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
黑泽阵睡不着, 在沙发上看贝尔摩德以前推荐的三流泡沫电视剧;降谷零睡不着,在另一边的沙发上看风见裕也刚给他发的特隆海姆研究所资料。
过了一会儿,觉得电视剧实在是太无聊的黑泽阵问:
“你不睡?”
“不困。”
骗鬼呢波本, 所以你来这里到底是补觉的还是加班的, 还是说你本来就准备加班拿我提神来了?
黑泽阵换了一块电视剧,还是贝尔摩德以前推荐的, 最后不得不承认贝尔摩德挑电视剧的品味很差。
(贝尔摩德:是你看不懂爱情, 琴酒,不是我的问题!)
其实黑泽阵是个相当守旧的人,偶尔也挺乐意接触些新鲜的东西,只是在看到最近火热播出的影视节目和综艺节目时, 他还是不免打出了问号。
请看:弑父上位的黑暗组织首领爱上清纯便利店店员, 与高中生男孩争风吃醋, 首领本以为自己胜券在握, 却没想到男孩是曾经拯救过世界的超能力高中生, 接下来他发现店员其实是自己的小妈,而高中生是他同父异母的弟弟, 小妈带着他没死的爹前来复仇,被弟弟叫来的超能力队友拦住, 首领和弟弟最终私奔浪迹天涯……
“贝尔摩德, 你……”
算了。
黑泽阵尊重每个人的爱好, 就算是贝尔摩德那个麻烦的女人, 偶尔也可以给那么一点尊重。
他漫无目的地换着台,期待能找到点能看的东西, 哪怕是自然公园的纪录片。他听到波本问:
“你不睡吗?”
“我不困。”
和刚才几乎一模一样的对话, 只是主客双方换了人。
电视节目切换到了某部电影。
一部跟黑泽阵一样过时的老电影,二十年前莎朗·温亚德还“活着”的时候主演的电影。镜头里的金发女人跟现在几乎没什么区别, 有时高贵优雅,有时风情万种,当然,打人也挺疼。
黑泽阵干脆放着贝尔摩德在屏幕里扮演她的歌剧演员,莫名有种这间公寓里住了四个组织成员的感觉;其实他们确实这么聚过,没有苏格兰,但有伏特加,他们边喝酒边看了那年的红白歌会。
“有你吗?”降谷零忽然问。
“什么?”
“你不是跟贝尔摩德拍过电影吗?我很好奇你出演了什么样的角色。”在好奇这方面,降谷零一向是坦诚的。
黑泽阵微微侧过头去看降谷零,发现这个人已经收起了刚才那般严肃的神情,换上属于“安室透”的笑。
他跟降谷零对视,发现金发的青年是真的在笑,就无趣地转回去,回答:“没有,她参演这部电影的时候我还没加入组织。就算有你也认不出,我没出演过会拍摄到正脸的角色。”
“也太谨慎了吧。”听不出到底是抱怨还是感慨的语气。
“我无所谓,是那位先生不允许。”
黑泽阵确实对此无所谓,他甚至不关心自己的街拍照片上过时尚杂志的封面,那还是贝尔摩德跟他说的;只要不会近期发布暴露他的位置,也不会有一群人围着他找麻烦,那黑泽阵是懒得管的。
拍他自己相关的电影除外,贝尔摩德确实很懂怎么把黑泽阵气到。他甚至觉得贝尔摩德是不是跟波本一样怀疑他没死,所以才坚持不懈地给他发消息,做些离谱的事企图把琴酒气到去美国暗杀她。
“我还以为……”降谷零斟酌着换了个用词,“你在组织里比较自由?”
“组织里没有人是自由的。”黑泽阵把电视机的遥控器在手里转了一圈儿。
电影刚好演到莎朗的角色站在舞台上的场景,不得不说,这个女人不跟他抱怨的时候还是很漂亮的。不过贝尔摩德每次给他打电话,都意味着新的麻烦要来,久而久之黑泽阵都快得PTSD了。
降谷零也在看被播放的老电影。
过了一会儿,他问:
“也没有真实?”
“最好没有。”
于是两个人又都不说话了。
一部无论本身或者剧情,又或者主演的脸对他们来说都相当“过时”的电影终于播完,电视台正在插播广告,黑泽阵终于把电视机关了,开始考虑这个夜晚怎么打发。
ANI结社确实对夏目财团的“青鸟”感兴趣,研究所的情报也在隐秘流传,但前期安排确实需要时间,于是他们将计划暂时定在了6月7日。
至于哈罗……
哈罗在松鼠那里,松鼠正在考虑为哈罗专门设置一个能撒丫子乱跑的结社据点,只能说ANI结社的人很对得起他们的名字。
诸伏景光说他在普罗塞克身上找到了一部没写完的小说,还拿给黑泽阵看了,讲的是“诺瓦利斯先生重生回到小时候,这一次,他一定能夺回属于他的……”,黑泽阵还没看完,就把原稿扔进了垃圾桶。
毫无愧疚,也不可惜。
“黑泽。”
“……?”
黑泽阵转过头,发现是波本在叫他,不是诸伏景光。但波本一直叫他琴酒,从知道他的身份后,再跟海洋馆里一样喊他黑泽还是第一次。
降谷零问:“这应该也不是你的真实姓氏吧?”
黑泽阵微微点头,说不是,借用的而已,像这样的假名你我都有很多。
“那阵(Gin)呢?”
虽然并没有明确的证据,但降谷零还是认为,这个名字对黑泽来说是有点不一样的。
果然,黑泽阵顿了一会儿才回答:“……无聊的人起了无聊的外号,办理身份的时候监护人为了作弄我就把它填在了名字那栏。后来他们就都那么叫我了,来日本的身份也用了翻译后相同的读音。”
“无聊的人?”
“是够无聊的,而且还忘了。”
“……”
虽然黑泽阵的语气相当平静,但降谷零觉得他好像是要去杀人灭口,周围的空气都冷了一个度。
错觉吧?
不是错觉也先当错觉,以降谷零的认知,这个时候的琴酒只要再被摸一下就会炸,具体表现为拿出他的爱枪来随机指认一个村民为狼……不是,指认一个代号成员为卧底,以前的降谷零会选择规避风险,现在他正在尝试给琴酒顺毛。
他忽然想到了什么,站起来,走到黑泽阵面前,俯下身,对条件反射式警惕起来且有点不满的黑泽阵说:
“小景叫我Zero,那不是昵称,是我的真正名字。”
“……”
黑泽阵向来不喜欢有人靠近,特别是对他有威胁的成年人,面对小孩他会比较宽容,此刻他微微抿着唇,想如果现在和波本打起来,会不会吵醒诸伏景光。
还有,波本这是想说什么?
金发的年轻人笑容灿烂,比黑泽阵、比琴酒见过的任何一次笑都来得真切:“我叫降谷零。”
他向黑泽阵伸出手,就保持这个动作不动了。
……这算示好?
黑泽阵终于理解到了波本的意图,跟波本僵持了一会儿后,才啧了一声,握住了降谷零的手。
降谷零的手温度比他高了不少,甚至有点烫的程度,黑泽阵本想马上松开,却被反攥住了手。然后罪魁祸首跟他道歉,找出手机,打算拍张照片纪念这历史性的一刻……
“波本,你是小学生吗?”
“我不是小学生,但你真的是初中生。”
“……”
银发少年低着头,明显不想让某人拍到自己的脸,当然降谷零也没打算那么做;就在他拍完照片,觉得黑泽阵快要忍不住要跟他打架的时候,降谷零听到寂静的客厅里传来的、特别轻的声音。
“Juniper。”
“什么?”
“这才是我真正的代号,我的「名字」。”
黑泽阵甩开降谷零的手,说拍完了没有,我要回去睡觉了。
降谷零还愣了一会儿,才意识到,他刚才好像是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不,应该说是从黑泽阵那里得到了很重要的某样东西?
并且重要程度可能远远超出他的想象。
他看着银发少年往卧室走,问了句:“你不是不困吗?”
黑泽阵停下脚步,回过头,说:“我睡到下午才醒,该去睡的那个人是你。客房空着。”
降谷零失笑。
他听诸伏景光说了,小景给黑泽下了安眠药,结果这家伙真的全喝了,睡到现在,当时他还为小景捏了一把冷汗,结果黑泽根本没提。
其实琴酒脾气也挺好的……吧?吧?
“波本。”
降谷零正在想“琴酒”的性格到底怎么样,就听到黑泽阵在叫自己的代号,他下意识应了一声,却发现黑泽阵在跟猫说话。
黑泽阵:“没叫你,降谷先生。”
降谷零:“……”
他觉得,黑泽阵应该是故意的。不,这家伙肯定是故意的!他都看到黑泽阵在笑了!
……
半夜,出来看一眼的诸伏景光发现这两个人竟然都去睡了,站在客厅里陷入了深深的思考。
……
5月29日,清晨。
睡醒的黑泽阵听到窗外清脆的鸟鸣声,还有公寓楼下传来的车声,坐起来,发现他明明已经睡了一天多,昨晚却还是睡着了。
他左看右看,发现两只猫没在他身边,竟然还有点不习惯。
今天……要做什么来着?
好像没什么需要做的。黑泽阵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重新回到了一种相当悠闲的状态,至少在6月7日之前,他是没什么事需要做的。
而6月7日……
夏目财团的新闻已经出来了,夏目渚(爱尔兰)出面表示他确实完全康复了,并打算在6月7日的一座游轮上展出名为“青鸟”的宝石,以及介绍他母亲所做的与之相关的一些研究。
虽然未曾说明,但游轮上准备了大量的食物淡水、医药和日常用品,以及加倍的救生设备和救援人员,宾客名单尽量从有游泳健身记录的人里选,甚至可以提供游泳培训和荒野求生指南。经验丰富的他们还特地配备了四套完全不同的动力系统,省得在半路上出问题。
据降谷零说,他们还做了很多无法放到明面上的准备,甚至有人提议说多请几个侦探来吧,但马上就有同事叹气说你们应该想的是怎么减少来这里的侦探数量,他们听说怪盗基德已经发了预告函,而且还有别的怪盗同时发了,就一窝蜂地凑到游轮上来了。
是的,现在那座也命名为“青鸟”的游轮的乘客名单里,除开夏目财团的员工,被安排过去的警察,剩下的客人里有三分之一都是侦探或者相关的人。
ANI结社的“那位先生”似乎对这块宝石很感兴趣。
虽然一直以来跟黑泽阵讲八卦的“蜘蛛”被抓了,但不是还有露比吗?黑泽阵看着露比给他的情报,对那块宝石感兴趣的人不止ANI结社,所以结社正在召集人手,一方面是针对可能复活的乌鸦,另一方面是抢夺那块宝石。
当然,ANI结社也担心乌丸集团在这件事里起到的作用,但以过往的经验推断,动用这么大阵仗钓鱼可不是乌丸集团的作风——
So,放心!-
但他们不是拍电影钓到ANI结社了吗?-
喂,电影又不会爆炸!那个游轮肯定是会沉海的,这能一样吗?!
“早上好。”
黑泽阵对着镜子说。
镜子里的人当然没有回应他,银发的少年看起来算不上高兴,但黑泽阵知道他的心情比之前愉快很多。他试着笑了一下,但很快就放弃了这个想法,果然,贝尔摩德说他笑起来能吓到小孩不是没有道理的。
他找到被诸伏景光放到抽屉里的梳子,开始慢慢整理头发,刚整理到一半,门就被推开,降谷零十分紧张地问他:
“你看到Hiro了没有?!”
黑泽阵在门被推开的时候下意识收手,拽掉了自己两根头发,现在相当缓慢地抬起头,盯着降谷零看,不说话。
降谷零眨了眨眼,才发现黑泽阵还穿着睡衣,刚睡醒的样子,手里还有两根亮晶晶的银发。
他把那两根亮晶晶的银发从黑泽阵手里拿过来,塞进自己的衣服口袋假装这件事没发生过,然后一本正经地重新开门,问:
“我没看到Hiro,现在也不到去上课的时间,你看到他了吗?”
“他早上出去不是很正常,”黑泽阵把头发理到身后,站起来,说,“半夜出去也很正常,带着猫走了也很正常。”
“但他的手机还在家。”
“……”
这回黑泽阵也不是那么镇定了,毕竟苏格兰是个做事很细致的人,失忆后也是如此,忘带手机几乎不可能。
两个人在家里找了一会儿,没发现什么线索,降谷零的表情越来越严肃,如果诸伏景光真的在这个时候失踪,那……
他一边给风见裕也打电话,一边打开门往外走,但电话还没打通,就听到公寓隔壁传来的声音:
“景光哥哥!能来帮忙搬家太辛苦啦!”
“我刚好有空,对了,我家里那两个也该起床了,我回去叫他们——啊,Zero,还有黑泽,你们已经醒了啊。”
站在门外的,是精神满满在抻胳膊的诸伏景光,以及……
一只活蹦乱跳的戴眼镜的小学生侦探。
黑泽阵左手拎起一只小黑猫,猫钻到了他睡衣的帽子里;右手拎起一只小黄猫,猫嚣张地爬到了他头上。
然后他左手拎起一只江户川柯南,江户川柯南扑腾了两下,说我又不是猫怎么见面就要抓我;黑泽阵右手再拎起一只灰原哀,灰原哀目光怪异地盯着他,说琴酒原来你是会穿睡衣的人吗。
黑泽阵松开手:“你对我到底有什么误解?”
灰原哀别过脸:“我觉得你是那种不会睡在床上,抱着枪在墙角浅眠一整晚,见到人就会直接开枪的人。”
黑泽阵:“……那你今早上就能看到波本的尸体了。”
降谷零:?
不,其实降谷零觉得他上次闯进黑泽阵房间的时候更危险,没被记仇真是太好了。
黑泽阵问自己提着的另一只小孩:“所以你们搬来做什么?”
江户川柯南蹬了蹬腿,说:“啊,其实是这样,阿笠博士跟‘那部电影’的剧组有点合作,给他们制作了一些小道具,结果就被‘那个动物园’的人盯上了。灰原要做研究,家里的资料和药物都不能被发现,所以就搬到这里来了。”
昨晚阿笠博士家真的被人潜入了,幸好他们那里的道具无比丰富,竟然将潜入者斩落马下,甚至扭送警察局,后来他们才发现被卡在信箱里的威胁信。
阿笠博士说他想起来了,他是接了《来自黑暗组织的Jin》的道具合作单,毕竟他们给的实在是太多了。
于是,商量过后,阿笠博士让灰原先搬走,江户川柯南因为在“蜘蛛”那边露过面,暂时不能确定自己的外貌有没有暴露,就也先离开了毛利家……嗯,除了他们两个之外,还有——
“工藤非要叫我,所以我也来了。”
戴着帽子和口罩、普通地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黑羽快斗从黑泽阵手里接过江户川柯南,目光在冒牌小学生、冒牌初中生和冒牌高中生之间逡巡。虽然没人告诉他高中生也是冒牌的,但那家伙怎么看都很像警察吧?!
黑泽阵转头对诸伏景光说:“我们搬走吧。”
诸伏景光想了想,说:“可是他们搬来这边肯定也是因为黑泽在会比较有安全感吧?而且灰原小姐肯定是来找你的。”
黑泽阵:“不可能。”
与此同时,江户川柯南点头:“没错,就是这样!”
灰原哀:盯——
黑泽阵沉默。
还是那句话,这群人把他当什么了?他确实会跟熊打架,但是不会轻功,也不会给小孩当保镖!
诸伏景光去拿了他的手机,看了看时间,说:“说起来,现在时间也差不多了,到去学校的时间了。”
黑泽阵反应很快,转身就要回家:“那我——”
诸伏景光一把抱住了他,阻止他往回走:“黑泽!你已经旷课一周了,去学校看一下吧,老师给我打了好几次电话了!”
黑泽阵:“……”
诸伏景光:“最近米花町不是很平静,所以你送隔壁刚搬来的小学生去上学,顺便去上个课怎么样?”
黑泽阵:“…………”
江户川柯南点点头。就是就是。
灰原哀:有朝一日我能看到这种场面,果然是在做梦吧?虽然是我提议要来看看琴酒的,但没想到他真的有在上学(旷课)。
她忽然明悟,走过去扯了扯黑泽阵的衣服,说:“你还没送我去上学过呢,每次都是扔下我就走了。”
墨绿色眼睛看过来,黑泽阵没什么反应,但注意力放在了她身上,就跟以前一样。
灰原哀仰起头,用她平时装小孩子的语气说:“你要拒绝吗?”
“我不会……”黑泽阵磨了磨牙,看着明摆着是跟他装可爱的雪莉,半晌才说,“不会拒绝,就这一次。”
……
「蓝花诗人」内部频道。
频道界面很简洁。昏暗的背景下,一行行文字正在飞快地显现,有两个用户正在这个看起来像是上世纪古老聊天室的地方交流-
朋友,我怀疑“黑泽阵”就是琴酒-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琴酒会带着两个小孩上学,还在路上给他们买冰激凌吗?我亲眼看到的,他过路口的时候还一手牵着一个呢!-
什么?!那没事了,琴酒是绝对不可能做出这种事的,除非那两个小孩是雪莉和她姐姐-
话说有人看到普罗塞克吗?编辑找他交稿,但他人不见了-
没,反正明天就来上班了吧,放心,反正就算他被抓,警察也不会怀疑我们整个报社都是“蓝花诗人”组织的成员的-
也是,谁能想到呢,哈哈!
第072章 满月于黑潮之上
六月。
蝉鸣声拉开了夏日的序幕。挂在窗外的天气娃娃仿佛都要被骤然升高的温度烤化, 燥热的阳光在树梢间摇晃,滚落地面的波子汽水瓶耀得人睁不开眼。
背着书包的小学生三步并作两步跑到报社门口,跳起来扒到杂志摊上买了报纸和推理杂志, 然后对后面慢悠悠走着的银发少年招手。
银发少年假装没看到, 继续慢悠悠地走,完全没有理他, 跟在最后面的小女孩正在扯着他的衣服吃刚买来的冰激凌。
城市被嘈杂的人声占领, 说话声、脚步声、唱响夏日的歌声、随处可见的乐声,翻动书本的声音、整理货架的声音、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敲击声、打架声、枪声、爆炸声。一座已经存在四百年的城市如同社会的骨架,而人将血肉与表皮填满, 再涂上鲜活亮眼的色彩。
古桥町。
某所学校的「侦探研究社」里, 两名从隔壁学校转来的学生正在讨论最近侦探行业的动向。
“小明有看TTD的排名吗?”
“你说那个侦探网站啊, 小红你还在关注?黑泽同学都转走啦, 好像是去了米花町。”
“但遇到麻烦打电话叫他, 黑泽同学还是会来嘛。”
“毕竟黑泽同学只是不太喜欢说话,其实是好人呢。而且我上次去米花, 看到他带着弟弟妹妹逛街了。”
“哎?黑泽同学有弟弟妹妹吗?”
……
黄金周过后,一轮案件与侦探的浪潮席卷了整个东京新闻界。6月5日, 侦探网站“TTD侦探东京塔”更新了当月东京侦探的排名。
「幻想侦探」工藤新一依旧稳居第一, 但他的名字后面多了个相当明显的标签:疑似怪盗基德?到底是真是假!
(注:江户川柯南表示他五月只用工藤新一的名字处理过三次案件, 但TTD竟然有15次工藤新一的出没记录, 是谁,到底是谁在冒充他!)
「沉睡推理」毛利小五郎的排名回归No.4, 最近毛利先生接到的同学聚会案件密度极大, 请大家警惕同学聚会!警惕同学聚会!警惕同学聚会!
「白色流星」安室透的排名降到了No.31。自四月份开始,安室先生就前往国外调查某个案件, 排名略有下降,但依旧靠巨大的粉丝数量维持话题度。
「审判之银」SILVER的排名没有变化,还是No.73。真行寺学校爆炸案后,这位经常在古桥町出没的少年侦探就减少了出没频率,不知这两件事是否存在关联。
今日新闻:
《夏目财团宣布与KILL饮料的厂商合作,最新批次的饮料将附带游轮“青鸟”在6月7日航行的邀请函抽奖资格》
《一名中国高中生侦探拿到了游轮“青鸟”的邀请函,却因需参加高考遗憾放弃,同行称“你很幸运地躲过了一劫,快说谢谢高考”》
《三名怪盗基德?胆大包天的艺术,怪盗基德的最新表演!》
《多家动物园保安称最近有幽灵频繁出现,已通知警方,事故原因仍在调查中》
地下新闻:
《绝密!绝密消息!工藤新一竟是怪盗基德!到底是虚假的新闻,还是一场真实的作秀?》
《宝石“青鸟”为假,神药“青鸟”为真,夏目理事长起死回生的秘密,其实真相就藏在海洋馆的恐怖照片中!》
《长生不老的研究资料,南极冰川下的古老秘密?多位相关研究者称将登上游轮一探究竟!》
日卖电视台:
“请问你觉得工藤新一可能是怪盗基德吗?”
“啊?什么?他们两个难道不是宿敌吗?为什么会有这种问题啊?”
“这是最近正在流传的一个说法,怪盗基德上次出现的时候,疑似有知情人大喊‘工藤新一,没想到你就是怪盗基德’和‘被你骗了这么久’之类的话,然后大家就开始猜测了。”
“欸,真的吗……”
……
“请问你觉得工藤新一可能是怪盗基德吗?”
“有可能!真的很有可能!你看,按理来说怪盗基德的真实身份这种事,哪怕是猜测也会被大肆报道吧?可是那天的新闻竟然一点都没提到这件事啊?这说明什么?说明那个人说的就是事实,是有人把这条消息压下去了!所以工藤新一肯定就是怪盗基德!”
“您、您先冷静点,所以您觉得这个猜测它……”
“这不是猜测!这就是事实!我跟你说,我是工藤的同学,从怪盗基德开始出现的时候他就经常失踪,到一年前直接消失了!而且怪盗基德跟他同时出现的时候,那个工藤基本上都是怪盗基德假扮的!”
……
“请问您觉得……”
电视被关掉了。
江户川柯南扔掉遥控器,在客厅里气得跺脚:“为什么!为什么啊!为什么说我是怪盗基德都有人信,难道他们看不出来基德那家伙根本就不会推理吗?他哪里比得上我啦?!”
正在看报纸的黑泽阵拿报纸挡住脸,假装没听到小侦探的大声嚷嚷,而黑羽快斗……他最近不能用自己的面貌出现,也不能用工藤新一的,就愉快地变装成自己的另一位侦探同学「白马探」,回去看朋友了。
至于真正的白马探这个人,他还在英国压根没回东京呢……
“黑泽——黑泽哥哥——琴酒——”
江户川柯南跑过去扒拉黑泽阵,于是银发少年终于把已经看完的报纸放下,开始想他是不是对这个小侦探太纵容了,明明一开始还说很害怕他吧?
黑泽阵慢悠悠地说:“你喊我也没用,新闻媒体喜欢夸大事实,人群喜欢追逐热闹与刺激,他们只看自己想看到的东西,真相并不重要。”
小侦探立刻大声反驳:“真相很重要!要是真相不重要的话,还要侦探做什么?!”
行,行。
黑泽阵完全没有跟小孩子吵架的想法,他给自己倒了杯水,说既然这样你就去调查,那天晚上的事明明让你的降谷哥哥封锁了消息,那个叫中森的警察也跟部下说没必要相信这种事,那到底是谁把蜘蛛的话传出去的?
江户川柯南摸着下巴,坐到了黑泽阵旁边,过了一会儿才说:“其实那天后我去调查了新闻的来源,发现最初发出报道的是叫做‘米花八卦社’的报纸,他们平常会刊登一些文学类文章或者娱乐新闻,偶尔也会关注怪盗基德一类的热点。”
“然后?”
“但写出那篇报道的记者上星期被警方抓走了,据说是涉嫌预谋杀人,到现在没回来。我用工藤新一的身份问目暮警官,他说不是一课负责的案件,也没有相关的记录。”
“那就是上面的人插手了。别查了。”
黑泽阵完全没想过这个记者很有可能就是普罗塞克这种事,他只是喝着不带安眠药的水,语气平常地提醒这位对他来说算是幼崽的小侦探。
就算是高中生的工藤新一,在黑泽阵眼里也是小孩,比雪莉都小,不是小孩是什么?
江户川柯南在沙发上摊开四肢,抱怨道:“我也这么想啊,但还是很不甘心,基德那家伙也不高兴吧,虽然他没有说出来。”
“你们两个一起出现不就可以了。”
“又不是没一起出现过,但现在的说法是‘既然能有三个怪盗基德,那他让替身扮演自己也很容易吧’,反正每次他们一起出现的时间都不长。”
“很不甘心?”
黑泽阵有点诧异地看向侦探,他以为工藤新一在名声这方面看得应该是比较开的,现在这小孩到底在纠结什么?
江户川柯南一骨碌坐起来,问黑泽阵:
“你现在被当成组织的那位先生,难道你不会生气吗?你很厌恶、不,应该是憎恨那个人吧?”
“会,”黑泽阵的回答相当坦然,“但他已经死了,利用这个身份能给我的同盟带来便利,我为什么要因此大动肝火?我恼火的对象只有贝尔摩德。”
不是挺好的吗?
