子的淡然,爱子担忧得根本坐不住,不时来回走动,“我再陪你待一会儿。”

    离离子闻言点了点头,便不再说话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渐渐的住院部也热闹了起来,有不少吃了早餐的病患在走廊间来回走动聊天,也有满面愁容的病人坐在轮椅上,被家属从医生办公室推了出来,手上拿着一袋袋的检查资料。

    然而手术区却依旧冷清安静,没有人愿意靠近这块地方,仿佛这里是地狱的一角,头顶上全是倒挂的镰刀。

    又快走了几步,爱子终究还是在椅凳上坐了下来。

    “还要多久啊。”她拧了拧手指,心里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这才刚过去不到十分钟。”离离子冷淡道,随即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整个人忽然一震,扭头看向爱子,“你为何如此坐立难安?”

    “那当然是因为千鹤酱……”话音在不存在的逼视中逐渐消失,爱子猛然回过神,尖叫出声,“难道——!”

    离离子当即扑上前去,迅速将其压倒,堵住了她的嘴。

    “安静。”离离子面色凛然。

    被捂住嘴的爱子惊慌失措地摇头,又慌忙点头。

    见她已领悟,离离子松开手,重新坐直身体。

    爱子战战兢兢地靠着离离子坐好,眼泪当即就要落下,“难道说是千鹤酱她……”

    “不是千鹤。”离离子扭头,不存在的视线从手术室门口缓缓上移,又顺势向外头滑落。

    半晌后,她皱了皱眉头,“不对劲。”

    窗外明亮的阳光仿佛一如平常,但仔细一看,整个医院却又好像被一个巨大的半透明黑影所笼罩,朦胧间,视线暗沉了下来,空气中不知何时泛起凉意,令人汗毛竖起。

    “哪里不对劲?”爱子擦干眼泪,环顾四周,意识到千鹤没事之后,她很快就冷静了下来,闭眼认真感受。

    淡淡的咒力从她的身上缓缓升腾而起。

    术式,祸灵感应,能够预警未来一段时间内发生的灾祸,以咒术师本人的立场为准——也就是说,只有对爱子有害的灾祸即将发生时,这个术式才有可能会被触发。

    这种可能是单向的,也就是说,爱子遇险时,术式不一定会启动,但每当术式被触发时,无一例外,爱子都将流血。

    无非是轻是重的区别。

    能够预警未来、预见未来的术式,即使是只能以施咒者为中心,也足够惊世骇俗,然而可惜的是,这是一个罕见的被动型术式,除了稳定性不高以外,拓展性也很低,即便是爱子本人也无法控制,也没有办法将其修炼,成长,扩大预测范围和精确度。

    因此,时至今日,爱子也只不过是个小小的四级咒术师而已。

    倒也足以被不明所以的愚昧村落所恐惧和憎恨……甚至是玩乐。

    努力感应了好一会儿,爱子才勉强抓住了一丝祸灵的尾巴,她满头大汗道:“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哭。”

    自从离开家乡,她的术式已经多年没有被触发了,此时使用起来颇有些生疏。

    离离子见此果断伸手打断爱子,“你在这等着,哪儿都别去。”说完便站起了身,扭头朝楼梯口走去。

    爱子猛地喘了口气,睁开眼,“等等!我跟你一起——!”

    离离子回身摇头。

    “你的术式苏醒了,不要轻举妄动。”她冷静道,“打电话给姬奈,我去去就回。”

    爱子闻言反应过来,连忙掏出手机。

    而此时,手术室内。

    体外循环机呼呼运转,声音占满了整个手术室,晓全副武装,手上拿着手术刀,正聚精会神地进行着手术。

    鲜红的血液经过机器,在幼小的身躯中流进流出,千鹤躺在手术台上,带着呼吸机,紧闭着双眼,对周围的一切无知无觉。

    晓抬手,旁边的护士顿时领会,从一旁换上另一把手术刀递过去。

    麻醉师紧盯着一旁的检测机器,不敢大意。

    这台手术对于他们来说也难度不小,不过如今有晓来主刀,他们心中并不如何担忧,只惦记着自己不要出错,免得拖了后腿。

    手术前半程一切顺利,病人的各项体征都正常,然而正当晓抬起手术刀即将介入到最麻烦的部分时,地面突然一震,手术台一阵晃动,刺目的手术灯忽明忽灭,所有器械骤然发出尖锐的报警声。

    “怎么回事?”护士大惊,第一个反应迅速伸手稳住了晃动的手术台,“地震?”

    晓连忙站稳身体,“冷静!注意不要扯到输血管!”

    震动很快停止了下来,备用电源自动启动,手术室里的电器电压重新恢复正常,所有人立马开始确认病人的状态。

    他们的病人还在手术台上,就算这里下一秒就要被导弹夷为平地,他们也必须先确保她的安全!

    “没问题,可以继续手术!”

    “备用电源已启动,没什么问题。”

    晓闻言点了点头表示明白,随即抬头与手术室里的其他医生护士们各自对视了一眼,确认彼此状态。

    一切尽在不言中。

    “手术继续。”

    晓再次投入进手术中。

    在日本,这样的小地震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以往晓也曾在手术过程中遇见,倒也不算意外。

    然而令她没想到的是,这一次的余震会那么难缠。

    又一次被打断下刀,一旁的护士见此叹息,“夏烧医生,要不然,我们下次再做吧。”

    晓摇头,“已经到这个地步了,下次再做风险更大。”

    话虽如此,人类的心脏本就精密,一不小心唯恐酿成大祸,在这样不稳定的环境下,根本没办法精准使刀。

    “嘶……空调是不是太低了。”麻醉师搓了搓手臂,忽然说道,“你们有没有觉得有点冷?”

    护士回头看了一眼中央空调控制器,“温度正常啊。”

    话音刚落,周围又震了一下,但强度比刚刚要小上不少。

    晓只能无奈将手术刀暂时放下,“等余震过去吧。如果十分钟后还没有恢复平静,那就只能下次再说了。”

    虽然二次开膛破肚肯定对孩童的身体有一定的损伤,但现在这个状况,也只有这样才最稳妥了。

    心电图机活跃的滴滴声充斥整个空间,代表着生命的波图上下跳跃。

    等等……

    千鹤的血液循环早就已经被体外循环机接管,心脏暂时停止跳动,怎么还会有心电图机跳动的声音?

    猛地意识到这一点的晓抬头朝一旁看去。

    “啊勒?”麻醉师敲了敲正展示着动态波动图的心电图机,疑惑道,“是坏了吗?”

    冰冷的滴滴声,稳定、规律,仿佛另一端正连接着一具健康的成人身体,而不是一个心脏暂时停止跳动的孩童。

    忽然,好像有什么声音,从天花板上沉沉落了下来。

    【死了?】

    晓眉头一皱,晃了晃脑袋。

    幻听?

    然而下一秒,这不似人声的声音却瞬间刺入了所有人的耳膜,仿佛有人贴着他们的耳边疯狂尖叫、呐喊——

    【没死?】

    【怎么没死!!】

    【啊啊啊啊——】

    第54章 卵

    当夜蛾来到现场的时候, 事态已经非常严重了。

    “由暗而生,比黑更黑,污浊残秽, 皆尽祓禊。”

    凭空而出的黑幕宛如粘稠的血液, 沿着看不见的半圆形罩子徐徐落下, 笼罩整个医院。

    这是咒术师下的「帐」,用于阻挡普通人的视线,隐蔽战场, 从现在开始, 无论医院里发生了什么, 外部的人都不会察觉到异样。

    而在「帐」内, 普通人看不见的幽火正在建筑群上升腾, 却没有造成任何明面上的损害,四周的温度在这团火的辐射下反而愈发阴冷,仿佛它来自地狱,委以燃烧的事物并不存在于世间。

    所有病人医生和工作人员都理应已经尽数撤离, 但不出意外, 夜蛾手中还是收到了一份失踪名单。

    “失踪人员都集中在住院部的各个手术室周围。”一旁的咒术师皱着眉头解释, “当时一共有三台手术正在进行,里头的人无一例外都失踪了,包括在手术室外等候的家属。不过其中有一位家属在事故发生时恰好下楼买水, 躲过了一劫。”

    “看来只是单纯的地点限制。”夜蛾很快得出结论。

    只是在特定位置的人员受到了影响, 但离开的人却不会被跟上, 显然不是有附带人际关联的诅咒。

    手术室啊……也是亡魂最多的地方。

    没来得及细看失踪名单, 突然想到什么的夜蛾快步向住院部跑去, 到达花园的时候,发现院长竟然还在神龛旁边。

    “你做什么?还不赶快撤离!”夜蛾一个箭步冲上前, “危险!”

    “镇物不见了!”院长面露崩溃,“怎么办!”

    夜蛾压眼一看,果然见神龛里头空无一物,旁边的草坪上还有断裂的铁锁,他捡起来看了一眼,发现横截面整齐,显然不是自然脱落。

    “先带他离开!”夜蛾指示另一旁的咒术师。

    “夜蛾!”但院长却突然伸手拽住了夜蛾的手臂,焦急道,“还有二十多个人在里面,你一定要把他们都救出来啊!”

    夜蛾没说话,眼见着院长离开了「帐」的范围,扭头面色沉重地看向住院部大楼。

    诅咒的幽火还在静静地燃烧,所有想要靠近的咒术师都不得不撑起咒力,才能勉强开辟出安全的一角。

    医院本就是负面情绪滋生的摇篮,这里每天诞生的恐惧、悔恨、愤怒……都远远超过其他区域,诅咒的强度更不必说,若是没有镇物压制,根本无法正常运转。

    而如今,镇物悄无声息地不知所踪……

    夜蛾定了定神,蹲下身子,冷静挥手,数个造型奇特的人偶咒骸顿时在他身后出现,奔跑着闯入住院部的大门,燃烧的幽火对死物毫无影响,咒骸顺利地进入其中。

    现在不是纠结镇物去向的时候了。

    夜蛾缓缓站直身体,黝黑的墨镜反射出幽火的微光。

    一级咒灵……希望里头还有活人。

    趁着咒骸在里头探查的功夫,夜蛾低头继续确认手上的失踪人员名单,一个个照片快速在他眼前翻过,直到一个熟悉的面容飞过视线,夜蛾一惊,连忙倒过去再次翻开。

    与好友有六分像的绿眸少女静静与他对视。

    “……”夜蛾沉默地将名单小心折起,拉过一旁的咒术师,沉声严厉嘱咐。

    “命令「窗」看好外头,除了任务名单上的咒术师,谁都不准放进来!”-

    幽暗的走廊上,阳光被尽数劫持,唯有清脆的脚步声在其中回响。

    爱子小心地放轻步伐,低着头,贴着墙壁,忐忑不安地徐徐前行。

    “离离子——”她不敢太大声,目光惶恐地左右巡视,“姬奈——”

    五分钟前,在经历了接连的震动之后,整个医院忽然之间就暗了下来,明明是白天,外头却像夜晚一样昏暗,头顶的电灯熄灭,连不远处的人声都消失得一干二净。

    而她面前的手术室,也如糖纸在水中融化一般,瞬间消失了踪影。

    “千鹤酱!晓!”

