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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1章 贪婪与永生之塔

    未知地点。

    时间——不是很清楚, 这次昏过去的时间比较久,再醒来的时候房间里的人都换了,黑泽阵没法从他们的状态和反应里判断现在是什么时候。

    不过有一点倒是相当清楚, 在昏过去前, 他的体温正在升高,正在跟他谈话的理查德意识到不对, 叫了医生过来, 随后是一片混乱。

    他在发热,并且短时间内三番五次被破坏又修复的身体状态不同于任何教科书上的病症,所有的检查结果都只能参考却不能给医生们建议,于是束手无策的医生们只能找来经验丰富的老医生上场。

    不想让他死的人急得团团转, 话里话外都是威胁, 最后在老医生一句轻飘飘的“保持安静”里, 被几位年轻点的医生忍无可忍地轰了出去。

    这大抵是一次试探, 但不是他的。

    黑泽阵试着动了动身体, 发现那些人对他的束缚依旧,但他身上被多盖了条毯子。可能是怕他会冷, 不过其实完全没有必要假惺惺地做这种事——这些人当然不知道从雪原里走出的少年其实更喜欢寒冷点的环境。

    他很轻的动作引起了一直在房间里的人的注意,有人快步走到他面前, 想检查他的情况时, 原本在昏迷的银发少年先开口了:

    “离我远点。”

    他的声音还很沙哑, 音量也不高, 但足够让人听清;阶下囚的话语本应没什么威慑力,但黑泽阵说完这句话, 对方也就真的停下了动作。

    只是被派来看着他的小角色吗……也就是说, 现在是「午夜」或「凌晨」的可能性要更大一点,毕竟那些大人物白天还有各种要忙的事, 没空盯着他一整天。

    黑泽阵连说第二句话的兴趣都没有,就将脑袋靠在宽大椅子的靠背上,让紧绷的精神放松了一点。

    他需要休息,即使那些人完全没有给他能休息的环境。

    好累。

    身体好累,精神也好累,免疫系统已经快要罢工了,乱跳的记忆倒是跟以前一样活跃。这里没有他熟悉的人,也没有雪莉的药,黑泽阵明明闭着眼睛,却依旧能看到过往记忆里的场景,心情也变得越来越烦躁。

    大概过了两个小时,他听到了自动门被打开的声音——这次房间里很安静,黑泽阵刻意去听了这个密闭空间外的声音,却发现那里更加安静。

    也就是说,他被关着的地方,本身就是很少有人经过、甚至不与外界连通的位置。

    地下?

    虽然地下是最好的选择,但以那些人的谨慎程度和财力,也有可能是别的什么「极端隐秘」的地方。

    进来的人里有“熟人”——昨天最开始询问他的男人和女人,黑泽阵记得他们的脚步声、呼吸和行动的方式。除此之外还有两个陌生的人,他们从一开始就坐在一旁,看样子只是打算看戏,没有出声的想法。

    是“观众”吗。

    昨天问话的男人不清楚他现在的情况,就问一直守在房间里的人:“他怎么样了?”

    看守者或者监视者回答:“病情不稳定,反复发烧,免疫系统混乱,药物的恢复作用也发生了异常,我们暂时隔一段时间给他放一次血。”

    那个男人听完后,若有所思地说:“能尽快恢复吗?”

    从刚才开始一直负责看守他的人显然是个医生,他翻动纸张的声音停止了,接下来他把可能是检查报告的东西放在那个男人手里,说:“不是‘尽快’的问题——恕我直言,如果你们打算继续把他当发泄情绪的玩具,那他永远也不可能恢复了。”

    男人有点尴尬地咳了声,女人却无所谓地哼笑,坐在了那把椅子上。

    老女人理所当然地说:“不破坏他身体的审讯方式也有很多。”

    医生欲言又止。

    从他对这两个人的恭敬态度里就可以看出,医生在这群人里的地位很低,类似于组织的外围成员,能保守秘密,却对自己在照顾什么人、又在听谁的命令一无所知。

    不过这位年轻的医生可能还没接受过黑暗社会的毒打,在短暂的犹豫后,他说:“λ-AP13的药物使用说明里有明确的规定,两次药物的使用间隔至少为一个月,最多压缩到一个星期,再近就可能产生严重的副作用。你们用药之前都不看说明的吗?”

    那个男人就更尴尬了。

    当然,他没对医生生气不是因为医生有什么特殊地位,只是因为他们不能让“琴酒”死了。

    等医生离开,男人小声对女人抱怨:“【B】已经知道你们做的事了,昨天我就说你们不要对他做得太过火。”

    女人摆起前辈的架子,慢悠悠地说:“那位只说了让他活着,现在人不是还没死吗?我下手可是有分寸的。可以了,有人在等着呢,开始我们的‘工作’吧。”

    男人本想说什么,这回被打断,只能叹气,然后这两个人的目光投向了黑泽阵。

    坐在一旁的几个人里好像有人笑了一声,很低的笑声,听起来可完全不介意他们在这里浪费时间。

    过了一会儿,男人问:“他醒了吗?”

    女人说,不知道,不如直接叫醒他?

    一盆冰水从头顶泼下,不想理他们的黑泽阵觉得头发瞬间就重了不少,他还闻到了刚刚化开的血味。

    于是他轻轻皱眉,假装刚醒来,语调冷淡地说:“今天继续?”

    让人往他身上倒冰水的女人特别愉快地回答:“不,今天我们玩点别的。”

    有人的视线紧紧贴在黑泽阵身上,似乎想从昨天被折磨的少年身上找到一点紧张或畏惧的情绪,但黑泽阵的反应永远会让他们失望。

    他无所谓地说:“随便你们。”

    不管怎么样他都不会有任何反应,而且他们想问的事他也一无所知——就算他知道,也不会因为这种程度的刑讯就给出答案,他从小到大受到的反刑讯训练已经足够多。

    昨天问话的男人先把女人按住了:“先等等,我有件事要问他。”

    他把那几张检查报告翻来翻去,纸张哗哗的响动成为了这个密闭空间里最清晰的声音。

    他翻到某一页,停下,问黑泽阵:“你知道你自己的身体情况吗?”