原本波本和莱伊的胡说八道很容易被人怀疑,但“琴酒是那位先生”的消息一出,组织的人立刻就被转移了视线,在那位先生的亲信已经被处理掉的情况下,几位高层联手制造出来的谎言可不是那么容易拆穿的。
黑泽阵看小侦探垂头丧气的样子,又看了一眼时间,诸伏景光就快从警视厅那边回来了,于是他说:“雪莉不是在研究解药吗?你去问问她……”
江户川柯南一愣,忽然从沙发上跳了起来,拔腿就往外跑。
“你说得对!我现在就去找灰原!”
而黑泽阵看着被丢在自己家的推理杂志、小学生书包和外衣,以及正趴在上面的两只猫,决定找个机会告诉小侦探别把他家当自己家了。工藤新一,你们三个小学生(?)的家不是就在隔壁吗?!
诸伏景光回来的时候,听到隔壁有什么声音,黑泽阵说没关系,估计是那对双胞胎在打闹。
他往玄关看了一眼,竟然没看到那个金毛的身影,问:“他今天没跟你回来?”
诸伏景光一边换衣服一边说:“你们的计划不是快要到时间了吗?Zero说美国的账本已经整理好了,他正在写汇总报告,差不多明天就能完成,等那之后就不用一直住在我们家了。”
“是吗。”黑泽阵的语气里听不出什么来。
“你不是不喜欢Zero吗?”诸伏景光靠过来,把小侦探的东西和报纸都收拾起来,还把游轮邀请函抽奖的新闻认真地看了一遍。
“我没说。”
“所以你们两个的关系是什么时候变好的?”
“……”
诸伏景光发现黑泽阵不说,就知道他又问到某个人不愿意回答的东西了。他忍不住笑起来,说黑泽,有时候承认一些事不是很难吧,你这种性格早就退市场了。
黑泽阵:我的战斗能力还没退环境就可以,现实没有流水的主C,只有活着的人。
诸伏景光看人像是要恼,就很熟练地收住了话题,改为另一件大家都很关心的事:“后天你跟Zero一起去吗?那座游轮。”
“嗯。”
“不带我?”
“不带。”
黑泽阵想,要是诸伏景光现在还有警察的身份,跟着去也没什么,但他家小孩现在只有学生的身份,不能带武器也没人做后勤,还是组织会盯上的人,去那里做什么?别开玩笑了。
可诸伏景光似乎早就料到了他的答案,从背后摸出一个信封来,得意地说:“可是我买饮料的时候抽到邀请函了,怎么办啊?”
黑泽阵:“……”
爱尔兰不是说就放了三十张邀请函在饮料里吗?为什么这就给苏格兰抽到了啊!还有,苏格兰,你闲着没事买那个难喝死了的饮料做什么?!
黑泽阵跟诸伏景光对峙了好一会儿,才相当犹豫、甚至有点担心地问:“好喝吗?”
味觉没跟动物园那群人一样出问题吧?
诸伏景光看到黑泽阵的表情就笑出声了,这次是真的在笑,他说我没喝啦,是学校要买的,老师让我帮忙去搬给社团,这是发完后意外在箱子里找到的。
他把邀请函放在黑泽阵手里,说别担心,我不会去,但我有个要求。
黑泽阵就知道苏格兰不可能轻易置身事外,能这么好说话已经是很意外的结果了,问:“什么要求?”
诸伏景光很期待地说:“黑泽也是自己行动,那我来做黑泽的后勤,你在船上跟我保持联络吧?”
为什么不找降谷零,哦,降谷零那边的频道太多转不开了对吧。
黑泽阵想明白,就直接拒绝:
“我不需要你帮……”
“但我需要知道你的情况。”
诸伏景光还是在笑,就这么看着黑泽阵,他知道黑泽一定会退让的,就跟以前一样。
果然,那个银发少年皱起眉,权衡了好一会儿,才不情不愿地说“可以”,然后问“如果我不答应,你就会去是吧”。
诸伏景光说,对啊。
他躺倒在沙发上,有点怀念地说:“黑泽,你以前可不是这么容易被说服的人,我记得你在组织里的时候总是被人说独断专行,谁的建议也不听,就连那位先生都没法左右你的想法。”
他刚听说有琴酒这个人的时候,还没在组织里见到Zero,下意识地认为琴酒就是那种杀伐果断的角色,毕竟所有人都是这么说的。
但后来他发现不对,比起其他人,琴酒似乎才是那个更在意同伴的人,只是很少有人能看出来而已。
“已经想起组织里的事了?”
黑泽阵的语气没什么意外,都到这种时候了,苏格兰还想不起组织的事才是有问题。
诸伏景光闭上眼睛,说:
“还没完全记起来,但昨晚梦到那时候你在审讯室里跟我说的话了。我说真正的卧底是最不会引人怀疑的人,你还记得你怎么回答我吗?”
黑泽阵哼了一声,说忘了,反正都是不重要的事。
诸伏景光知道他记得。
他知道黑泽的记忆力其实很好,只是不喜欢把有些东西放在脑海里,但真要黑泽想起来的话,黑泽对那些事依旧清楚。
三年半前。
正在卧底活动的苏格兰威士忌因为联络人被组织发现而遭到怀疑,与上级的联系中断,此时他已经清楚自己的身份即将暴露,正准备从组织逃离,却接到了琴酒像是开玩笑一样发来的讯息。
他们在一起执行任务。
琴酒的搭档伏特加在上一次行动里受伤,于是那个银发的男人随便点了他来帮忙,不是作为狙击手,只是去跟某个公司的人谈一笔交易。
单独行动当然会遇到不少麻烦,但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可以随便喊个普通成员的事,琴酒却喜欢叫代号成员跟着去,每次还都叫不同的代号成员。诸伏景光猜测这是为了试探其中的卧底和间谍,因为在单独行动的时候抓住琴酒的概率会更高——当然,没有人成功过。
而且诸伏景光发现琴酒很喜欢把自己叫做临时搭档,不是因为怀疑他,也不是因为他没有被怀疑,毕竟琴酒平等地怀疑每个人,只是因为琴酒比较喜欢做事谨慎思维缜密的人。
毕竟那家伙在行动上很认真,对时机的把握和对细节的把控到了可怕的地步,但在生活本身上,就是个相当挑剔且懒得自己动手的人。
很难伺候。
特别难伺候!
诸伏景光深刻地了解到了这一点,可他是卧底,在组织里表现的性格也并非相当尖锐,从一开始就没有拒绝琴酒的余地。严格来说,他在加入组织之前以为自己伪装出来的性格已经很像“恶人”了,但进组织后,诸伏景光想,他的那些新同事,真的比演的都强。
于是组织里难得性格温柔但被几乎所有人评价危险的苏格兰在遇到琴酒的时候,总是显得比其他人要贴心那么一点,毕竟组织里说话带刺行事古怪的人多着去了,就算是琴酒也不太喜欢跟他们相处。比如琴酒评价莱伊:
“如果他愿意把他的傲慢和健忘带进坟墓里,我倒是愿意送他一程。”
虽然不知道健忘是哪里来的,但莱伊确实是个有点傲气且很难相处的人,诸伏景光也是这么想的。
这次他跟琴酒出任务,银发的男人扔给他一个地址就没有了后续,等到了他才知道要做什么。即将谈交易的时候琴酒接到了电话,说贝尔摩德找他有事,干脆把任务给了苏格兰,做了回彻彻底底的甩手掌柜。
可诸伏景光能怎么办呢?
他几乎可以确定琴酒在听这边的情况,毕竟琴酒就是个看起来散漫其实相当谨慎的人,于是诸伏景光跟商谈的对象谈完,回到自己的安全屋,却在这个时候接到了联络人暴露的消息。
他应该走的。
诸伏景光本来应该走的,琴酒也得知了消息,在接到琴酒电话的时候他本以为自己要死,全身的血液都冷了。
可琴酒那边是过时的音乐,还有勺子碰到咖啡杯的清脆声音,那个银发的男人一边喝下午茶一边在电话里漫不经心地说:
“距离我工作完还有两个小时,你可以在这段时间里逃走,如果逃得掉的话我就放过你。”
听起来像是个恶劣的玩笑。
可诸伏景光谨慎地等了一会儿,在哪里都没找到狙击手、埋伏者或者监视他的人,才意识到琴酒没有跟他开玩笑,那个正在喝下午茶的人是真的要跟他玩这个“游戏”。
不,也许不是什么游戏。
如果现在逃走,无论逃到哪里,只要跟公安的人接触,就有导致更多人被牵连的可能;而且,Zero还在组织里……如果这是对他的试探,那Zero呢?那个联络人也是认识Zero的。
于是诸伏景光把准备带走的东西放回去,整理好自己的家,写了一份任务相关的总结,又去附近的超市里买材料做了手工点心当礼物。
最后他换了身衣服,敲开了琴酒家的门,那个人说门没锁。
一个组织的高层成员,竟然根本不锁门,这本身就让人很意外。于是诸伏景光推开门,脸上是一如既往的温和笑意,他把带来的礼物放在桌子上,对琴酒说:
“组织在找我吗?”
琴酒显然不是那么高兴。他每次听到组织里有卧底都不太高兴,但这次的心情比诸伏景光见到的任何一次都要差。
银发男人审视着他,慢吞吞地叫出了他的代号:
“苏格兰。”
“我来了。”
诸伏景光如此回应。
第073章 满月于黑潮之上
诸伏景光不知道琴酒的不快究竟来源于何处, 但某种隐约的异样感还是让他警惕起来。
准确来说,那是一种长期的违和积累起来的怀疑,就像卧底明明没有什么差错, 却总是在长期的活动里被发觉。人的信念、意志, 过去生活留下的影子不可能完全消失,它总会出现在某些细微的地方, 也许没有发现, 但直觉会告诉你有问题。
“不欢迎我吗?上次你说山梨县的那种点心,我试着给你做了点。”
诸伏景光故意这么说。他非常从容地在琴酒的桌子对面坐下来,他知道其实这才是琴酒平时喜欢坐的位置。
反正都要暴露了,他毫不掩饰地看向琴酒扔在桌子上的东西, 似乎是类似账目的文件。
琴酒看了他许久, 才说:“我说过我不喜欢在工作的时候被打扰。”
诸伏景光无辜地眨了眨眼, 用手撑着脸, 说:“波本和贝尔摩德的账目有什么好看的, 琴酒,难道你的工作不是抓我吗?”
这算是挑衅了。
银发男人最后一点耐心也彻底消失, 下一个瞬间他们就在琴酒家里打了起来,诸伏景光做了象征性的反抗, 为的是不让琴酒把他的脑袋往锐利的桌角撞去, 那样他可能撑不到回组织的时候。
等琴酒把他踩在墙角, 用那把熟悉的M92F指着他的时候, 诸伏景光更是清晰地察觉到了这个人心情的差劲程度。
感觉像刚被女朋友甩了——这个描述可能不是很准确,却微妙地符合他对琴酒状态的判断, 但爱枪没出事, 停在外面的爱车也没出事,所以琴酒的哪个恋人出问题了?
“为什么不逃?”
琴酒俯下身来, 居高临下地看着。长长的银发落到诸伏景光身上,他下意识攥了一把,比想象中的要柔软很多。
也是,他又不是没摸过……
诸伏景光回以坦然的笑:“因为叛徒才需要逃跑,而我没有害怕的理由。”
他不能恐惧。他不能逃避。他选择加入组织的时候就已经想到了结局,现在远不到最坏的那个地步。
雾蓝色的眼睛认真地盯着琴酒先生看,诸伏景光发现琴酒的眼神晦暗不明,这个人好像在想什么东西,但难以分辨。
于是他主动问:“你不该杀我吗?上次苏玳(Sautemes)叛逃的时候,你可没有这么犹豫,琴酒。”
琴酒终于扯出一丝嘲讽的冷笑:“那个蠢货还不值得我犹豫。”
“说明在你眼里我还有点价值?”诸伏景光也说不出自己是伪装出来的,还是真的有点高兴,但有人认可自己的能力终归不需要太过纠结。
琴酒没有回答。
他就保持着这个动作,拨通了伏特加的号码,让他来一趟,最后给了苏格兰威士忌一句话:
“如果你不是我最厌恶的那类人,我确实挺欣赏你的,苏格兰。”
再次见面就是组织的审讯室了。
这是个诸伏景光从没见过的据点,组织被阴影覆盖的部分太多,无论如何也看不清全貌。在这里度过的几天并不好受,但真正重要的人一个都没有出现,诸伏景光不确定这是因为他们还没找到自己是卧底的证据,还是因为他们发现了别的线索。
波本——Zero会明白的。他会装作我们没有任何关系,他知道我们不应该有任何关系。
诸伏景光再次在心底提醒自己的时候,审讯室的电子锁被打开了。
这次来的人是琴酒,照例黑风衣、帽子、烟,还有扫到审讯室门框上血迹的长发。诸伏景光打起精神来跟琴酒打了个招呼,而那个人看到他现在的处境微微皱眉,有些不快。
“有遗言吗?”
这是琴酒进来后的第一句话。
“我能听听你查到了什么吗?”
诸伏景光的心沉了下来,语气却变得轻快,依旧是苏格兰的温柔又锋利。而且以他的经验,琴酒这种时候通常都会回答问题。
琴酒随意地在审讯室的另一把椅子上坐下来,甚至没挑剔这里的环境——他一般在心情不好的时候才懒得挑剔。
他确实很有闲心地回答了苏格兰的问题,并且从语气上听不出情绪来:
“组织找到了他的家人,用了点手段,最后他崩溃了,但还是没交代你的身份。”
“他”说的是诸伏景光的联络人。
诸伏景光的心仿佛被这冰冷的话语捅上血淋淋的一刀,绞成一团不知道是什么的碎片,支离破碎,痛苦不堪;可他只是平静地应了一声,甚至还笑了笑,说然后呢?
琴酒的语气也相当平静,音节干脆利落,就像是在念死刑的宣判书:
“贝尔摩德很有闲心地花时间伪装成他,跟你们的人接上头,虽然他很快就察觉了问题,但还是暴露了有个卧底的事实。”
再加上诸伏景光跟联络人的见面,已经几乎能宣告他的结局。如果是在警方的调查里,这当然算不了什么,但是,组织不需要证据。
他们只需要怀疑就可以了。
琴酒把几张照片扔到苏格兰脚下,轻飘飘地说:“对了,这个人也死了,所以苏格兰,你现在说遗言还来得及。”
遗言?
看来确实没有转圜的余地了,至少对琴酒来说是这样。
诸伏景光看着地上的照片,那是一张他曾经很熟悉的脸,联络人是他的前辈,虽然每次见面都小心翼翼,但那个人一直很担心他,不过联络人现在应该已经死了。
至于联络人的上线,也就是他的另一位同事,诸伏景光跟他当然也很熟,但是……能不见就不见,他们甚至没有见过几面,所谓的熟悉只是讯息传递两头的无声交流。
他的目光轻轻掠过照片,就回到了琴酒身上,诸伏景光想了一会儿,忽然问:
“为什么卧底是我,而不是他?”说的是跟联络人上次见面的时候,跟他几乎一起行动的另一位组织成员,“明明我们的嫌疑相同,不是吗?”
“你在明知故问,苏格兰。”琴酒说。
确实,另一位组织成员并没有任何是卧底的可能,毕竟……那是个彻头彻尾以杀人为乐的疯子,诸伏景光想不出任何机构能接纳他的理由,唯一能解释的就是他跟组织有仇,自行潜入组织,但这样一来也没必要找联络人。
当然,还有其他诸多因素,不过诸伏景光只是提这个人一下,引出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当他开口的时候,琴酒的目光果然变冷了。
“可我觉得真正的卧底是最不会引人怀疑的人,琴酒。”
诸伏景光故意将话断在了这里,要怎么理解那就是眼前这个银发男人的意思了。
他从一开始就很疑惑,而琴酒丝毫未提“另一个卧底”的态度让他意识到降谷零并没有在这件事里暴露,因为,他的同事们都不清楚,即使有猜测也不会说。
让他们暴露的从来都不是意志,而是别的什么东西,而这些东西从来都无法避免。
那么,琴酒将他留在这里,到现在都没有杀死他,反而继续试探他,到底是为了什么?
组织里从来不缺秘密。
苏格兰威士忌是个很擅长保守秘密的人,所以琴酒才会在伏特加不适合的时候叫他来。
“苏格兰。”
“我在。我只是说了一句很普通的话吧?”诸伏景光像是跟朋友说闲谈那样轻松地回答。
琴酒的视线从他身上扫过,很快又回到诸伏景光的眼睛上,这种时候琴酒似乎对“对视”这个动作相当情有独钟。
他缓慢而带着点烦躁意思地问:“你还有同伴在这个组织里吧?”
诸伏景光眨了眨眼,好像并不在意这个问题:“如果你觉得我是卧底,那大概有吧?我上次给你做的点心好吃吗?”
琴酒没有对他岔开话题表示不悦,反而相当轻易地接了话:“还行。以后吃不到了,我会怀念的。”
那当然,他做得很认真,还做了两遍。
他们没说更多额外的话题,又回到组织的事上来。诸伏景光甚至认真地交代了那次任务的后续,手上没做完的组织工作,还有一些细枝末节的事;他还跟琴酒说你自己整理一下头发吧,你的头发那么直没有钩,是钓不上卧底的。
琴酒不置可否。
等诸伏景光终于说完,琴酒对着他举起枪,诸伏景光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对结果已经有了预料。
枪声响起,打断的却是将诸伏景光束缚在椅子上的手铐。
银发男人的心情更不好了,他把钥匙扔过去,说你有十分钟时间逃走,外面的人你自己想办法解决。
“琴酒……?”
“你还有九分五十五秒。”
“……”
诸伏景光又花了五秒钟的时间盯着那个银发男人看,直到对方不耐烦地说别想太多,我不是卧底,组织里也没有那么多卧底。
他们没有继续说话了。
诸伏景光离开了审讯室,临走的时候看了琴酒一眼,琴酒依旧坐在那里没动,不知道在想什么。
苏格兰威士忌逃出了组织的据点。
他没有联络任何人,更没有向当地的警察求助,谁也不能证明这是否是又一个陷阱。他以不留线索的方式做完了自己想做的最后几件事,最终在天台被莱伊找到,然后——
走向“苏格兰威士忌”的结束。
……
不过对黑泽阵来说,那件事还没有结束。
苏格兰离开后,他的手机铃声响起,只听到旋律就知道是那位先生的电话。他的胃下意识地翻涌起来,可黑泽阵没做任何反应,接起了电话。
那位先生问:“为什么放过苏格兰?”
并不像兴师问罪的语气,但也算不上有多好。审讯室里很冷,不知道苏格兰是怎么待到现在还能笑出来的。
黑泽阵知道那位先生一直在看这里发生的事,所以他没动,只是说:“我挺喜欢他的,不想自己动手而已。”
那位先生好像是笑了,大概是被他气笑的,这个理由当然远远不够。
听筒里传来的声音依旧温和,但传递出来的意味却让人发冷:“不要仗着我宠爱肆意妄为,Gin。”
黑泽阵没说话。
那位先生等了半天,都没等到回答,就叹了口气,说:“我让其他人去处理掉他,你反省一下吧。”
审讯室的电子锁在苏格兰出去的时候就重新被锁死了,黑泽阵知道,所以一直没动。
他对那位先生很了解,也知道做这件事会有什么样的后果,这还远远不到那位先生的底线。更何况,他确实很欣赏苏格兰,那位先生也知道。
审讯室里只有亮到耀眼的灯,地面陈旧的血迹,像是要结冰的空气,和依旧在通话的手机。
过了一会儿,那位先生问:“冷吗?”
黑泽阵回答不冷。
那位先生温和地说:“那就把外衣脱了。”
风衣被扔在染血的地上。
黑泽阵在那间审讯室待了三天。等那位先生说你可以出去了的时候,他平静且从容地走出去,挂断电话,外面的走廊里当然没有人。
没人会看到他现在这样,也没人知道他在这里停留了多久。
那位先生说你现在可以去给苏格兰收尸了,你不是很喜欢他吗?就由你来为他送行吧。
黑泽阵其实有点累了,或者说很累,但他看到那位先生发给他的地址,是某个天台。
去的时候波本和莱伊都在那里,还有苏格兰的尸体。哦,贝尔摩德也来了,看起来还挺热闹的。
贝尔摩德也挺喜欢苏格兰的,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喜欢,但肯定不够她特地来一趟,所以她是来看琴酒笑话的。
黑泽阵冷冷地看了她一眼,贝尔摩德就笑着说处理后续的人来啦,波本你先跟我走,我们有其他任务。
于是剩下黑泽阵和莱伊。
“你亲自来?”
莱伊看到他的时候还有点惊讶,但黑泽阵并没有给出什么反应,他跟以往一样问了刚才发生的事。等莱伊用他依旧不怎么讨人喜欢但也不至于让人打一顿的语气讲完,说是他杀了苏格兰,黑泽阵就说你可以走了。
戴着针织帽的黑发男人问了句:“需要帮忙吗?”
黑泽阵从早就没什么感触的心底提起一点兴致,对莱伊笑了笑,说:“还不到你知道的时候。”
意思是组织成员的尸体也另有用途,莱伊听懂了,没再问,看了一眼苏格兰就走了。
脚步声逐渐远去。
黑泽阵站在夜色里,本来想等会儿再完成工作,却在太过寂静的夜晚里发现苏格兰还没死透。
……子弹先穿过胸口的什么东西,然后才打中身体,威力减弱了许多。
虽然也不至于救到他,但确实延缓了死亡的时间,黑泽阵多看了苏格兰几秒,发现他一时半会还死不了,想点根烟,却摸到了放在衣服口袋里的APTX4869。
这个药……是某个废物研究员对宫野夫妇的那种药物的失败复原。也不能说没有效果,但聊胜于无,存活的概率比随手开枪在组织里打死一个忠心耿耿的成员还低。
黑泽阵轻声说:“下辈子别再接近组织了。”
算了,要么早点结束痛苦,要么有那么点几率活下来,试试不亏。苏格兰,你最好还是死了。黑泽阵想。
……
6月7日。
辽阔的海面上掀起温柔的风,纯白的海鸟正低低掠过“青鸟”号游轮的甲板。沉重的钢铁造物轻盈地漫步于海上,倒映在水里的巨大阴影吞没了粼粼波光。
这是个相当好的晴天,夏目财团的游轮“青鸟”正式出海,将与大批记者、侦探、富豪、商人和医学界相关人员一同度过接下来的四天三夜。
很显然,医学界的奇迹、死而复生的夏目渚并不打算在今天就公布宝石和研究的秘密,毕竟这次即将鸡飞狗跳枪火横飞的“旅行”才刚刚开始。宝石的展出被定在明天,研究的发布会在后天,而游轮上提供的宴会和活动才是今晚的主旋律——不过其实也有不少人只是冲着今晚来看热闹,顺便谈成几笔交易的。
今天也是侦探们见面、相当愉快地交流的场景。
比如说,来这里的……
“哎呀,工藤,你终于从那个棘手的案件里脱身了?”
有人跟一位久负盛名的年轻侦探打招呼。海面上吹来的风将少年的头发吹起,高中生侦探工藤新一回头,看到是熟人,就说是啊,我刚有空来。
他跟几位熟人聊了两句,但很快,就看到甲板上多了个人。
“……哎?!”
“你是谁?”
两个几乎一模一样甚至穿着同样衣服的工藤新一站在原地,互相惊疑不定地看着对方。
两个!工藤新一!
很快,甲板上的侦探们就出现了不和谐的声音,而两个工藤新一对峙起来,其中一个忽然转身就跑!
另一个追了上去!
侦探们有人也追了上去,还有人正在笑着议论,没有凑热闹的想法:
“难道说是怪盗基德假扮的?!”
“不是说工藤新一就怪盗基德吗?”
“喂喂,那种小道消息你也信啊。要是基德有工藤那种推理能力,那几次就不会差点翻车了。”
“也是。”
“基德克星,你觉得呢?”
有人低头问混在侦探堆里的江户川柯南。
真·工藤新一·江户川柯南看着两个“工藤新一”离开的背影,沉默。他能觉得什么?他不知道啊?!他只知道那两个工藤新一都是假的!
“我觉得……我觉得那个新一哥哥怪怪的,我也去看看!”
小侦探往两个工藤新一消失的方向跑去。
而留下的侦探里有个大叔感慨年轻真好啊,还有,小工藤这是第几次被人冒充了,我怎么觉得他这个马甲经常有人用啊?
“大叔,要不你看看这边?你认识白马探吗?”
侦探大叔回过头,看到两个一模一样的白马探正在面对面沉思,缓缓打出了问号。
黑羽快斗(冷汗):喂、喂,白马不是在国外吗?他来这里做什么?
白马探(在思考):到底这个是怪盗基德,还是刚才假扮工藤的是怪盗基德呢……黑羽快斗应该不至于假扮我吧?
角落里。
一个黑发、穿着休闲,样貌普通的年轻侦探正不紧不慢地往小侦探的方向去,他从衣服口袋里拿出手机,看到来电是波本,就笑了笑,一边走一边接通电话:
“波本,夏目财团是组织的产业,你可别告诉我那座游轮和研究的事与你无关。”
是贝尔摩德的声音。
看起来相当普通,一举一动都与大明星克丽丝·温亚德毫无相似之处的青年,就是乌丸集团擅长易容的千面魔女“贝尔摩德”。
她听到波本说:“是啊,你不会还要管我的事吧?他们可是要杀我呢。”
“怎么会呢,你可是BOSS,我哪里有管你做事的权力?我只是想知道,你不会亲自去游轮上了吧?”