    尚在原地的爱子惊慌大喊,但周围没有回应,只有愈发冰凉的空气荡着微风,在走廊穿堂而过。

    这附近有咒灵!

    意识到这一点的爱子不敢再独自一人,着急忙慌地回头,沿着走廊前行,想要寻找其他人的身影。

    然而奇怪的是,本应就在眼前的楼梯口,此时竟然也消失了。

    冰冷的走廊仿佛没有尽头,爱子惶惶不安地走在其中,正打算向左拐入转角时,却突然感觉到心脏猛地抽动了一下。

    有危险!她连忙缩回身体,径直朝另一边走去。

    就在她转身离开的一刹那,看似无人的转角尽头处,一团黑色的迷雾悄然从地板中弥漫而出。

    半晌后,黑雾升高,一张惊惧的人脸忽地从中显现,却又在下一秒皮肉剥落,连一丝尖叫都没有来得及发出,转眼就再次融化进了黑雾里。

    “离离子——”爱子对擦肩而过的危险一无所知,在走廊中轻声呼唤,嘴唇微微颤抖。

    “这里。”

    “哇啊啊啊——!”

    一声低喃突然从背后响起,爱子吓得浑身一抖,差点跳起来。

    “离离子!”爱子回头看见来人,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恼羞成怒,“你怎么走路又没有声音!”

    离离子面对爱子的谴责不为所动,面无表情地淡声道:“快点,我们要找到晓。”

    “啊,对!”爱子反应过来,“快,离离子,你一定能看到她们在哪吧?我们必须快点找到她们才行!啊可恶,偏偏在这个时候……千鹤酱的手术没事吧。”说着,她愈发担心起来。

    离离子闻言冷淡点头,“问题不仅如此。”

    “这个咒灵,是冲着晓来的。”

    医院骤然之间被诅咒笼罩,离离子趁着咒灵还没有完全苏醒的间隙,第一时间深入了它的巢穴,想要将它扼杀在摇篮之中。

    然而令她没想到的是,那只咒灵几乎是在睁眼的一瞬间,就迅速离开了巢穴,速度极快,根本没有给她任何的反应时间。

    这并不寻常,有铸造巢穴特性的咒灵并不会随意离开自己的巢穴,相比于移动厮杀,它们更擅长诱敌蛰伏,往往最坚固的防御措施,也在巢穴之中。

    除非……

    它在捕猎。

    而且这个猎物要非常诱人,诱人到它甚至都没有耐心准备陷阱了。

    听完离离子的话,爱子当即一愣,“晓?为什么?”

    没时间耽搁,离离子拉过爱子的手,一边往前走,一边解释。

    “晓身上有一个诅咒。”面不改色地一个大转弯,绕开肉眼看不到泥潭,离离子面色冰冷道,“在这之前,我一直以为是甚尔的原因。”

    “现在看来,是我错了。”

    在离离子的感知中,世界与他人完全不一样。

    也许在其他人眼里,世界是彩色的,是明亮的,是光的折射,但她天生没有眼珠,生来就不被色彩欢迎,便也无从感知这个世界的绚丽多彩。

    但天与咒缚,扭曲了她的咒力和身体,制造了她的致命弱点,也赐予了她另一双虚幻的“眼睛”。

    就像镜像的天堂与地狱,普通人眼中越是看不见的东西,在她的眼里反而越是明亮,而咒术师眼里肮脏的咒力残秽,在她眼中反而是如圣光般圣洁的存在。

    一开始,她用了不少时间才逐渐适应了这份颠倒的感知错位——那些能让她的身体产生亲近感的东西,实际上都是诱惑她通往往生彼岸的诱饵。

    而浑身上下没有一丝咒力的甚尔,在她的眼中,就是一团昏暗的黑洞。

    幽深,看不到尽头,所有光芒都避开他的身躯,所有光芒也都无法将他浸染。

    就像是白布上突兀的墨点,游离于世间因果之外,世间的因果也在离他而去。

    也许就有那么一两个,就落在了身边人的身上。

    但就在刚刚,这个猜测被她彻底推翻了。

    “晓身上的不是诅咒。”回想起不久前“看到”的一切,离离子笃定道。

    “那是一颗卵。”

    “卵?”爱子大惊,“晓身上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不清楚。”离离子摇头,“但这颗卵不是诅咒,它只是被诅咒包围了。”

    因此而骗过了她的感知,让她以为那是一块“脏东西”。

    也许在之前的时光里,它也是这么骗过了所有咒灵的眼睛。

    但晓在这只咒灵的巢穴周围待得太久了,久到让这只咒灵发现了这颗卵的存在,甚至还未完全进入成熟期,就再也忍耐不住,张开了捕猎的大网。

    回想起之前她全力调动术式,透过重重阻碍观察到的光芒,和被光芒侵犯后不得不突破伪装,张开黑色屏障的椭球型物质,离离子脚下的步伐不由地更快了几分。

    她甚至能看到那个椭球型物质中有力跳动的心脏。

    而这颗幼小的心脏上,无数黏连的血管,正连接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虽然不知道那颗卵是什么。”离离子皱眉,“但显然对咒灵是个大补之物。”

    “不能让它得逞!”

    与此同时,在广阔无垠的海面上,甚尔抬起薙刀,将面前昏迷的敌人猛地一把甩到一旁的甲板上。

    甲板上早就已经堆了不少甚尔的手下败将,旁边还有一个两米高的木质傀儡,动作灵敏,甚尔扔一个,它便兢兢业业地绑一个。

    “就这点程度?”接二连三的战斗也让甚尔打出了血性,连笑容都张狂了几分,“喂,不够啊,还有没有人了?”

    本来围着货船的几十艘轮船,瞬间消失得一干二净。

    靠,有硬茬子!

    连枪都打不中,这是什么怪物!

    甚至连围观的船员们都不由自主地离甚尔远了远。

    他们可是亲眼看见甚尔捏爆了一颗炮弹!

    海面重新风平浪静,发现敌人已经退却了之后,甚尔无趣地嘁了一声,一回头,就看见鬼塚从甲板下走了上来,背后还跟着另一个傀儡,木质的肩膀上正扛着一个东西,看起来约莫也是个炮弹。

    船员们:“……”

    妈的,这也是个怪物!

    “小心偷袭。”鬼塚指了指傀儡背上的东西。

    “这不是有你嘛。”甚尔无赖地笑道,他只管打架,哪里管那么多,“老板呢?”

    “晕船了。”鬼塚摇头,“你刚刚动静太大了。”

    麻烦你把敌人的船抡起来玩的时候,注意一下货船的平衡。

    要不是他的傀儡在另一头也抡着玩,这船就沉了。

    “嘿。”甚尔不置可否,看起来下次还敢,抬手把薙刀丢进肩头的丑宝嘴里,“真不尽兴。”

    谁知丑宝刚把薙刀吞下去,就好像受不住了一样,猛地又把另一个东西呕了出来。

    甚尔眼疾手快地接住。

    是那颗精灵蛋。

    原本只是微微闪烁着银光的精灵蛋,此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银光闪动的频率突然错乱不堪,连整颗蛋都滚烫了起来。

    好像在不安着什么。

    “怎么回事?”甚尔皱眉。

    “那颗蛋?”鬼塚上前,“你做了什么?”

    “我什么都没做。”甚尔面色一紧,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怎么回事?

    第55章 新约

    晓察觉到, 自己好像在做梦。

    无边无际的云彩蔓延进绚丽的霞光中,她正躺在其中,身下柔软、温暖, 仿佛整个人陷进了棉花里, 就连手边拂过的凉风, 都那么真实可触。

    若不是她正由上至下俯视着自己熟睡的身体,她几乎都要以为自己正身处在现实中了。

    “这里是?”晓疑惑道。

    从旁观者的角度观察自己的身体,比从镜子中看要诡异多了, 但奇怪的是, 晓心里却一点都不对此感到害怕。

    明明是完全陌生的场景, 不知为何, 她却有种很熟悉的感觉。

    视野移动, 晓径直走到一团云彩背后,低下头,果然从里面发现了一颗小小的绿宝石。

    绿宝石成鹅蛋状,只有她的一个拇指那么大。

    原来在这里啊。晓弯腰将宝石捡了起来, 仿佛这样的动作她已经做了上百次。

    就在虚幻的手指触摸到绿宝石的一刹那, 朦胧间, 一个个画面纷纷在晓的脑海中显现,一句句模糊的话语从她的耳边快速飘过。

    “契约?”想要听得更清楚一些,晓轻轻侧过脑袋, “想让我照顾她吗?”

    “可是我照顾不了了。”晓喃喃道, 好像只是无意识地自言自语, “我还没有女儿。”

    说完, 她一顿, 突然疑惑地歪了歪头。

    “什么?”

    “算了?”

    晓整张脸都皱了起来,似乎进退两难, 半晌后,才低喃道:

    “让我……再试试吧。”-

    猛地睁开双眼,碧绿色的光芒从晓睁开的瞳眸中一闪而过,在那一刹那,她的瞳孔仿佛点亮的水晶,通透璀璨,然而很快那光芒又迅速熄灭,宛如星星藏进夜空,消失得无影无踪。

    “夏烧医生!你醒了!”

    灵台逐渐清醒,晓发现自己正躺在地上,刚想坐起身子,就突然感到头一痛,捂着头又跌了回去。

    “小心!”护士一个箭步上前护住晓,“夏烧医生,你没事吧!”

    在护士的帮助下,晓重新坐了起来,但她感觉自己的头依旧昏昏沉沉的,好像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很快,她注意到了脚边的仪器,顿时反应了过来,“千鹤呢?!”

    “她没事。”另一名护士从手术室的另一端走了过来,低头朝着晓忐忑不安道,“我们自作主张……已经帮她把胸腔缝合了。”

    万幸的是,之前手术才开始没多久,还没有进入到最关键的部分,凭借他们尚且能够收尾。

    晓扭头看向手术台,发现千鹤正躺上头,身上盖着无菌布,呼吸匀称,胸口起伏正常,心中顿时放下了心。

    “夏烧医生。”麻醉师见晓醒了过来,也松了口气,“你已经晕过去一个小时了。”

    “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扶着晓的护士将她小心撑到一旁的椅子上坐好,惶惶不安道,“最后那一下地震我们所有人都晕了过去,等到醒过来的时候,手术室的门不知道为什么就打不开了。”

    闻言,晓缓了一会儿,等到眼前的景象重新清晰,才抬头环顾四周。

    就见不大的手术室里,惨白的白炽灯照亮整个空间,原本整齐摆放在移动桌上的手术刀已经凌乱不堪,各个设备也都不在它们应在的位置上,蓝绿色的手术台上还沾染了几处方才手术时遗留下来的血迹,除了设备有些磕碰,看上去刚刚的地震并没有给这里带来什么损失。

    “也许是外头的门在地震的时候卡住了吧。”晓晃晃脑袋,“姑且在这里等待救援吧。”

    其他三人闻言点点头,显然也是这么想的。

    “对了,还有这个。”一旁的护士突然想到了什么,转身从靠近门口的角落里捧出了一个东西,伸到晓面前。

    “夏烧医生,这个……是你的耳坠吧。”

    护士曾经也是八卦中转站的一员,自然记得这枚独特的碧绿色耳坠的归属。

    事情过去了那么久,如今这枚耳坠的来源也早已经一清二楚——自然是夏烧医生的男朋友送给她的礼物,平时下班也时常见她戴在耳下。

    只是,原本完整的四叶草,如今已经碎成两半了。

    “是你带进来的吗?”话虽然这么说,但护士的语气却是十足的迟疑,因为手术室必须要保证无菌环境,晓经验丰富,不可能会犯这种低级错误,而且进入手术室的时候护士还要辅助主刀医生穿上无菌服,那个时候她也没看到晓身上带着个人物品。

    “我的耳坠?”果然,看到耳坠,晓惊讶不已,“怎么会在这里?”