    黑泽阵没说话,他已经懒得跟这两个人继续谈了。

    换个人,他有点腻了。

    问话的男人继续说:“我们的研究员每个小时都会提取一次你的血样来检验,因为他们发现了一件很奇怪的事,你的血液在发生变化,并且每次检查时的DNA都不相同。我们从乌丸那里拿到了这种药物,也给其他人用过,但都没发生过你这样的变化。”

    黑泽阵发出了很轻的笑声。

    他知道对方在看他,他们的研究员或许也很疑惑,但没关系,波本先生那里的医生也对此百思不得其解。当然,如果他们查看关于λ-AP13的实验记录,就会发现只有初期实验的药物会造成这种改变,后面的都没有这种副作用。他的身体会变成这样,当然是因为……

    那个男人肯定地说:“你一定知道什么。”

    黑泽阵扬起嘴角,语气依旧嘲讽:“我确实知道,但这跟你们要的长生不老、返老还童和复活都没有关系,现在你还有问的兴趣吗?”

    昨天已经跟他确切谈过的男人对他不配合的态度早就有所预料,就像现在,问话的男人扔下那几张纸,说你否认也没用,我们会找出答案的。

    是吗?黑泽阵想,可事实就是事实,你们想要的答案——从一开始就不存在。

    接下来是审问时间。

    不过……

    那些人并没有问出什么东西,即使用上药物、技巧和各种手段,都没能得到他的回应,只是偶尔会有几句极具琴酒特色的嘲讽。

    黑泽阵打定主意在更重要的人物出现前不再浪费自己的精力,现在他的大脑就有点昏昏沉沉了,而且他无法休息——既是他自己的原因,也是对方的目的。因此,再过一段时间他的精神状况只会更糟。

    时间过了不知道多久,坐在一旁看戏的人也换了几次,在他们第四次强行将他叫醒的时候,黑泽阵听到了某个脚步声。

    对方没有刻意改换步伐。

    听到那个熟悉的脚步声的瞬间,即使看不到,黑泽阵也立刻抬起头来,做了个磨牙的动作,让原本没注意那边的人也向“门口”的方向看去。

    先传来的是理查德的声音:“无关人员出去吧。”

    于是几位医生和审讯里的助手自觉地离开,房间里只剩下了理查德、最开始的男人和女人,坐在一旁看戏的观众,以及……那个新来的人。

    问话的男人问:“他是?”

    理查德顿了顿,才说:“要不然,你也出去?”

    问话的男人:???

    不过气氛并没有僵持多久,因为新来的人没有跟任何人打招呼的想法,他对在场的人也都毫不在意,径直走到了黑泽阵面前。

    “你来——”

    黑泽阵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人掐住了喉咙,破碎的音节没能完整发出,随后掐着他脖颈的手慢慢收紧,而他被束缚着连反抗的动作都做不到。

    “我教过你怎么跟我打招呼。”

    在他快要因为窒息失去意识的前一刻,说话的人精准地松开了手,看着他低头,控制不住地大口喘息。

    整个空间里的气氛都变得沉默,其他人可能只是交换了眼神,谁都没有发出声音。

    黑泽阵还没缓过来,刚才掐着他的人就拽起他的头发迫使他抬头,声音冷漠:“说话。”

    大概过了五秒,或者更久。

    黑泽阵抿着唇,小声说:“父亲大人。”

    不,其实他不会这么称呼维兰德,他叫维兰德都是直呼其名的;但黑泽阵觉得赤井务武的剧本里应该有点别的东西,起码他没想过二十年前维兰德把他卖给乌丸莲耶这回事。

    刚才赤井务武的动作是在提醒他关于现在他们两个关系的细节——卖都卖了,维兰德不怎么在乎他就很合理。

    而“琴酒”对二十年前的交易一无所知,对自己的父亲还有些许已经是妄想的期待,才是他的剧本。

    当然,如果他昨天表现出对这件事知情的态度,就不需要演这么恶心的戏码,但黑泽阵承认他当时被赤井务武的一手操作给震撼到了,完全没反应过来。(*反啦反啦,庶父亲发卖嫡长子啦!)

    “乌丸呢?”

    赤井务武用的还是维兰德的声音。

    “……”

    黑泽阵停顿了好一会儿,才低声说了句实话:“我不知道,我以为他已经死了。”

    你让我回答?你根本没给我剧本!你等着,赤井务武,回去我就找你老婆两个儿子和一个女儿告状!

    赤井务武没放手,依旧拽着他的头发,冷笑一声:“看来他确实不怎么信任你。”

    黑泽阵没说话。

    他确实、确实有点受伤。不是因为“那位先生不信任他”,而是因为“乌丸老不死的有瞒着他的事,但他却完全没有察觉”这件事。

    如果那些人说的是真的,他“死”后还在那位先生的别墅里待了六个小时,那乌丸莲耶就是看着他变小的,还可能对他做了什么手脚,但他却浑然不觉。

    恼火。

    反正当年的洗脑还没有解除,他轻轻吸气,就着这股愤怒的情绪质问:“你不也是一样吗?你用我换了什么?现在你也沦落到找我要长生不老的地步,不够可笑吗,维——”

    话还没说完,那个人就扬手给了他一巴掌。

    响声很清脆。

    黑泽阵在那里愣了好久,他是真被打懵了,虽然这一巴掌跟昨天遭遇的一切相比根本不算什么,但他还是被这不算重的一巴掌给打懵了。

    你真打我?

    他从茫然中回过神来的时候,赤井务武已经扔下他往外走了。

    赤井务武走到门口,用维兰德跟外人相处时一贯的冷淡语气对其他人说别在他身上浪费时间了,他不知道——至于你们怎么处理他,这事与我无关,不用再叫我来。

    那扇自动门开了。

    黑泽阵到底没能忍住,带着滔天恨意和在此刻爆发的怒火喊出了对方【现在的】名字:“维兰德!”

    赤井务武就停下脚步。

    他点了根烟,就在门口说:“纠正一点,我对长生不老不感兴趣,我找乌丸是跟他还有笔账没算。虽然你已经没用了……但你知道出卖我的情报是什么后果,Juniper。”

    他说完就往外走,好像来就只是为了说最后这句话。

    来例行抽血的医生跟赤井务武擦肩而过,黑泽阵已经无暇去分辨这是哪个医生,对方要给他抽血的时候他第一次有了抗拒的反应。

    “滚……”

    虽然根本没法动,但只要一个字就能让对方迟疑,只是新来的“医生”并没有尽职尽责地继续抽血,也没有好声好气地跟他解释,而是迅速将针尖扎了进去,将某种液体推进他的身体!

    异变突生。

    有没去看离开的维兰德,而是在注意他这边的人发现了这点,顿时喊道:“拦住他!这不是我们的人!”