“没有,我派了其他代号成员去。”
“谁?”
贝尔摩德到现在都没看到组织的重要人物,除了应该在这里的爱尔兰,但爱尔兰确实算不上任何……嗯。虽然不排除对方没现身的可能,但这么大的事,组织的成员都应该会有点动向才对。
波本听到她的问题,回答的声音里带着笑:
“Silver Bullet,银色子弹,组织的新人。贝尔摩德,需要的时候他会说出自己的身份。”也就是江户川柯南。反正我觉得你也不可能意外把他干掉就是了。
贝尔摩德听到波本把电话挂断,摇了摇头。没听过的代号成员,但代号确实有趣……看来波本已经差不多排除那位先生的亲信,换上自己的人了啊。不愧是波本呢。
她继续往前走,终于看到江户川柯南左顾右盼,当然追丢了两个工藤新一。她就要走上前跟小侦探打个招呼,却看到江户川柯南忽然眼睛一亮,冲着角落里的某个人去了,那是——
穿着黑色风衣,有着漂亮的银色长发,只是靠在栏杆阴影里的动作都让贝尔摩德感到无比熟悉的人。
Gin。
是你吗?
贝尔摩德几乎立刻就想到了琴酒变小的可能,而且,在她看到那个少年的时候,这种可能性就瞬间涨到了100%。现在还活着的人里很少有人见过这个时期的琴酒,就算要假扮他,也没有可能假扮一个比“那几张照片”还小的年纪,这不合理。
因此,站在甲板上吹风的人,只有可能是……
他本人。
贝尔摩德眼睁睁地看着江户川柯南往少年琴酒的方向跑去,她的心猛地揪了起来,可她来不及阻止,就听到江户川柯南问:
“你刚才有看到两个工藤新一路过吗?”
糟了。
琴酒自己变小,也就意味着他可能猜到雪莉能逃出实验室的原因,他也可能知道失踪的工藤新一去了哪里,虽然琴酒说他并不记得这个人,但贝尔摩德很清楚,Gin的记忆力好得很。
现在Cool Guy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把自己送到了琴酒手上,被认出来的概率是……
贝尔摩德顶着年轻侦探的伪装从暗中走出,毕竟现在的Gin是少年的模样,她有把握把人捞出来。
但就在这个时候,她听到了江户川柯南的后半句:
“……琴酒哥哥!”
啊?
贝尔摩德缓慢地眨了眨眼,然后她听到那边的银发少年不耐烦地指了个方向,于是江户川柯南就蹦蹦跳跳地跑过去,临走的时候还喊:
“谢谢你,琴酒哥哥!”
贝尔摩德,停止了思考。
第074章 满月于黑潮之上
风吹过海面掀起波澜, 海鸟落在桅杆上好奇地往下张望。阳光正盛,将脚下烤得发烫,被正面晒到的甲板上没什么人, 只有黑衣银发的少年正靠着栏杆, 在自动贩卖机的阴影里吹风。
贝尔摩德是用某个不起眼的侦探身份上船的。像这样的侦探在今天这座游轮上还有很多,只要报上名字、拿着邀请函, 就没有人会特地确认她的身份。
就算大家都知道怪盗基德可能在船上, 但夏目财团可不是热衷于挑战那个怪盗的空巢老富豪,它的掌权者是位刚满二十岁的年轻人,当然不会允许警方挨个扯长辈们的脸检查这个人是不是怪盗基德。于是贝尔摩德就轻易地来到了船上,并且看到了几位熟人, 虽然她并没有打招呼的想法, 但还是觉得非常有趣。
是的, 有趣。
波本安排了这样一出大戏, 很显然是要对付那个撞到他枪口上的倒霉组织, 不难想象这跟洛杉矶发生的那件事有关,也就是说袭击洛杉矶别墅的组织八成也就是今天的钓鱼对象。
贝尔摩德来就是为了看这场好戏, 这些事她在出发之前就已经想清楚了,唯独没想到的是她能在这里看到琴酒。
以及看到“工藤新一喊琴酒哥哥”这样离奇诡异的场面。
她只是去拍了三个月的电影, 不是一觉睡了三年才醒……对吧?
“你要看到什么时候?”
就在贝尔摩德深思到底哪里出了问题的时候, 还是甲板上的少年先发话了。很显然对方早就发现了她, 或者说以Gin的敏锐程度, 没注意到有人来才叫奇怪。
但他真的是Gin吗?
贝尔摩德是在那个暴风雨的夜晚唯一见过黑泽阵的人,她见过黑泽阵死去时候的模样, 像一缕被封冻在黑暗琥珀里的银色月光。他当然死了, 不然那位先生也不至于沉默很久,才说:莎朗, 我也会觉得可惜。
可现在,出现在她面前的银发少年跟十七八年前几乎毫无区别。那时候的Gin还没有抽烟的坏习惯,也不需要每天对着组织里的一群蠢货消耗自己的好心情,他总是安静地站在某个角落里,惹人注意但又让任何人都感受不到他的威胁性,就好像是这道天与海的风景里令人赏心悦目的一部分。
“抱歉——”
她用不属于自己的声音说着话,故意带了点北海道地方口音;阳光灿烂的年轻侦探从拐角走出来,热情地跟那边的银发少年打招呼。
“我想来这边来静一静,却没想到已经有人捷足先登了。介意我跟你分享这个‘秘密花园’吗,少年?”
她在扮演一个远道而来的私家侦探,这位侦探来这里不是为了抓住怪盗基德,诚然那很有吸引力,但对需要维持生计的成年人来说,这种几乎不可能完成的挑战是放在第二位的。“他”只是受雇主委托来调查外遇的,就这么简单。
所以“他”避开热闹的人群,在船上溜达,尽量避免引起太多人的注意,也没有紧追着可能是怪盗基德的“工藤新一”不放,走来这边的甲板也是个相当普通的意外。
接近正午的阳光越来越烤人。
银发少年随意地看过来,只打量了“他”一秒——也可能不到一秒,贝尔摩德确信对方完全没上心,也不带任何攻击性;然后那个疑似Gin的少年就转过身去看海,并说:
“我可没买下这条船。”
“我想也是。”
贝尔摩德脚步轻快地走向银发少年身旁的自动贩卖机,看到满满的KILL饮料,陷入沉思。
你们船上不会压根没准备别的东西吧?不会吧,波本,你应该不是来谋财害命的,对吧?!
“不用看了,”银发少年依旧在看海,平静到不带一丝情绪的声音从阴影里传来,“他们在试图谋杀。”
“我以为他们起码会放点正常的东西。”贝尔摩德吐槽道。
波本,你干得很好,下次不要干了,我怕你因为涉嫌谋杀一整船的人被日本警方逮捕。
(降谷零:谢谢关心,我现在就去逮捕爱尔兰)
贝尔摩德轻轻叹气,走到银发少年那一侧,毫不掩饰地看了他一会儿,直到对方因为被长时间注视而不满地转头,她才真心实意地赞叹:
“真漂亮啊。”
日光下熠熠生辉的银发,跟海面闪烁的金色光点混在一起,耀得人有点睁不开眼。
“我不喜欢这种评价。”
“看来有很多人跟你说过这句话,”贝尔摩德没打算承认说这话最多的人就是她自己,反正就这点时间Gin也认不出她来,“这是我发自内心的赞美,还请见谅?”
“无所谓。”
像也不像。
贝尔摩德想,从她的角度看这个少年无疑就是Gin,但无论如何经历了十几年组织生活的Gin不会表现得这么轻松。
就算从洛杉矶的那座别墅里活下来,出现在这座游轮上,他也应该在安静的房间里点根烟或者喝着咖啡,看一两本枯燥无味的欧洲文学打发时间,又或者漫不经心地将整个游轮都逛一遍,熟悉这里的路线。
他不会花很长的时间去看海,更不会不带武器就走出门。
贝尔摩德刚才看黑泽阵当然不是为了欣赏风景,而是为了确定他有没有带枪——答案是没有。
少年风衣的衣摆被风吹起,自由地飘飞,连把刀都没藏。
更像十几年前她刚认识的那个少年。Gin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后来那样的呢?她也有点记不清了。
贝尔摩德准备走了。临走之前,她问:
“我能知道你的名字吗?”
“没必要。”
“是吗?那真让人遗憾。”
名不见经传的年轻侦探离开甲板,某种猜测一直在她心头盘亘,贝尔摩德想,她得调查一下这是怎么回事。
而在她背后……
黑泽阵耳边传来了诸伏景光的声音:“黑泽,你刚才是因为长得好看被搭讪了吧?”
诸伏景光的话里带着点开玩笑的意思,黑泽阵轻轻叹气,转回去假装看海,实际上在跟诸伏景光闲聊。
“没有。”
“真的吗?”
“她说的是头发。”
“她?”
诸伏景光记得自己听到的是个男性的声音,但黑泽阵却相当确定地说“她”,语气甚至有点嫌弃。
黑泽阵用右手拇指摩挲着游轮的栏杆,回忆着刚才的场景,说:
“应该是贝尔摩德。”
“哎?”
诸伏景光完全没想到这一茬,虽然贝尔摩德会出现在这座游轮上也是意料之中的事,可刚上船就遇到她确实不在他们的计划之内。
但他从不质疑黑泽的判断,这是在苏格兰时期面对琴酒时候的习惯。所以诸伏景光问:“你是怎么认出她来的?”
黑泽阵沉吟了一会儿,才回答:
“调整过的身高、走路的方式、发型、说话的口音、手表、鞋子、香水的味道、手机的型号……排除这些显而易见的伪装特征,剩下的部分才是辨认一个人的关键。”
“那不就没什么了吗?对陌生人来说能注意的只有这些吧。”
“还有贝尔摩德喜欢的穿衣风格,常用的俚语,看自动贩卖机时候从下往上看的习惯,她偏好的脸,以及……她是快步走来的,看到我的时候呼吸声和脚步声都变了。”
“……”
“最重要的是我见到她就觉得很烦,所以她只能是贝尔摩德。”
黑泽阵并不认为直觉能决定大多数事,但有时候相信直觉不是坏事,所以刚才那个人八成就是闲得没事干来船上凑热闹的贝尔摩德。
“我说,黑泽,”诸伏景光终于从沉默中找回自己的声音,“这跟技巧无关,完全是因为你跟她太熟了吧。”
“也有可能。”
“真羡慕啊。”
“羡慕什么?”
“无论你伪装成什么样子,我都能在人群里一眼认出你,这不是很浪漫的事吗?”
“是很浪漫,如果我带了枪的话,她的尸体在正午的甲板上晒太阳也会很浪漫。”
“黑泽。我们是好人,别说这种话。”
“……行。”
黑泽阵往那个女人离开的方向看去。如果她是贝尔摩德的话,刚才看到的那一幕,不知道她是什么心情?
他可记得贝尔摩德对她的小“银色子弹”很是在意。
哼。
想到这里,黑泽阵的心情就变好了许多,他将手插在风衣的口袋里,离开甲板,准备回去喝个下午茶,然后看两本非常有趣的欧洲文学打发时间。
反正只要在船上,他们还会有机会见面的,需要着急的人可不是他。
……
下午茶时间泡汤了。
黑泽阵坐在爱尔兰特地安排的游轮房间里,虽然是在相当不起眼的走廊尽头,但这间客房比其他房间都要大出几倍,里面的摆设也几乎贴着古典昂贵的标签,或许是整座游轮除了动力室外造价最高的一个房间。
住在这里的人丝毫不觉得有什么问题,慢悠悠地磨了咖啡豆自己做咖啡,然后端着杯子坐在阳光洒落的扶手椅上看书。
这本应是个安逸的下午,如果不是旁边的地毯上坐着两只猫和一只小侦探的话。
“为什么会这样啊……”
江户川柯南把脑袋埋进膝盖里,叹气,再叹气,每叹一声旁边的两只猫就喵一下。
很显然它们没理解小侦探的心情,只是觉得好玩,于是喵喵喵喵的声音此起彼伏,直到黑泽阵拎着两只猫的后颈提溜起来,果不其然得到了一只装可怜的小黑猫和一只张牙舞爪的小黄猫。
“喵……”
“喵喵喵喵喵喵(超凶)!”
黑泽阵把差点挠了他一爪子的小黄猫丢出门外,关上门,任由小猫在外面挠门;再回头看的时候,小黑猫已经乖乖趴到椅子的扶手上了,它放下尾巴,眼神亮晶晶的就像是在说“我很听话不要扔我”。
呵。看起来很听话实际上到处亮爪子欺负外来人的猫是吧。
黑泽阵又不是不知道,这两只猫里小黄猫才是乖的,小黑猫只会在他面前装可怜,实际上遇到别人谁都敢挠。诸伏景光除外,这位才是它们两个的老大。
“怎么回事?没追上?”
他坐回去,顺手摸了一把侦探的小脑袋瓜。毛还挺软的。
江户川柯南仰起头看他,有气无力地说:“追到了,也知道那两个假扮我的人是谁了,但事情怎么会是这样啊……”
黑泽阵挑眉:“认识?”
小侦探点头:“认识,一个是服部,我的朋友,也是个侦探,他说这次怪盗基德肯定会假扮成我出现,所以他先手假扮我,走怪盗基德的路,让怪盗基德无路可走。”
天知道他在听服部说理由的时候是什么心情,跳起来就跟服部说你看到那边两个白马探了没有,怪盗基德就在那里面,而且我不是说了别假扮我出门吗,最近我在被追杀很危险啊!
还有,白马探你不是在英国吗,忽然来日本凑什么热闹啊?!
黑泽阵当然不认识那个叫服部的,他对这些高中生侦探都没什么兴趣,也不认识那什么五藤诚二佐藤岁三,就继续问:“另一个呢?”
江户川柯南干脆捂住了脸,声音里透着一种虚弱:“‘那部电影’剧组给我找的替身演员,刚巧跟我长得一模一样,他是特地来扮演工藤新一锻炼演技的。”
就是《来自黑暗组织的Jin》这部电影,替身演员的名字叫做越前明九,而且真的是位职业演员。江户川柯南用工藤新一的号码给导演打电话,导演说是真的,还跟他道歉,说那个演员特别认真,因为没见过你本人,就想先扮演一下找找感觉。
“难道我长了一张大众脸吗?”
江户川柯南指着自己的脸,凑到黑泽阵眼前,认真地问。
“……可能吧?”
黑泽阵说。
江户川柯南气呼呼地蹦起来:“就算真的很大众脸,这种时候也应该安慰人才对吧!难怪灰原说你不懂人心!”
黑泽阵:“……”
他还没有不懂到这种地步,只是小侦探好像擅自把他划分到关系过于亲密的范围里去了,难道这小鬼看不懂他的拒绝吗?不,这只小侦探精明得很,只是一直在利用自己的优势和敏锐的直觉达成目的而已,啧。
黏人的小鬼。烦死了。
黑泽阵从抽屉里找到爱尔兰准备的手工糖果,放到小侦探手里,说,行了,别生气了。
江户川柯南震惊地看着他。
黑泽阵:“……怎么?”
江户川柯南:“没什么,我就是觉得你有点太过认真了。”
就跟那天在阿笠博士家,面对灰原的质问,琴酒做出的回答一样,这个人面对人际关系总是太过谨慎,谨慎到了正常人难以理解的地步,所以才会显得他什么都不懂。
不,这家伙其实是能看懂别人心情的,只是对那些随口说出的话也太过在意了。
小孩低头吃糖,不说话了。黑泽阵摸着偷偷蹭到自己腿上的小黑猫,问:“你不是找她要解药了吗?”
“灰原做了临时解药,但稳定的情况下只能维持三天的效果,为了保证安全下船,我今晚再吃。”
“好。”
其实工藤新一本来没必要出现,但目暮警官给他打电话说“工藤老弟啊,最近有很多关于你是怪盗基德的传闻,你要不要来一下”的时候,江户川柯南还是沉默了。
事情都变成这样了他可能不来吗?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所以他找灰原要了临时开发出来的解药,灰原说这个版本的副作用很低,但还是要小心;这次她没有跟来,这座满是组织成员、侦探警察间谍和其它组织的船……就算灰原想来,黑泽阵也不答应。
江户川柯南:竟然有人能管到灰原了!虽然她一直很让人放心,但这种感觉还是很奇妙……
总之这次他是跟黑羽快斗一起来的,虽然毛利小五郎和毛利兰其实也在船上,但他们到现在都没碰面。
“话说你这个客房是怎么回事?安室哥哥安排的吗?”
“其他人。”
“诶?”
“是一个……”
黑泽阵还没说完,门口就传来了有人按铃的声音,江户川柯南刚想找个地方躲起来,就看到黑泽阵打开了门。
于是一个看起来很眼熟的青年小心翼翼地进来,松了口气,又马上跟江户川柯南对上了视线。
江户川柯南认识这个人,游轮的主人,夏目财团的理事长,夏目渚。说起来上次的海洋馆就是他们家的,只是那件事后他本人就不见了踪影,直到前几天刚刚展示了一场“医学奇迹”。
虽然并没有被明确告知,但江户川柯南猜也能猜到这是安室透手下的人,就是不清楚他到底属于哪一边。
夏目先生看着房间里意外出现的小侦探,有点不安地问:
“他是……”
“我的人。”
黑泽阵把咖啡杯放到一边,坐回扶手椅,随意地回答。
于是夏目渚也就是爱尔兰放下心来,冲过去抱着黑泽阵的腿惨叫:“哥——哥救救我,我不想干了,他们每个人来都要问我病到底是怎么好的,研究是咋回事,宝石怎么样,每个人!每个人都要问同样的问题!我恨不得录个音给他们听啊!救命啊哥!”
黑泽阵不为所动。甚至翻过了腿上那本书的一页。
直到爱尔兰吸了吸鼻子,准备委屈地哭第二轮的时候,黑泽阵才慢悠悠地开口:
“你既然答应了,就早该料到是这个结果。”
“可是这样的生活我还要过三天!三天!我要过不下去了,我要演不下去了,爹——爹——你帮我想想办法,要不然我找个地方藏起来吧,爹,我真的过不下去了——”
爱尔兰还没哭完,门口就传来什么东西落地的声音。
按理来说,这条走廊靠近尽头的房间,其实是根本没有人的,也没人会过来,就算有也是夏目集团的员工,早就被叮嘱了不能接近那个房间。这就是爱尔兰特地给黑泽阵安排的安全区,他知道琴酒是个多挑剔的人,以及只要有一点人的动静就会睡不着。
但现在有人站在房间门口,怀里抱着的文件哗啦哗啦落到地上,戴着帽子的少年震撼地看着他们……
准确来说,是网球部的夏目舟正震撼地看着他哥抱着同班同学的腿喊爹。
很久,他才愣愣地问:
“哥……你,你终于疯了?”
爱尔兰看看没搞清楚情况的弟弟,又看看眼镜反光的江户川柯南,再看看面无表情的黑泽阵,最终若无其事地站起来,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地说:
“爹,我们把他灭口吧。”
“哥?!”
哥,你真是我亲哥!
几分钟后爱尔兰终于记得关门,对自己弟弟介绍眼前这俩人。
爱尔兰看向黑泽阵,特别严肃地跟弟弟说:“弟,这是咱爹。”
夏目沉默很久,用「对不起小阵我哥疯了你不要怪我,全怪他就好」的眼神看向黑泽阵,然后说:“哥,咱爹死了十年了。还有,这是我同班同学。”
爱尔兰坚持:“我没跟你开玩笑。这是咱爹。”
夏目:“……夏目润死了十年然后穿越到我同班同学身上重生了?哥,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
爱尔兰知道弟弟是不会信的,他叹了口气,说:“不是那个爹,你还记得你小时候我被财团事务淹没的时候来帮忙的叔叔吗?就是他,法律意义上收养了咱俩的爹。”
夏目:“……”
这事他还是记得的,但小阵是他的同班同学啊!是同学啊!超可爱的小阵啊!好好的同学怎么忽然就变成他爹了呢?
他再次看向黑泽阵,发现银发少年好像对这个话题不感兴趣,已经继续看书撸猫去了。
夏目超小声地问:“小阵,难道这是真的?”
黑泽阵把偷偷回房间爬到他肩膀上的小黄猫拎下来,想了想,说:“如果你指的是夏目理人,那个身份确实是我的。”
夏目:“…………”
关系特别好的同学忽然成了我的养父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要么这两个人一起疯了要么就是我疯了!
他欲言又止,止言又欲,半天才转向江户川柯南,问:
“那他是……”
爱尔兰也不知道小侦探的真实身份,只是在安排邀请函的时候把他作为自己的亲戚放上来了,应该是波本先生那边的安排才对,但现在看来这个小孩也认识琴酒。
他仗着黑泽阵不会打死他,大胆猜测:“好像是咱爹的儿子吧?”
黑泽阵:“……”
江户川柯南:“……”
夏目缓缓地说:“他们俩认识的时候我就在现场,哥,你别胡说八道了,我丢不起这个人。”
江户川柯南被黑泽阵按着一路听到现在,终于忍不住,跳起来喊:“我跟他只是邻居啦!邻居!我是过来玩的!”
他不想加入黑泽家,不对,他们乌丸家的家谱!江户川柯南已经听说了,什么死而复生BOSS琴酒,他的后代波本莱伊,听完他倒吸一口凉气,忙问是谁传出来的,什么,贝尔摩德?呃,那没事了。
黑泽阵简单地应了一声:“嗯。”
夏目同学沉默了很久,才说:“小阵,你要是被我哥胁迫了就眨眨眼,我帮你打死他。”
他哥就是个体能废物,而夏目自己是打网球的,他确信自己能打夏目渚十个。而且家里的产业他和他哥都有继承权,夏目渚死了没关系,还有他呢,反正他哥最近都在医院里摸鱼,什么都不管。
爱尔兰:?!我还是你亲哥吗?
第075章 满月于黑潮之上
黑泽阵把爱尔兰和夏目都丢出去, 跟爱尔兰说你自己跟你弟弟说清楚,如果出问题就找你的麻烦,然后在夏目迷茫的眼神里安抚了一句:别想太多, 你哥胡说。
于是夏目带着满腹疑惑, 一边想殴打他哥获得真相,一边跟想把他灭口的哥走了。
江户川柯南关上门, 推了推反光的眼镜, 问:“所以你在那所学校上学,是因为知道爱尔兰的弟弟在那里吗?”
黑泽阵:“……那是苏格兰擅自决定的。”
江户川柯南趴在椅子的扶手上追问:“那你把景光哥哥安排在那所学校的理由呢?你肯定不会随便把他放在显眼的地方。”
侦探就是麻烦的生物。
黑泽阵把没看完但其实早就知道内容的书放回书架,拎起小孩放到床上,才说:“还记得那个叫酒井的情报商吧?他是我的朋友, 我让他照看苏格兰, 学校的手续也是他办理的。”
“朋友?”江户川柯南觉得这个词从琴酒嘴里说出来就有点奇怪, 歪歪头, 问, “能被你信任的朋友?”
“准确来说是朋友的亲戚。”
“唔,那你的朋友……”
江户川柯南说到一半, 就意识到其实他不该追问的。
黑泽阵站起来,两只感知敏锐的猫没扒拉他的头发, 而是跟在他后面, 蹭了蹭他腿。小黄猫轻轻喵了一声, 干脆坐在他脚上不动了。
“死了。”
黑泽阵这么说。
过了一会儿, 在无比寂静的房间里,他又说了一句, 也不是朋友, 他是我的同伴。
同学、同伴、同门、同行、同事、同行者,直到那个人死前的一刻, 他们的关系都谈不上多好。只是这种东西早就没有改变的机会了。
以及……
“我要睡觉了,有人给你打电话,你可以走了。”
黑泽阵把小侦探和猫都提溜到门外,关上了门。
江户川柯南跟两只猫面面相觑,看到两只猫开始挠门,忽然有种也上去敲门的冲动。
不不不,他可不是猫,为什么要这么想?而且琴酒那家伙,一副明明很想说但是不能跟我说的样子……哼。是不是觉得侦探很烦!可恶。
江户川柯南抱着两只乱扑腾的猫往外走,他决定了,这三天,他要躲过两个组织的追杀,并且抓到船上除了基德外所有的怪盗!
至于黑羽快斗,哦,公安都没打算现在抓他,先扔着吧,你失宠了,怪盗基德!
……
贝尔摩德向来擅长搜集情报,所以她很快就找到了那个银发少年在宾客名单里的名字——黑泽阵。
阵(Gin)?这可不像是名字的巧合。她捻着那张纸,离开船上的工作间,换了身伪装走在长廊里。
外面传来嘈杂的声音,游轮上好像发生了什么案件,大概是有人死了吧。她并不关心。不如说这种时候没发生什么才不对劲,安心,安心,这个国家的人都很习惯的。
监控摄像头的红光就在头顶闪烁,她对着那个名字看了一会儿,忽然想起某件事,拿出另一块手机,给通讯名单里的克里斯汀·埃贝尔导演打了个电话。
"克里斯汀,我有件事想问你,你上次跟我说最开始找到的少年主演,是姓‘黑泽’对吧?"