    说着,她一边伸手接过耳坠碎片,低头看了一眼,一边问道:“从哪里发现的?”

    “醒过来就看见了。”麻醉师解释道,“它就在靠近门口的地上,看见的时候就是碎的。”

    晓面露疑惑,刚想回忆,头却又突然一痛,好似被人当头一棒,仿佛遗忘了什么的感觉愈发强烈。

    “夏烧医生!”三人见晓捂着额头面露痛苦的样子,顿时一惊,“该不会是伤到头了吧?”

    晓只摆手摇头,没说什么,缓了一会儿,便把耳坠碎片放到了一边,晃了晃脑袋,不敢再多想,“感觉有点喘不上气……空调还开着吗?”

    众人一愣,这才注意到手术室里的空气正趋向稀薄,但奇怪的是空调虽然早就不运作,整个手术室里却依旧阴凉,以至于他们刚刚都没有发现。

    “氧气罐里还有氧气。”护士匆匆检查完氧气罐,“但这不是办法。”

    他们必须要抓紧自救。

    意识到这一点的几人顿时紧张了起来。

    麻醉师身强体壮,尝试着推了推大门,“不行……推不动!外面好像被墙堵住了!”

    “弄出点声响呢?让外头的人能听见。”

    “先把门撬开一角,不然呼吸不了了。”

    “外头的无菌过渡区是密闭的,有什么用!”

    就在两名护士和麻醉师正在大门边使出浑身解数的时候,晓感觉自己身体舒服了些,连忙从椅子上撑起身子,来到了手术台旁,低头观察千鹤的状态。

    能够与晓合作这场手术的助理护士自然也是经验充沛之辈,只是现在麻醉的效用还没有过去,所以千鹤才并未苏醒。

    正常刚下手术台,病人都应该被送到恢复室或者ICU进行密切观察,直到麻醉效果完全消退,生命体征稳定,并且没有并发症才能离开。

    但现在这个情况……若是千鹤出现意外情况,他们根本没办法处理。

    就算是为了千鹤,他们也必须快点从这里出去才行。

    就在这时,大地突然晃动了起来,器械猛烈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白织灯不安稳地闪烁,门旁三人惊叫着抱住门把,晓一时没站稳,差点跌倒在地。

    “又是余震?!”护士尖叫出声,“有完没完了啊!”

    话音刚落,天花板上突然传来一声沉闷的巨响,仿佛什么东西狠狠撞在了地上,但声音听上去却不像是重物摔在水泥地板上,更像是厚重的钢化玻璃被铁锤重击。

    “咚——”又是一声巨响,晓感觉整个手术室好像都变成了一顶巨钟,外头每敲一下,空气就随之一震,连五脏六腑都一同颤抖,所有人的喉间都不由地涌上一股恶心感,又被他们强压下去。

    这次的余震非常猛烈,没等他们有下一个反应,又是一声沉闷巨响,整个手术室天翻地覆,而这一次天花板上还窸窸窣窣落下了些许灰尘与石碎,晓一抬头,发现上面竟然已经出现了裂痕!

    普通人看不见的黑雾艰难地想要从缝隙中穿透而过。

    “危险——!”晓大喊,但还没等其他人反应过来,“嘭”的一声,一块巨大的水泥块顿时从天花板上掉了下来,直直朝着手术台上的千鹤砸去!

    晓瞪大双眼,没有时间犹豫,当即扑了上去,用自己的身体将千鹤整个罩住!

    “夏烧医生!”门边三人顿时大惊失色。

    巨大的水泥板有将近半个成年人身子那么大,从高处掉落下来,若是砸在晓身上,就算不死,也是重伤!

    电光火石之间,被晓摆放在一旁的耳坠碎片忽然一动,颤颤巍巍地从支离破碎的身躯里挤出最后一丝微光,与此同时,晓猛地睁大双眼,碧绿色的眼眸如星光点点亮起!

    下一秒,终究是耳坠反应更快,它面朝天花板斜斜射出一道肉眼都难以捕捉的细丝光线,直接穿透了水泥板,最后消失在了天花板的破洞之后。

    以那微小的一点为中心,水泥板在半空中骤然碎裂成数块,小块的水泥如一颗颗冰雹重重砸落,晓闷哼一声,感觉手臂一刺,血腥味顿时蔓延而出。

    下意识地伸手捂住伤口,晓感觉耳边声音渐息,回头朝头顶上方看了一眼。

    燃烧着的碧绿眼眸尚未来得及完全熄灭,透过天花板的空洞,晓看见一快亮着微光的玻璃状物质正悬浮在洞口上方,似乎只是整个巨大组件的一角,上面有一条裂痕,虽然已经被填补,但用于填补的材料显然与周围完全不一致,看上去岌岌可危。

    而就在玻璃盖外头,一团粘稠的黑雾正在虎视眈眈地游荡着,不知为何,看着那团黑雾,晓心头突然涌上一股危机感,汗毛倒竖,仿佛被毒蛇紧紧盯上。

    然而下一秒,她眼皮一眨,眸中的光芒彻底熄灭,宛如照片换了一个滤镜,眼前的一切又重新回归了正常,天花板的空洞外自然只是楼上的仓库,刚刚看到的场景仿佛只是她一时眼花。

    桌上的四叶草耳坠寸寸碎裂,这回连形状都看不出来了。

    “夏烧医生!”护士们连忙冲上前去,“你没事吧!”

    “幸好这天花板有点豆腐渣,半路碎了。”麻醉师直拍胸口,吓得额头冒汗,“不过这也好了,起码有空气了。”

    晓也惊魂未定,低头见千鹤没事,这才捂着手臂站直了身体,“我们还是靠着角落的柱子吧。万一楼塌了,还能有点希望。”

    三人惶惶点头,不敢再在手术室中央逗留,推着千鹤纷纷聚集在了支撑柱旁边。

    不知道后面还有没有余震,晓也连忙跟着向角落移动,一边走着,一边随意低头看了一眼伤口,顿时一愣。

    “咦?”晓瞪大双眼,怔怔地看了看自己光滑的手臂,又扭头看向本应捂着伤口的另一个手掌里残留着的粘稠血迹。

    怎……怎么……晓大脑一片空白。

    “夏烧医生!快点!”

    晓猛地回过神来,下意识地把沾着血液的手掌藏到身后,“马上。”

    刚跑两步,余震又来了。

    跌跌撞撞地在支撑柱下坐倒,晓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与其他人团缩在一块,尽量减少占据的空间。

    还好这一次的余震相比于之前几次短促了不少,几乎只是动了一下就戛然而止,并没有造成其他位置的坍塌,而正当他们因此而松了口气的时候,头顶上的洞口忽然传来一个清脆的男孩声。

    “喂~”一个白色的小脑袋从天花板的洞口上伸了出来,“里面的人还活着吗~”

    四人顿时一愣,连忙抬头看去。

    仿佛裹着天空的湛蓝色双眼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们。

    “活着呀。”五条悟漫不经心地挥挥手,嘴边还叼着一根草莓味的棒棒糖。

    “那走了。”

    第56章 消失

    五条悟看中了一款最新发布的游戏机。

    然而遗憾的是, 往常合作的快递小哥这回不在日本,等到家里重新找一个可信的合作者再给他买回来,黄花菜都凉了。

    于是他决定自己上东京买去, 正好还能参加制作方举办的新品发布会, 听说还有周边礼物送呢!

    “不行啊!少爷!”

    管家苦口婆心, 声泪俱下,“大家得多担心您啊!”

    出门磕坏了怎么办!

    他们家就这一个宝!

    “游戏机晚点买也是一样的啊。少爷。”被管家匆匆拉来当说客的高中生族人抹了把脸,硬着头皮哄自家漂亮又难办的弟弟, “不行我去给你买, 我刚从东京回来, 早跟我说我直接给你带回来不就成了?”

    “哦。”五条悟一脸无聊地趴在床上, 两条腿一搭一搭地晃动, 对他们的提案不为所动,“但是那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高中生族人一个头两个大,“我保证全须全尾,绝对没有任何磕碰!一路抱着回来!”

    五条悟闻言, 回头鄙夷地瞥了他一眼, 仿佛他刚刚说了什么非常愚蠢的问题。

    “那当然不一样啊!笨蛋!”

    管家惨不忍睹地捂脸。

    话说到底, 五条悟要是真想出门,谁也拦不住他。

    就是希望,至少通知一下吧!

    Plan B都失败了!

    刚收拾好准备给漂亮弟弟当导游的高中生族人, 不过是上个洗手间的功夫, 回来就见房间空了。

    这么大一个弟弟呢!

    管家站在房间门口, 沧桑叹气。

    刚从新干线上下来, 就在东京迷路了。

    乡下大少爷第一次进大城市, 感觉自己的脑壳嗡嗡作响。

    密集的人流,四通八达的道路, 汽车的喇叭声不时从耳边响过,高楼大厦直冲云霄……信息流比京都多了好几倍!

    没找到卖墨镜的商铺,五条悟迅速摸进最近的一家甜品店,横扫一波。

    好歹这次带够钱了。

    拎着满满一袋战利品,五条悟边吃边走,眼瞅着就往天边最黑的地方走去。

    感觉人很多,应该是发布游戏机的地方。

    到了以后发现,果然人很多,就是诅咒也不少。

    “放我进去!我女儿在里面!”警戒线外,一名头发渐白的中年大叔面露崩溃,一心想冲进医院,却被穿着西装的人频频拦下。

    五条悟在角落停下,面无表情地打开一根新的棒棒糖塞进嘴里,闲闲地看热闹。

    好弱……进去也是送死吧。

    “这里总监部接管了吗?”一旁穿着红裙的女子看上去就冷静多了,双手抱胸,冷声道,“让我进去!里面有我的同伴,是特殊能力者!若是出现伤亡,你们担得起吗!”

    想太多,烂橘子才不会担责呢。五条悟发现随便打开的棒棒糖是草莓味的,非常满意。

    热闹没看一会儿,五条悟就觉得无聊打算离开了,结果就在转身时,他无意中往医院里一瞥,璀璨的苍天之瞳迅速捕捉到了一丝一闪而过的微弱绿光。

    嗯?五条悟脚下一停。

    又一个精灵蛋?

    他一回头,看向一旁墙壁底下的小洞。

    正好够一个一米六的十一岁小男孩钻进去。

    “……咒灵本体现在在三号手术室周围,不知为何一直不曾移动,我认为……”

    光明正大地绕过正在部署战线的墨镜大叔,五条悟双手插兜,溜溜哒哒地爬上了住院部的大楼,路上还遇到似乎跟他同路的两名业余咒术师。

    离离子猛地急刹车,拽着爱子停了下来。

    “什么?怎么了?”爱子茫然。

    警惕地看着五条悟目不斜视地从她们眼前经过,离离子才拉着爱子往另一条道走去。

    “绕个路。”离离子匆匆道。

    “欸!五条少爷?!”爱子话音刚落,突然一惊,“离离子!那边危险!”