    冰凉的液体只被推入了一部分,混进来的“医生”就被撞开,有人急切地检查他的情况,有人冲过去控制那个“医生”,黑泽阵听到了熟悉的金属划过地面的声音,但他完全没有提醒。

    枪声。

    混乱。

    被派来的“医生”显然是个训练有素的杀手,他毫不犹豫地开枪,显然没把这里的任何人当什么大人物,连开几枪就是一片惨叫声,黑泽阵听到昨天折磨他的那个老女人的声音,但杀手又补了一枪,她就再也没有声息。

    整个过程中他就坐在那里,虽然他本来也就不能动,但他非常平静,平静到像只是在听睡眠音乐。

    终于,当杀手的枪口对准他、一种极端危险的预感涌上他脑海的时候,黑泽阵笑了一下。

    “砰。”

    枪声响了,不过子弹没有打到他,黑泽阵不出意料地听到了假扮成医生的杀手倒地的声音。

    对方在混乱里始终尝试瞄准他,但有些想要得到长生不老的人把他看得比自己还重要,竟然挡在了他前面,于是杀手就只能先把他们击倒。

    当然,现在还剩下几个。

    可笑。

    黑泽阵为空气里的血味皱了皱眉。

    他“望”向门口,他知道刚才那枪是赤井务武开的,毕竟赤井务武不可能真的看着他死——但“维兰德”,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圆这个举动?你可是刚说了“你们怎么处理他与我无关”。

    他听到从昨天开始就在问话的男人心有余悸地站起来,对赤井务武说:“幸亏有你,维兰德先生,如果你没在的话——”

    那个男人的话没说完。

    赤井务武也没打算听完,在那个男人刚开了个头的时候就开枪,直接击穿了对方的头颅,直到那个男人倒在地上,他才说了句:“我没允许你叫我的名字。”

    房间里还有另外两个活人。

    一个是从头到尾没动作,甚至没尝试阻止杀手的FBI理查德先生;另一个是原本坐在墙边看戏,但现在缓缓后退,呼吸也变得急促的人。

    黑泽阵听到后者小声说:疯子。

    嗯,他也觉得赤井务武现在看起来很疯,只是他很清楚那个男人理智得可怕,就算有点疯是真的,现在他们看到的、听到的一切也只是这个人的表演。

    “维兰德,”他说,“你不打算杀我?”

    赤井务武没说话。

    这次说话的是理查德:“如果您打算救他出去,我可以帮您。”

    赤井务武把烟从嘴里拿出来,漫不经心地回答:“没那个必要,他不敢透露我的情报。而且……”

    他走到黑泽阵面前,伸手,毫无停顿地扯掉了蒙着黑泽阵眼睛的东西。

    强烈的光一瞬间映入视线,那双墨绿色的眼睛受到强光刺激,盈满了生理性的泪水。

    金发的男人就站在他面前,穿着一身黑泽阵没见过的米白色西装,语调从容且傲慢:“我也没打算让他从这里出去。”

    他跟黑泽阵对视,不出意料地看到银发少年仿佛怒火正在燃烧的眼睛,笑了笑。

    黑泽阵:你就是为了今天,是吗?

    维兰德:辛苦了。再忍耐一下吧。

    虽然这样的对视以前也常有,但现在的维兰德是赤井务武……黑泽阵在心里又给这个人记了一笔。

    他在观察周围的环境。

    这是个黑色的房间。墙面、地面、桌子以及困住他的椅子都是是无光的纯黑,只有从四面八方照过来的灯和在里面的人是其他颜色。

    门外有人,可能是之前的医生和审讯工作的助手,但他们没有进来,可能也不敢进来;地上的尸体是谁已经没意义了,调查他们是后续的事,黑泽阵看向一侧的理查德——没见过,但赤井秀一肯定认识,所以理查德的身份也没那么重要。于是黑泽阵缓缓将视线往另一个方向扫去。

    被他盯着的人猛地后退了几步。

    这是之前在看戏的人,他被那双记仇的墨绿色眼睛看得发毛,忐忑不安地问:“先、先生,让他看到我们的脸真的没问题吗?”

    因为已经有了倒在地上的前车之鉴,这个人很谨慎地没叫出维兰德这个名字。

    但他发现“维兰德”根本没理他,而是捏开那个银发少年的下颌,强硬地给少年喂了什么东西。

    “等,等等,你在干什么?”

    说话的人从头到尾都很迷惑,直到角落里站着的理查德叫了他的名字,他看过去,对上的却是理查德的枪口。

    理查德礼貌地说:“再见了。”

    他开枪,然后将房间里的尸体都清理出去,丢给外面的人,又走了回来。于是这里就只剩下了三个人。

    理查德,“维兰德”,还有黑泽阵。

    黑泽阵低着头,大概尝出了赤井务武喂给他的是什么东西——糖,和止疼药。

    这并不是一种安抚,恰恰相反,先给块糖意味着接下来他绝不会好过。

    他听到赤井务武用维兰德的声音问理查德先生:“你们的老板好像没让你这么做?”

    理查德先生的语气依旧礼貌恭谨,并且诚恳:“他确实冒犯了您,而且,是混进来的杀手杀的人,跟我没有什么关系。我会让人调查这件事的。”

    赤井务武笑了声。

    他说那作为回报,我还有点时间,就帮你们问问我家的孩子到底知道点什么吧。

    黑泽阵:……

    你倒是先给我剧本再问啊,不会真想从我这里问到什么吧?先说好,我真的很记仇,打不了你我还可以打你儿子。往死里打。

    ……

    7月1日,上午,11:00。

    漆黑房间中央椅子上的银发少年已经彻底昏了过去。

    金发的男人摘掉手套,说差不多了,他确实不知道。

    整个过程里FBI的理查德先生就只是看着,从头到尾没有任何动作。看到维兰德准备走了,他才感叹了一句:您真的一点也不心疼啊。

    赤井务武把已经沾血的外套脱了下来,本想扔掉,动作顿了顿又盖在银发少年身上。他往外走,说这已经不是我的东西了,你们不如指望乌丸心疼他,为了他出来找你们算账……说不定到时候,你们就能得到想要的一切了。

    他就这么离开了。

    依旧站在房间角落里的理查德终于轻轻叹了口气,把一直等在外面的医生们叫进来,心里想的却是:跟大人物相处真累啊,待会还得把这些见到他的人全部“处理”掉,而且接下来还要来几个,有点费人手啊。

    他继续叹气。

    谁让老板说可以随便那些人来参观,找到乌丸才是最重要的呢……唉。

    另一边,赤井务武离开了深黑的走廊,也离开了这座建筑,才从衣服里拿出正在通话——而且已经保持了相当长一段时间通话的手机。

    他先开了口:“我说,【B】先生,这就是你给我准备的‘惊喜’?”