因为那位导演特地说过好几次,她就记住了这个姓氏。而且她没记错的话,导演说他遇到的少年就有特别漂亮的银色长发,当时贝尔摩德没特别在意,毕竟导演只是遗憾地提了句,对方并没有出演的打算。
现在想想,那位克里斯汀·埃贝尔是个很挑剔的人,对演员的挑剔到了骨子里,但有极其独到的眼光,若非如此她也不会让这么一个麻烦又声名不显的人物担任选角导演。
被他看中的人,应该跟“角色”有极度相近的特质,比如说……
克里斯汀·埃贝尔先生,你该不会找演员不小心找到本人了吧?那你……那我认可你的本事。
“啊,你说黑泽君啊!哎,我到现在还是觉得他很合适,因为克丽丝小姐你说最好是银发,我看到他的时候就觉得这个角色就是为他而生的啊!”
电话那边的导演开始叹气,嘟嘟囔囔说了一堆,贝尔摩德好笑地问那他的名字呢,导演说叫做黑泽阵,你看,名字也很合适对不对,哎,可惜那个少年不想出演。
贝尔摩德微微闭上了眼。
她也有点哭笑不得:“你说得没错,这个角色就是为他而诞生的。”
接下来她问了导演关于这个少年的事,克里斯汀·埃贝尔很显然全方位地了解过对方,包括学校、家庭情况还有一些传闻。据说这个少年来自秋田县的乡下,是个很受同学欢迎的侦探,喜欢打网球,父亲是警察,刚过世没多久,有个同母异父的哥哥,等等等等。
贝尔摩德耐心地跟导演打了半个小时的电话,逐渐在心里勾勒出了“黑泽阵”的社会形象。有趣。和她认识的Gin完全不同。
虽然她依旧不能确定“黑泽阵”是不是Gin,但不是的概率几乎为零,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Gin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来游轮上又是做什么的,还有,他……对现在的组织抱有什么样的想法呢?
贝尔摩德可不觉得黑泽阵只是来看戏的,那个男人最不喜欢麻烦,要是能远程把游轮炸了他一定会这么办。
“克丽丝小姐见到他了吗?有把握把他邀请来吗?”克里斯汀·埃贝尔导演特别期待地问。
“虽然见是见到了,但很遗憾,就算我也没有把握把他邀请来呢。不如说,他肯定不会同意的。”贝尔摩德耸耸肩,跟导演寒暄了几句,就挂断了电话。
让琴酒来演?
他没给我一枪就算好的。
刚打电话的时候贝尔摩德在后悔为什么没有早点问导演,现在她只庆幸自己被工藤新一出演的乐子转移了注意力,没因为这件事真的去找Gin,不然他真的不介意让老朋友在医院躺一段时间。
她看向背后漆黑的走廊,叹气,总觉得自己在这几个月里忙于事务,好像错过了很多事——当然,避开这段时间组织里的风起云涌本来也就是她故意做出的选择,不能说是“错过”。
Gin,你到底……
深夜的游轮依旧热闹,但靠近控制室的区域却没什么人。
换回年轻侦探伪装的贝尔摩德刚想顺着楼梯下去,却听到不远处传来了很轻的脚步声。
那是一种试探的、相当谨慎的脚步声,如果不是贝尔摩德在这里发了一会儿呆,对方早就发现她并谨慎地离开了。
她本来就穿着深色的衣服,现在隐没在黑暗里,就看着对方蹑手蹑脚地往上走,动作轻到就连感应的走廊灯都没唤醒。
咦。
好像是熟人。
穿着斗篷的红发女人,垂落到肩部的直发,看不太清但应该是茶色或者褐色的眼睛,斗篷下摆微微反光的绣纹……
露比。
虽然经常联络,但贝尔摩德确实有段时间——起码两年没见到过露比本人了。她的前同事是个相当保守、谨慎、胆小的人,自从结婚后就一直避免出面活动,更不用说来这种危险的游轮上转悠了。
露比跟稻草酒可是好友,她当然知道夏目财团已经归了组织,现在却又登上明显跟组织有关的游轮,有点不符合你的作风啊,老朋友?
贝尔摩德顿时来了兴趣,也如一片隐藏在黑暗里的深色影子,轻轻往上“飘”去。
露比,你要去见谁呢,这么小心?
哦,你见的是……
草!
贝尔摩德远远跟着露比到了四层的甲板,就看到正坐在栏杆上逗猫的银发少年,刚开始她还没认出来,因为黑泽阵没穿那身黑风衣,但月光下的银发还是太显眼了!
露比,你大半夜的不睡来找琴酒做什么?
你当年不是说琴酒追杀你八百里不放你这辈子都不想再碰到他了吗?不对,我们上星期还联系过,你知道琴酒在这里为什么不告诉我?!还有,Gin,你不是不喜欢宠物吗?怎么还有闲心逗猫的?
贝尔摩德告诉自己要冷静。
露比不清楚组织有药物能让人变小的事,所以她不一定会知道“黑泽阵”就是“琴酒”,她有可能是因为别的事来找Gin……
“琴酒!琴酒大哥!”
露比小声喊那边的少年。
贝尔摩德:……
忍不了了!
这还能忍?露比知道那就是琴酒,琴酒也认识露比,当年他追杀露比回来还是贝尔摩德去接的!她本来还想找个更好的时机再跟Gin见面,但现在她只想问问这两个已经离开组织的人来船上干什么!
“露比。”
黑泽阵在看到红发女人的时候就站了起来,不过他看的不是露比,而是露比身后那片黑暗。
他把两只猫塞进衣服的帽子里,依旧坐在栏杆上不动,说:“有尾巴跟着你来了。”
“哎——?!”
露比,也就是ANI结社的红隼往身后看去,本以为跟上来的也是结社的人,可出现的却是个相当陌生的年轻人。
陌生且普通,而且普通过了头。仔细看的话就能大致判断这个人是跑来船上的侦探,毕竟这个国家的侦探总有一些共通的特质;不过如果是普通侦探的话,断不可能悄无声息地跟上她,所以这个人绝对不简单。
她退后了一步,问:“你是谁?”
陌生的侦探笑了笑,站在距离他们不远不近的位置,目光在他们两个之间逡巡,最后摸着后脑勺相当不好意思地跟他们道歉:
“十分抱歉,我只是看到有人鬼鬼祟祟地上楼,以为是可疑人物就跟上来,没想到打扰两位的约会了?”
语气没什么问题。
看上去也没什么危险。
但露比听到背后的银发少年轻轻啧了一声,她就知道不对!肯定不对!琴酒是不会关心路人的,他要是看谁不顺眼,那这个人绝对有问题!
当年琴酒就是看自己不顺眼……啊,先不提那件事了!
“既然这样,你可以走了。”
露比更加谨慎地注视对方,她是非战斗人员,琴酒这样子也不知道能不能打,实在不行就报警吧!(黑泽阵: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这里唯一需要担心人身安全的只有你)
站在对面的陌生侦探笑了笑,说:
“那可不行,游轮上发生了案件,听说犯人往这边跑了,请问你们两个有看到犯人吗?”
就知道你不是什么好人!
露比在心里暗骂,刚想背过手拿枪,陌生侦探也就是贝尔摩德就抬起手,一把小巧的枪出现在她手里,她对准了露比,说:
“别动,我知道你在斗篷后面的口袋里放了枪。”
“……”
露比盯着眼前的陌生侦探看了一会儿,特别是看那个型号特别熟悉——贝尔摩德很喜欢的枪,以及刚才的动作和熟稔的语气,又想到琴酒在这个人出现时候的反应……
她终于明白过来,指着对面看起来很陌生的人喊:
“贝尔摩德?!”
“啊啦,本来还想玩一会儿呢。”
贝尔摩德失望地耸耸肩,干脆撕开伪装,漂亮柔顺的金发散落在风里。她单手整理了一下头发,依旧用枪对着那两个人,特别是看起来没什么反应的银发少年,用本音悠悠打招呼:
“好久不见。”
“上午刚见过。”
黑泽阵没兴趣应付这个女人,如果露比不在的话他倒是不介意跟贝尔摩德打一架,但不能让露比知道的事太多了,他就没了兴致。
他从栏杆跳下来,说你们有什么要谈的就谈吧,我要回去了。
露比:喂!她明显是来找你的吧!琴酒!救救啊!我打不过她!
贝尔摩德对着黑泽阵身侧的栏杆开了一枪。很准,没打到人,也没打到头发,但让黑泽阵的脚步停下了。
银发少年有点不解地看过来,好像在说你真的要在这里跟我打吗?但贝尔摩德笑盈盈地说既然见到了,不如一起谈谈吧,我很好奇你们两个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这座游轮上。
黑泽阵没说话,只有两只猫从他背后探头出来,被按了回去。
露比感受到背后越来越低的气压,知道前工作单位的这两尊杀神要是打起来遭殃的肯定只有她,就连忙说:
“等等!贝尔摩德!我只是来出差的啊!我的老板(ANI结社的那位先生)让我来的!”
“老板?”
“对对对,我本来不想来的,我知道夏目财团跟组织有关啊!但无良老板非要让我来谈生意(抢宝石),我没有办法!”
贝尔摩德饶有兴趣地看着露比,她知道露比这人最擅长忽悠,虽然不怎么爱讲谜语,但说出来的话能信两句就不错了。
于是她笑着问:“那你们两个的老板,是同一个老板?”
露比用力点头:“对对,我们是同一个(ANI结社)……不对!贝尔摩德!你要相信我,我早就跟组织没有任何关系了!真的!”
她说到一半发现不对赶紧改口,却看到贝尔摩德慢慢地把枪口移到了她的方向,颇为遗憾地说:
“这样啊,既然你跟组织没有关系,那就只能请你去地狱了。”
露比:啊啊啊救命啊——
“住手!”
有个声音从贝尔摩德身后的方向传来。
露比本以为是黑泽阵叫住了贝尔摩德,但睁开眼睛才发现不是,有个少年想去抢贝尔摩德的枪,没成功,被贝尔摩德闪开了。
不过贝尔摩德除了把人撞开也没干别的,少年从地上爬起来,挡在她和黑泽阵之前,愤怒地喊了那个女人的代号:
“贝尔摩德!”
啊、啊,又是组织相关的人啊。露比看向贝尔摩德,发现她的表情变得有点奇怪,像是看到了什么毕生难忘的场面一样。
“工藤新一?”
贝尔摩德语速很慢地念出了这个名字。
眼前的人当然是恢复原本身份和年龄的江户川柯南,或者说工藤新一。贝尔摩德盯着少年看了一会儿,对方显得很紧张,虽然长得像工藤新一的人很多,但能叫出她代号的估计只有一位,所以她的Cool Guy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呢?啊呀,琴酒,你能给我解释一下吗?
工藤新一确实很紧张。
他刚刚在调查案件,发现犯人往这边跑了(贝姐:玩真的?),追上来却发现周围没有人,就在这个时候他听到上面传来的枪声,声音不大却距离他很近。于是工藤新一往上跑,却听到有人在喊贝尔摩德的代号,他心下一紧,看到贝尔摩德正在用枪指着黑泽阵和一个陌生的女性。
贝尔摩德准备开枪的时候他看不到瞄准的人,咬咬牙就冲上了去,虽然没能抢到贝尔摩德手里的枪,但起码阻止了她的动作,以及他觉得贝尔摩德会放海……
还有,现在的状况,到底是……
工藤新一的目光落到贝尔摩德的衣服和地面的假发上,他记得这个侦探,对方还跟服部打过招呼,说自己是给雇主查外遇的——呃,等等?
你说的雇主该不会是你自己吧?
所以这件事的真相是贝尔摩德发现琴酒没死,深夜抓住琴酒跟陌生女性幽会……个鬼啊!跟琴酒见面的人八成都是同行吧?!贝尔摩德你是认真的吗?
他在紧张地思考,却听到贝尔摩德的声音:
“让开。不然连你也一起杀。”
虽然是威胁的话,但这本身就是“我不打算伤害你”的一种信号,工藤新一虽然相信贝尔摩德会放水,却也不觉得她能放多少,就说:
“贝尔摩德,你先听我说……”
但他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贝尔摩德好像失去了耐心,越过他对黑泽阵说:
“Gin,这么长时间没见了,你连个招呼都不跟我打吗?别装作我们关系不好一样啊。”
漂亮的女人把被风吹乱的头发拢到脑后,叹着气抱怨。如果不看现在的场景,倒是挺像她在出演什么电影。
黑泽阵拍了拍工藤新一的肩膀,让小孩放松点。还有,侦探,你是这里战斗力最低的,别挡在我前面了,你和露比加起来也用不了贝尔摩德五秒钟。
他有点不耐烦地看向贝尔摩德,问:“我们应该关系很好?”
他可不觉得,每次这个女人找他帮忙的时候,黑泽阵都要被她烦透了。要不是那位先生不允许,他早就让贝尔摩德彻底离开组织专职拍她的电影去了。
贝尔摩德露出有点无奈的神情:“虽然早就知道你会这么说,但真让人伤心啊。”
明明每次她拜托的时候都很不耐烦地答应了,她觉得他们两个在组织里的关系还算不错呢。
趁他们两个在对峙,露比小声问工藤新一:“你也是乌丸集团的人吗?”你不是已经死了吗?
工藤新一:“啊,这个……”
该怎么说呢,他是那个组织的BOSS的朋友,也是他们二把手的朋友,也是他们前三把手的朋友,现在正在一起行动,但他真的不是那个组织的人。
他还没回答,就看到贝尔摩德叹了口气,拿出手机,正准备给谁打电话。
不行!安室先生说过,现在还不能将琴酒还活着的消息暴露在大多数组织成员面前!工藤新一,想想办法,工藤新一!
工藤新一眼看着电话就要被拨通,紧张地脱口而出:“等等!贝尔摩德,琴酒哥哥他失忆了!”
贝尔摩德的手停在了原地。
“……啊?”
“我、我刚才想对你说的就是这个啊!”工藤新一感受到贝尔摩德和琴酒的双重视线,压力骤然增大,只能硬着头皮往下编,“总之就是这样,他不认识你,也什么都不记得,只是个普通的学生,所以贝尔摩德你先冷静!”
贝尔摩德:“……”
黑泽阵:“……”
露比开始回忆,露比想起黑泽阵除了叫出她的代号和有女儿的事外没提过任何跟过去相关的话题,露比大为震撼连连后退。
“你,你,等等,你不会真的失忆了吧?等等,好像真的有可能,你一点都没提当年追杀我时候的欠债……”
她越想越不对,倒吸一口凉气,看看贝尔摩德看看琴酒,再看看拦在琴酒前面的侦探,好像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琴酒变成这样还失忆了,那他来(ANI结社)不会是因为……等等,那你又是谁?怪不得他说你已经死了,你肯定也是那个组织的人!”
露比又问了工藤新一跟刚才一样的问题,但语气跟刚才截然不同。她想通了,为什么“夜莺”的任务结果会变成蜘蛛被抓、工藤新一“死亡”,因为这个工藤新一就是琴酒那边的人啊!以琴酒的性格捞一把自己人再正常不过了!
工藤新一:“……”
不是,他怎么就真成乌丸集团的人了?
露比目光灼灼地看向工藤新一,没得到答案后就看琴酒,刚好贝尔摩德也在看黑泽阵,于是黑泽阵想了想,说:
“对,他是乌丸集团的人,代号‘银色子弹’。”
露比放心了。
贝尔摩德却放心不了了!
她的脸上满是掩饰不住的震惊,甚至把枪都放下了,寂静的夜里她好像听到Gin的声音在耳边回荡,却又好像什么都没听到。
失忆且变小的琴酒?还有加入组织的工藤新一?
终于,她自言自语:“你都干了些什么……”
你都干了些什么?!波本!!你怎么敢的?!!!
她不甘心,扔掉枪走到黑泽阵面前,这次小侦探没拦着,主要是被露比拉开了。露比嘀嘀咕咕说咱俩加起来不够贝尔摩德一根指头打的,别掺和了,还有,琴酒真的失忆啦?怎么失忆的?
贝尔摩德没去听小侦探的解释,她在想从今天上午开始见到Gin的违和感,无论是接近十八年前的性格,看起来被养了很久的两只猫,愿意让工藤新一随便接近他的态度,和面对她的时候更冷漠的神情,都让贝尔摩德开始动摇。
她咬了咬牙,问:“你真的不记得我?”
黑泽阵:“记得。别听他开玩笑,贝尔摩德。”
贝尔摩德跟那双墨绿色的眼睛长久对视,忽然问:“两年前我放在影城的储物柜里让你去取的东西,你还记得是什么吗?”
黑泽阵:“……”
两年前?好像是有这么回事,但那不是让他转交的盒子吗?他又没有拆开看过,哪里知道里面是什么。
贝尔摩德好像明白了什么,低声说:“都是波本……是他吗……”
黑泽阵:这跟波本有什么关系?所以里面的东西是给波本的?贝尔摩德你在说什么?
他刚想说贝尔摩德,别把自己绕进去了,我确实不知道里面装了什么,但我知道你每一笔公款消费的账单,要我背给你听吗;但他还没说出口,贝尔摩德就下定决心,以一种相当决然的力度抓住了他的手,然后说:
“其实,Gin……”
“你想说什么?”黑泽阵觉得贝尔摩德的情绪不对,要说什么特别重要的话,就难得没甩开她,而是等贝尔摩德说完。
贝尔摩德终于平复了呼吸,面对黑泽阵,认真地说:“小阵,虽然你可能忘了,但其实我是你妈妈。”
露比:“……”
贝尔摩德,你真敢说,等琴酒恢复记忆他会打死你吧。
黑泽阵:“……”
贝尔摩德,你现在就可以死了。
工藤新一:“……”
救、救命,我刚才到底为什么要编琴酒失忆,现在马上就要爆发血案了!在场四个人里肯定有一个人要死啊!
正在听的诸伏景光手抖着关掉收音器,然后捶床大笑。
而刚察觉到事情不对匆匆赶来的降谷零听到这话,差点一个踉跄摔在地上。
第076章 满月于黑潮之上
眼看着黑泽阵要暴起杀人, 降谷零也不管会暴露了,反正贝尔摩德给他打电话就意味着她猜到自己会来。
他一个箭步冲过去死死抱住黑泽阵:“琴酒你冷静!你答应我不在船上动手的!”
黑泽阵没料到波本的动作,一时没能挣脱, 但周围都是波本的气息让他相当不适地磨了磨牙。波本, 你以为你是苏格兰吗?别看着他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降谷零没太注意黑泽阵的反应,他忙着对贝尔摩德说:“你快跑, 他现在——贝尔摩德?!”
他想说再不跑黑泽就要杀你了, 其实贝尔摩德死了不要紧,只是他答应过Hiro不让黑泽手上再沾血,所以降谷零是一定要阻止这场血案发生的。
但他还没说完,贝尔摩德就扯过他的衣领, 咬牙切齿地问:“波本, 是你做的吗?”
语气相当克制, 但蕴含着暴风雨。
刚来, 错过几段剧情没听到的降谷零意识到不对, 缓缓发问:“哪件事?”
贝尔摩德一字一字地问:“是你把他带来的吗?”
降谷零谨慎地回答:“你说琴酒?他自己要上船的,我可拦不住他。”
好, 好,波本, 果然是你安排的。
贝尔摩德心里的某个想法愈发肯定, 她压抑着怒火继续问:“所以你早就知道他还活着?!你根本不在洛杉矶, 也是为了这件事?”
降谷零觉得越来越不对了, 他总不能一边按住琴酒一边打贝尔摩德吧?
“我确实知道得比你早点,但是——”
“所以你就把他变成了这样!”贝尔摩德再也忍不住, 彻底爆发, “波本!Gin暗中帮过你多少次你知道吗?你竟敢抹去他的记忆!你是觉得他会阻碍你吗?!”
她还记得琴酒听说那位先生确定选波本做继任者时候的反应。银发的男人被她嘲笑后,并不在意地抽完那根烟, 说是波本吗,那还不错。
是很不错。
贝尔摩德清楚,虽然波本是朗姆的人,但琴酒确实很欣赏波本,还曾把波本的过失揽到自己身上而被那位先生罚过。可波本从头到尾都不喜欢琴酒,他跟朗姆一样对琴酒都恨不得除之而后快。琴酒不在乎,他始终不在乎这些。
……她知道自己不应该为这些旧事恼火,也不应该透露琴酒的秘密,可是波本都干了些什么?!
贝尔摩德深吸一口气,看着好像愣住的波本,攥住波本衣领的手用上了十分的力气:“他帮你,他欣赏你,他认可你成为组织的新首领!你就这么对他?波本!”
降谷零看着激动的贝尔摩德,终于从她的话里提炼出了要点:
一、琴酒失忆了。
二、疑似他干的。
不是?贝尔摩德,你看看这个琴酒,他像是失忆了吗?要是我不拦着他刚才就给你脑袋上开个洞了!
“贝尔摩德!他根本就——”
“他本来就要死了!”
贝尔摩德用一句话镇住了所有人,然后松开手,好像忽然恢复了平静,声音也低了下来。
“他的身体,那些实验……反正你什么都不知道吧,你也不了解他,他死去成为你的垫脚石不是正好吗?结果你连让他死都不能!组织到了你手上,朗姆没了,Gin也成了你的东西,目的全部达成了你很开心吧,波本!”
降谷零:并不开心,而且琴酒没有失忆,他变成这样跟我半毛钱的关系都没有,谢谢。
他本来想问贝尔摩德你的脑子是不是有点问题,却看到贝尔摩德手里的通讯已经接通,黑泽阵显然也注意到了这点,虽然很不爽但也没有继续跟他较劲。
所以降谷零也松手,拿出他作为“波本”的演技来,轻笑了声,说:
“是啊,我很开心,但贝尔摩德,你好像搞错了什么。”
他仗着黑泽阵不会当场打他,轻轻撩起银色长发的一缕,就在那里顺着玩,故意等贝尔摩德快忍不下去了才道:
“‘琴酒就是那位先生’,这句话可是你说出去的,贝尔摩德。让他变成现在这样(差点冲过去把你杀了)的人,是你,不是我。”
贝尔摩德先是一怔,又猛然明白过来,愤怒地看着降谷零。是因为我说的那个谎言,你才要把他……
露比大惊失色,知道真相的工藤新一捂着脸不愿面对,黑泽阵慢慢地、冷漠地转过头,看向正在演戏的警察先生。
黑泽阵:想杀人,两个都想杀。波本,你等着。
降谷零:抱歉~不知道贝尔摩德给谁打的电话,你忍一下啦!
两个人进行了短暂的眼神交流,降谷零确信他没被打是因为Hiro的存在,而黑泽阵耳边也确实有“黑泽你冷静,等回来我帮你打Zero”的恳求,这就是黑泽阵没当场跟降谷零打起来的原因。
黑泽阵觉得自己今天就不应该出现在这里,要不是露比说有重要的事见面谈、是关于结社的计划、游轮里可能有人监听,他也不会出来。
现在他冷冷地看向露比,发现露比闭上眼睛捂住耳朵蹲在角落里假装自己不在,旁边是看起来很尴尬看天看地就是不看他的小侦探。
至于贝尔摩德……
黑泽阵看到贝尔摩德的动作就知道这位老熟人要动手,从降谷零手里把头发扯回来,在贝尔摩德拿出另一把枪的瞬间就攥住了她的手腕狠狠往后折去!
贝尔摩德没想到还手的不是波本而是琴酒,她只错愕了那么短短一瞬,就被出手毫不留情的黑泽阵掼在地上,冰冷的地面连骨带肉扎了个透心凉。
黑泽阵接住落下的枪,动作流畅地将其指向了贝尔摩德。
“别动。”
贝尔摩德的视线在枪口之外的地方聚焦,银发少年微微抿起唇代表不悦,但没有更多情绪外露,望向她的表情也像个完完全全的陌生人。
而波本从头到尾都一动没动,只是站在那里笑着看他们两个。(降谷零:其实走神了但没关系先保持微笑吧)
贝尔摩德终于不可置信地问:“你为了他对我动手?!”
黑泽阵:“……”什么乱七八糟的台词,怎么这么像前几天看的那部极道兄弟小妈电视剧,贝尔摩德你平时都在干什么?