    迎头撞上黑雾,离离子一惊,第一时间将爱子护在身后,抬手一招,周围半径一米范围内飘荡的诅咒顿时就宛如被投进了磁铁的磁粉,以几个随机分布的无形点为中心,凝聚出一枚枚黑色的诅咒之钉悬浮于空中。

    术式,咒影具形,能够将空气中游离的无主咒力凝聚起来,化为有型之物进行攻击。

    然而下一秒,漂浮在空中将近一半的诅咒之钉还没来得及彻底固型,就又重新逸散回了空气之中。

    离离子面色一凛,咬牙再次挥手,但就这么一耽搁,面前的黑影已经扑面而来!

    糟糕,刚刚为了探查咒灵本体的位置,她已经消耗太多咒力了!

    “离离子!”爱子尖叫。

    就在这时,一团湛蓝色的光芒忽然在她们两人面前亮起,那光芒太过耀眼,以至于爱子不得不闭上眼睛避其锋芒,甚至连离离子也下意识地侧过了脸。

    紧接着,两人就听见耳边突然响起一阵奇怪碰撞声,好像篮球砸在墙上,半晌后,光芒渐息,爱子连忙张开双眼,就见面前的黑雾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墙角处忽然多出来了的一个黑色皮球。

    五条悟叼着棒棒糖走上前去,漠然弯腰,将皮球捡了起来,然后随手从窗户丢了下去。

    爱子还没反应过来,吓了一大跳,“小心啊!”

    “目睹”五条悟轻轻松松将黑雾揉成一颗皮球的离离子:“……”

    然后五条悟就发现,自己身后莫名多了两个小尾巴。

    在这般境地里遇到了熟人,爱子不由地心生依靠,企图搭话,“五条少爷,你怎么会在这里啊?”

    五条悟对爱子印象不深,但他记得爱子是甚尔的小跟班,闻言随口回答:“来抓宝可梦。”

    爱子:?

    离离子警惕地与五条悟保持着距离,却也不离他太远,在她感知里,五条悟给她一种跟甚尔非常相似的危险感,但表现却截然相反,五条悟全身上下宛如太阳一般耀眼,比她之前见过的所有咒术师都要引人瞩目。

    特别是一双眼睛,亮如白昼。

    他也要去找晓吗?眼见着他们线路一致,离离子不由露出疑惑的表情。

    然而在下一秒,五条悟就面不改色地拐向了另一个方向,直直冲进了她眼中的诅咒沼泽中。

    爱子大惊失色:“离离子!他掉进电梯井里了!”

    离离子一愣,随即反应过来。

    是幻术!

    有筑巢特性的咒灵,往往也掌握着不少引诱猎物的能力,用诅咒构建迷宫就是其中之一。

    惊讶之后,天赋被碾压的无力感忽然在这一瞬间从离离子的内心里涌了上来。

    因为特殊的天与咒缚,虽然面上不显,但离离子其实在感知方面一直有着自己傲气,相比于其他人迟钝的诅咒感知,她不仅更加灵敏,探查范围也更大,即使攻击力并不算强,但也足以在困境中游刃有余。

    可刚刚那条路她并没有看破。

    她的咒力一直在持续运转,她能感觉到周围的诅咒变得愈发焦躁了起来,如果不走眼前这条被幻术遮挡的道路,接下来他们必将遇到不少刚刚那般的危险——这也是她改变主意,决定跟在五条悟身后的原因。

    为了远距离确定晓的位置,她咒力被消耗了大半,而五条悟只需要抬眼一瞥,就能轻松锁定目标,看破幻境。

    这就是六眼吗……及时止住思绪,离离子重新振作内心,拉过爱子,跟在五条悟身后跳进电梯井。

    虚假的幻境背后是另一条长廊。

    嚣张跋扈的五条大少爷走路不讲半点道理,遇到挡路的碎石,往外丢,遇到慌张的幸存者,往外丢,遇到咒灵的诅咒陷阱,那就团成一团往外丢,边走边制造高空垃圾,甚至连手都懒得从衣兜里抽出来。

    而此时楼下正要带队进入住院部的夜蛾,还没得及靠近环绕着建筑的幽火,就被从天而降的各种高空抛物砸了个头昏眼花。

    “是诅咒!快消灭!”

    “谁丢的石头啊!”

    “怎么回事……啊!有个人掉下来了!欸?”

    眼见着闭着双眼似乎是晕过去的幸存者们在即将接触到地面的时候被一股蓝光托起,然后才轻落在地,夜蛾这才反应过来,里头应该是有人正在帮助他们。

    “有其他咒术师在里面吗?”

    “报告!失踪名单上没有在登记的咒术师!”

    而不管楼下如何惊慌失措,五条悟带着两条小尾巴一路畅通无阻,转眼就到了三号手术室的……楼上。

    没办法,有个麻烦得先解决。

    “哼,贪吃鬼,我说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五条悟转了转口腔里的棒棒糖,眼见着面前长相狰狞的大蜘蛛正贪婪地盘旋在手术室上方,不断冲击着里头的结界,他耸耸肩,回头朝爱子漠然道,“喂,后退,别碍事。”

    “是!五条少爷!”爱子拉着离离子瞬间远离战场。

    一只一级咒灵,对一名十一岁的小孩儿来说自然过于强人所难。

    不过,他可是五条悟!

    松了松筋骨,五条悟眼中难得闪过一丝认真与兴奋,身上蓝光沸腾,转眼就冲了上去。

    离离子见此也待不住了,示意爱子在原地别动,匆忙道:“我去帮他。”说完就跑了过去。

    “欸!”爱子没拉住,“别丢下我一个人呀!”

    战斗异常激烈,被打扰了捕猎兴致的咒灵怒火中烧,密集的攻击频频击向五条悟,虽无法伤害到他,但也让他一时半会无法靠近。

    回去就把「苍」学了!磨磨蹭蹭的战斗进程终于激发了大少爷的胜负欲,他打定主意回去先把第一绝招通关,再打游戏!

    在强大的咒灵身边,无主的诅咒能量反而更少,但离离子随身带着储备,虽然咒力后继乏力,倒也还能帮助迷惑些许咒灵的视线。

    很快,五条悟终于摸到了咒灵身边,他一抬手,湛蓝色的幽光顿时将咒灵整体包裹,宛如上千吨的液压顶从四面八方使力,把它巨大的身体硬生生地压缩了起来,眼看着就要碎裂成渣。

    就在这时,咒灵图穷匕见,最后一发攻击猛地朝着五条悟的大脑射去!

    它早就发现一般的攻击无法伤害到五条悟,所以这次它拼尽全力,发出了一团凝聚了它所有力量的粘稠蛛网,企图罩住五条悟的头部,让他窒息而亡!

    可惜的是,这样的攻击在六眼眼里并不算突如其来,五条悟随意侧开头,便轻轻松松地躲过了这致命的一击。

    却将他身后的爱子暴露了出来。

    离离子大惊,当即往回跑,“爱子,快跑!”

    爱子眼见着一团白色的东西朝自己射了过来,顿时惊慌失措,但好歹她距离战场较远,有足够的反应时间,在离离子一声大喊后,她猛地向一旁扑了过去,险险地躲过了这一击。

    但她的脚踝还是躲闪不及,被那蛛网狠狠擦过。

    “啊!”爱子痛呼出声,血腥味顿时弥漫开来。

    离离子连忙跑到爱子身边,而这边已经结束战斗的五条悟随意把咒灵的尸体踢开,然后趴到地板的窟窿旁,低头往下瞅。

    哦豁,还是精灵开的结界,里头真的有精灵蛋!

    五条悟眼睛一亮,语气都轻快了起来。

    “喂~里面的人还活着吗~”-

    刚在救援人员的帮助下从手术室逃脱,晓一回头,就发现那位白发蓝眸的漂亮男孩子正在手术室里四处晃悠,好像在找什么东西,奇怪的是旁边似乎是政府救援队的人却没有人试图制止他,而且看上去对他还有些避之不及的样子。

    漂亮的事物总是能轻而易举地夺取人们的注意力,晓在看到五条悟的一瞬间,就想起了自己曾经见过他。

    是那个买糖人的小弟弟!

    “奇怪……”五条悟在乱七八糟的手术室里窜来窜去,不时发出旁人听不清的低喃,“怎么没了?”

    “医生,小心脚下。”

    晓回过神来,对来搭救的救援人员表达了谢意,与满脸劫后余生的同事们一同目送着千鹤被小心地运送到别的医院,这才松了口气。

    “那个……”终究还是担心,晓朝一旁的人道,“里面的那个孩子,让他也快点出来吧。”

    她以为五条悟跟他们一样也是被困在医院里的受害者,在刚才碰巧与他们会面,现在还不清楚之后是不是还有余震,继续待在手术室里肯定不安全。

    “啊,这个……”对方眼神躲闪,“等队长来再说吧。”

    晓面露疑惑,正打算继续说什么时,夜蛾从楼梯口跑了过来。

    “夜蛾叔叔?”见一旁的救援人员跟他打招呼,晓这才反应过来他们说的队长正是夜蛾,“是您啊。”

    夜蛾见晓无碍,大大地松了口气——他刚刚把其他地方都找了一遍,几乎要绝望了,“没事就好。你爸爸在外头呢,你快去看看他吧。”

    “爸爸?”晓一听,顿时待不住了,礼貌地拒绝了打算为她检查身体的医护人员,转身就往楼下跑去。

    见晓已经离开,夜蛾回头,就见五条悟从地板的坑里飞了出来,表情看上去相当失望。

    周围的咒术师都离他远远的,唯恐自己被误会想要对他不测,然后被护崽心切的五条家疯狂针对。

    没想到方才搭手的咒术师竟然是五条悟。

    夜蛾大感意外,想起自己的愿景,定了定神,走上前去……

    而楼下,晓终于与父亲安然相聚。

    “晓!”谦和吓坏了,几欲崩溃,“你没事吧!”

    “我没事,爸爸。”晓不知道自己刚刚就在一级咒灵的口下,离死亡只差一步,虽心有余悸,但相比谦和看上去还算镇定,“只是手术被迫中断了。”

    “这个时候还管这个做什么啊!”谦和上下打量晓,见她确实没受伤,一直提到嗓子眼里的心才放了下来,“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不然我都不知道怎么跟你妈妈交代。这几天回家跟爸爸住吧,好好休息。”

    “好的。”

    受灾现场周围有不少救援人员走动,晓又跟谦和安抚了几句,心头也渐渐冷静了下来,此时不经意间扭头,就看见一旁的临时救护站内,爱子坐在凳子上,面前的医护人员正帮她包扎脚上的伤口,离离子就在一边与一名穿着红衣的女子说些什么。

    “爱子!离离子!”晓见此跟谦和说了一声,连忙走过去,“抱歉,千鹤的手术……”

    爱子抬头注意到晓,当即打招呼,“啊!晓!太好了你没受伤吧!”