    电话那边的人回答:“我还以为你想见到他。”

    赤井务武一边穿过街道,就像个普通路人一样闲逛,一边语气平淡地说:“谢谢你的好意,【B】先生,但我很忙,既然东西已经送给你们了,就没有再要回来的道理。”

    他跟电话里的人又聊了两句,在无人的小巷里驻足,从拐角店铺的玻璃倒影里看到自己的脸,嘲讽地笑了笑。

    “你也听到了,他确实什么都不知道,接下来你们打算怎么办?”

    “我还有点别的想法。”

    “你要亲自来?”赤井务武的语气没什么变化,不过他没继续往前走了。

    “视情况而定吧。”电话那边的人在笑,语气笃定地说,“我有确切的情报,乌丸还活着,所以你家的孩子身上,一定有什么线索。”

    “确切的……情报吗?那祝你好运。”

    赤井务武要挂电话的时候,那边的人说了句【塔】里怎么会有你这样的人,赤井务武回答对长生不老不感兴趣的也不止我一个,就挂断了电话。

    然后他在玻璃的倒影前久久驻足,对着自己——应该说是维兰德的脸看了很久,直到一只猫扑翻了小巷里的KILL饮料罐子,才终于转身准备离开。

    但他刚挪动脚步,就从这条小巷的入口处听到了另一个人的声音。

    他看过去,发现一个金发、肤色很深,有着紫灰色眼睛的年轻男人站在那里。

    他双手持枪,神情冷肃。

    降谷零死死地盯着那个让他找了一整天的陌生男人,说:“告诉我,他在哪里。”

    第162章 贪婪与永生之塔

    从6月30日上午10:00到现在, 整整25个小时,降谷零都在寻找那个陌生的金发男人。

    当然,这不是很准确, 应该说整个公安都在找那个男人。

    对方实在是太过谨慎, 单纯的调查根本就找不到他的踪影。

    降谷零查看了从东京塔废墟附近找到的监控录像,在那段录像里, 只是短短一段街区的路, 那个金发男人就失去了踪迹;从他躲避监控镜头的动作来看,这个男人显然是位能轻易失踪在人群里的熟手。比起暗影里的潜行者,他的动作毫不拖泥带水,更像个——有大量专业经验的间谍、特工, 也就是“同行”。

    要在短时间内找到一个这样的人自然难于登天, 但好在, 在如此混乱的局势下, 特别是没有人能预测到这场大地震的情况里, 那个自称“白川医生”的男人不可能躲在某个地方不出来。他有计划、有目的地在做某件事,且愿意亲自出面……

    因此, 他一定还会出现,就在某个时刻, 在这座城市里。

    已经能被戏称为“东京教父”的降谷零当然不至于跟没头苍蝇一样在城市里乱找, 那样有点太蠢了, 不过他确实选了个最朴实、简单但是有效的办法:人海战术。

    公安、警视厅的成员, 协理人,组织的外围, 合作的侦探……他利用了所有能利用的力量, 对那个金发男人进行了秘而不宣的通缉,这些人都无需放下自己手头的事, 只是接到了“注意到类似的人就向上报告”的指示或者要求。因此这座城市里到处遍布他的眼线,灾难发生前后出入东京的人也都被进行了严格的调查……

    当然,对方很快就察觉到了“有人在找他”这件事,他的身影在下野町的某处街道出现,仅仅十几秒钟后又忽然消失。

    而在接下来的时间里,负责整理情报的同事连续收到了不同位置的“疑似目标”的目击报告,但都不是本人。虽然后续的调查结果表示这些都是巧合,被误认成那个金发男人的人只是在今天换了发型、衣服,偶然间在附近出现或者因为某些小事表现得很可疑,但无论降谷零还是他的同事,都不觉得这可能是什么巧合。

    ……黑田兵卫觉得他【曾经】的下属有些大动干戈,不过在这件事上,他没有反对。

    直到今天上午,正在东京调查某个案件的服部平次和白马探将电话打到了降谷零这里——他们打电话用的是工藤新一的手机,估计是从最近通话记录里拨过来的。

    白马探说他们没找到工藤,但捡到了工藤新一的手机,询问他知不知道工藤和黑羽在哪里,还有就是黑泽的两只猫在他们这边,问安室先生有没有时间把猫接过去。

    听到猫下落的时候降谷零的心情好了一点,毕竟他找人去那间酒吧调查的时候,发现那里什么都没有,黑泽不在,猫也不在。

    他回忆了一下自己接到的情报,说黑羽暂时不在东京,他有别的重要工作所以提前把手机关机了,而工藤新一……

    “昨天地震发生的时候他跟剧组在港口附近的山上拍戏,海啸来临前,暴雨导致了山体滑坡事故,剧组的大巴车翻下山崖,救援队已经去找人了。”

    降谷零已经联络到了他派去跟着小侦探的两位同事之一,对方受了点伤,不过并不严重,到他上次问情况为止,被找到的剧组成员大都只受了轻伤。

    因此,虽然工藤新一还没找到,但以小侦探的临机处理能力,不会出什么大问题。

    “但是……”

    白马探有点犹豫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

    降谷零都准备挂电话了,听到那边的语气又生生停手——柯南君,我知道你运气不好,但你总不至于在这种时候还能遇到案件吧?

    服部平次一把就把手机从白马探那里抢了过来,说着“那家伙肯定也不是什么简单人物,直说不就好了”,白马探则是说“就是因为知道这点才不能在这种时候打扰吧”,两个少年转眼间就吵了起来。

    一阵仓促且凌乱的声音后,还是武力值较高的服部平次略胜一筹,大大咧咧地揽着英国侦探的脖子把人脑袋压下去,然后换了个严肃的语气说:

    “我知道你肯定很忙啦!但现在工藤失踪了,剧组的人都找到了,只有他不在,我们在悬崖下面找到了他的眼镜和手机,附近还有人打斗的痕迹,他可能出事,只留下了记号……”

    “……”

    降谷零捂着额头叹气。

    他刚才就不该想那么一点,他甚至还没说出口,体质多灾多难命途多舛的侦探就又出事了。

    身为小侦探半个监护人的降谷先生觉得,他下次还是别让小侦探出去拍戏了,就待在公安跟他一起加班吧——迟早,他迟早把侦探和怪盗都拐到自己手里来。

    “什么记号?”

    他问,但电话那边的服部平次却有点尴尬,迟迟没有回答。

    降谷零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服部平次咳了一声,说:“我们推断那几个字母是工藤在危急的情况下写在泥土上面的,但问题是,他写了‘Sex’这几个字母……”

    降谷零:???

    工藤新一,你在干什么啊工藤新一!你确定你是落下山崖下落不明而不是被不对劲的人拐回家了吗?!