降谷零相当得意地插话:“毕竟他现在是我的人啊。”
黑泽阵:“……”
诸伏景光:「冷静!冷静黑泽!求你了,你可以拆他台但是别把Zero打死了!」
要求已经一降再降,诸伏景光觉得好友要是继续嘚瑟下去的话他只能恳求黑泽帮忙留个全尸——虽然话是这么说啦,但黑泽是不会杀Zero的,诸伏景光非常清楚。
琴酒是个非常理性,甚至理性到残酷的人,对自己也是如此。就冲着“波本现在是组织BOSS、破局的关键”这一点,黑泽也不会让降谷零出事。
“我不属于任何人,波本。”黑泽阵警告身后的人,但没有回头。
“好,好,你只是来帮忙的。”降谷零从善如流地改口,反正以前琴酒跟那位先生打电话也是这么傲气的。
但这场对话在贝尔摩德看来就有完全不同的意味,她咬着牙,想说什么几次都没出口,最后低下头,好像已经放弃了。
黑泽阵也不想贝尔摩德一直误会下去,看了一眼是加密号码,就开枪打碎了贝尔摩德正在通话的手机,然后说:
“我没失忆,别想乱七八糟的了,起来,莎朗。”
他放缓了语气,但贝尔摩德好像没听到,直到黑泽阵要拉她起来的时候,贝尔摩德才低声说:
“你是没失忆,只是忘了点不重要的东西,所以他把你洗脑了对吧?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你眼里的我以前是什么样?”黑泽阵迟疑地问。
贝尔摩德抬起头,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才说:“你说过永远不会再把枪口对准我。”
这句话黑泽阵倒是记得。
但那句话发生的场景……黑泽阵啧了一声,说:“贝尔摩德,那是剧本的台词。”
是他陪贝尔摩德参加假面舞会的台词。
演戏而已,只是莎朗当时特别得意,黑泽阵也就由她去了,反正本来他也没多少跟这个女人互相开枪的机会。除非哪天他们都走向末路,必须拼个你死我活。
他再次伸出手。
贝尔摩德终于愿意被他拉起来,金发的女人好像在一瞬间就重新整理好了心情,依旧神秘、散漫又骄傲,像悬在夜空中那轮皎白明月。
她揉了揉手腕,不紧不慢地整理好衣服的褶皱,相当不满地从黑泽阵手里把枪抢了回来,黑泽阵也就纵容地还给她了。
嗯,给了,不过子弹还在他手里。
贝尔摩德一边从容把被风吹乱的头发绑起来,一边像跟朋友闲聊一样问:“所以波本,你的目的是什么?”
“我?”降谷零想了想,也跟闲聊一样放松,“我的目的啊……”
他露出分不清是波本、安室透还是降谷零的笑。
“当然是把这个国家,变成我想要的样子啊。”
贝尔摩德知道这个男人是认真的。
她不带任何嘲讽意味地追问:“你想要的样子?波本,别告诉我你想让组织统治这个国家。”
降谷零坦然回答:“怎么会?我想要的是人人安居乐业、没有犯罪也没有「我们这种人」的理想未来啊。”
贝尔摩德终于忍不住笑了。这种谎话真的有人会信吗,波本,恐怕你自己都不会信吧。
她说好,波本,既然这样那我就把Gin交给你了,如果弄坏了你要赔我。
黑泽阵:……?贝尔摩德,你把我当什么了?还有,你告诉我怎么赔?
降谷零说好。
在贝尔摩德转身的那个瞬间,黑泽阵重重踩了降谷零的脚。
贝尔摩德忽然想到了什么,转过头来,却发现波本表情有点不对。
降谷零强撑着笑容,说:“怎么,贝尔摩德?我说了,我没有动他的记忆,也没有给他洗脑,是他自己要和我站在一起的。”
贝尔摩德没看出什么不对,就略微提高了声调,说:“电影我会拍完,你们别想阻止我,Gin,这是你欠我的。”
黑泽阵跟她对峙了一会儿,终于把视线挪开,说:“行,你随便拍,我无所谓。”
工藤新一试图挣扎:“等等,这个电影……”
要不然还是别拍了吧!贝尔摩德你看少年Jin本人都还活着,你真的要让我演琴酒吗?!
贝尔摩德嫣然一笑:“那就拜托你了,银色子弹,我还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加入组织的呢,有时间我请你吃饭联络感情。”
工藤新一瞬间就有种被什么东西盯上了的毛骨悚然的感觉,他往降谷零和黑泽阵背后躲了躲,让贝尔摩德对波本的意见更大了。
贝尔摩德:波本,你很好,不但把我的Gin变成了这样,还让我的银色子弹真的变成了“银色子弹”,你等着。
她决定改剧本,把剧本里的最大反派改成波本!
——嘛,虽然是小孩子赌气的做法,但聊胜于无吧。反正看样子Gin是不会让她杀波本了,在Gin毫不犹豫地为了救波本对她动手的那个瞬间,她彻彻底底看清了对方眼里的坚定。
波本,还说你没对他动手脚?别开玩笑了!他自己不知道而已!
贝尔摩德满腔怒火地走了。
路过楼梯某处的时候,她忽然停步,捡起某个刚刚熄灭尚未散去余温的烟头,皱眉。
刚才……还有其他人在?
……
四层甲板。
剩下的四个人面面相觑,一时冷场,工藤新一看了一眼好像叫露比的陌生女性,刚想说什么,就看到黑泽阵骤然出手,和降谷零打了起来!
两个人就在工藤新一面前打成一团,两只猫飞快地从黑泽阵身上跑下来,钻进了工藤新一怀里,而刚才还其乐融融表演“波本先生和他忠诚的琴酒”的降谷零和黑泽阵已经在短短十几秒里从栏杆打到地面,又从地面打到楼梯,惊险刺激拳拳到肉。
如果不是清楚黑泽阵的身份,这场面就像是成年公安警察欺负初中生少年,但事实是黑泽阵打得又狠又快,降谷零不得不反击来获取喘息的余地。
他接住黑泽阵像是要取他性命的拳头,喊:
“黑泽!”
降谷零发誓他都听到黑泽那边Hiro惊慌失措的声音了!
“闭嘴。”
黑泽阵加重了点力道,把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在降谷零身上,他现在是少年的体型,缺了点优势,用些小技巧当然无可厚非。
他忽略了背后侦探喊的“你们不要再打了,要打去客房打”,冷笑着问降谷零:
“刚才演得很开心吧,波本?”
不妙。
真的不妙,被压在栏杆上的降谷零心里的警铃疯狂作响。自从他改口叫琴酒黑泽,这家伙也有段时间没叫他波本了,看来今天他是真把琴酒惹毛了,而且他放走贝尔摩德,琴酒不会把贝尔摩德的账也算在他头上了吧?
Hiro救我!你弟弟这次真的要打死我啊!快管管你弟弟!
“琴酒……”
“波本先生,”黑泽阵靠近降谷零,故意放慢了语速,“你修改我的记忆、给我洗脑,把我变成你的人,帮你排除异己,我应该感到荣幸吗?”
“那完全是贝尔摩德的误会!”
危!
降谷零只觉得有个大大的“危”字顶在自己头上,还没想到怎么给人顺毛,就听到黑泽冷不丁问:
“我的头发好玩吗?”
“手感很好。”
顿时,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了。
“……?”
“Hiro救我!!!”
深夜的甲板频频传来惨叫声,远航的游轮藏着什么样的秘密,到底是谁目睹了这一切,又是何人在暗中低语……
诸伏景光:「黑泽,你手累吗,要不然歇会儿?我怕你累着。」
诸伏景光:「Zero,加油。」
救不了,谁让你在需要顺毛的时候说他的毛手感很好的。还有,Zero,你回答得这么果断,以前肯定借打理头发的机会摸过不少次吧。
“波本,你是真希望当我的BOSS?”
“不用了,你才是组织的BOSS……”
工藤新一胆战心惊地看他们继续打,露比看了一眼拉他坐下,说别担心,Silver Bullet,你是新加入组织的吧?他们真要杀人的话不到一分钟就能打出结果,打到现在只能证明两个人都在放水。
“对了,我打刚才就想问了,那边那个是你们组织的人吗?”
露比随手一指,工藤新一顺着她的手看去,看到了楼梯拐角处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呆若木鸡就连手机都掉了的水无怜奈AKA基尔小姐。
工藤新一:“……”
水无怜奈:“……”
她见势不妙,抓起手机转身就跑!
工藤新一赶紧追了上去:“你等等,先别跑,你听我解释!等一等——”
水无怜奈:我知道的秘密太多了!代号银色子弹的组织成员在追我!
她紧急给科恩发消息:「科恩,你说的都是真的!我看到了不得了的东西,我知道你在船上,快来救我!」
侦探跑开后,降谷零和黑泽阵也就不打了。
降谷零揉着肩抱怨:“你真下手啊。”
黑泽阵看了他一眼,转身抬腿踹上了他靠了很久的栏杆,一声巨响后金属栏杆被生生踹断!
银发少年收回腿,冷淡地回答:“我已经看在他的面子上留手了。”
降谷零:……谢谢你,Hiro。
然后他们看向了露比。
露比左顾右盼,发现其他人都走了,除了眼前两尊组织的杀神,这里竟然只剩下了可怜弱小又无助的她自己!
她举手投降:“我还什么都没做!”
黑泽阵对降谷零介绍:“这是露比。组织以前的成员,被抓来的,和平辞职,走了很多年了。”
降谷零惊奇地问:“我们组织还能和平辞职的?”
黑泽阵点头:“能,当然能,她帮那位先生占卜出了一件重要东西的位置,那位先生就放她走了。”
“占卜啊……”降谷零看着露比,若有所思。
“信不信由你,反正东西是找到了。”
黑泽阵也不知道要找的是什么,他只负责把其他组织成员找到的那样东西带回去。那位先生非常重视,不过……黑泽阵猜是骨灰。某个人的骨灰。
时间已经是晚上十一点钟,不早也不晚,他对波本说我先回去了,这个女人是ANI结社的,剩下的就交给你。
降谷零的目光落到长长的银发上,他们在地上打滚半天,现在黑泽的头发上沾了灰尘,有点灰扑扑的。
他相当自然地提醒:“头发脏了。”
黑泽阵抬眼看他:“你想来?”
降谷零眨眨眼,遗憾地说:“你三年前就不让我碰它了。”
等黑泽阵走后,他看向松了口气的红发女人,叹气。
周围没有别人,总算是在一片兵荒马乱里走得只剩他俩了。柯南君那边不用太担心,毕竟基尔也是卧底……赤井秀一说过,如果有情况让FBI通知她就行。
现在,降谷零抱着手臂,问坐在地上的红发女性:
“小泉露比——小泉前辈,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乌丸集团的前代号成员·露比、ANI结社的现代号成员·红隼、公安的警察同事·小泉虚弱地举起了手。
“降谷君,你给黑田打电话吧,我是松本派到ANI结社的卧底,按规定不能跟你直接交流相关的情报。”
总之,这位就是海洋馆事件里提着箱子去救人,以及前几天给风见裕也打电话的……公安同事。
第077章 满月于黑潮之上
小泉露比一直觉得自己的人生足够传奇, 魔法当然是一部分,但作为魔法继承人的她半路就离家出走奔向自由的世界——咳咳,导致现在继承家里魔法的是女儿, 这件事不是很重要, 反正女儿的魔法天赋是她的几百倍,小泉露比的母亲很满意。
总之, 小泉露比十几岁的时候, 被人邀请去抓鬼,她试图跟对方解释这个世界很科学,是没有鬼的,但那个人不信, 她就只好用半吊子的魔法找到了……
呃, 几个窃听器。
然后她就作为反侦察专家被对方的公司录用了。她当初不该答应的, 应该面对黑洞洞的枪口坚定地说不, 但她没有, 结果就是在某个叫做乌丸集团的黑暗组织里待了二十年。
二十年啊!那可是二十年!
她的同事都死了好几批了,她却因为不会战斗不用上前线而一直活着, 甚至不用待在组织里,还能正常地结婚, 生了个女儿。
至于她丈夫也是组织成员这种事就不用提了, 他是公安卧底还跑了这件事就更不用提。哦, 她之所以现在是公安警察, 全都是小泉先生的关系。
总之,她认识了稻草酒这样的知心朋友, 也认识了贝尔摩德这样的塑料姐妹, 还见到了组织里相当有名的人物——琴酒。
在水晶球的视野里是一片柔和月光,怎么看也跟这个组织完全不搭调的少年。
对, 她刚见到琴酒的时候,那还是个少年,他来送东西,本来想送完就走,却遇到了爆炸事故,露比觉得自己要命丧于此了,但那个少年说跟我走,背对着火光却无比冷静,然后带着她一路飞檐走壁离开了火场。
回家的时候她跟丈夫说,如果她遇到琴酒的时候再年轻十五岁,一定会心动的。
丈夫沉默了一下,说,不,我会先下手,轮不到你。
露比:?!你们组织里琴酒粉丝的含量是不是有点高了?
总之她和丈夫互相取笑了彼此,没过多久琴酒就来追杀她丈夫,说露比,你知道茶色(Tawny Port)去哪了吗?
露比:你心里。
琴酒:?
露比有理由怀疑琴酒越来越冷淡都是被他们这些不着调的组织成员逼的。但组织里的生活压抑到让人发疯,只有阴暗地爬行并创死别人才是唯一的出路。
丈夫叛逃后,他们还为了女儿见过一面,丈夫说露比,我要走了,这么多年我甚至不知道你的真名……
露比:其实这就是我的真名,想不到吧我的代号和真名是一个读音。
小泉先生沉默。
露比:你叛逃怎么不带我啊,这个破组织我早就待够了,我当年可是被绑架来的啊(痛心疾首)!
小泉先生更沉默了。他说露比你等等,我给上面打个电话。
然后小泉先生一通操作,把露比做成了公安的线人;几年后露比因为太过倒霉知道了某个不得了的消息差点被灭口,幸好琴酒给了她机会,冒着被恶魔诅咒的风险帮她完成了魔法仪式,她才拿到筹码死里逃生。
离开组织后她通过内部测试在公安某个部门的后勤工作,女儿送回老家给母亲养了,原本生活可以继续平静下去,但是,呃……
大概五年前她去南美调查公安需要的某个情报,被ANI结社的人抓进了他们的组织,并获得了代号。
露比:我不想的,我真的不想。琴酒,你在哪里,救我啊——
这次没人放她走了,毕竟琴酒不可能闲着没事跳槽到ANI结社,所以露比联系了公安的上级,上级沉默半天说这样吧,就当你在那个组织里卧底。不过那个组织不怎么杀人放火,主要是抢宝石,我们还没找到他们的BOSS,暂时没法收网,你先在里面待着。
于是,小泉露比,开始了她新的卧底(摸鱼)生涯……
直到ANI结社看到那部电影相关的新闻,终于准备暗杀黑泽阵,露比见到眼熟的银发少年时,开始觉得不对。
琴酒?不可能的不可能的,这顶多是琴酒的儿子,而众所周知琴酒的爱人是枪与老爷车,他们顶多生出战术人形和变形金刚。
哈哈,怎么可能是琴酒呢,对吧……吧……
“事情就是这样了,”小泉露比叹气,“公安这次行动给了我通知,让我找借口别上游轮了,但琴酒说要在游轮上看到我,我就打了个报告来了。”
她绝望地闭上眼睛。
其实ANI结社这次行动根本没叫她,毕竟她是非战斗人员,但琴酒让她来,她实在是不敢不来啊!于是露比在结社开会的时候慷慨激昂地发表了言论,让大家极为钦佩纷纷鼓掌,然后硬着头皮来了。
以及,波本在东京的照片是鸽子给的,和她没关系,露比还压下过贝尔摩德关于琴酒的照片呢,鸽子还不是拿到了?
“你跟贝尔摩德很熟?”
降谷零跟黑田兵卫确认后,又听完露比的故事,想了一会儿,问了她这样一个问题。
露比迟疑地说也不是很熟吧,你知道贝尔摩德那个女人不能深交,我跟她也就是狐朋狗友的程度。
“今天过后她一定会问你后面发生的事,小泉前辈,请你帮我个忙。”
“我?请说。”
“贝尔摩德早该猜到我和FBI合作,没有动作是因为她以为琴酒死了,这只是让我别打扰她拍电影的交换。但现在情况不一样了,我们互相握着对方的把柄。”
她手里有波本的秘密,不是卧底就是与FBI联手对付组织,但这个秘密即将在组织覆灭的时候过期;
降谷零拿捏着贝尔摩德在意的人,两个,只是他压根管不了黑泽阵,也不可能对工藤新一做什么。
好在他只需要贝尔摩德安静两个月。最多七月份,组织就会彻底消失。
“让她相信我对琴酒和工藤新一做了手脚,只要她不动,那两个人就不会有事。”
乌云遮蔽了月亮。
小泉露比看着浅笑的后辈,又想到放心离开的琴酒,满脑子都是琴酒你这么相信降谷君,你知道他背刺你吗?
她叹气:“我努力一下,她相不相信另说。”
好了,现在她得跟贝尔摩德打一晚上电话来研究这个“邪恶的组织首领波本拳打前BOSS脚踢朗姆洗脑琴酒控制侦探千秋万载一统江湖”的剧本了。
……
水无怜奈终于摆脱了组织代号“Silver Bullet”的工藤新一,躲在船上的某个房间里,跟科恩接上头。
科恩说基安蒂喝醉了,没有人会发现你的,所以你听到了什么消息?
“我录音了,你,你听吧……”
其实水无怜奈到的时候贝尔摩德已经走了,她是注意到贝尔摩德离开才去四层确定情况的,却万万没想到自己能看到长得很像琴酒的少年和组织的现任BOSS波本在打架!而且波本还真的叫他琴酒!
她找到刚才最后的录音,把剪掉可能暴露波本身份后的部分播放给了科恩——呃,至于她为什么知道波本可能是卧底,因为波本和莱伊那个见鬼的假故事,谁会信啊!
所以波本和莱伊一样都是FBI吧,哎。
录音:
「刚才演得很开心吧……你们不要再打了……好玩吗……你才是组织的BOSS……」
科恩听完大为震撼。
“所以,”他想起自己的推断,“琴酒确实是那位先生,而波本也知道这件事。但琴酒因为某个原因必须配合波本的表演,这跟我的猜测完全……”
完全一致啊!
波本胁迫琴酒跟他演戏,想想就知道以琴酒的性格怎么可能心甘情愿,更何况是在贝尔摩德面前演!虽然不知道他们演了什么,但琴酒不爽跟波本打起来实在是太正常了!
所以琴酒一定有什么软肋被波本捏在手里,才不得不配合他……波本实在是太可恶了!竟然这么对琴酒大哥!
(黑泽:你说的软肋是什么?苏格兰?呵,苏格兰要是擦破点皮,BOSS大人肯定比我急)
看到科恩严肃的神情,水无怜奈也紧张起来,虽然她觉得事情不太对劲,比如——
赤井秀一是FBI,那波本应该是友方,琴酒就不可能帮波本。无论琴酒是不是那位先生,他都很清楚赤井秀一跟乌丸没关系!他知道波本有问题!但事情既然发生了,也就是说,很有可能,波本真的如那段对话里所说,把琴酒给……嘶。
水无怜奈严肃地想,没办法了,事情很严重,把消息传给FBI和CIA吧。
半个小时后,收到情报的赤井秀一把那几行字看了一遍又一遍。
茱蒂问:“什么消息,秀?”
赤井秀一恍惚地念:“真实身份是那位先生的琴酒死而复生,没能完全复活就被波本打断,波本对其实施了洗脑和精神操作,贝尔摩德对此表示十分愤怒。”
茱蒂:“……不好意思,你再说一遍?”
赤井秀一站起来:“基尔说情报只有10%的可能是为真,也可能全都是错误情报交叉的结果,她只负责复述。还有份录音。但波本的电话打不通。”
“那你……”
“至少贝尔摩德跟波本吵架是真的。我要回日本。现在。”
……
而电话打不通的降谷零在做什么呢?
他把手机扔下,时隔三年又去给黑泽阵打理那头银发了。
降谷零本来还真没打算来,但诸伏景光给他打电话说快点去阻止黑泽,等降谷零到了才知道黑泽阵是懒得理开打算把银发末端剪了。
好消息,爱尔兰深知他哥兼他爹的这个坏习惯,整个客房里愣是没放一点锋利的东西。
坏消息,黑泽阵随手拿张纸也能做到——只是跟通讯那边的诸伏景光拉扯了半天没这么做而已。
“我没让你来吧。”
这是黑泽阵开门看到他那一刻说的话。但黑泽也没说不让他进来。
降谷零觉得他和诸伏景光在养猫,不确定,再看看。
他嘀咕一句:“既然不擅长打理,为什么要留长发?真就用来钓卧底啊?”
黑泽阵听到他的声音,把正在看的书翻过一页,说:“习惯而已,从小就是这样。”
有点湿的长发从扶手椅几乎垂落到地面,月光顺着晶莹水珠从上流淌到下,轻轻一碰就是璀璨的银河。
如果不是它的主人经常随手裁掉一小截,它本应更长。
降谷零以前面对这种场景时,总在想是不是应该找机会给琴酒来一枪,但现在他得庆幸自己没那么做过。毕竟琴酒应对经验丰富,且是他的同盟;再想想,琴酒不再允许他做这种事,也大约是在知道他的卧底身份后。
这不还是用来钓卧底的吗?
他没说出口,换了个话题:“从小?你家的传统吗?”
刚问完,诸伏景光就小声在他耳边提醒:「黑泽好像一开始就没有家人。」
啧。问错了。
降谷零总觉得琴酒受过相当程度的教育,行为喜好也是相当老派的风格,应该是家庭环境影响的结果,甚至可能是哪来的老派贵族出身,而且从那位先生别墅的装修风格来看,他和琴酒的喜好不太一致。
但如果琴酒是孤儿,他的这些习惯和格外挑剔的毛病是哪来的?
“不是。”
黑泽阵并没有觉得被冒犯,事实上他早就被问过无数次类似的问题,而且降谷先生确实对他一无所知。
他略微回忆了一下,才说:“那是小时候不懂事,被某个女人骗了。”
“骗?”
“我会被人骗让你很意外?”
“是很意外,我以为你从小到大都是很难被骗到的人。”
耐心,谨慎,关注细节,对所有人都抱有怀疑,这样的人应该不容易被骗才对。
降谷零看到黑色的小猫仗着自己有肉垫,偷偷溜到这边,在黑泽阵的头发上滚了一圈。
嗯,沾上毛了。
千万不能让黑泽知道!
他如临大敌地把不断扑腾的小黑猫逮捕,被挠了两爪子,却听到黑泽阵轻声说:
“我幼时住在很偏远的地方,收养我的监护人给了我名字,把我带了出去。但最开始我不是很会跟人交流,监护人就先教我……”
“教你什么?”
“人类的语言?”黑泽阵先自己笑了会儿,才说,“七岁之前我没怎么跟人见过,不会说话,只会写拉丁文。”
降谷零和在听的诸伏景光都沉默了。怎么听,这也不像个正常的童年。
至少跟他们认识里的「琴酒」扯不上关系。
黑泽阵没在意两个听众的沉默,自顾自地说着:“那个女人是监护人的朋友,我跟她见过几面,她给我写信,说我到年纪留长发了,我问她为什么,她说这个年纪的孩子都应该留长发,大人们头发短是后来剪的。”
“你信了?”不会吧,小时候的琴酒这么单纯的?
“没,但她说自己儿子也是这个年纪,还时不时寄她儿子头发慢慢长长的照片给我。后来我才知道有种东西叫假发。”
“……”
呃,谁家的孩子这么倒霉。这得被惦记一辈子吧,不对,那个小孩还活着吗?
降谷零觉得这个人很有可能已经被琴酒灭口了。
黑泽阵用左手轻轻敲了敲椅子的扶手,闭着眼睛说:“她儿子也给我写过几封信,问我生活适应得怎么样,我问他是不是有这个传统,他说是。”
诸伏景光小声问:“他还活着吗?”
黑泽阵好像被这句话逗笑了,也不知道好笑在哪里:“活着,当然活着,还活得挺好。”好到能来杀我。
“你后来还见过他?”降谷零觉得黑泽语气不太对。
“见过,他把头发剪了。”
黑泽阵没有很在意这件事。反正跟他也没什么关系。
诸伏景光轻轻咦了一声,问:“你不是说他没……”
“谁知道呢,反正不是因为小时候骗了我良心不安。”
“你很在意这件事吧。”
“没有。”
“明明就很在意吧。”
“……啧。”
黑泽阵不说话了,任诸伏景光说什么也不回答,还把通讯关了。
此时降谷零终于把黑泽阵头发上的猫毛摘干净,松了口气,手上多了几道猫爪印,皮都没破的那种。
他听到诸伏景光抱怨黑泽挂他通讯,无奈地笑笑,心想Hiro在把黑泽惹毛这点上也很有天赋啊。
降谷零又摸了一把细腻柔顺的银发,总觉得很有成就感,不由自主地笑起来。
“对了,”黑泽阵忽然说,“赤井秀一给你打了五个电话。”
降谷零脸上的笑逐渐消失。
他缓缓发问:“你不是说帮我拿着手机,有人打电话来就告诉我吗?”
黑泽阵把手机扔给他,继续看书:“这不是没人打电话吗?真有急事他就联系你的同伴了吧。”
降谷零:“……”
确实是这样,赤井秀一打不通他的电话就会打风见裕也或者柯南——工藤新一的,没再打电话来的意思就是已经从他们那里了解到了需要的情报。但黑泽你,是真记赤井秀一的仇啊。
降谷零想不通,明明他们这些卧底或多或少都想办法杀过琴酒,只是赤井秀一距离成功近了那么亿点。如果黑泽不是卧底也就算了,既然他是友方,跟大家目标一致,没必要这么记仇才对。
所以赤井秀一到底是怎么做到把人惹了个彻底的?
……
游轮的某个房间。
男人叼着烟,半躺在沙发上,懒洋洋地拨通了某个电话。
“我是黑樱桃(Maraschino),有个消息你想不想听?”