    “我刚刚看到千鹤被抬到救护车上了,听说是被送到别的医院去了,她没事吧?”

    注意到这边的情况,姬奈探头看了一眼,低头问离离子,“甚尔的那位?”

    离离子点头,“是她。”

    “看着挺普通的。”姬奈意外,“没想到身上竟然会有那种东西。”

    吸引了一只一级咒灵来捕捉她……该不会甚尔手中的那颗精灵蛋也跟她身体里的卵有什么关系吧?

    “嗯?”离离子突然一愣。

    “怎么?”姬奈见离离子表情不对,眉头一皱,顿时警惕起来,“周围还有没收拾干净的吗?”

    “不是。”离离子皱着眉头伸出头,往晓的方向走了几步,“怎么回事?”

    这里刚刚成为一只一级咒灵的墓地,周围逸散的诅咒非常浓厚,也就衬得身处其中的人们更加明显。

    在离离子的感知中,整个医院现在就宛如晴空万里的海洋沙滩,而走在其中的人们虽也带着些许光亮,但总是暗淡些许,特别是咒术师,因为更能控制咒力,身体里的光芒与外部界限分明,并不混淆。

    令她难以置信的是,晓身上的诅咒竟也都收敛起来了,就跟周围的咒术师们一模一样!

    而且藏在心脏里的那个东西也不见了!

    晓正在与爱子解释着千鹤的情况,忽然察觉到身边好像有人正在看她,疑惑地扭过头来看了一眼。

    离离子一惊,连忙撇开脸。

    回过头的晓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便也没在意,低头继续与爱子说起话来。

    离离子却面色一凛。

    她刚刚竟然……被晓察觉到了?!

    第57章 亚马逊雨林

    货船离开公海, 靠近海港,甚尔的手机终于能够收到一些信号了。

    除了一些莫名其妙的广告,收件箱里大多都是晓发来的短信。

    甚尔倚靠在甲板的栏杆上, 清凉的海风呼呼吹着他的头发, 不时有海鸥从他的头顶上飞过, 挑眼一望,那头正是回家的方向。

    收回视线,甚尔垂下头, 把短信一个个打开。

    刚开始, 短信还很多, 都是些琐事。

    【啊, 你把厨房里的洗菜篮放哪儿了?】

    【收不到短信了吗?】

    【我帮你把院子里的东西搬到阁楼上了。】

    【今天下班好晚, 好累……晚安。你也要多注意休息。】

    到后来,言语里多了些隐晦的思念。

    【你怎么还不回来啊……】

    【下次我们再一起去游乐园吧。】

    【说起来我还没问过呢,你的生日是什么时候啊?】

    【我发现了一家店,好像有非常好吃的牛排, 等你回来一起去吧?】

    甚尔低垂着眼, 耐心地将所有短信看完, 外人远远从他面目表情的脸上根本看不出端倪,只有凑近了仔细瞧,才能从他的眼底捕捉到一丝微弱的笑意。

    挑了几个问题回复, 甚尔继续往下翻, 却忽然发现已经到了头, 后面的短信所剩无几, 再往前翻了两下他才发现, 自从半个月前开始,几乎每天几个的短信突然断了几天, 后头虽然也零零散散有短信,但频率却相比之前要低上不少。

    甚尔点开最后一个短信——这还是三天前的。

    【……好不容易有了长假,我去找结衣玩啦。等你回来那天我去机场接你,记得给我发飞机落地的时间哦。】

    长假?甚尔往前翻了几个短信,却并没有发现其中有提到假期。

    隐隐约约察觉到有些不对劲,甚尔刚想直接打国际长途,老板就从一旁走了过来。

    “快靠岸了。”老板满脸劫后余生,面色都憔悴了不少,走到甚尔身边整个人挂在了栏杆上,看上去随时能升天,“终于结束了!没想到长途坐船这么难受……这辈子再也不尝试了。”

    这一趟下来,他中途晕了好几次,在船上也没什么好玩的,整个人都要发霉了。

    “你和鬼塚还真是可怕。”老板悻悻,“连这样的日子都过得下去。”

    一个涂完木雕就天天睡觉,一个每天正襟危坐地看书,连坐在床上都身姿挺拔,活像个机器人。

    还是个精度可怕的探查机器人,每次他企图出去从船员手中套酒的时候,都能马上发现!

    太可怕了,太可怕了……老板一脸沧桑。

    甚尔瞥了老板一眼,不打算在他面前打电话,便把手机收了起来,“事到如今,你也差不多该跟我说说你的情报了吧。”

    他可没忘,他来这里是干什么的。

    半个月前,那颗精灵蛋在他手中突然有了不平常的动静,但很快就又平复了下来,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便将疑惑暂时压在心底,心想或许这也能够从那棵传说中的精灵树上得到答案。

    “放心吧,生意有来有回,我都跟你安排好了。”这一次的委托,老板大赚了一笔,预计接下来一年都不用担心孤儿院的生计,自然不会忘记之前答应甚尔的话。

    “等下了船,我们就马上前往雨林。”

    委托人对这次的货物非常上心,船一靠岸,就立马上船验了货,眼见着货物完好无损,脸上才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趁着老板在跟委托人方协商的时候,甚尔靠在岸口的围栏上,无聊地打量起面前这座陌生的小镇来。

    这是一座远离城市的小镇,里头大多是低矮的民房,也不多,抬头就能一眼望到底,不远处突出来的海岸上还有一座白色的小教堂,后头长满了高高的椰子树,面前的海面清澈见底,热带异域风情顿时扑面而来。

    热浪滚滚中,连眼前的视线都仿佛被高温扭曲了,因此外头并没有多少人在走动,偶尔经过的路人身上都穿着清凉的服饰,多是小麦色的健康皮肤,有常年在海边工作的水手们更是皮肤黝黑,到显得甚尔白皙了起来。

    耳边吵吵嚷嚷全是陌生的语音,甚尔本应该一句都听不懂,却也在专注中,神奇地捕捉到了一两个貌似耳熟的词语。

    低头从背包里掏出晓给他的小本本,相比于一个月前,上头的牛皮封面边缘已经有些损伤——这是他“补习”的佐证。

    “要不要去周围逛逛?”鬼塚如来时那般,一手自己的行李一手老板的手提包,见甚尔拿出了那个小本子,顿时了然,“我刚刚看到不少鲸鱼,也许有景点。”

    这一路上甚尔也不是全在睡觉,当听到他女朋友甚至为他准备了一个应急的翻译小册子时,就算是鬼塚都不由地有些羡慕。

    有人无微不至地记挂着自己,总是令人感到暖心的。

    “不。”甚尔可没那个耐心旅游,“直接进森林吧。”

    老板通过委托人在当地找了一个会英语的森林导游,名叫努诺,是个体型矮小但身材精壮的机灵小伙,一听说有外地人愿意付钱给他,条件就是带他们进雨林里找东西,便很高兴地答应了下来。

    “英语?”甚尔皱眉。

    他的小本本只能应急,还不能接这么复杂的业务。

    努诺已经背上他的小背包准备出发了,“(英语)老板们,咱们可以走了吗?”

    努诺的英语带有很浓重的当地口音,说话时宛如小皮球在地上弹跳,就是这样一句简单的话,别说是甚尔了,连念过高中的鬼塚也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不过鬼塚并不担心。

    病怏怏的曾大少爷虽然弱小可怜又无助,稍微放点血就会晕倒,但学识还是没问题的。

    “(英语)先带我们找个旅店吧。”老板可算找到自己的用处了,笑眯眯地指着身后两人身上的行李,“(英语)总不能带着这些进去吧。”

    努诺一听到老板的口音,面色顿时更加恭敬了起来,闻言连忙称是,带着他们往小镇中央走去。

    甚尔颇感意外,“原来你行啊。”

    相比于努诺模糊不清的语调,老板的英语标准得宛如英国皇室贵族,就算是甚尔都能听出一股正统味儿。

    “那是。”身上没有行李,老板走得一身轻松,“所以让我跟过来准没错。”

    “不过葡萄牙语就不会了,人老了,学新东西都慢了。”

    甚尔已经对这位比自己还小白脸的小白脸声称自己年老体弱的情况习以为常了,只当是他精神状态堪忧,便也没在意。

    在旅店放下行李,三人在努诺的建议下带上干粮和一应用具,做好必要的防护,然后才一同往森林里走去。

    整个巴西的百分之四十九都是亚马逊雨林,这里的小镇距离雨林边界也不算远,四人出了小镇走了约莫十几分钟,宛如巨人一般的丛林盛景就出现在了他们眼前。

    世界第一大雨林果然名不虚传,还没靠近,所有人都感觉到了它的气势磅礴,你无法看见它的尽头,也无法区分它的边界,宛如一头绿色的猛兽,人类才是等待被它侵蚀的盘中餐。

    而越靠近丛林,空气也愈加湿润,但高耸的树林也遮住了阳光,真的进入其中之后,周遭的温度反而降了下来,与此同时呼吸也变得粘稠,感觉随手一挥都能从空气中抓出几滴水珠来。

    “在日本,对这只精灵的记载非常稀少。”一边在树木间行走,老板一边对甚尔说道,“所以我拜托海外的朋友也找了些资料。”

    “一棵有神志的树——这类形象在各个神话故事中并不少见,特别是在热带雨林附近就更加繁多了。一开始我们也难以找到突破口,但是偶然间,一个现象吸引了我的注意力。”

    甚尔:“什么?”

    老板借着鬼塚的力爬上土坡,接着说道:“这么大一片雨林,你知道这几百年来,发生了多少森林火灾吗?”

    “光是二月份,就有上千起。”老板回头看向甚尔,眼神意味深长,“而当我们将这附近人类有记录以来的所有火灾地图重合到一起时,发现……”

    “有个地方没烧过?”甚尔皱眉接话。

    “正是。”老板眨眨眼,bingo了一声,“所以我才会想,那块地方也许会有什么蹊跷。”

    “反正线索也不多,只能暂时抓住眼前的去看看了。”

    甚尔闻言沉默半晌,“你为什么要这么帮我?”

    把人类有记录以来的火灾地图都重叠在一起……这里面别说是搜集资料了,光是历史文物的解析估计都有巨大的工作量,甚尔不觉得自己有这个价值值得他怎么做。

    “嘛,我也是有私心的。”老板笑道,“听说精灵是这个世界上最纯净的生物,那棵大树活了那么久,我也有事想问问它。”

    甚尔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老板的后背,没再继续说什么了。

    “(英语)小心脚下,裤脚要扎紧。”努诺在前头拿着一把镰刀一边开路一边朝他们说道,“(英语)这里有很多虫子,如果被钻到衣服里,那情况可就不太妙了。”

    热带雨林里,出现什么奇怪的物种都不奇怪,看似美丽的花朵大概是致命的毒药,看似弱小的蚊虫,往往也能够在瞬间致人于死地,甚至是随处路过的草叶,若是不小心被划伤,也有可能打开通往三途川的大门。

    这些注意事项,在进雨林前,努诺就跟他们强调过了,不过除了那位会说英语的老板,他见其他二人面上对此似乎并没有多大重视,也只能心里叹气,只好在路上多注意一些。

    外地人总是对大自然缺少畏惧,他也没少见。

    又转述了一遍努诺的叮嘱,老板独自瑟瑟发抖地在话的最后加上了一句:“真是太可怕了!鬼塚你一定要保护好我!”