    “他……”

    服部平次看起来是很想吐槽的,但他隐约猜到【昨晚时不时跟工藤联络的安室先生】身份并不简单,而且对方了解工藤的去向和救援工作的大致进度,很可能跟前天晚上发生的事相关,就略过了那些不必要的内容,只说:

    “总之事情就是这样,你那边也没线索的话我们就在周边区域继续调查,找到工藤的消息会告诉你。啊,还有猫……”

    猫啊。

    降谷零当然没时间去接黑泽的猫,他想了想,就说:“搜查一课强行犯三系有位叫做高木涉的警察,你们可以把猫托付给他,黑泽的乌鸦也在他那里。至于工藤新一,我会让人注意的,但我现在腾不出手去现场,调查他下落的事就先拜托你们了。”

    然后他给同事发了几条消息,让他们注意失踪的工藤新一,这次是常规寻人,毕竟工藤新一的身份没什么见不得光的,也不怕惊动什么目标。

    他说完,又想到自己忙了一天的事,就顺手用LINE把监控录像里那个金发男人的影像发给了白马探,说你们在调查的时候可以帮我注意一下这个人,他跟目前一桩案件有极大的关联,如果看到注意不要接近他。

    服部平次:是是是,我们已经调查了整整两天不能接近的目标了,已经很熟练了。

    白马探:(看着只有侧脸的影像陷入沉思)

    “服部,这个男人我们是不是见过?”

    “啊?”

    服部平次凑过去看了一眼,发现没什么印象了,但白马探对这种英国式的长相有些熟悉,即使只看到了侧脸,他思索了一会儿,说他们今天凌晨前往剧组遭遇山体滑坡的地点时曾经看到过这个男人。

    当时他们路过堤无津川,白马探在黑泽家附近看到了这个男人,因为地点很巧所以他特地注意了一下,没发现什么异常。不过那已经是两个小时前的事了,就算现在去找对方大概率也已经离开。

    黑泽家?

    那怎么可能是路过啊!

    降谷零挂断电话就去了黑泽阵家,空荡荡的别墅里什么都没有,6月29日后就只有赤井秀一回过这里,而门窗都没有被撬过的痕迹。

    可黑泽家的别墅只有几个人有钥匙,黑泽阵自己不锁门也不带钥匙,反正家里一直有人。降谷零想不出来谁有可能把钥匙交给对方。

    他走进客厅,到处寻找可疑的痕迹,但一无所获。

    直到他站在三楼书房的门口。

    光线很暗。

    书房处在三楼一侧走廊的尽头,门是打不开的,需要密码;从外面看只能看到被拉上的窗帘。他问过黑泽,黑泽说外面的窗是假的,其实那座书房根本没有窗户,那道窗只是个掩人耳目的装饰。

    黑泽不愿意再说什么,降谷零也就没问,住在这里的其他人也都收起了好奇心,因此,书房附近本来应该【没有任何人的痕迹】。

    而现在,降谷零蹲下来,对着地毯上几乎看不清的一点水浸泡过的痕迹,拍了张照片。

    已经干了,但三楼的地毯确实娇贵,依旧能看出痕迹来。黑泽其实不是很喜欢穿鞋——他没说过,是诸伏景光说过黑泽在家里其实大多数时间都赤脚走的。降谷零怀疑爱尔兰也知道这件事,才特地把三楼的地毯给换了。

    那么,抛开这些杂事,现在能确定的事只有一件。

    虽然门把手、密码锁和各种地方都没有任何痕迹,但那个金发男人很有可能来过黑泽家,并到了书房门口。

    他进去了吗?

    即使很不愿意这么说,但降谷零也不得不承认,对方很有可能知道这里的密码,而且很清楚书房里有什么东西,才会在没动过别墅里其他任何东西的前提下……把那样东西拿走了。

    黑泽告诉他了?不,黑泽也不一定知道那个密码。

    那唯一的可能是,这个金发的男人跟这座别墅的前主人有关,或者根本就是上一位住在这里的人。他跟黑泽认识,并且在东京塔上见面,那时候黑泽说他要替贝尔摩德去东京塔“约会”——当然,约会的对象是现在被捕的查尔特勒先生,但这个金发男人会出现在那里,就证明他可能一直在监视黑泽的行动,才能恰到好处地相遇,以及,在昨天上午出现在东京塔的废墟天台上。

    可他们不但什么都没发现,还对那个人一无所知。降谷零深呼吸,告诉自己越到这个时候越是要冷静,而且他已经找到了一点关键。

    他让人去调查这处房产之前的主人,资料显示它在大约四十年前属于一个英国富豪,富豪死后别墅几经易手,终于在六月份被以赠予的形式给了……夏目理人。那是黑泽用过的假身份,黑泽还要用这个身份跟降谷先生的父亲见面呢。

    “哈……”

    降谷零仰躺在二楼落地窗前的沙发上,他觉得自己在查的并不是【疏忽大意没有发现的东西】,而是【黑泽故意向他们隐瞒的东西】,只是他没有因为这个谴责黑泽阵的理由,毕竟谁都有自己的秘密,而他们之间显然还没有坦诚到这个地步。

    他接了同事的电话,解决了几个紧急事件,从小泉那里得知了地缝深处那片血迹和骨骼的检验结果,知道黑泽存活的概率几乎没有。

    金发的年轻男人闭上眼睛,放空大脑,明明是这几天里难得能喘口气的时间,他却觉得根本喘不过气来。

    他收到赤井秀一的信息,赤井先生忙着调查,降谷零本来不想告诉他黑泽已经确认死亡的消息,但让赤井秀一做无用功也没什么意义——他不是要上手术台的人,也不是抗打击能力差的小孩,降谷零也不需要赤井秀一为了帮他调查而身陷险境。

    所以他跟赤井秀一说了小泉露比给他的情报,把手机一扔,没多久又接到一个电话。

    他以为是赤井秀一打来的,等闭着眼睛把手机捡起来,才发现是刚才那两个小侦探。

    这次用的是白马探的手机号。

    白马探说:“我找茶会的人帮忙调查工藤的下落,顺便问了你说的那个可疑人物的事,刚好有人在堤无津川附近钓鱼,看到过他拿着什么东西离开——像一本书。抱歉,茶会的侦探听说这个人很可疑,就一股脑地加入调查了,不会给你添麻烦吧?”

    啊……白马探,是警视总监的儿子吧。这个少年果然大致察觉到了他在做什么,而且不方便将事摆在明面上啊。

    降谷零说确实会有些麻烦,但只是找人的话没什么问题。反正也不缺这点时间了,他的卧底身份也已经成为过去式,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人。

    白马探松了口气,继续说:“茶会的初代首领好像也很感兴趣,给我们提供了一些情报。”

    “初代?”