对面的人不知道说了什么。
男人嗤笑。
“行了,记录官,我知道你只忠于那位先生,但这次的情报很有趣,实在是太有趣了。”
他看了看时间,把烟在沙发上按灭,然后随手一扔,摇头晃脑,幸灾乐祸地说:
“一个小时前,我听了一场大戏,可惜没听完就差点被发现,只能走了。你问我听到了什么?哈哈,琴酒其实是贝尔摩德的儿子,他——”
声音戛然而止。
男人的瞳孔微微放大,没说完的半句话变成了破碎的血音,顺着被子弹打穿的喉管流进胃里。
房间的门被打开,站在门口的金发女人再度扣动扳机,往黑樱桃的胸口补了两枪。
贝尔摩德反手关上门,弯下腰,从尸体手里拿走手机,再开口就变成了这个男人声音,就连那玩世不恭的语调也模仿得惟妙惟肖:
“烦死了,这种时候来了麻烦,八卦待会再聊,我先去解决那群蠢货。”
她挂断电话,翻看着手机里的讯息,发现黑樱桃还没来得及向其他人透露情报,嘴角终于勾起一抹笑意。
“你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东西,Maraschino。”
一个波本加上他手里的人就够麻烦了,她不会再让其他任何人知晓Gin现在的状态。接下来,黑樱桃的身份就借她用用吧。
还有黑樱桃打电话的这个人,记录官-加尔纳恰(Garnacha),只负责为那位先生整理以往的情报,从不出现,没有任何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包括贝尔摩德,也包括琴酒。
他只单方面地接收情报,并给予回报,从不透露情报,没人知道他掌握了组织多少秘密——哪怕里面有很多都是乱七八糟的谣言。
啧。
麻烦的人物。
贝尔摩德拿出另一块手机,给黑泽阵打电话,电话接通后她懒洋洋地靠在沾血的沙发上,语气像在撒娇:
“Gin,你弄坏了我的手机,记得赔我。”
电话那边的人沉默了一会儿,才说好。听筒里还有猫的叫声,少年低声跟猫说别叫了,结果两只猫叫得更欢。
贝尔摩德扑哧一笑,等电话那边的人终于忍无可忍地把猫丢到门外,才说:“看来你最近过得不错?”
“没有。”
黑泽阵的回答一如既往的冷漠。
贝尔摩德很了解他,可以说琴酒这个人有时候就是看心情随意回答问题的,而百分之九十的情况下,给他两个选项,他会给出否定的答案。
他不喜欢顺着人说话。从不。
贝尔摩德就问:“那就离开波本,来我这边吧?”她没有在开玩笑,她是认真的。
黑泽阵的回答相当平静:“没那个必要。”
贝尔摩德哼了一声。
“当年——”
“波本在我旁边。”
她本想说点让人怀念的旧事,但黑泽阵一句提醒让她完全没了兴致,接下来电话那边也换了人,听筒里传来的是波本的声音。
“贝尔摩德,死心吧,他是不会跟你走的。”(家里有个苏格兰,隔壁还有仨小孩,他真的很忙)
波本的声音有点无奈,但贝尔摩德还是听出了点炫耀的意思。
她冷笑,说波本,没想到你是会用这种手段的人。
波本回以轻笑,说贝尔摩德,我说过,我没对他做什么,我跟他之间的关系,比你想得还要牢固得多。(都是卧底)
贝尔摩德气得挂断了电话。
她就知道,波本的话是一句都不能信!
“Gin……”
嗯,她不知道的是,电话挂断后波本和琴酒又打了一架,苏格兰说你们打吧,我要去睡觉了。
至于赤井秀一,他在从美国去日本的路上,刚从工藤新一那里得知水无怜奈的情报是个误会,以及,黑泽阵真的是琴酒的消息。
侦探是这么说的:“赤井哥,如果你坚持觉得他是琴酒的儿子,那就别回来了,贝尔摩德刚才说自己是他妈,还是波本舍命把贝尔摩德救下来的。”
赤井秀一:……柯南君也会说冷笑话了。还有,你变大了就不叫赤井先生也不叫冲矢哥哥,直接喊我赤井哥了是吧。
“你见到贝尔摩德了?”
“啊,忘记说了,我现在是组织的成员,波本先生的亲信,代号‘银色子弹’。”
赤井秀一,陷入了沉思。
第078章 满月于黑潮之上
6月8日。晴。
漫长的夜晚过去, 这是“青鸟”出海的第二天,就在乌丸集团暗潮涌动、中国高中生奋战高考的时候,万众瞩目的时刻终于要来临。
脸上带着礼貌微笑的夏目财团理事长夏目渚和他的弟弟现身, 表示宝石“青鸟”的展出将确定在下午两点钟, 在此之前,请各位客人阅读工作人员发放的《逃生指南》。
宾客们拿到这份《逃生指南》, 有人会心一笑, 有人魂惊魄惕,有人眉头紧锁,有人跃跃欲试。
问:为什么你们的逃生指南上有常见有毒物质的辨别方法、拆弹技巧和遇到尸体的应对指南?
答:根据以往的经验,掌握这些技能有助于提高乘客在游轮上的生存概率, 比如昨晚我们就已经找到了两具无法辨认身份的尸体。
问:那为什么上面还标注了附近岛屿的位置和当地气候环境下荒岛求生的详细方式?怎么还有如何跟鲨鱼搏斗?
答:如果“青鸟”号爆炸沉海, 拥有这些知识的您将顺利活到救援人员赶到的时候;我们比较建议您在睡觉的时候穿着救生衣预防不测。
问:万一我遭遇不测……
答:我们免费提供尸体托运服务, 飞的(dī)传输, 七日必到。
工藤新一在餐厅里把这份《逃生指南》看了两遍, 表示上面的技巧确实都很实用,他还从中学到了附近岛屿的分布情况和气候知识。
他旁边是戴着帽子、正在看报纸的降谷零。他的帽檐压得很低, 作为一个普通乘客出现在这里的降谷零并不显眼。
报纸是爱尔兰让人空运送来的,看得出来他不缺钱了。
对面坐着的是黑羽快斗, 昨晚去踩点的怪盗正在靠着人肩膀呼呼大睡, 被靠着的人是黑泽阵, 银发少年微微侧了下头, 还是没把口水差点流到他头发上的小孩给推开。
乌鸦唯一的儿子,他答应了帮乌鸦照顾, 稍微忍一下也不是不行。
From Crow(备注:掉毛的乌鸦)-
我跟你千影姐去守株待兔, 船上的小白鸽就拜托你养了,Juniper。他很好养的-
对了, 快斗怕鱼,如果他掉进海里你记得捞一下-
结社代号“灰狼”的成员疑似来了日本,如果他上了游轮,你要小心。他是个不择手段的人,负责调查和处刑结社的代号成员,而且对你很有意见。他调查了“黑泽阵”的情报。
From Gin(备注:小夜莺)-
无所谓-
他们还杀不了我。
黑泽阵对有人追杀他向来是无所谓的,在过去的二十年里他都被追杀习惯了;而且ANI结社的人不可能全都信任他这个新人,这样会让黑泽阵觉得他们组织的人脑回路都有问题。
哦,这个好像不用怀疑,他们的脑子就是都有问题。
“琴酒哥哥。”
江户川柯南、不,工藤新一小声地喊他,大概是怕吵醒还在睡觉的黑羽快斗。
黑泽阵看过去,发现侦探正趴在桌子上,用一只手撑着脸,另一只手指向呼呼大睡的黑羽快斗,问他:
“今天下午那两个组织都会出现,放任这家伙继续出去当怪盗真的好吗?也太危险了吧。”
无论是来之前的时候还是昨晚准备睡的时候,工藤新一都跟黑羽快斗说过这件事,但基德根本就不听他的,说什么“预告函都已经发出了,怪盗是不会临阵脱逃的”,让人完全没办法。
虽然名侦探能理解他们怪盗喜欢耍帅的想法,但这次也太危险了吧……除了乌丸集团和那个叫ANI结社的组织外,好像还有不少同行来浑水摸鱼了;而且就船上的侦探数量,你们怪盗还真敢来。
“危险吗?”
这就是黑泽阵的回答。
银发少年的脸上写着就这点事,你在说什么,工藤新一翻译了一下,黑泽阵的意思是“反正都是一群废物,能有什么危险”,一时语塞。
降谷零放下报纸,叹气:
“黑泽,别把你的情况套到小孩子身上,他们只是普通人。”
黑泽阵看了他一眼,端起茶杯,无情地戳破了事实:
“精通易容、变声、逃脱、魔术手法、枪法、开锁……而且记忆力超群、遇事冷静果断的普通小孩?别告诉我你们公安没动心。”
优秀同行的基本素质都有,而且每次偷走宝石都会还回去(虽然有例外但那些宝石均存在问题),成为怪盗的契机是阻止某个组织,想想就符合各大同行组织的招人准则。
至于怪盗基德是国际罪犯这回事?哎呀,八年前怪盗基德活跃的时候他还是个小学生呢,所以他肯定不是怪盗基德!
“毕竟他才18岁,我们会感兴趣也是理所当然的。”降谷零并不否认,“不过公安不雇佣未成年。”
后半句话意有所指。
黑泽阵当然知道降谷零在说他背后的机构,以及当初他协助公安的事,但他没有解释,于是餐桌上又重新安静下来。
工藤新一正在思考。
他现在趁黑羽快斗睡着,把人绑起来塞到房间里过完今天能不能……还是算了吧,一百个手铐也拷不住基德那家伙,只能下午看着点了。
与此同时。
正在船舱内到处找江户川柯南的服部平次:人呢,我那么大一只小学生工藤去哪了?(烦躁抓头发)工藤,你快出来啊!
正在船舱内到处找黑羽快斗的白马探:人呢,我那么大一只怪盗基德去哪了?总不能打电话跟他说这次很危险吧……
两人从位置隐蔽的餐桌附近路过,因为黑羽快斗在呼呼大睡,工藤新一趴在桌子上,于是服部白马完美错过目标并顺利会师。
白马(思考):这个服部平次有没有可能是基德假扮的?我记得关西那边有剑道比赛,服部平次有赛程没法上游轮才对……
服部(疑惑):他看我干什么?我们也不熟啊。等等,工藤昨天说白马应该还在英国,难道说这个白马其实是怪盗基德假扮的?
气氛,一时间变得焦灼起来。
嗯,事实是这俩人一个担心黑羽快斗,一个担心工藤新一,就各自临时找理由来了。
……
下午。
天有些阴沉,稍冷的风从海面上传来,带着陆地上没有的凉意;暗沉的海水依旧平静,仿佛要将注视着它的人彻底吞噬。几只灰扑扑的长尾海鸟落在桅杆上,互相啄着羽毛,发出人类听不懂的叫唤。
或许是某种山雨欲来的预感席卷了整座游轮,一直到展会即将开始的两点钟都没有再发生案件。
爱尔兰扒着黑泽阵的腿哭了半天,最终被他弟弟拖走去展厅了。
夏目同学把他哥踹出去又回来跟黑泽阵道歉,说对不起小阵,我哥给你们添麻烦了,我这就把他扔进垃圾桶。昨天他想来想去,明白了一个道理,他哥管黑泽侦探叫爹关他什么事,他又不记得那么小时候的事,他认识的只有网球部的小阵而已。
“不用对不起。”黑泽阵也没去纠正夏目的称呼,相当平淡地说了句,“他从小到大都在给我添麻烦。”
“……”
夏目同学沉默了一会儿,说不好意思,那我回去打他一顿,以及我哥说的关于你的事是真的吗?
黑泽阵眉头一皱,他哪里知道爱尔兰怎么解释他的问题,难道不是把组织的事告诉他弟弟了?他看夏目舟的表情,完全不像是知道了组织的事在后怕的样子。
“他说什么了?”
“夏目渚说这个世界存在里外两侧,里世界是神秘与魔法的影子世界,表世界与里世界都有对应的人,比如怪盗基德就是工藤新一的倒影,而你是在里世界被封印了二十年刚醒来的魔王,现实世界的你是我们的养父。”
“……?”
黑泽阵缓缓打出一个问号,正在他身后喂猫的降谷零也打出了问号。
很久,面对夏目舟求证的目光,黑泽阵略微不忍心看爱尔兰被他弟弟打死,就说:“关于我的描述不做评价,但这边这个金毛在另一边的(地下非法)世界里是黑暗组织的首领,人称白色恶魔。”
降谷零:“……喂!”
好像没什么问题但是黑泽,你这样骗小孩真的好吗?还是说爱尔兰就是这么被你从小骗到大的?!
他发现爱尔兰的弟弟看过来,就说:“别听你哥胡说八道了,我是你哥的朋友,宝石展览的时间就要到了,我们去展厅那边吧。”
夏目舟:“……”
但他没记错的话,他哥跟他说那个金发的侦探其实是他的老板,某个黑暗组织的首领,人称白色恶魔……
可、可恶,所以这个世界是存在魔法与神秘的,只是人类进化的时候没记得带上我对吗?
初中二年级的夏目舟,如是想。
两点钟。
“青鸟”游轮三层的中心是一座巨大的展厅,据说是专门为了那颗同名的宝石准备的。它配备了相当程度的安全措施,并且处在重重包围中,保证来偷宝石的怪盗进去就没法再出来。
据说这座游轮在设计之初就考虑过跟怪盗基德对阵的情况了,当年的夏目先生热衷于收集宝石,也因此跟怪盗基德打过几次交道;跟三十二阶暮色馆一样,游轮“青鸟”也是夏目润和阿黛拉·卡里娜送给“老朋友”怪盗基德的特别礼物。
除了那颗被赋予了医学奇迹意义的“青鸟”外,这座展厅里还有夏目夫妇生前收藏的各类宝石,爱尔兰选择将它们带出来晒晒太阳,这也是一群宝石爱好者、收藏家冒着跟宝石一起沉没的风险也要来这座游轮上的原因。
要知道这里可是东京!游轮!怪盗!
只要想想就知道肯定会出事吧?!要不是夏目财团真的把宝石都带到海上展出,他们打死都不会来!
此时的展览大厅里相当热闹,几乎游轮上的所有乘客都聚集于此。有人正在以专业的态度欣赏放在展柜里的其他宝石,有人频频往被展厅暂未开放的另一侧看去,期待那块马上就要被展出的宝石,还有人正在擦枪,有人在检查炸弹,有人在敲工作人员闷棍,有人在中央控制室捂着脸叹气。
十几分钟后,在众多侦探、记者和警察们感叹竟然没有出事的时候,把自己整理得一丝不苟的爱尔兰姗姗来迟,出现在了大厅的中央。
爱尔兰:好多人,好长的演讲稿,想死,放我回我的深海比奇堡……
他微笑着跟大家打招呼,然后开始按规矩介绍宝石和这座被特别建造的游轮。
“没错,其实我的父母很喜欢怪盗基德,也对他发出过多次挑战——应该说是八九年前的那位怪盗基德,我觉得他跟现在的怪盗基德不是同一个人呢。”
根本不知道自己已经在黑泽阵那里见到过怪盗基德本人的爱尔兰正在随口胡编应对记者。
“青鸟是父亲送给母亲的礼物,啊、被怪盗们偷走的话?其实母亲曾经说过想拿这块宝石来做跟怪盗们的挑战哦?所以就算‘青鸟’真的到了怪盗基德手里,她也会很高兴吧。”
换了身伪装,在人群里偷偷打哈欠的黑羽快斗:那你刚才就可以把宝石送给我,五分钟前我们还见过面……
不管在场的人都是怎么想的,总之,爱尔兰终于结束了他的演讲和记者们的问答,而在他身后,躺在玻璃柜里的海蓝色宝石正在巨大吊灯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青鸟。
被放在玻璃柜里的宝石安静地躺在深蓝色的布料里,切面闪烁着璀璨的光辉,像一丛眨眼间就要飞走的从银河尽头而来的光。
夏目财团似乎并不怎么在意宝石会被偷走的事,也没有大搞先进的安保措施让谁也接近不了宝石。事实上它就被放在没通电也没搞神奇防御的展柜里,那位年轻的理事长还非常轻易地把它拿了出来。
什么?你怎么不守规矩?!挑战怪盗特别是怪盗基德是有流程的!刚入行的新人给我老老实实地把宝石放回去啊!
——来看热闹的空巢老富豪在心里咆哮。
此刻这么想的不止他一个人,因为就在爱尔兰拿着宝石,说“其实我母亲一直把这块宝石戴在身上”的时候,有个漆黑的影子从人群里飞出!
她掠过人群,眨眼间就到了爱尔兰面前,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下……
被从展厅墙壁里射出来的子弹击中倒地了。
对,就是“嘎”的一下,扑倒在地,再起不能,然后被训练有素的工作人员拖走了。
爱尔兰依旧拿着宝石,动都没动,以多年来面对朗姆的职业微笑镇定地说:
“不用担心,那个是麻醉子弹,我们的展览大厅非常安全,毕竟我的母亲是怪盗基德的粉丝,就算不慎被打中也不会有危险的。”
他还把宝石抛着玩了两下,看得所有人胆战心惊,随后跟旁边的人示意了一下。
站在他旁边的是一位高高瘦瘦的中年人,面容端正,穿着灰色的西装,是被聘请来的安全顾问,他清了清嗓子,介绍道:
“这是‘怪盗对策系统’的一部分,自动识别系统的判定标准是空间内物体的移动速度,所以接下来请大家不要在展厅里奔跑,可能会被当成怪盗。啊,小孩子没关系,就算一直跑来跑去也不会被识别的。”
毕竟设计的最大要求是安全而不是抓住怪盗,安全顾问对这种老板的心态可是太清楚了——抓怪盗基德是次要的,打广告才是主要的,总不能让客人受伤吧?
他想到这里,开了个玩笑:“如果有身高低于130cm的怪盗,那我只能提前祝贺他通过我设计的第一道关卡了。”
黑羽快斗听完就特别愉快地给工藤新一发消息:快,怪盗江户川,该你上场了!
工藤新一:……
你是故意的吧!我现在可是名侦探工藤新一!而且专门建来抓怪盗基德还被公安做了二次升级的场馆怎么可能就这点机关啊!
工藤新一:实不相瞒,这块宝石我拿着玩过,还差点把它忘在已经被封闭的海洋馆里了。
黑羽快斗:……
他们是在某个群聊里说话的。
黑泽阵看到两个小孩的聊天,笑了笑,把手机放回去,继续在展厅外面的走廊里前行。
这座展厅外面的走廊是“双层”的,内外的走廊装饰都一模一样,从门口匆忙离开的人很难看出其中的区别;而这也是展览大厅设置在游轮内部的主要原因,稻草酒似乎偏爱这样的欺骗性设计,黑泽阵倒是能凭借对她的一点了解猜到这些小把戏,新来的怪盗就难说了。
“稻草酒,你留下的东西可真多。”
一段令人津津乐道的故事,几座留下欢声笑语的建筑,两个还算不错的儿子,谜题、挑战、乐趣,和给老朋友的回忆。
黑泽阵并不觉得他跟稻草酒有多少交集,只是在那两年间见过几面而已,不过稻草酒本人似乎对他的印象非常深刻……
他还未细想那些往事,就听到隔墙的另一侧传来重物轰然坠地的声音,整座游轮都晃了几下。
然后,走廊里的灯彻底熄灭,眼前变得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开始了啊。”
穿着黑风衣的银发少年靠在墙上,没带烟,就闭着眼睛慢悠悠地在那里吃饼干等人。
别让他等太久,不然会很无聊。
傲慢的猎人在黑暗里等待他的猎物,或者说送上门来的礼物,不管来的是谁,他都会照单全收,因为今天的收获并不重要,他来这里,就是打发时间而已。
喧嚣人声从墙的另一侧传来。
……
发生了什么呢?
几分钟前,就在客人们的注意力被宝石吸引的时候,那个工藤新一进门看着就很危险的吊灯忽然地、不出所料地、情理之中地掉了下来!
幸好夏目财团早有准备,吊灯下面的区域根本不能走人,而且这座吊灯也不是那种会碎出侦探节目效果的玻璃吊灯,整个掉下来压根不带坏的,顶多是金属条弯了一下。
但这场面还是引起了不少人的应激反应,有人连退数步开始(熟练地)尖叫!
下一个瞬间展览大厅里的灯就忽然熄灭,只有打给那些宝石的独立光源依旧在散发微光。
不,还有计时器的红光……
“不好!快趴下!”
谁把炸弹直接带进展厅里来了啊!你们这届偷宝石的路子是不是太野了一点?!万一直接给你炸没了怎么办?!
烟尘、爆炸、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
有个黑影出现在已经被破坏的展台边缘,而此刻放在展柜里的宝石已经消失无踪。
“是怪盗!快抓住他!”
一群人喊着冲了上去,“青鸟”号的安全顾问见状高喊:“等等,这个大厅里的对策系统是独立电源……啊,说晚了。”
嘎。
一个侦探倒在地上了。
嘎。
一个警察倒在地上了。
嘎。
拿走宝石的犯人也倒在地上了。
不过很快就有人从犯人手里拿走了正在反射微光的宝石,接力继续往外跑!
慢慢地、慢慢地……往外跑。
侦探、警察、记者、安保人员们也在慢动作往前追,伴随着紧张快速的大喊和不断有人倒下的身影,整个场面就像是被0.25倍速播放的电影。
“站住!你已经跑不掉了!”往前跑一步。
“那是谁?怪盗基德吗?”往前跑一步。
“不是,怪盗基德还没现身,他如果出现的话肯定会嚣张地穿他的白衣服!”语速很快地边喊边往前跑一步。
“可恶!所以说到底为什么会来这么多怪盗……啊!”往前跑了两步并倒下。
“中——森——警——部——”
无敌的中森警部倒下了。
而在展台旁边,距离刚才的爆炸很近的高中生慢慢站起来,白马探没有立刻去追怪盗,先把人扶起来,往空空如也的展柜看了一眼,问:
“你没事吧,工藤?”
“还行,爆炸规模不大,只是被冲了一下,白马,你……”
他话还没说完,就有枪声在黑暗的环境里响起!这次可不是跟小孩子开玩笑的防御系统,而是有人真的开枪了!
目标就是刚才拿走宝石的犯人!
犯人发现自己在某个宝石的展柜旁边,几乎就是被开枪的靶子,握手成拳大力出奇迹,一拳砸碎了展柜的玻璃!照亮宝石的灯和放在里面的宝石跟玻璃碎片一起落地,犯人为了不引起注意,改为趴在地上匍匐前进。
呃,为了避免被黑暗中的敌人枪击,客人们安静地按照《逃生指南》的说明躺在地上装死,顺便玩手机。
而追着怪盗跑的侦探和警察们也在匍匐前进。
一位记者拍下了这惊人的一幕:《“青鸟”号上突现诡异场景,乘客们集体在地上阴暗地爬行?这到底是人性的泯灭,还是彻底的放纵?》
“噗。”
有很轻的笑声从上方传来。
手电筒的光打过去,一道白色的影子正在展厅的侧门处——白色斗篷,礼帽,魔术枪,还有正在他手里的宝石“青鸟”。
“怪盗基德!”
中森警部在昏过去的前一刻,发出了灵魂的呐喊。
手电筒的光就像舞台的聚光灯将怪盗周围照亮,魔术师摊开手,假装无奈实则愉快地说:
“诸位,就算见到我,也不用这么欢迎吧?”
趴在地上的人:……
侦探暴起!
“怪盗基德!你是什么时候把宝石——”
他的话没能说完,就有人先手举枪对准了怪盗,不过怪盗似乎早有预料,一个干脆的落地躲过子弹,披风一抖转身就进了侧门。
“再见了大家,‘青鸟’我就带走啦?”
“服部!追上他!”
有人喊正在门口的服部平次,而服部平次不等他们喊就已经转身追了上去。
走廊里的灯已经熄灭,怪盗像一片飘飞的羽毛穿过走廊,服部平次追得很紧,不知为何还有其他人追上来,但这个走廊……
这个走廊怎么全都是机关啊!
来的时候不是这样吧?!
服部平次看着前方的怪盗相当灵巧地穿过弹出的障碍物和层出不穷的机关,其反应速度就像早知道这些机关一样,就在他想怎么抓住怪盗的时候,背后的人却忽然开枪。
等等!我们是在抓怪盗基德,你们怎么?!
“喂!”
他转身往回看,却只看到了枪口的火光!幸好对方瞄准的根本不是他,而是不远处的怪盗,子弹擦着服部平次过去,似乎打中了什么东西……
呛人的白烟在走廊里散开。
服部平次:这都是什么事啊?!后面那些人,好像根本就是冲着杀人来的!
枪声交错响起,服部平次蹲下来躲在墙角,飞快地转动脑筋想办法从这个情况里脱出;而就在这个时候,有人捂住了他的嘴巴,把他往后拖去。
服部平次:糟了!
他刚想拼命挣扎,却听到耳边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嘘,别动。”
是工藤的声音。
服部平次被拉到墙内的某扇暗门里,暗门刚一闭合他就反手把人按在墙上,打开了手机的手电筒。
“你……”
对方没防备被他抓住,用手挡住脸,服部平次强硬地掰开他的手,一看果然是怪盗基德的衣服+工藤新一的脸,怪盗没跟他打,压低声音说:
“他们很有可能会发现这道暗门,我们先离开这里。”
“行。”
服部平次把手机收起来,暂时也不忙着抓怪盗了,用手机往周围照去,这里好像是另一条看起来很相似的走廊。
他往前走,边走边问:“你是用工藤的身份进来的?为什么每次都要他的脸啊,习惯吗?”