    眼睁睁地看着一只长相怪异的飞虫趴到老板身上吸了一口血然后瞬间去世的鬼塚和甚尔:“……”

    甚尔:……他果然有病。

    在努诺的指引下,几人一路顺畅地往森林内部前进着,直到前方突然传来一声野兽的吼叫声,吓得努诺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吼——!”

    声音在森林中回响。

    “(英语)凶兽?!”努诺经验丰富,一听就知道声音距离这里已经不远,顿时尖叫出声,“(英语)为什么会在这里?!”

    这附近根本没有野兽的巢穴啊!

    甚尔三人自然也听到了那一声气势汹汹的怒吼,脚下不由一顿,一抬头,就见上方的土坡上似乎有什么东西正背对着阳光,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们。

    从那道目光中,甚尔竟然感觉到了一丝人类的情绪,打量、警惕、轻蔑……就像是被侵占了领地的国王,好奇是什么人竟然如此胆大包天。

    “(英语)别动!”努诺眼睛紧盯着不远处的生物,额头冒汗,双手张开做恐吓状,谨慎地徐徐后退,“(英语)不要惊动它!我们快走!”

    甚尔眯了眯眼,终于在此时看清了土坡上的生物。

    那是一只威风凌凌的美洲虎。

    第58章 独角兽

    努诺觉得, 自己今天带的这几位外地人真是奇怪。

    说是有东西落在森林里,但是看上去却好像是第一次踏入丛林,给的地图倒是详细, 但目的地却是平时连他们本地人都不会注意的小角落, 而且那里并不容易走动, 也没有路,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把东西落在那里的。

    不过这都不是他要考虑的问题,外地人出手大方, 去的地方离小镇也不远, 他也是攀了关系才能有这样的机会, 只盼着带他们安全找到失物后, 能赶着天黑前回家, 用酬金给弟弟妹妹买些新物件,吓他们一跳。

    前提是外地人听话!!

    忽地与那兽瞳对视上,努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但他心有章程, 知道在野外遇到野兽应该如何逃生, 又怕自己语言传递有误, 便短促又着急地大喊道:“Back!Back!Slowly!(退后!退后!慢慢地!)”

    一边说着他一边张开手臂,一边紧盯着土坡上的老虎缓缓后退——这个时候要是背对野兽奔跑才是九死一生!

    可没想到,如此凶险的情况, 那几个外地人竟然还一副不当回事的样子!

    “是美洲虎!”老板叫完, 立马回头朝鬼塚招手, 迫不及待地钻进鬼塚身后的背包里翻了翻, 然后掏出了一台单反, 一脸兴奋,“活的!”

    甚尔:“你怎么还带着这玩意?”

    在船上的时候甚尔就看见他经常拿这个出来拍来拍去的, 但没想到进森林了他还带着它。

    反正背着的不是他自己是吧。

    鬼塚任劳任怨地把被弄乱的背包又重新整理好关上,“店长,小心别把相机磕了,不然回去姬奈会生气。”

    很贵的呢。

    努诺听不懂他们说的话,但是看他们闲情逸致的样子,只觉得有股说不上来的诡异和恨铁不成钢的恼怒。

    正常人哪有在野外遇到凶兽还如此嘻嘻哈哈!就算再怎么对危险一无所知,这个时候不听话,难道是想送死吗?

    正当努诺紧绷着神经,心神快要崩溃的时候,举着单反直对着老虎的老板却忽然一愣,“欸?它好像是来找我们的。”

    说着他拍拍努诺的肩,示意他莫慌,“(英语)看,大地之神显灵了。”

    老板这两句话一出,顿时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大家纷纷抬头朝上看去,这才发现那只老虎似乎并不打算靠近他们,只慢条斯理地左右漫步,见他们看过来,竟还背过身去朝他们扭了扭头,那神态一看竟与人类大差不差。

    “Oh!meu deus!(我的天哪!)”努诺瞪大了眼睛,但他第一个反应是可以趁此赶快逃离,“(英语)我们快跑吧!”说完他扭头就跑,连老板都没来得及拉住他。

    “(英语)嘿!你的酬金!”老板大喊。

    但努诺已经跑没影了。

    美洲虎察觉到身后的人没反应,又转过身来,张嘴吼叫了一声。

    甚尔反应过来,“它是想让我们跟着它?”

    “看上去是这样的。”鬼塚若有所思,“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行路途中忽然出现的美洲虎,表现颇具人性,看上去还像是在特地等着他们,怎么看都不是一件正常的事情。

    “要是小航在就好了,他的术式能跟动物说话。”老板一边感叹一边还不忘记拍照,“走吧走吧,反正导游都不在了,咱们跟上去看看。”

    那美洲虎果然是想让他们跟上,等三人纷纷爬上土坡之后,它便转头朝前方走去,若是他们动作慢了,还会停下来等他们。

    老板举着单反企图搭话。

    “这位朋友,你是从哪里来的啊?不介意的话给我拍张照片呗?”

    甚尔:“它能听得懂你的话就见鬼了。”

    话音刚落,那美洲虎就回头瞥了甚尔一眼,似乎是不屑,然后停下脚步,喉间喷出一声咕噜,抬起前爪拍了拍老板的裤腿,随即扬起下巴,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

    老板:“哦!这个姿势好!”

    甚尔:“……”

    看不出来这只美洲虎还挺有表现欲。

    表现欲旺盛的模特和热情高涨的菜鸡摄影师碰到一起的结果就是严重拖慢了团队进程,好在后半路要爬的山多了,老板不得不遗憾将单反收起,被甚尔提着往上走。

    感觉自己像只小鸡的老板愤愤不平:“我可以坐鬼塚的傀儡!”

    鬼塚:“他体力条比较多,耗他的。”

    甚尔:“少说点废话吧。”

    真是令人脑瓜子疼。

    跟着美洲虎爬上瀑布旁的山壁,被重重树木遮挡的视线顿时豁然开朗。

    就见出现在他们眼前的,是一片宽阔的大草原,这草原大到放眼望去竟然看不见边际,若是回头再往山崖下看,繁茂紧凑的树木顶部与脚底的草原连接在一起,仿佛草原的延伸,又通往另一边的天际。

    亚马逊热带雨林里,怎么会有一片这么大的草原?

    “这里好高啊……”老板望着山崖下心惊胆战地呼了一声,好像刚刚他有出力一样,“咱们这是到目的地了吗?”

    美洲虎已经在一旁坐了下来,看上去是不打算再继续往前走了。

    “怪了,难道这里不是我们要找的地方?”老板奇怪——地图在努诺手上,刚才惊慌下也被他一同带走了,“那它带我们来这里做什么?”

    就在这时,甚尔心头一动,低头吐出丑宝,掏出那颗绿色的精灵蛋。

    精灵蛋刚一接触到空气,就忽然兴奋起来了一样,光芒加速闪烁,耀眼的银光比以往还要强烈,仿佛见到好朋友的孩子,用力地向外头昭示着自己的存在。

    而在下一秒,仿佛对它的呼应,就在那美洲虎坐着的地方的不远处,半空中忽然竖起了一道细长的蓝色光线直通云霄,然后那光线宛如帘布一般向两边拉开,与宽阔草原大相径庭的场景渐渐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这是——!”

    甚尔的双眼缓缓瞪大。

    蔚蓝色的幽光洒在他们的身上,天空中仿佛出现了另一个太阳,遮天蔽日,将原本的天空完全取代,霎那间,他们好像进入了虚幻的异世界,天地之间,一个巨大的身影矗立其中,看不见尽头。

    那是一棵树,一棵大树,甚尔无法形容它的巨大,他努力地仰头,才能勉强看尽眼前的圆柱,然后才发现,那竟然只是这棵树一条突出的地面根茎而已。

    宛如神话中顶天立地的巨人,用身体劈开了世界。

    条条亮着通透蓝光的藤蔓从云间垂下,只是单纯地沐浴在这些光芒中,就感觉整颗心都被净化了。

    三人霎时呆愣现场,但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甚尔手中的精灵蛋就突然凌空飞起,冲入那光帘之中,高耸入云的大树也迫不及待地从枝头伸下来一根柔软的藤蔓,与精灵蛋轻轻相碰。

    忽然一道强光,三人下意识地抬起手臂遮住双眼,甚尔挣扎地睁开眼,迎着光亮,眼睁睁地看着那颗精灵蛋在光芒之中生长,高大,幻化出了四肢与身体。

    半晌,强光暗淡消失,四蹄轻轻落地,三人连忙睁开眼,又再次被眼前的生物震惊了。

    “独角兽?!”老板惊呼出声。

    漂亮的白马刚一落地便不安地剁了剁脚,它通体莹白,肌肉健硕,毛发柔顺,一双红色的眼瞳仿佛有看透人心的力量,若是不小心与它抬眼对视,感觉灵魂都会被它的视线穿透。

    而更吸引人注意力的是,它额头顶上突出来的那根洁白如玉的螺旋之角。

    呆愣半晌,甚尔回过神来。

    “靠。”

    这鬼世界还真他妈有独角兽!

    老板当即抓住甚尔的手臂,“你从哪里弄来的!”

    甚尔拍掉老板的手,马上回忆起了京都那座山顶上的神庙。

    那里面供奉着的……似乎是一匹马?

    白灵神?

    独角兽刚刚重新凝结出身体,高兴地与藤蔓相互追逐打闹,好一会儿后,才停下来,抬头与甚尔讶然的双眼对视。

    下一秒,一个温润的女声忽然响起。

    【谢谢你们。】

    三人顿时一愣,眼见着那独角兽并没有张口,这才反应过来那声音竟然是直接在他们的脑海中响起的。

    “你是谁?”甚尔开口,“你跟晓有什么关系?晓心脏上的东西是不是你搞的鬼?”

    听完甚尔的话,那独角兽的眼神一落,表情顿时变得忧伤起来。

    【对不起。】

    【都是我的错。】-

    “晓……晓……晓!”

    急促的呼唤声在耳边焦急的回荡,晓猛地睁开双眼,仿佛用尽全力才挣脱开了某种束缚,终于回到了现实。

    “晓!”结衣一脸焦急,见晓睁开双眼,才松了口气,“你醒啦。”

    花宫家的花园里,小小的凉亭下,晓躺在支开的躺椅上,桌边的小桌上还摆放着一盘盘精致的甜点,手边还有一杯喝了一半的果汁,里头的冰块已快融化殆尽。

    “我睡了多久?”晓捂住额头,撑起身子。

    “欸,不舒服就不要勉强自己了。”结衣忧心忡忡地扶着晓重新躺下,“晓,你刚刚睡了四个小时了。”

    不知是从何时开始,晓发现自己的睡眠时间变得越来越长。

    刚开始还只是赖床不小心迟到,到后来变成午休一睡不醒,直至最后,竟连白天走着路,都能忽然晕了过去。

    虽然做了全身检查,但却没有查出病因,院长只好给她开了长假,让她回家好好休息,不要心有压力。

    “四个小时……”晓喃喃计算,“今天我已经一共睡了十三个小时了。”

    每次醒来,头都越来越昏沉,仿佛脑中多了什么东西,但她却怎么都想不起来。

    “越来越严重了啊……”结衣一脸凝重,“你那个大个子什么时候回来?”