    “对,是一位已经一百多岁的老人,住在伦敦。他听说茶会的新首领失踪,以及在找某个可疑人物的消息,好像把这两件事想当然地关联起来了。初代说他知道那个男人的姓氏,叫做——Juniper。”

    “……”

    “安室先生?”

    “没什么,还有其他线索吗?”降谷零竭力压制住越来越不安的心情,但有些异样的声音还是暴露了他已经没那么冷静的事实。

    “暂时没有,但——工藤之前调查那个叫做蒂塔(Dita)的女人,这件事跟那边的工作有关吗?我们有些线索,她可能也在山体滑坡的道路附近,并且人还没死。”

    降谷零叹气,说确实有关,但不应该让你们来调查。

    服部平次发现白马探顿了顿,就又拿过手机,说我之后把相关的情报和猜测发送给你,我们不会接近她,也不会随意靠近危险,但这种缺人的时候你别想阻止我们找人。

    “还有,白马这家伙我就可以保护啦!”

    “……”

    唉,柯南君,你上哪找了这一堆志同道合还跟你长得很像的朋友啊,要不然还是找机会做个DNA检验,看看你们这群人有没有亲戚关系吧。

    降谷零终于把自己从黑泽家的沙发里拔出来,回到公安继续工作。

    收网计划过了一天一夜,大规模的行动已经结束,现在是各方面打扫战场、清点人数和收拾残局的时候。纵然还有一些人没抓到,他们落网也只是时间问题。

    侦探们似乎有了比较明确的思路,很快就给了他一个大致圈定的范围,他们认为那个金发男人今上午就在这片区域里,只是不确定具体在哪个位置。

    东京塔的废墟也被包含在这片区域里。

    降谷零把手头上最要紧的事件解决,就来到了这片区域,他试图猜测那个金发男人可能会有的目的,却对此毫无头绪,黑泽的事也是。

    他不知道黑泽跟那个男人到底是什么关系,只有那个Juniper的单词像一把尖刀戳进他的心脏。

    有没有可能……他们才是那个外人呢?

    降谷零猛地摇摇头,将这个想法从脑海里丢出去。

    侦探们、公安,还有他就在这片区域里找了整整两个小时,降谷零最开始还在想这样将一切交托给运气的寻找方式也太蠢了,可现在他不得不希望命运能给他一点运气。

    他、这一辈子、除了跟一些人相遇、就没有运气好的时候。

    命运从不垂怜他。

    降谷零一直找到接近中午,都没找到对方的痕迹,他也知道这样几乎是找不到的,但他还不打算放弃。黑田给他打电话,说你在干什么,回去休息吧,被降谷零拒绝了。

    他看了看时间,十一点钟,诸伏景光给他打了个电话,应该是手术后醒了。

    听筒里Hiro的声音很低,好像还有点迷糊,问黑泽什么时候去看他,降谷零说我叫醒他去找你——既然手术结束了,就告诉Hiro吧,只是这件事不能在电话里说。

    他听到Hiro的笑声,Hiro说黑泽肯定没给他做午饭吧……然后他们就挂了电话。

    降谷零把手机放回去,又摸到了属于黑泽的钥匙——保时捷356A的钥匙。他本来想还给黑泽的,但到现在没能还回去,当然也没有机会了。

    他往诸伏景光在的那家医院的方向走,期间还在不抱希望却也不想放弃地找那个金发男人、工藤新一又或者组织哪个在逃成员的身影,却在即将抵达医院、目光掠过一条小巷的时候忽然停住脚步。

    很像。

    虽然只是某种感觉、某种直觉,就连衣服和发型都完全不同,但降谷零心里有个声音在说,那就是你要找的人。

    他让同事以发生案件为理由暂时遣散了周围的人群,拿着枪,很轻很轻地接近那座小巷,越来越近,也越来越确定这就是他要找的人。

    对方在打电话,注意力都在电话那边,当然也很警惕。

    降谷零接近他的时候刻意避开了玻璃橱窗的倒影,还让路过的一只猫吸引了那个金发男人的注意力,隔着很远的、不被发现的距离听到了电话最后的只言片语。

    ——你也听到了,他什么都不知道。

    这个“他”,指的是谁呢?

    虽然没有证据,也毫无理由,但降谷零还是觉得……他应该有个奇迹的,他应该再次见证那个人回来的奇迹。

    所以,他说:“告诉我,他在哪。”

    站在小巷里的金发男人微微侧过脸,将一直戴着的帽子稍微往下压,他只穿着衬衫,西装外套不知道丢哪里去了,不过这样反而能让降谷零看到他肌肉的轮廓。

    相当棘手的对象。

    即使拿枪的是降谷零,他也能感受到对方的威胁性,还有那么一点,熟悉的感觉。

    他应该从哪位同行或者敌人身上感受过某种类似的东西,但一时间还难以分辨,也没时间去想这些。

    对面的男人先笑了声,就站在小巷的阴影里将他上下打量了个遍,才问:“你要找谁?”

    明明是第一次见面,降谷零的心底却立刻升起了相当程度的厌恶感。

    他想到这种熟悉的感觉是从哪里来的了——这人简直就像是没暴露身份的琴酒和莱伊的集合,无论是行动还是说话的方式,甚至衣服和那半张侧脸,每一个点都在他最厌恶的地方!

    降谷零皱眉,持枪的手依旧将枪口稳稳地对准那个男人,他也打量着对方,说:“你知道我在说谁。昨天上午在东京塔大楼天台的人是你吧。”

    你一定知道黑泽到底为什么会被盯上。

    小巷里的金发男人收回视线,甚至没跟他对上目光,声音里带了点笑意:“所以你从昨天一直找到现在?那还真是辛苦了,要找我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降谷先生。”

    一股寒意直冲降谷零心底。

    他知道我的姓氏?从哪里知道的?

    虽然在乌丸集团一夜之间分崩离析的现在,“波本是卧底”这件事已经被不少有心人猜了出来,但这跟能准确地说出他本身的姓氏……完全是两码事。

    降谷零心里惊诧,表面上却丝毫不显,也没被对面的男人转移话题:“找到你确实花了点时间……不过只要你还在东京,我就迟早能找到你,你已经逃不掉了——白川先生。”

    他还是没能叫出那个在脑海里挥之不去的姓氏,即使这对目前的局面相当有利。

    那个金发男人明知道他的姓氏,那也八成知道他的身份,可现在却还是一副丝毫不慌的模样。

    “‘迟早’能找到……”小巷里的男人甚至很随意地拿出打火机,点着了一根烟,说,“你觉得他还有时间等你?”