“呃,”怪盗跟在他后面,小声说,“服部,我就是工藤新一。”
“……?”
服部平次回头,把穿白色礼服的怪盗上上下下看了两遍,不信邪地去扯了一把怪盗的脸,终于大惊失色:
“工藤,难道、难道那个新闻是真的,你就是怪盗基德?”
穿着怪盗基德衣服的工藤新一差点跳起来:
“当然不是啊!我才不是那家伙呢!我穿他的衣服是有原因的,那群人不是在追杀我们吗?”
“那怪盗基德……”
“啊,他啊,还在展厅里吧。”
……
展厅里。
混战结束,黑暗里船上的医生组正在训练有素地抢救昏迷的人,侦探和警察们终于离开大厅去追怪盗基德,一片黑暗的环境下什么都看不清,只有快乐小机关的声音此起彼伏。
想提醒他们别追了的安全顾问扯了扯嘴角,心想算了,反正“青鸟”号准备的都是玩具,走廊里也没什么尖锐的东西,他们最多提到墙撞伤自己的脚——就算是墙我们也垫了缓冲材料的!突出一个不能再安全!
白马探站在“青鸟”的展柜前沉思了一会儿,转过头,目光捕捉到正在离开大厅的工藤新一的背影,也往那个方向走过去。
走廊里一片黑暗。
“工藤。”
白马探叫住了正往“怪盗基德”离开的相反方向走的“工藤新一”。他看着前方的人停下脚步,但是没有回头,心里的猜测就已经基本确定。
“你要去哪里?还是说,我应该叫你怪盗基德?”
又或者黑羽快斗?
同学的名字在嘴边转了两圈,但白马探还是没有把这个名字说出口的打算,反正就算说了那家伙也不会承认,就这么一直继续侦探怪盗的游戏吧,黑羽。
果然,前方的人发出熟悉的低笑。
“哟,侦探,好久不见。”
披风一掀,转身的“工藤新一”就已经变回了熟悉的怪盗基德,少年灿烂地笑着,黑暗里的魔术师仿佛在发光。
他的食指和中指间夹着一块漂亮的海蓝宝石,怪盗得意洋洋地问:
“你是来找这个的?”
“果然在你手上啊。那刚才的怪盗是——”
“哦,那个是工藤新一,他非要穿我衣服,说他有博士的道具逃跑比较方便。”
“……?”
白马探还没听懂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就看到前方的怪盗向他举起魔术枪,枪口飞出的是——
是,一大堆工藤新一参演《来自黑暗组织的Jin》的初回海报。
黑羽快斗用海报遮住了白马探的视线,转身就跑,蹦蹦跳跳相当快乐。
“我先走啦!你是抓不住我的!”
“喂!你等等!”
白马探追了上去。黑羽快斗你这家伙!我这次来日本是要告诉你……不,他明明知道这边很危险吧。
真是胆大妄为的怪盗。
他一边想一边跑,却看到前方的怪盗基德忽然停下,甚至往后退了两步。不远处开着的门透着光,将周围微微照亮,而就在他们面前的走廊里,有个穿着黑衣的男人在昏暗的环境下对他们举起了枪。
“怪盗基德,你果然还没死,这么说来组织里果然有叛徒啊。”
黑羽快斗退到白马探附近,用余光看到白马,就挡在了白马探前面,刚才还在紧张追逐的两个人转瞬间就默契地站在了同一个立场上。
怪盗保持着冷静的声音,脸上却有点冷汗:“斯内克,原来你还没退休啊。”
斯内克虽然没看到,但知道怪盗基德要做什么小动作,提前预判:“别动。另一个‘怪盗基德’也在船上吧?宝石在你身上,还是他身上?”
白马探也知道斯内克。
事实上他当初就是为了调查蜘蛛才来日本……不过蜘蛛已经被抓,整个结社都开始行动,他担心是黑羽快斗这家伙做了什么才特地过来,结果黑羽快斗请了长假,黑羽家也根本没有人在,白马探才不得不来游轮。
“跑。”他低声说。
黑羽快斗却拉住他:“再等等,因为……”
斯内克知道怪盗基德很难缠,也没有在这样的黑暗里乱开枪的打算,他正拿着对讲机交谈:
“我找到怪盗基德了,你们快来——喂?喂!人呢?”
通讯的另一端安安静静,什么声音都没有,就像是死了一样。
斯内克顿时变得紧张起来。
而被黑羽快斗拉住的白马探,看到斯内克身后的黑暗里,有个影子正以不紧不慢的步调往这边走,长靴踩在地毯上,一点声音都没发出。
血的味道在空气里蔓延。
斯内克也意识到了这不同寻常的情况,他转身,看到的是——
染血的银色长发,正在滴落暗红色液体的黑风衣,无机质般的墨绿色眼睛。
少年拿了把船上到处可见的餐刀,随手扔掉被他捏碎的对讲机,穿过黑暗来到斯内克面前。
浓厚的血味和似曾相识的脸让斯内克瞳孔猛地一缩。
“夜莺!原来是你!”
黑泽阵先扫了一眼那边的两个少年,才转过去,给了斯内克一点眼神:
“你才知道?”
第079章 满月于黑潮之上
危险。
这是白马探看到那个白发少年时候的感受, 他的侦探直觉给他的唯一反馈就是眼前的人很危险——极度危险,甚至远远超过拿着枪并且跟怪盗基德交手数次的斯内克。
明明看起来只是初中生,也没有携带致命的武器, 可他站在那里就让人觉得浑身发冷, 就好像浸没在黑暗里的一块冰。将斯内克的同伴解决的人无疑就是眼前的少年,从随意捏碎对讲机的力道看, 对方绝不可能是没经受过训练的普通人。
不妙。
冷汗浸透了白马探的脊背。趁对方的注意力在斯内克身上, 他本想拉黑羽快斗快点离开这里,可被叫做“夜莺”的银发少年只是往这边扫了一眼,黑羽快斗就像是被吓到一样僵在那里,扯都扯不动。
黑羽快斗!这种时候你在发什么呆啊?!
“夜莺……”
斯内克的声音听起来咬牙切齿, 怒不可遏。
“我就知道是你, 莫名其妙要加入组织的人, 其实你就是宫野透派来的卧底吧?!蜘蛛的事也是你的做的!”
时至今日黑泽阵听到宫野透这个名字还是会笑, 他微微扬了下嘴角, 漫不经心地回答:
“你说是就是吧,我确实跟他很熟, 但算不上他的人。而且,我来对付你们组织, 是受别人的委托, 与那边的组织无关。”
他心情很好地多说了两句, 但在斯内克看来这平淡的声音和心不在焉的态度就像是挑衅。
同伴的生死尚未明确, 斯内克能做的就是逃离这里or放手一搏。
可他还没动——是的,斯内克甚至没想好应该选哪边, 就被人重重地踹上腹部, 背部砸到墙上,枪脱手飞出, 天旋地转间一片光滑的暗银色如流水般从眼前飘过,下一秒他就被夜莺用压倒性的力量踩着脑袋倒在地上,上方传来的是那个少年与恶魔无异的声音:
“给你个机会,告诉我灰狼在哪,我就留你一命。”
黑泽阵当然没打算在这里杀人,某个公安警察正在中央控制室通过红外摄像装置盯着他,真做出什么的话他下船就不用回家了,但吓唬斯内克倒是没什么问题。
靴子上也在滴血。
斯内克不知道落到自己脸上的是谁的血,是他的同伴的?还是这里的保安的?夜莺来的时候走廊里太安静了,一点声音都没有——他早该想到的!
他早该想到!
那位克里斯汀·埃贝尔导演一向以选角选到“本人”而闻名,既然“夜莺”的原型是“乌鸦”,那个可恨的卧底,那现在的夜莺也肯定是卧底啊!那位先生真是昏了头,竟然让卧底在这个节骨眼上加入组织!
他终于明白了一切,怀着满腔愤怒和不甘,恶狠狠地对踩着他的夜莺说:
“我是不会告——”
“哦,那你没用了。”
黑泽阵懒得听他说完,抬脚往斯内克胸口重重踩了一脚,斯内克只觉得自己像是被重锤猛击,腥甜味涌上喉咙,然后脑袋被撞到墙上,接下来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银发少年抓着斯内克的脑袋把人撞晕在墙上,轻描淡写地松开手,转身往黑羽快斗的方向走。
带着血的脚印留在地毯上,就像文学作品里经常描写的彼岸花;他走到黑羽快斗面前,伸出手,却听到白马探的声音:
“别靠近他!”
白马探在黑暗里捡起了斯内克的枪,对准了近在咫尺的银发少年,这个距离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打偏,但他完全没有制止对方的信心。打赢那个家伙?就凭他和黑羽快斗两个人怎么可能?!
但眼看着对方沾血的手就要碰到黑羽快斗,白马探来不及犹豫,就做出了选择。
“你对我造不成威胁。”
黑泽阵觉得有趣,就跟试图保护小白鸽的年轻侦探说了句,结果看到对方变得更紧张,忍不住笑了。
他故意慢吞吞地说:“如果我要杀他,你是拦不住我的。”
黑羽快斗:呃……黑泽哥,还是叔,你别玩了,白马他不经吓的……
救命!他本来是想提醒白马这是自己人的,但黑泽阵就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就像初见的晚上黑羽快斗叫他“美丽的银发小姐”的时候……于是黑羽快斗就闭嘴了。
现在他只能在心里想白马你冷静,我爸认的银发弟弟他脾气很好的,只要你没认错他的性别他就不会生气,其实看错了也没关系,只要道歉他就会原谅的……
“斯内克叫你夜莺,”白马探在这种情况下还能保持冷静,“你跟结社不是一路人,能放过我们吗?”
黑泽阵笑了声。
“你已经拿枪对着我了,还指望敌人对你手下留情吗,小孩?”
他说到一半,声音陡然冷了下来,威胁的意味不言而喻。
小孩?
这个称呼让白马探不得不分了少许注意力过去,但无论怎么看,那个银发少年都是正·在·生·长·期的初中生,而不是因为某些先天病症无法长高的人。他的骨架尚未长开,身形也是偏瘦的,如果是经受过训练的成年人,无论是否保持了少年的姿态,都不可能一直维持这样的体型。
那他是什么?因为某种原因返老还童的人?那种情况真的存在吗。还是说,跟魔法有关的那群……白马探想到自己认识的会魔法的朋友和同学,自然而然地往「那个方面」想了。不,那种情况也太少见了。
黑泽阵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考:“你想好了吗?我给你挑战我的机会。”
白马探的视线越过银发少年,落在想跟他说什么的黑羽快斗身上。确实,他应该丢下这个明知道危险还要来游轮的怪盗自己走,但……
他绝不会那么做。
开玩笑,怪盗基德只能由他来亲手抓住,不然他明知怪盗基德的真实身份到现在都没有告诉警察是为了什么?
一定有办法的。
白马探想,一定有摆脱这种局面的办法。他看着对面的两个人,深吸一口气,说:"我……”
“他们在那边!”
走廊的另一侧传来声音,急促的脚步声就像是乱入舞台的不和谐音符,马上就要到这边来。白马探注意到银发少年变得不耐烦起来。
黑泽阵伸手拽过黑羽快斗扔到白马探那边,说:
“他们的人来了。你们找地方躲起来。”
白马探愣了一下。
黑羽快斗倒是反应很快地拉着白马就跑,边跑边说快走快走,那个动物园和另一个组织的人都在这里,咱俩加起来都不够他们塞牙缝的,我知道这里有个安全屋……
“等等,那他?”
白马探扔下枪就跟着跑,但反应迅速不代表他搞清楚了现在的情况,他往后看,那个银发少年已经跟来的人打了起来。
黑羽快斗抓着头发,嘟嘟囔囔地说:“那是自己人啦!他刚才就是吓唬你一下!”
白马探:“你在说什么,怪盗基德,他刚才明明是要杀我们吧?”
黑羽快斗:“按我老爸的说法,他只有在比较欣赏的时候才会跟你玩玩的,所以应该是比较认可你的?”
白马探:“……啊?”
黑羽快斗:“他以前是某个黑暗组织的杀手,上班的时候杀气收不起来很正常啦。”
白马探:“怪盗基德,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
说话间他们已经跑到了走廊的某个位置,黑羽快斗明明跑过去却又倒回来,按着走廊的墙壁直接用力一推,打开了一扇活板门。
他拉着白马探往里走,七拐八拐穿过一片黑暗的走道,终于到了某个房间。
“你怎么知道这里面的暗道?”
“中央控制室有人给我指路。”
“……?”
白马探觉得,怪盗基德这次请来的外援,似乎有点过于豪华了。毕竟黑羽快斗这个人在某些时候是不会说谎的,看起来说得乱七八糟,但应该是真话。
他刚想问你从哪里找的队友,就看到黑羽快斗推开了房间门,这是一个明亮的休息室,里面有……
同样躲在这里的工藤新一和服部平次。
“黑羽!你没事吧?!”
工藤新一看到怪盗基德开门进来,扔下手里的水杯就冲上来看人有没有受伤,虽然他早上强行要求黑羽快斗穿了防弹衣,但还是觉得非常不保险。幸好,看起来没什么外伤……
而站在门口的黑羽快斗沉默了几秒钟,骤然发出了不可名状的尖叫。
“谁让你叫我的名字了,工藤新一!”
白马探在这里啊!白马探是他的同学啊!白马知道他跟工藤新一长得很像,而且真的曾经怀疑他是怪盗基德啊!所以这是掉马了吧?
他这是掉马了吧?!
怎么办怎么办,这房间里有足足三个侦探,只有他一个怪盗,而且外面正在混战,在这个休息室里都能听到枪声!
怪盗基德整个人都开始抖,冷静、冷静,黑羽快斗,现在还来得及灭口,只要把这里的几个人……
“你紧张什么,黑羽快斗,我早就知道你是怪盗基德了。”
白马探拍拍他的肩膀,从柜子里拿了两个一次性纸杯,倒了杯水,放到整个人都变成灰白色的怪盗手里。
黑羽快斗:“诶?”
白马探:“喝水吗?”
黑羽快斗:“诶……”
白马探:“你不会以为你藏得很好吧?”
黑羽快斗:“诶。”
白马探悠然坐到沙发上,把一杯白开水喝出了顶级红茶的气势,掉色的黑羽快斗觉得自己碎成了几块,但好像没有人关心他,于是他默默地把碎掉的心粘起来,干脆卸掉了怪盗基德的伪装,变回普通高中生黑羽快斗,也喝了口水。
喝出了苦涩的味道。
整个房间里都安静得可怕,只有外面的枪声和打斗声慢慢消失。
服部平次看他们都没话说了,就看着左右两边几乎一模一样的脸,问了这个房间里只有他不知道的问题:“所以黑羽快斗是谁?”
黑羽快斗恍惚地答:
“我?我是工藤的双胞胎哥哥……”
“我才是哥哥吧!服部,这是我弟弟工藤新二。”
“白马作证,他是我弟弟黑羽新斗!”
“喂,你们两个……”
……
走廊。
穿着黑衣的袭击者被黑泽阵扔到一边,他的同伴却从深沉的黑暗里悄无声息地向黑泽阵摸去。
银发少年察觉到来自背后的风瞬间闪开,但头发还是被削掉了几缕。
黑暗里传来了声音:“你是靠声音辨别位置的吧?真是厉害啊,但黑暗是我的主场,你确定能在看不见的情况下解决我们所有人吗?”
对方话语里的钦佩不言而喻,但极快的攻势已经到了黑泽阵身边。
他们应该有某种确认目标的方式,而且配合相当默契、动作老练,黑泽阵反手握刀挡住黑暗中的锋刃,金铁交击的清脆声音在走廊里铮然回响。
“你们不是结社的人。”
黑泽阵皱眉。
熟悉的风格,虽然不是平常意义上的熟悉——他可以判断这些黑暗中的潜行者来自某个杀手组织,但黑泽阵想不出来是谁要让自己死,毕竟他们的目标应该不是“琴酒”,而是“黑泽阵”。
“谁让你们来的?”
“对不起,雇主的信息我们也不清楚,我们只是来执行任务的。但雇主的要求不是杀死你,是尽可能让你受伤流血。”
杀手里的一个好脾气地回答,似乎是察觉到了这场战斗的困难,还特地多说了两句额外情报。
说话间战斗仍在继续,黑泽阵再次抓到机会将某个暗杀者砸在地上,但潜藏在黑暗里的人至少还有六名,走廊虽说宽阔但也只是走廊而已,他们出一个人跟黑泽阵聊天来让他分心绝对不亏。
黑泽阵听到通讯那边的两个人在问情况了。
被划伤的部位在流血,还带着些许麻痹感,不过就算对方的武器上有药物,对他的影响也不大。
黑暗就是这些人的保护色,跟那个杀手说的一样,在这样的环境下,黑泽阵固然可以解决这群人,但少年的体力终究不如成年人,他会受伤,这些人无论如何都能完成他们的目标。
黑泽阵不介意受伤,但他介意回家被念叨,所以他问:“你们就这么自信能打赢我?”
杀手回答:“当然,我说了,黑暗是我们的主场。”
黑泽阵说:“开灯。”
杀手:“……?”
啪的一声,走廊的灯被打开,就跟声控的一样——好吧,不管怎么样,就在黑泽阵话音刚落的一瞬间,原本漆黑的走廊里彻底恢复了光明。甚至亮得人有点睁不开眼睛。
离黑泽阵最近的杀手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是:
“谁告诉你们这里停电了?”
杀手:案发现场的灯突然灭掉是因为断电难道不是常识吗?为什么会有人自己把灯关掉的啊?!喂!你们不讲武德!
但他没机会说“遗言”了,满身是血的银发少年已经一拳砸到他面门上,还很有心情地对着倒下的人说了句:
“晚安。”
开灯后果然变得顺利了很多。
黑泽阵收拾完试图攻击他的人,已经懒得区分他们来自哪个势力了,耳边的通讯里传来降谷零的声音。
“别继续动手了,你这样出去会被当成什么杀人魔的。”
银发少年低头去看自己衣服上、手上、头发上的血,不怎么在意地收回视线。
这些血基本上都是别人的,没办法,在狭小的空间里他们不小心打到自己人很正常,黑泽阵为了让他们快速失去行动能力划个不致命的伤口也很正常,但在黑暗里躲开飞溅的血很麻烦,黑泽阵懒得躲。
他就这么继续往前走,若无其事地回答:“我没杀人。而且是他们先冲着我来的。”
“你在找那个‘灰狼’?”
“嗯,老朋友给的情报,是个危险人物,他应该来船上了。”
从走廊的灯熄灭开始,他就在双层走廊的内侧散步,反正能追到这里来攻击他的都不是自己人,公安的“自己人”大多都在大厅保护真正的客人,还有一部分在逮捕钻进来的老鼠……真遇到自己人降谷零会提醒他,所以黑泽阵就一路打到现在。
发现有人狗咬狗的时候他也懒得管,等战斗结束再去看看有没有活口,最开始工藤和黑羽那两个小孩扔出去的宝石也理所当然地遭到了抢夺,但最危险的应该还是起死回生的病例爱尔兰……
爱尔兰应该躲起来了吧?波本都跟他说了好几遍了。
“你别动了。”
降谷零的声音像是在生气,又像是在叹气,椅子被拉开的声音从通讯另一端传来,组织的BOSS先生下达了指令。
“站在原地别动,钓鱼活动到此为止,我给你带身衣服过去。”
跟外面的走廊不同,这边到处都充满了摄录装置,监视器的屏幕里显示出的银发少年扔掉随手捡来的刀,想靠一下墙,但因为身上都是血还是没这么做。
诸伏景光在通讯里说:「Zero生气了。」
黑泽阵倒是很无所谓的态度,甚至检查了一下伤口确定只是麻痹类药物不是什么致命的毒素:“我没有听他命令的必要。”
诸伏景光很平静地说:「我也生气了。」
黑泽阵:“……”
诸伏景光:「如果你现在对我说,我也没有资格管你,那你就等着吧。琴酒。」
他很少叫他琴酒,就算是恢复记忆也是一样。琴酒(Gin)和阵(Gin)是不一样的,黑泽阵听得出来。
所以诸伏景光是真生气了。
黑泽阵跟他僵持了一会儿,还是选择妥协:“……我知道了,我在这里等他。”
反正体力也差不多耗尽了,他从吊灯落地的接近三点钟打到现在的傍晚,期间还差点被发现通道过来的侦探当凶手,但那些人看到他是小孩子就降低了警惕。
有的追着更明显的目标离开,有的被黑泽阵打晕丢进仓库了,反正公安的人在看着,到时候会有人把他们救出来的。不如说,在这种混乱的环境里,找个地方躲起来才比较安全。
脚步声。
不是降谷零的脚步声。
黑泽阵往走廊的另一侧看去,发现有个穿着灰色西装的瘦高个男人出现在了他面前。对方抬手,相当有节奏地鼓了几下掌。
“出色的演出,夜莺。”
没等黑泽阵问,他就报上了自己的身份:“我是灰狼,结社内部有相当一部分人认为你有问题,我是被推选出来调查你的代表,当然,提出要调查你的人是斯内克。本来应该早点过来,但路上差点被一个麻烦的女人缠住,好不容易才把她甩掉。”
黑泽阵还记得这个人,是夏目财团的安全顾问,准确来说,他是当年跟阿黛拉合作过很多次的一位设计师,所以爱尔兰才会去联系他。
“就是你啊。”
“是我,雇人来试探你的也是我,请不要介意,我雇佣他们的要求就是不能杀你,反正资料上写着你很擅长战斗,特别是单独应对多个敌人,应该不会意外失手死掉。”
“不,其实我比较擅长狙击。”黑泽阵一边背手给降谷零发消息让他先别过来,一边回答。
灰狼微微挑眉:“别开玩笑,你还不到拿那种玩具的年龄。”
确实。
黑泽阵在这个年纪的时候也没有长时间进行狙击相关的训练,毕竟他的身体还没完全成长起来,而狙击手是个吃耐力也消耗体力和健康的活儿。
不过他说的当然也是真的,就是每次在说这句话的时候都能想到某个让他记仇的人……赤井秀一,你最好别让我抓到。
黑泽阵没得到降谷零的回应,很显然BOSS先生根本就不打算听他的,人也不在中央控制室了。
待会就要见面了啊……但降谷先生,你不该下场的。
“所以你的调查报告写出来了吧?要动手的话赶快,说不定宫野透先生会亲自来救我呢。”黑泽阵说。
灰狼摸着下巴:“我还以为你说的都是真话,毕竟鸽子认可了你,原来你跟乌丸集团的关系还不错?”
“不,委托我来对付你们的不是他。”
“方便透露吗?”灰狼很有礼貌地问。
“可以,稍等一下。”
黑泽阵当着对方的面拿出手机,找到乌鸦的号码,果然看到黑羽盗一给他发的消息。
他快速浏览了一遍,简要地说:
“因为可以确定结社的那位先生会关注这座游轮上的消息,所以我们调查了从游轮上发出的所有信号,现在已经确定了他的大致位置。再加上之前的调查,排除一下就知道可能的地点是哪些了。”
“……国家安全局(MI5)?他们能跟乌丸集团合作?”
“毕竟那位先生一直在英国,那些人也很头疼,至于他们谈合作的细节我就不清楚了。”
黑泽阵摸了一下,发现沾了血的头发黏在风衣上,行动起来都有点不顺,就随手扯了块染血的布料把长发绑起来,问那个叫代号是灰狼的人:
“打不打?”
“当然。本来我没什么把握,但以你现在的状态,我比较倾向于抓活的回去。”
“……别太自信。”
黑泽阵冷笑一声。
与此同时,身处米花町的诸伏景光知道他要跟那个来历不明、被乌鸦提醒过很危险的人继续打,单方面切断了通讯的收音部分,深吸一口气,攥拳,狠狠地砸在墙上。
一声沉重的闷响,建筑质量相当好的公寓墙壁当然没事,反倒是诸伏景光的手指关节被反震到发麻。
“黑泽。”
诸伏景光低着头,反正现在也没人能听到他说话,他咬着牙,再次往墙上锤了几下,殷红的血顺着墙流了很短的距离,就不动了。
“你每次都是这样。你总是这样。”
他低声重复,再抬起头的时候,又重新恢复了冷静的模样。他擦掉墙上的血迹,直到那里什么都没有,再坐回到书房的电脑前,用一如既往温和的声音说:
“Zero就要到了,你想好到时候怎么跟他解释吧。黑泽。”
……
对黑泽阵来说这确实是场不太容易的战斗,对方先找了一群人来消耗他的体力,还调查过他作为“黑泽阵”战斗的相关资料,是个相当有想法且会做周密准备的人。
他以前也是这样,不过后来就懒了,麻烦的事扔给伏特加或者苏格兰之类的人去做,二十岁时无论什么目标都能以十二万分的小心去应对的琴酒早就不在了,随着时间的增长他开始看重结果,以什么样的手段达成目的都已经无所谓。
比如去跟贝尔摩德吃个饭,把任务随手丢给其他人去做,反正那位先生不会因为这种小事就惩罚他。
“灰狼”应该是擅长用枪的。
不过很显然,他不想在游轮已经安静下来的时候引起其他人的注意,于是两个人都默契地选择了近身战斗,并很快就转移了战场,避免被来“打扫”的警察发现。
黑泽阵估算着降谷零能来的时间,他没有让降谷零跟这个人对上的打算,毕竟他答应过家里的小孩让某位公安先生毫发无损地回去(降谷零:你有没有想过我也答应了小景同样的事),而且对方很明显是冲着自己来的。
他打着打着也觉得棘手,不过更觉得麻烦的是这位灰狼先生,他嘀咕了一句:“我没说要杀你,没必要这么疯吧?”