    怎么偏偏这个时候不在。

    晓愣了一下,才迟钝地摇了摇头。

    “快了吧。”

    快了吧……晓皱了皱眉头,努力回想。

    大概,过两天?

    第59章 真相

    大树眼见着他们好像有长话要谈, 便体贴地伸出条条枝丫在一旁的空地上幻化出三张木椅,然后挥了挥枝头,示意他们可以坐下休息。

    一旁的美洲虎张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椅子都已经被推到了身后, 三人便也不客气, 坐了下来。

    独角兽跑过来围着他们转了一圈。

    【不久前……不, 对你们人类来说大概已经是很久之前了……】

    独角兽娓娓道来。

    【当时山下都是战火……】

    脱离现代社会的几百年前,人类还没有如今这般安稳,刀光剑影, 火光冲天, 战火中, 带着孩子们逃难的母亲慌不择路地冲进了山林, 但落在最后的幼女却还是不幸被飞箭波及。

    【……那孩子收了重伤, 流了很多血。】说到这里,似乎是回忆起了当时混乱的场面,独角兽的红瞳中溢满了哀伤,【她回头想要抱紧孩子, 可却被抓住了……】

    战争中, 烧杀掠夺已是平常, 一名孤身带着孩子的妇女被擒住,最后会有什么下场可想而知。

    大树听到这里,垂下树枝, 卷了卷独角兽额头上的尖角, 似乎是在安慰, 又像是在埋怨。

    独角兽被触碰了尖角, 敏感地抖了抖身子, 然后一甩头,毫不客气地把树枝甩开, 仰头作势就要咬它。

    【我救了她们。】

    游离人世之外的精灵本对人间并无多少同情,当时间的长河过于宽敞的时候,里头无论有多少石卵沙砾,对它来说都并无区别。

    可在那个时候,它心软了。

    因为它也有了孩子。

    【本来没什么差错的。】独角兽难过地卧下身子,【但当时我学艺不深,第一次治疗人类,没想到中途还是被追上来的其他人类发现,我的孩子为了保护我们,受了伤……】

    它并不会战斗,也是第一次直面如此纯粹的恶意,怔愣间,所有事情都已经发生了。

    【那些人类身上有可怕的咒灵。】独角兽身形微微颤抖,【我虽将她们的伤治好,但我的孩子我却素手无策。】

    笨拙地第一次治疗人类,它的力量也那时耗光,逸散的能量也在同一时间笼罩山头,带去了一片生机——那正是那座山头树木苍盛的开始。

    而情急之下,愧疚良深的母亲,发动了只有人类才能建立的契约。

    “诅咒。”甚尔皱眉。

    那位母亲诅咒了自己和自己的孩子。

    独角兽点点头,眼眸中一片平静,【我的孩子因此而活了下来。】

    【相对的,她们家族世世代代的女性,都将会用自己最绚烂的“花期”孕育我孩子的身体,直到她们“结果”、“枯萎”,然后她们的孩子接过她们的衣钵。】

    甚尔脸色顿时变得非常不好看起来。

    这无异于寄生!

    鬼塚听到这里,疑惑道:“诅咒能够做到这样的事情吗?”

    在他的印象中,诅咒……或者说束缚,除了增强力量,可没有能够治疗的属性。

    那可是人世间凝聚的负面能量,怎么可能能救人?更别说是精灵了。

    “诅咒不行,也就是咒力不行。”老板双手抱胸,“但不是还有一个方法,能够将咒力转化成可以救治他人的能量吗?”

    甚尔和鬼塚马上反应了过来。

    ——反转术式!

    “那个人是咒术师?不,不对。”甚尔刚说完,又立马否定了自己。

    如果是会反转术式的咒术师,怎么会让自己陷入那样的境地?拥有咒力的人,不至于连冷兵器都无法抵抗,更别说当时的咒术师估计都有庇护。

    那就只能是精灵的力量了。

    “你打算什么时候让你的孩子离开晓的身体?”甚尔逼问道。

    虽然知道那团飘忽不定的诅咒并不是他人为了报复而加在晓身上的攻击性诅咒,但听到有东西寄生在晓身上,甚尔却也不认为那是什么好事。

    独角兽闻言却无能为力地摇了摇头。

    【解铃还须系铃人。】它说道,【我也没办法。】

    【我能做的,只能是给她们活下去的机会。】

    虽是如此,但人类的力量还是太过于弱小了,即使流转了那么多代,它的孩子也只不过恢复了一半,而它自己的力量也不得不在这其中被削弱,难以回到鼎盛。

    【每当到了“转移”的时候,母体的身体总会崩溃。】独角兽呜咽了一声,【我必须救她们。】

    就像是放进盒子里生长的西瓜最后会变成正方形的模样,从小与精灵卵共生的身体,早已将其当成了不可或缺的部分,若是贸然将其取出,人类的身体根本无法承受。

    特别还是在如此靠近心脏的位置。

    所以它会一直在她们身边,等到时机,便为她们疗愈伤口。

    只不过就算如此,她们的心脏也会比平常人虚弱,以至于给外头她们家族常有心脏病的印象。

    每每这个时候,它好不容易恢复的力量也会消耗殆尽。

    但这是因果,它既然已经踏入,就无法逃离。

    每个人只有一次机会。

    “你说什么?!”甚尔目眦尽裂。

    老板连忙压住甚尔的肩膀,“它不是说了会为她治疗了吗?别担心。”

    独角兽却还是摇了摇头,但又点了点头。

    【晓的机会已经用在了她的友人身上……跟她妈妈一样。】独角兽说起这个时眼神一悲,却又带着几分释然与喜爱——世世代代这么些日子,它何尝没有情。

    【但现在我已经完全恢复了。】在甚尔就要坐不住的时候,独角兽又补充道,它站起身子,围着一旁垂下的枝丫高兴地转了一圈,【多亏了你。】

    枝丫拍拍它的脑袋,好像在说不客气。

    【宝宝也有救了。】独角兽学着晓的口吻兴高采烈道,说完她又跑到甚尔身边,用尖角轻轻拱了拱他的手背,【我闻到你身上带着宝宝的气息。】

    【把它交给树苗吧,之前我感受到了不祥的预感,我们快点把宝宝治好。】

    甚尔听了独角兽的话,心里放松些许,但他一时没搞懂它指的是什么,一旁的老板倒是更好奇起来。

    “从这里就能治疗了吗?”老板摸摸下巴。

    这里可是大洋彼岸。

    而且……树苗?老板仰头试图看清大树的顶端。

    这哪里算“苗”了?

    【树苗哪里都能去。】独角兽催促地又推了推甚尔的手,【但是它是笨蛋,找不到路。】

    所以才跑到这个鬼地方长大了。

    听懂了独角兽的话,大树瞬间把所有藤蔓都收了回去,气鼓鼓地不理它了。

    “欸欸!”老板以为大树要被气跑,赶忙大喊,“难得如此有缘,可否为我解个惑先?”

    大树虽然暂时不跟独角兽玩儿了,但对待客人还是彬彬有礼的,闻言从老板手边的地上伸出一根枝条,左右摆了摆,示意他但说无妨。

    “你有见过像我这样的?”老板指了指自己,“我想把那东西弄出来。”

    枝条疑惑地歪了歪枝干,顺着老板指着的方向往他脖子里探了探。

    大树:!!

    枝条瞬间向后蹦开几步,然后在地上兜了个大圈,绕开老板,直冲到独角兽脚下,啪啪给了它几个大巴掌。

    【活死人?】独角兽的注意力被转移,刚一察觉到大树的意思,顿时整只马都不好了,吓得蹦了起来,【活死人?!】

    甚尔一听,竟也不觉得害怕,挑了挑眉,“老板原来你是活死人?”

    鬼塚叹气。

    “哎呀,话不要说的那么难听嘛。”老板双手抱胸,摇头晃脑,“虽然我确实活了不短的时间,但是我勉强还是个人类的啊。”

    甚尔冷哼了一声,心里也不惊讶。

    【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的?】见老板似乎并不打算干坏事,独角兽往他的方向走了几步,伸出鼻子闻了闻,【你是人类。】

    不然一开始树苗也不会没有防备地把他放进来。

    枝条躲在独角兽背后,害怕地伸出个脑袋。

    “说来话长。”老板见独角兽一脸好奇的模样,心里却是一沉,“连你们也没有法子吗?”

    独角兽和枝条同时摇头。

    【我从来没有见过像你这样活的这么久的活死人。】独角兽说道,【它们很快就死了。】

    像夏天的蝉虫一样。

    老板耸耸肩。

    枝条在这时晃了晃身体,独角兽便帮它转述道:【如果现在把那只虫子取出来,你也会马上死的。】

    鬼塚闻言眼神一凝,“店长?”

    这件事他可不知道!

    老板摸了摸鼻子,不堪在意道:“嘛,人终有一死的嘛,不死的话,还能叫人吗?”

    “相比于现在这般模样……那我还是宁愿做个人的。”

    鬼塚皱眉,不言。

    “我看你还是找到那个把你整成这样的人靠谱。”甚尔语气平静。

    “前提是能找到。”老板摇头叹气,“这不是找不着吗?”

    本以为头上有根缝合线应该还挺明显的,没想到那家伙这么能苟。

    独角兽却摇头,【不行的。】

    【咒灵受肉人类,是无法逆转的。】

    老板与鬼塚脸色同时一变。

    甚尔却一愣,“咒灵受肉?”

    老板回头,“你听过?”

    “不仅听过,我还见过。”

    就在几个月前,在匠海家的别墅顶层,他眼睁睁地看着那咒灵占据了匠海的身体,实力大增,事件结束之后,因为那咒灵身上超乎常理的束缚,他还特地调查过一番,但却什么也没有查出来,最后只能不了了之。

    “可那个时候晓将那咒灵从那小孩身上取下来了。”甚尔提出异议。

    【刚刚受肉没多久,咒灵又陷入虚弱,还是有机会的。】独角兽眼角下垂,看了看老板,【可是他已经好久了。】

    都已经融入血脉之中了。

    “就没有什么方法了吗?”鬼塚不甘心道。

    独角兽摇头。

    现场顿时陷入了沉寂之中。

    这样的结果,一时之间没有人知道应该说什么。

    鬼塚本以为他们来到这里,能够找到将老板从这场永无止尽的斗争中挣脱出来的方法,却没想到,等到的却只是一场死刑审判。

    然而听完独角兽的判定,老板却好似它说的不是自己一样,沉默片刻,脸色依旧难看,张口却喃喃道:“好啊,好啊。”

    苟成这样竟然还没有放弃祸害孩童。

    真是……令人恶心。

    鬼塚紧皱眉头,冷峻的面容仿佛能结成冰。

    突然,甚尔轻呵了一声,打破安静,朝老板道:“你竟然还能保持理智?”

    被咒灵受肉的人,能保持人类的模样就已经足够令人惊讶了。

    老板回过神来,脸上表情一换,登时接住话,“那是,我可是老板。”说完伸手逗鬼塚,“不然哪能给你们开酒吧玩?对吧?”