    这仿佛是一种肯定。

    降谷零意识到自己的呼吸急促起来,还有时间,至少意味着现在还有时间。他已经通知了公安的同事,可对方依然是有所依仗的模样,至少——这个人真的知道黑泽的下落,而且黑泽还活着。

    “他在哪?”降谷零再次重复了一遍自己的问题。

    “虽然我确实知道,但我好像没有告诉你答案的理由……”那个金发的男人哼笑了一声,将目光投向降谷零身后的街道,又很快收回来,似乎也在等着什么。

    温度已经升上来了。

    明明阳光不是那么烈,降谷零却觉得吸进肺部的空气好像在燃烧,他动了动嘴唇,听到自己在说:“所以他真的还活着。”

    黑泽还活着。

    太好了。

    “是这样啊。”

    同样有着金发的男人若有所思地看着他,将搭在帽子上的手放了下来,去拿衣服口袋里的某样东西。这个动作立刻让降谷零警惕起来,但男人拿出来的不是枪或者别的武器,只是一块黑色的、毫不起眼的手机。

    不是那种经常用来控制爆炸的老型号。

    金发的男人把正在震动、有未备注的号码打来电话的手机举起来,似笑非笑地说:“看来他没告诉你。”

    谁?什么没告诉我?

    降谷零还没想通这个男人在说什么,就看到对方接起了电话,语气轻松地说:“秀一。”

    降谷零的眼睛微微睁大。

    小巷里的金发男人平常地跟对面的人进行对话:“电话?有人在满东京找我,我怎么接你的电话?……是吗?你没把【我们的关系】告诉那个警察啊……嗯,确实没有告诉他的必要。”

    即使只能看到半张脸,降谷零也能清晰地看到这个男人嘴角恶劣的笑,以及……被刻意翻转过来的手机上,显示出来的,毫无疑问是属于赤井秀一的号码。

    赤井秀一。

    你——

    你到底——

    赤井秀一!你到底隐瞒了我些什么?!你明明知道黑泽的情况吧?!为什么?为什么?!

    虽然脸上看不出来,但降谷零的心已经开始乱了。

    那个男人依旧在从容地打电话,说到【某个人】的时候还特地往降谷零的方向看过来:“他?他刚睡着了——经历了那种程度的审讯,你应该知道吧——几个小时内他都不会醒,叫也叫不醒的。我建议你晚上再去看他。就这样,我还有事,先挂了。”

    他挂断电话,语气轻佻地问降谷零:“我觉得……你来问我,还不如去问问秀一?”

    好亲近的称呼啊。降谷零咬牙切齿地想。

    问赤井秀一?我没问过他吗?明明说是要交流情报,结果什么都不说,赤井秀一,真有你的。

    降谷零按下心中的怒火,刚要开口说什么,却听到了从背后传来的尖叫声!

    随之而来的,还有汽车的引擎声还有轮胎与地面剧烈摩擦的声音!

    千钧一发之际他往小巷的一侧闪去,几乎就是在下一秒,轰隆一声巨响,伴随着建筑倒塌、玻璃破碎和东西坠落的声音,一辆白色厢式货车撞上了街角那家没有在营业的咖啡厅。

    降谷零甚至没往车祸现场看,就去找那个陌生金发男人的身影,却发现对方已经从小巷里消失了。

    只有半截被掐灭的烟,掉在他面前的地上。

    “……可恶,这家伙!”

    降谷零用力捶了一下地面,匆匆赶来的同事心有余悸地把他扶起来,降谷零低声说我没事,车本来就不是朝我撞的——他看得很清楚,那辆车撞向的方向本来就是拐角处的咖啡厅,根本碰不到他。

    但在那么危急的情况下,人会遵从本能下意识地闪开,对方利用了这点,从降谷零面前脱身。

    降谷零用力抹了一把脸,对同事说:“目标肯定还在附近,你们先追上去。”

    至于他?

    他要给赤井秀一打电话问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

    赤井秀一没接他的电话。

    此时的赤井秀一正跟加尔纳恰走在东京郊区一座寺庙外的山道上,他们刚跟某位据说是加尔纳恰朋友的人见了一面——就是那位打电话邀请加尔纳恰的朋友,对方听加尔纳恰说要带其他人一起去,稍微有点疑惑。

    朋友问加尔纳恰不是没几个认识的人吗,加尔纳恰说这是我十年前就(在FBI)带的新人,只是现在才介绍给你而已。他背后跟【最上面的那几位】有关,嘘,别问他的来历。

    鉴于加尔纳恰是个无论什么时候说话语气都一模一样的人,朋友没能从他的话语里听出破绽,只是——

    他看这位赤井先生的冷静程度,还有这傲慢的眼神,这摄人的气势,肯定是什么大人物!

    朋友:好吧,既然是你说的,规矩你应该懂,如果他有什么问题,就是我们两个负责了。

    赤井秀一:(其实完全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想法,只是觉得对方的光头太耀眼,刺到他的眼睛了)

    这位住在寺庙里的住持朋友说他跟【那边的人】联系过了,今晚去见,说话的时候特地往加尔纳恰的方向看了看,加尔纳恰就摇摇头。

    赤井秀一不知道他们在打什么哑谜,等下山的时候加尔纳恰才跟他解释:【永生之塔】说是一个组织,不如说是一个所有人都可以宣称的名号,更不如说它就是【人脉】本身。

    而在【塔】里,永远有那么几位最有权有势的人物,虽然大家都会听说,但不是很经常提起他们的名号,一般用简单的代称……

    “比如那位先生?”

    “如果所有人都被叫做那位先生,那跟不叫也没什么区别了,我们组织的那位先生以前被叫做【C】先生,现在不了。”

    毕竟是乌鸦,不过那位先生并不是很在意这种事,就算叫他的姓氏也没关系,于是真正知道他的人都是直接叫他乌丸的——可惜知道乌丸先生和组织关系的人其实并不多,毕竟只是乌丸财团就足够乌丸先生在经济领域横着走了。

    “那抓走我弟弟的呢?”

    “那位我们一般叫他那个【B】。”

    加尔纳恰显得有点迟疑,于是赤井秀一就停下脚步来看他,直到加尔纳恰叹气,说其实这个人吧,你应该知道。我本来也不清楚他的身份,只是有次FBI搞面子工程,探望老长官的时候我因为翘班(去找那位先生)被拉去参加了,然后……

    然后就见到了我们FBI的前前前任长官,一位昨儿还在乌丸先生那里见过的人物。

    加尔纳恰:我裂开。

    赤井秀一理解了一切:“所以他知道你是组织派到FBI的卧底?”