灰狼先生有点后悔了。
他现在看到的黑泽阵是跟刚才完全不同的打法,如果说解决那些杀手的时候这个银发少年是“同行”,那么现在他的表现就是“武器”,将身体的任何一部分都当做能利用的武器,自己就是用来杀死敌人的最佳手段。
就比如明明是强弩之末的少年毫不犹豫地咬上他的手臂,撕下一块肉来——灰狼觉得要不是他闪得比较快,被咬断的就是他的手指。
而且根本不听人说话的。
“夜莺?”
「黑泽。」
“你来真的啊……”
「黑泽阵。琴酒。你打够了没有。」
“他们给你这个代号是认真的吗?要不然你跟我换换代号吧?”
灰狼对面的黑泽阵终于给了点回应,他抹掉嘴角的血,低声说了句什么语言,才回答:
“没必要,我的老朋友很喜欢这个代号。”
一口一个小夜莺叫得可开心了,回去就跟他再打一架。
黑泽阵没有分心的打算,如果这是有体力条的游戏,那他就能看到体力条已经见底,现在战斗消耗的不知道是哪个数值,大概是那什么根性吧……?对他来说,速战速决才是最好的打算。
但灰狼却做了个暂停的动作,试图终止这场越来越血淋淋的战斗,说等等等等,我就是给结社打工的,你们既然找到那位先生了,我辞职就行,咱们犯不着拼命。
黑泽阵听都没听就往灰狼的方向扫了过去!
灰狼险之又险地避开,却被下一秒袭来的拳头砸中腹部,他终于骂道:“听不懂人话吗你!”
黑泽阵的回应是扯开灰狼的伤口将血肉从对方身上生生撕下来的动作。
灰狼:“……”
灰狼:“你,这个发色,等一下,听不懂人话,你该不会是海拉里那个……”
黑泽阵的手忽然停住了。
两个人就这么对峙了一会儿,灰狼忽然不打了,黑泽阵也收回了手,直到有第三个人的脚步声接近,灰狼才反应过来,震惊地问:
“你没死?不对,都快三十年了,你怎么才长了这么点?你不会真不是人吧?”
黑泽阵没有放松警惕,只是面无表情的甩掉手上的血,盯着这个瘦高男人冷冷地回答:
“我是人。”
“二十六年了你就长了这么点,说你是人骗谁啊?!”
灰狼还没说完,背后的人就到了他们附近,脚步完全没有犹豫,显然是冲着他们来的。
他迅速做好了反击的准备,来人却越过他,径直往黑泽阵的方向走去,扯着衣领把人摔在墙上,然后用膝盖重重顶在了黑泽阵的腹部,而那个银发少年明明疼到颤抖,却完全没有还手。
那是个金发的、戴着帽子的青年,此时他完全无视了灰狼的存在,就保持着现在的动作,一字一顿地说:
“你不是很想打架吗?我可以跟你打。”
黑泽阵低着头,没反应。
终于找到人的降谷零压抑着胸腔里的怒火,但声音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平静下来。他扯着银发强迫黑泽阵抬起头,重新对上那双刚刚冷却下来的墨绿色眼睛,问:
“APTX4869给你的副作用到底是什么?告诉我!”
第080章 满月于黑潮之上
APTX4869最初当然不是作为毒药被开发的, 只是宫野厚司和宫野艾莲娜死后,未完成的药物资料被烧毁,接手的研究员没有一个能把它完全复原出来。
目前已知的因APTX4869变小的所有人都或多或少受到某种副作用的影响, 只有黑泽阵一直没表现出任何症状, 但这不代表没有。
雪莉明确指出,在最近的一年里, 这种药物的研究「没有」取得什么突破性的进展, 以那种药的成分来说,就算活下来也不可能没有后遗症。
“没有。”
比起正处在愤怒边缘的降谷零,黑泽阵的反应就要平静得多。被扯住头发的时候他皱了下眉,像是放弃一样收回了反抗的动作, 尽量减少多余行动带来的伤害。
他看着降谷零的表情, 头一回发现波本也是会这么生气的, 就又补充了两句:
“没有你想知道的副作用, 我只是不想继续控制情绪了。”
降谷零都要被他这番敷衍的回答给气笑了, 没有他想知道的副作用,也就是说根本就有吧?!
他攥着黑泽阵衣领的手不自觉地用力, 降谷零保证他现在比黑泽阵更不想控制情绪:
“好,没有, 那你告诉我, 一向不喜欢亲自动手的你为什么要选择近身搏斗, 为什么要放任那个组织的人来杀你, 为什么一定要参与这次行动,为什么要让你自己受伤到这个地步?!”
两相对视, 降谷零发现自己远没有想的那么冷静, 因为黑泽阵从始至终平静到了一种让人难以理解的程度,就好像刚才不管不顾继续战斗的人不是他一样。
他觉得自己就差再给黑泽阵一拳了。
“你‘需要控制情绪’的原因是什么?”
这次黑泽阵没说话。
银发少年很好地收起了所有外露的情绪, 墨绿色的眼睛里什么都看不出来,就跟他自己说的一样,他一直擅长做这件事,向来习惯掩饰自己的一切。
降谷零就知道他不会回答,终于冷笑:“别告诉我这副身体让你的脑子也退回到小时候了,琴酒,因为一时冲动就打起来可不像你会做的事。”
他很少这么说话,无论是对琴酒还是对黑泽阵,被讥讽的本人也很清楚这点。
于是黑泽阵闭上眼睛,不再去看降谷零,有点厌倦地说:“跟小孩子一样吵架也不是你会做的事,也差不多够了吧,波本。”
够了?
到底是谁让事情走到今天这个地步的?是我跟Hiro多余的在你看来毫无意义的关心吗?!
降谷零放开手,收回一直施加力道的腿,让差点被他扯衣领到难以呼吸的黑泽阵失去支撑落到地上。银发少年好像没料到他的动作,撞到地面的时候抿着唇,投来不满的视线。
黑泽阵又看了一眼依旧在场的灰狼,有些话题确实不应该在这个时候谈,就说:“我们回……”
但降谷零并不打算给人说话的机会,他半蹲下来,挡住了黑泽阵的视线,相当冷静地说:
“那我来替你回答,你的精神受到了影响,你觉得你可以控制,所以用战斗来麻痹自己,反正你有自信就算受伤也不会死,来再多人也杀不了你,是吗?”
“……”
“更确切地说,受伤就是你的目的,你用痛觉来转移注意力,所以我和Hiro很碍事,如果我不是组织的BOSS你根本就不会留下,早就从我们眼前失踪了吧。”
“……”
“你、给、我、说、话。”
降谷零看到黑泽阵这副不配合不回答的态度就感到恼火,黑泽阵这人每次遇到不想回答的问题就连谎话都懒得编,难道他觉得别人能从他的沉默里体会到他的心情吗?
什么都不说怎么会有人知道你在想什么?不,你从一开始就不打算让任何人理解你,琴酒。
真让人恼火。
金发的公安警察靠近他昔日的同僚,盯着那双视线不知道落在哪的眼睛,轻声问:
“你就一点都没想过,除了你计划必不可少的一部分,我们也能是你的同伴吗?”
黑泽阵终于放弃了沉默。
不知道是哪个词让他决定回答,又或者只是不想再让这个场景继续下去,他笑了笑,声音很低但是不容置疑。
“那对我来说无所谓。别自作多情了,波本,我不需要同伴。”
“黑泽阵!”
几乎是在听到答案的瞬间,降谷零挥拳就要往人脸上砸去,但就在距离黑泽阵不到1cm的位置硬生生停住。
银发少年闭上眼睛,身体放松,没有任何要招架的意思,准备生生受他一拳,降谷零却无论如何也打不下去。
他说得对。
我们并非来自同样的机构,也从来不是同伴,就算知道他的名字又能怎么样,等乌丸集团消失就是陌路人。更不用说在组织里我们都想杀他的事了,他不介意,无论是哪边的事对他来说都无所谓。
他甚至说——
“打吧,如果你生气的话。”
“……”
降谷零正在试图平复呼吸,他听到耳机里诸伏景光单独对他说的话。诸伏景光切断了跟黑泽阵那边的通讯,只跟他保持了联络。
诸伏景光说,「Zero,你也冷静点」。
苏格兰威士忌依旧冷静,好像完全没受到这件事的影响,对黑泽阵的话也没什么感触,就跟他在组织里的时候一样。
他在那座他们三个人的公寓里,靠着书房的椅子,先喝了口水,才说出后半句。
「还有,替我打他一拳。」
降谷零的拳终于挥了下去。
倒是没打黑泽阵的脸,但直接把人打昏了。他扛起倒在地上的银发少年,转身冷冷地看着还没走的灰狼。
乌丸集团的年轻BOSS问:“还没看够?”
灰狼都等到现在了,哪里还不知道来的人是谁,那就是传说中的宫野透啊!既然宫野透出现在这里,就意味着整件事都是乌丸集团的陷阱……等等,他刚才是不是看到足够被灭口的东西了?
他相当礼貌地退后,让开路,说您请,我就是担心你把他做了才等到现在的。
“你认识他?”
降谷零想起他刚到的时候黑泽阵和灰狼的对话,打量了一会儿这个高瘦男人,没看出有什么特别的来。对方是爱尔兰随便找的安全顾问,但没想到找到ANI结社里去了。
灰狼想了想,有点不太确定地回答:“我单方面认识他,但就见过几面,他应该不记得我。”
“在哪?”
“近三十年前的格陵兰岛,他小时候在那边还挺出名的……作为一个,当地传说?”
降谷零本想再问两句,却有人打了电话过来,于是他对灰狼说你最好别跑,我还有事要问你,就转身离开了这里。
灰狼站在原地,很久,叹气。
行,知道了,对方根本不担心跑到哪里去,所以这座游轮就是乌丸集团的东西吧。
他决定先离开,再——
“我们谈谈?”
有个漂亮的金发女人倚在门口,拿着根女士烟,好像已经等了一会儿了。万众瞩目的女影星克丽丝·温亚德向他笑笑,本应是令人遐想的场面,但是那笑有点让人不寒而栗。
灰狼:“……”
危!他不是已经甩开这个莫名其妙要杀他的女人了吗?
……
夜幕降临。
对游轮上的客人来说,今天一定是紧张刺激的一天,夏目财团表示走廊里的歹徒们为了抢夺宝石“青鸟”发生了械斗,幸好船上的警察已经将他们全部逮捕,现在危机解除,大家可以继续参加展览会了。
为了纪念,他们还把展厅里发生的事做成视频在屏幕上播放,并提供了用来压惊的KILL饮料。
客人们表示阴暗爬行的视频可以,饮料还是不必了,我们东京人见多识广,不就是抢劫宝石的吗?已经品鉴得够多了,反正没几个人受伤,还是快把杀人饮料端下去罢。
跟父亲一起来的毛利兰正在餐厅里吃晚餐。
几个小时前,毛利小五郎也在展厅里被麻醉子弹打中,但不知为何麻醉剂对他完全没有效果,于是他奋然追了出去,在转弯的时候踢到墙,发出汤姆猫般的尖叫,然后就被医护人员抬走,成为这次事故里少有的几个伤员之一。
现在坐在她对面的是相当兴奋的好友铃木园子,园子小声说我当时距离基德大人很近,我觉得那个怪盗基德很像工藤新一,小兰,你要不要打电话问问新一?
毛利兰:……
别人不清楚,工藤新一是不是怪盗基德她还不清楚吗?虽然看起来确实有点像,但那种事怎么可能啊。
她戳了戳盘子里的菠萝派,说:
“对了,青鸟不见了,那宝石展览……”
“啊,夏目理事长说他本来就准备了另一块宝石,也是很有纪念意义的珍贵宝石,就干脆放在那里继续展出了。”
“哎?”
“据说是他母亲要送给朋友的宝石,但是一直没能送出去,叫做‘银色月光’。”
“那‘青鸟’最后落到谁手上了?”
满月倒映在海面上。
漆黑的夜空中几乎没有几颗星辰,怪盗基德站在高高的桅杆顶端,没人知道他是怎么上去的,但有人开始惊呼的时候,那个银白色的影子就已经站在了那里。
白色的披风在海风中翻飞,怪盗将宝石对准月亮,颇为遗憾地嘀咕一句:“不是我要找的宝石呢。”
黑羽快斗早就从工藤新一那里知道了结果,但身为怪盗,他当然是要自己看看才有仪式感。
仪式感很重要的!
黑羽快斗满意地把宝石收回去,跟下面注意到他的客人们挥挥手,像舞台上的魔术师一样行了谢幕礼,然后披风一抖就从满月下消失,只有一张白色的画着基德头像的卡片晃晃悠悠地飘到地面。
这次还是怪盗基德的胜利哒!
年轻的怪盗借实现的盲区落到地面,从顶层的边缘往下跳,心情愉快到了极点。
哼,来了那么多侦探,不还是没抓到他吗?再接再励吧,评论家们。
怪盗快乐地想着,隐藏在黑暗里的人影却盯着他看,等怪盗接近到某个距离的时候,她对准那个白色的影子,扣下了扳机。
砰。
就如她想的一样,怪盗基德在枪响后直线坠地,就像一只失去了翅膀的白鸽。
穿着礼服和高跟鞋、化了精致妆容的女人从角落里走出,从坠落的白鸟手里拿走了宝石。
“怪盗基德,游戏结束了。”
来人正是ANI结社的代号成员,鸽子。她接受了夏目财团的邀请,却只是如常地参加了宝石展览,直到现在才现身。
她正要对着尚未死去的怪盗补两枪,结束这场已经持续了太多年的争斗,却忽然听到了声音。
“欸——真的吗?要不然你再看看?”
怪盗毫不在意地从地上坐起来,还伸了个懒腰,抱怨着说真疼啊,幸好某个笨蛋侦探一定要让他穿防弹衣。
他整理好自己的礼服,向鸽子行了个礼,说:“今晚的谢幕表演,鸽子女士,你还满意吗?”
鸽子站在原地不动,或者说她压根不敢动。
数个代表瞄准的红点落在她身上,本应被暂时封锁的区域里走出了潜藏的数人,怪盗跟鸽子做了个鬼脸,然后躲到其中一个穿着警服的人身后,嘟嘟囔囔地说好危险啊,我刚才差点就死了。
鸽子盯着那个穿着警服的人看了很久,终于从牙缝里挤出话来:“红隼。”
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同事,更没想到结社里的卧底竟然是……最不像卧底的那个。
小泉露比跟黑羽快斗说别玩了,你的任务已经结束了,快回去休息吧,刚说到一半就听到鸽子咬牙切齿的声音,她浑身一激灵。
她慢慢转过头,尴尬地解释:“哈哈,那个,他们非要我穿这身衣服来,说是比较有仪式感……咳,没错,我是卧底。”
虽然本来应该把“我是卧底”说得更有气势一点,这样比较有纪念意义,但她怕鸽子跟她拼了,算了算了。
你还不如不解释。
鸽子向来是个识时务的人,她干脆地扔掉枪,举手投降,脸上甚至还带着笑。
不过她还有个问题要问:“既然你们和怪盗基德是一伙的,夜莺呢?”
小泉露比一笑:“无可奉告。”
鸽子也没指望自己能在这里得到答案。
所以夜莺也是警察的人吧,啧。
鸽子很清楚,这些警察的动作这么快,早有准备,恐怕今天的事完全就是为了他们准备的陷阱;结社当然也想过这是陷阱的可能,但「公安警察插手」可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内。
乌丸集团,你们该不会……根本就是各国情报机构的白手套吧?那宫野透能跟警察合作的原因也就不言而喻了。
(乌丸莲耶:?)
鸽子被抓走后,黑羽快斗跟难得没抓他的警察们告别,虽然他觉得这里面有些警察大叔看他的表情有点奇怪,但名侦探保证过了,不会出事的,所以他蹦蹦跳跳地走了。
他本来打算把宝石还给夏目财团,却接到了工藤的电话,工藤在电话里说:“夏目理事长按照阿黛拉的愿望把宝石送给你了,还有,你有看到黑泽吗?”
黑泽?
哦,是说那个银发的……
黑羽快斗回答:“我和白马在走廊里碰到他后就没再见面了,他应该是回去休息了吧?”
工藤新一说我知道了,就挂断了电话。
他站在黑泽阵在游轮上的客房里,这里空无一人,两只猫正在委屈地扒拉他,很显然房间的主人从早上开始就没回来,也忘记喂猫了。
两只小猫在他脚边蹭来蹭去,好像知道他就是“江户川柯南”一样。
换了个样子的侦探蹲下来挨个摸摸小猫,他还记得猫粮被放在哪里,只是这个客房的柜子太沉导致两只猫打不开。
他把猫安顿好,给降谷零打电话。
工藤新一对两只小猫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然后问降谷零:“安室哥哥,你有看到黑泽哥哥吗?我没看到他出来吃晚饭。”
电话那边的人好像在忙,听筒里传来程序运作的提示音,过了一会儿才有回答:“他?应该睡着了,昨晚他也没怎么睡。”
“我在他房间里。”
“那可能是去别的地方了?他去哪里又不会跟我报备,你不用担心他。”降谷零的声音依旧平稳,好像他确实什么都不知道。
但他面对的是平成年代的福尔摩斯,日本警察的救世主,虽然过多的头衔给了高中生侦探不必要的压力,但他也确实是这个时代年轻人里的佼佼者。
工藤新一走向客房的窗边,去看外面辽阔的大海,漆黑的海面上是一轮满月,风正在长夜里涌起。
侦探的声音很轻:“他睡觉不会关机,而且他答应了一起吃晚饭,就一定会来。”
降谷零说是吗,他可没答应我。
工藤新一把目光收回来,换了个问法:
“他还好吗?”
“他没事。我说了,他只是睡着了。”
降谷零如是回答。他说没有别的事的话我要挂电话了,有一堆麻烦要处理,工藤新一看着被挂断的电话,很久没有说话。
他趴在床边,戳了戳叫波本的小猫,问:“你觉得安室哥哥知法犯法的几率有多大?”
埋头干饭的小黄猫:“喵?”
没有被问的小黑猫:“喵喵喵。”
……
有点冷。
机器运作的声音传进耳朵,偶尔也有鼠标键盘的响动,安静的世界逐渐被填满,睁开眼睛看到的是模糊的场景、五颜六色的指示灯,还有不远处亮着的十数个屏幕。
十几秒后视线终于重新聚焦,周围的光线略显昏暗,但黑泽阵知道这里是游轮的中央控制室,也能看到坐在控制台前的椅子上的金发青年。对方刚挂断电话,好像在思考某个问题,思路一时间卡住了。
冷。
地面真的很冷,黑泽阵靠着墙坐在地上,知道不是室内温度的冷,低头去看,身上的伤口和血迹还是昏过去之前的模样。他还以为降谷零能给他处理一下。
从几乎麻木的身体里找回知觉,黑泽阵动了动手,想撑着站起来,才发现不对。
很轻的金属碰撞声。
他的左手被拷在上方的支架上,手铐的链条在上面绕了两圈,黑泽阵拽了两下没拽动,倒是让降谷零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况。
“醒了?”
坐在椅子上的人甚至没回头,依旧在忙工作,就这么随意地问。
今天要做的事确实很多,降谷先生一直忙到现在,但现在的情况怎么看也不是那么回事。黑泽阵想确定现在的时间,但从他的角度看不到屏幕上的图像。
“降谷零,”他叫了对方的全名,头一次真正被这个人搞得恼怒起来,“你这是在做什么?”
他觉得降谷零是疯了。
明明因为体温过低和伤口流血而不清醒的人是自己,可黑泽阵觉得如果他们两个里有人疯了,那这个人一定是降谷零。
黑泽阵的声音已经能听出明显的愤怒情绪,但降谷零依旧不为所动,只是把手里的文件放回到桌子上,相当平静地回答:
“抓捕非法入境的间谍,其他的你无权过问。”
“……”
那你早就该抓我了。
黑泽阵缓了一会儿,换了个姿势让血液恢复流通,挪开腿的时候又看到地面上的斑斑血迹,降谷零把他放到这里来的时候连血都懒得擦,真不怕有人来看到。
他听到降谷零又说:“我会跟上级报告,下游轮后把你交给公安,其他的事就不归我管了。”
这个人在生气。
虽然从语气里听不出什么,但黑泽阵还是微妙地察觉到了降谷零的想法。他没再看背对着他的人,身体的状况让他有点头晕,大片大片的幻觉覆盖视线,下一秒就在右手按压伤口的痛觉里消失,眼前还是冰冷的地面,还有垂落到身前的沾血的长发。
有点不爽。不,在场的两个人心情都好不到哪里去,而黑泽阵向来不喜欢在任务之外做不必要的忍耐。
他看着银发上的血迹,很久才挪开视线,问:“你真觉得这样就能关住我吗?降谷警官。”
“我知道你要解开那个手铐很容易,请便,我不拦着你。”
降谷零的回答几乎是放任,而且没有在开玩笑,他在注视其中一个屏幕里的录像,甚至完全没有往这边看一眼的打算。但黑泽阵没动。
中央控制室里没有人再说话,恢复了寂静。
过了很久。
黑泽阵低声说:“让我去洗澡。”
降谷零笑了,他扔掉手头的工作站起来,走到黑泽阵面前,看着被他扔在地上的银发少年,还有对方满身的伤,终于不再刻意保持平静的语调。
他的声音里带着点嘲讽,也带着点尚未散去的愤怒:“你不是什么都无所谓吗?先这样吧。反正这种程度你也不会死。”
“……”
“手机不会还你。你也别想知道时间。”
降谷零本以为黑泽阵会有什么反应,但对方既没有回答,也没有抬头看他,于是降谷零转身,他没时间可以浪费。
他刚走出一步,就听到背后的人说:
“上一个这么对我的人还是那位先生。”
声音很低,听不出说话的人到底是什么心情,但黑泽阵很快就说了下一句:
“看来他确实没选错人。”
降谷零哪里听不出黑泽阵的嘲讽意味,他重新转向黑泽阵,从墨绿色的眼睛里看到明明白白的嘲笑,却完全生不起气来。
他的愤怒在两个小时前就已经耗干净了。
“琴酒。你不用激怒我,我从其他人那里知道了一件事,那位先生在选择继任者的时候问过你,只要你反对他就不会选那个人。是你选择了我,不是他。”
是朗姆留下的资料。朗姆为这件事嘲笑了琴酒很久,说琴酒亲手把自己送进了地狱。
中央控制室外响起了敲门声。
降谷零不等黑泽阵说话,就去开门,黑泽阵好像也失去了继续谈下去的兴趣,没说什么。
来的人是水无怜奈。
她终于从FBI那边确定了波本的同盟身份,松了口气,听说这件事的大概状况以及严肃的辟谣后来找波本,波本说来下层的中央控制室见面——这甚至是个完全没有被标注过的房间。
于是水无怜奈避开所有人,特别是贝尔摩德,终于来了中央控制室,见到了波本,还好波本真的是自己人,并且这次的事就是波本的计划。所以波本果然是FBI对吧。
她这么想着,不经意间往墙角看去,就看到了一团脏兮兮的……银色的……人。
对方很安静。没有看她,也没有说什么。
水无怜奈沉默了。
几分钟后,她拿到波本给她的游轮结构图和组织里的一些情报,临走的时候欲言又止地看向墙角的方向:
“波本……”
“不用管他。”
很显然,波本没有跟她解释的想法,甚至补充了一句:“那是他自找的。”
水无怜奈:“……”
她忐忑不安地敲门,心神大定地进门,精神恍惚地出门,总觉得事情哪里不对。如果她没看错的话,墙角的人是……昨晚那个长得很像琴酒的少年吧?
水无怜奈在中央控制室的门外站了很久很久,才给FBI的赤井秀一发消息:波本真的没问题吗?
赤井秀一:相信波本。
水无怜奈:我明白了。
她来到甲板上,海风将她的头发吹起,厚重的云层将满月变成一团模糊的光晕,海面上漆黑一片。
中央控制室。
降谷零从来送东西的人手里接过盒子,重新关上门,在控制台那里摆弄了一会儿,终于拿着某个注射器走了过来,黑泽阵看到里面浅绿色的液体,微微皱眉。
“这是什么?”
“λ-AP13提取物,我来之前让人从组织的仓库里找到的,伏特加搞没的东西不少,找起来还有点麻烦。”
“……”
“如果你拒绝我就不给你注射了,还没到在你身上做实验的地步。”降谷零看着黑泽阵有点不情愿的表情,说,“我从Hiro那里听说了海洋馆事件的后续,也看了组织留存的档案,它对你有用,就是会有点疼。”
看黑泽阵的态度,恐怕不是有点疼。
那一瞬间降谷零在想他和Hiro到底有没有必要这么做,可他就是把话说了下去:
“要下雨了,海上的环境不适合你养伤,λ-AP13能让你的伤口快速愈合,至少不用面对感染的风险。你不是想疼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