    鬼塚没心情搭理他,闻言只凛然道:“会有办法的。”

    “这里没有,也会有别的地方有。”

    老板拍拍鬼塚的肩膀,示意他想开点。

    带着宝宝气息的东西,原来是指晓的胸牌和小本本。

    “这个不能给你。”甚尔迅速抽走小本本——这里头还有许多晓的笔记,万一丢了回去得被骂,“仔细点。”

    独角兽叼着晓的胸牌,一蹦一跳地越过纵横交错的树根,往大树中央跑去,很快就消失了踪影。

    不一会儿,树根底下又亮起了强光,但这次却宛如流星一闪而过,迅速又熄灭了。

    独角兽着急忙慌地奔了回来。

    【不好了!】

    【我们要快点回去!】

    第60章 无助的晓

    被手机铃声叫醒的时候, 晓今天已经沉睡了十五个小时了。

    从床上坐起,她晃了晃脑袋,回想起自己之前明明还在客厅的沙发上, 扭头看见床头频频闪动的手机, 连忙打开来看了一眼。

    是甚尔。

    晓赶紧振作起精神, 接通电话。

    “喂?”刚开口就一阵沙哑,晓快速小声调整了一下,“喂?甚尔?”

    “晓。”对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着急, “你没事吧?”

    晓闻言心头一跳, 强装镇定地笑道:“当然没事啊, 说什么呢?”

    “你现在已经在巴西了吗?什么时候回来啊?我去机场接你。”

    手机对面停顿了一下, “我现在在海边的小镇上, 已经买了最近一班的航班,明天早上到。”

    “这么快啊!”晓说完反应了过来,连忙找补,“我现在还在结衣这儿呢。”

    说着她翻身下床, 拉开窗帘, 正午阳光顿时从窗外洒落进来。

    巴西现在应该还是晚上……晓一边心想着, 一边朝手机说道:“那你把航班信息发给我吧。”

    “你不上班么?”

    “请假了。”晓镇定答道,“去年攒了很多年假没用,结衣快过生日了, 我来陪她玩几天。”

    对面安静了一会儿, 也不知道信没信。

    “你既然在京都就不用多跑了, 好好休假, 下了机场我还要去酒吧一趟, 不用来接我。”

    听到这里,晓不由暗自松了口气, “这样啊,那好吧。”

    现在她睡眠的时间越来越长,虽想强装一切正常的模样,但她也担心自己到时忽然晕倒,反而更让甚尔担心。

    “巴西怎么样啊?”晓打起精神,笑着问起其他的事,“一切顺利吗?没有生病吧?”

    “还行。这里挺热的。”

    “那是当然的啦,毕竟是热带嘛。你要小心不要中暑哦。”

    “没那么容易。”

    “别掉以轻心啊!”

    阔别许久的声音终于重新在耳边响起,虽然隔着电波,但却足以勾起挤压许久的思念,晓迫不及待地想要把这个月发生的所有事情都跟他分享,可却没想到,说着说着,比兴奋更快涌上心头的,是难以抑制的委屈。

    轻飘飘的,不沉重,却无法忽视。

    为什么在我遭受危机的时候,你不在?

    为什么在我从昏迷中清醒过来的时候,你不在?

    为什么在我察觉到自己身体的变化而惶惶不安的时候,你还是不在?

    为什么……

    “你还不回来啊……”

    话刚出口,晓才反应了过来,却已经无法收回。

    这太无理取闹了,晓马上笑着打哈哈,岔开话题:“等你回家我们做烤肉宴吧?”

    “上次我在超市里看到有烤肉架卖,我就买回来了,摆在院子里刚刚好,以后晚上的时候可以……”

    “晓。”

    “嗯?”她立即应道。

    “我马上就回去了。”

    晓忍不住一哽,顿了片刻,狠狠点头,声音里带上了浓浓的鼻音。

    “嗯。”

    挂掉电话,晓在床边静坐片刻,抬手擦了擦眼角,转身从床头柜的角落里翻出了一把小剪刀。

    来到花宫家,结衣为了让她高兴起来,送了她不少衣物与玩偶,这把剪刀便是上次她以要剪裁玩偶的杂线为借口,向管家要的。

    实际上,能够送到花宫家里的贴身玩偶,怎么会有如此差的做工?

    晓握着剪刀,小心打开了一点,用尖锐的刀刃对准大腿,闭了闭眼,半晌后,狠下心来在上面的皮肤上,剪开了一个口子。

    口子不大不小只有一毫米,日本名列前茅的心内科医生的手自然不会有差错——她也不能割更大了,根据之前的经验,那只会让她陷入更久的沉睡。

    淡淡的血腥味顿时蔓延而出,晓忍着痛,紧盯着那块小小的伤口,祈祷着里头的鲜血能正常流出。

    可惜事与愿违,不过几息之间,那伤口就宛如有自己的意识一样,破开的皮肤由上至下主动粘合在了一起,眨眼间,即将淌出的血液被重新包裹,表面迅速平整,光滑如初。

    连个疤痕都没有。

    晓猛地喘了口气,感觉头一晕,下意识地抬手撑住床头柜,手上的剪刀顿时被拍在桌面上,发出一声闷响。

    几乎同一时间,房门被外头急促地敲响,发出“咚咚”的声音。

    “晓?!”结衣焦急的声音传来,“你没事吧?!”

    晓连忙将剪刀重新放回抽屉角落,深吸了一口气,勉强稳住杂乱的心绪,走到门口打开房门。

    “怎么了?结衣?”晓扯出笑容,“发生什么事了?”

    “我听到你房间发出声响,想着你是醒了……”结衣说着说着,焦急的面容一变,担忧道,“晓,你的脸色怎么这么差?”

    房间里的窗帘被拉开,热烈的阳光将整个空间占满,但晓背对其中,一张脸却惨白得仿佛白纸,就连脸上的笑意,都似乎带上了几分悲苦。

    “我?我最近不总这样?”晓笑着岔开话题,“刚刚甚尔给我打电话了,他说他明天就能回日本。”

    结衣的注意力果然被转移,不满道:“真的啊?他可算是想起你了。”

    “别这么说,他也是因为有工作。”

    “好吧好吧。那让他来这儿吧,我可不放心他独自来照顾你。”

    “再说。”晓笑意微落,“他这一个月都在海上,还不知道我的情况呢,而且之后他也还有事情需要收尾。”

    结衣一听更不高兴了,“你总是替他着想,为什么不想想你自己呢?你看你都成这样了,连检查也检查不出来……”

    晓无奈:“大概只是最近心情有点不好的缘故吧……”

    好不容易把气呼呼的结衣哄走,晓刚一关上房门,脸上的表情就塌了下来。

    当然查不出来……这种东西……怎么可能查的出来?

    扶着门把站了一会儿,晓深吸了几口气,颤抖地摸了摸大腿光滑的皮肤。

    刚开始,她也以为是不是那场地震让她受了伤。

    也许不是身体外部能够看见的伤口——创伤应激综合症在灾害幸存者中也不少见。

    直到为了做全身检查,她到医院的□□采集处抽了血。

    几乎在针孔离开血管的一刹那,她眼睁睁地看着那个细小的创口消失得无影无踪。

    负责抽血的同事没有发现,她佯装镇定地摁着棉头,内心却翻起了惊涛骇浪。

    亲眼目睹了皮肤自动愈合的过程,晓再也无法以眼花为借口,忽视当时在手术室时,突然从她手臂上消失的伤口。

    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

    人生二十多年的世界观被颠覆,更重要的是,她引以为傲的专业知识,在这一瞬间,彻底成为了笑话。

    人的伤口怎么可能会这么快的愈合?如果人的疾病创伤,都能那么容易解决,那要骨科何用?要外科何用?要心内科何用?!

    她无法解释这一切,也没人能为她解释这一切,她觉得自己就好像一夜之间变成了一个怪物,脱离了人类的范畴,也脱离了物理的范畴,甚至连生物都说不上了。

    这给她带来了巨大的恐慌,她害怕这样的自己被他人发现,更别说身体每况愈下,无助与茫然在无数个夜晚冲破牢笼,又被她狠心压下。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重新爬回床上躺下,晓给自己捻好被子,侧头望向窗外的当空烈日,眼神里却是一片空茫和麻木。

    下一次昏睡,会在什么时候……

    晓闭上眼睛-

    与此同时,地球的另一端,靠近海岸的小镇上,甚尔合上手机,回想起刚刚听到的那一丝颤抖尾音,心里不是一阵滋味。

    “怎么样?”老板见他已通话结束,脸上的表情却很沉重,心头一跳,走上来问道,“一切还好吧?”

    夜晚的海浪正渐渐退下沙滩,皓月当空,海面宛如被人洒下了银粉,波光粼粼。

    甚尔闭了闭眼,再睁开时,面上的表情已恢复正常。

    “她没事。”他道,“现在正在朋友家度假。”

    “那怎么回事?”老板疑惑,“为何它突然感觉不到它孩子的存在了?”

    甚尔低头,右手上拿着的胸牌发出银光,一闪一灭,似乎在呼应老板的话。

    在森林中时,独角兽正打算拜托大树医治它的孩子,却惊慌地发现,无论在地球的哪个角落,都找不到它孩子的踪迹了。

    人类有人类的语言,动物有动物的交流方式,植物之间自然也有自己的沟通方法,大树是整个地球上修行最深的植物精灵,只要是有植物生长的地方,它的触角便能到达。

    只是如此众多的触角,自然也信息繁杂,它想快速找到一个方位,总是需要导标。

    可现在,就连它,也找不到那颗卵了。

    心中着急,独角兽便先暂时委身于晓的胸牌中,与他们一同回日本寻找。

    “可能是离开晓的身体,去别处玩去了吧。”甚尔反而松了口气,随口开了个玩笑,“鬼塚呢?还没回来?”

    他们刚从旅店把行李拿回来,本还想找到努诺却也没找到,情况紧急,他们现在就要打车去机场,鬼塚则是去路边拦车了。

    返程的机票倒是之前的委托人早就为他们准备好的,只是这个时候他们只能拜托他将其紧急改签到了最近的一个航班。

    甚尔的话刚问完,鬼塚就回来了。

    “车拦到了。”鬼塚无奈摇头,“但司机听不懂我说的话。”

    甚尔与老板面面相觑,跟着鬼塚来到街边停下的车旁。

    司机看上去是个热情的,看见他们来,不住地想要说什么,还示意他们把行李放到后备箱去,可惜叽里咕噜一通,根本没人听懂。

    “Está escuro agora. Vocês v?o para o hotel?”司机指了指天上,又指了指小镇里头。

    甚尔看向老板,老板举手投降。

    “我只会英语。”

    最终靠着晓的小本本,甚尔翻来翻去,指来指去,终于还是搞定了沟通问题。

    汽车平稳地行驶在车道上,街道两旁的景象向后远离,甚尔双手抱胸,慢慢在心里整理着之前听到的信息。

    车里安静,鬼塚坐在副驾驶上闭目养神,面色沉重,司机又不通英语,老板找不到人说话,便戳了戳身旁的甚尔。

    “甚尔君,我刚刚听到了哦,你污蔑我。”老板啧啧两声,“我可没让你下飞机就回酒吧。出差一个月,我像周扒皮吗?”

    甚尔懒懒地抬起眼皮看了老板一眼。

    “我自有别处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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