    加尔纳恰脸上写着就算你知道也不要说出来好吗,然后他继续往下走,说:“不然你以为我现在为什么在直接跟他们接触,而不是通过那位先生以前的关系?”

    他们走到山下,加尔纳恰拿出手机,把为了进入寺庙改成静音的手机调回去,接了打来的电话。

    他听了一会儿,表情逐渐空白,看看赤井秀一,欲言又止,又看看手机,烫到手一样挂断了电话。

    赤井秀一问:“怎么回事?”

    加尔纳恰:“……没、没事,是我这边的事。我手里的人有项任务失败了,出了点事。”

    不,这种谎言也太拙劣了吧。

    赤井秀一:……

    加尔纳恰:难道要我告诉你我特意把去参观(?)琴酒的时间拖到今天,就是因为我昨天在找人混进琴酒所在的地方先杀了他,结果暗杀失败却听到了【琴酒的父亲是那个Wieland(维兰德)】这种消息吗?!

    加尔纳恰:所以你们的父亲是他啊?啊?什么叫维兰德当年把琴酒卖给了乌丸,什么叫维兰德不想回收被人碰过的东西干脆不要了扔给【B】先生,赤井秀一你清醒一点,你们的爹根本不值得你找啊!

    加尔纳恰:我替琴酒不值啊!琴酒!你怎么摊上这么一个爹的啊?!虽然我跟琴酒不是朋友(坚定),但这故事我都听不下去了!

    就在这个时候,那位寺庙的住持朋友给他发来了消息。

    朋友问:格罗斯,你带来的人真的没问题吗?你可不要害我啊。

    加尔纳恰捏了捏自己已经没有表情的脸,用颤抖的手指按下回复:货真价实,童叟无欺,他父亲是【那几位】之一。别问,我还不想死,你也不想。

    他看向赤井秀一,想从这个人的脸上找出几分【太子爷微服私访只是在跟他开玩笑】的表情,却发现赤井秀一的脸上也是一片空白。

    兄弟,你又咋啦?

    此时的赤井秀一刚拿出手机,他进寺庙的时候也把手机调整到静音模式了,刚才给赤井务武打电话完全没想到这人会接,打完就放回去了。直到下山他才看到……降谷零连着给他打了11个电话,他都没接到,最后降谷零给他留言:

    From Bourbon(备注:二楼小猫阿波)-

    赤井秀一,你真不接电话?-

    好,你很好-

    既然你什么都不想说,那我跟你也没什么可说的了。

    From Rye(备注:你等着!!!)-?(您已被拉黑,消息无法发出)-????(您已被拉黑,消息无法发出)

    赤井秀一:发生什么事了?

    “发生什么事了?”加尔纳恰问他。

    “我跟我的朋友,好像发生了一点误会。”赤井秀一把手机收起来,看了看脚边的哈罗,郑重地把哈罗放到加尔纳恰怀里,说我必须现在就去找他解释,不然可能会产生很严重的后果,这是东京的探案神犬哈罗,你带着它就可以防止任何PUA!

    “……赤井,你脑子是不是有问题,谁能PUA我?”

    “琴酒。”

    赤井秀一的回答实在是太过迅速,加尔纳恰差点被他噎住,最后说了一句那我们都是琴酒的受害人。兄弟,要不然你跟我一起去杀琴酒吧.jpg

    他看了看时间,距离晚上确实还有很久,他的住持朋友白天是不下山的,他就是用这个理由把去见琴酒的时间拖到了现在,反正赤井秀一不知道实情……而且那些人也不会轻易让琴酒死。

    加尔纳恰问:“什么样的朋友,非要现在去解释?而且他把你拉黑了吧,你上哪去找他?”

    赤井秀一摇摇头,沧桑地说:“如果我现在不去找他,那明天你就能先看到我的尸体了。至于他在哪,我去找他同父异母的弟弟就行,他会去的。”反正苏格兰在医院跑不了,那波本也就跑不了。快刀斩乱麻,他先搞清楚到底有什么误会,省得波本想些有的没的。

    加尔纳恰:同父异母?等等,这个人物关系名词他是不是刚刚在哪里听过?合着跟你吵架的人是波本啊!不对,你和波本不是关系很差吗?难道你们也是演的?

    加尔纳恰:演的?演的!草,都是演的!

    他看着赤井秀一离开,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最后低头跟哈罗面面相觑。

    所以他到底为什么要帮忙养狗啊……听说是养在琴酒家里的狗,算了,琴酒死之前他帮忙养一下好了。

    ……

    下午16:00。

    未知地点。

    黑泽阵醒的时候还以为过了好几天,整个人都仿佛被拆碎的零件一样,身体的每一部分都不听使唤。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听到有人在说话的声音,好像是对他说话,随后他又昏了过去。

    他可能躺在手术台上,也可能是地上,不过当他彻底清醒过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还是在那个房间,被束缚在那把宽大的椅子上。

    看不见。

    什么都看不见,但失去对周围环境的掌控并没有让他感到不安,说实话他现在只想继续睡过去,反正如果他出了什么问题,先急的还是把他困在这里的人。

    不过……他好像听到了某个熟悉的声音,有点听不清。

    于是他尽力把自己从意识的海底拖了出来,想要听清那个声音;而当他呼吸的节奏变化的时候,很快就有人就发现他醒了。

    那个人问:“……他好像不太清醒。”

    回答的是理查德:“上午有人来过。”

    简短的一句话里自然有不少隐藏的含义,于是最开始说话的人没继续问了,他从不知道哪里倒了杯水,放到黑泽阵嘴边,黑泽阵没动。对方轻声说喝点水,不然他们就只能给你静脉注射带药的东西了。

    这个声音……

    理查德不得不提醒:“亚瑟先生,他可能不是很配合……”他还没说完,就看到一直冷漠的银发少年真的把递过去的水喝了。

    被叫做亚瑟先生的人说:“是吗?但我觉得他好像挺好相处的。”

    理查德:……

    黑泽阵:……呵。

    黑泽阵:在讨论我到底好不好相处之前,工藤新一,你先告诉我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第163章 贪婪与永生之塔

    来人当然是亚瑟·平井, 一位来自英国伦敦、在新加坡活动的侦探,当然也就是本来应该跟剧组的人一起等待救援的工藤新一。

    此刻他摇身一变成了【塔】的相关人员,还用“亚瑟·平井”这个一听就是假名的名字出现在黑泽阵面前——如果不是手脚都动不了, 黑泽阵真的很想揪着小侦探的衣领问问他来这里做什么。

    这是你该来的地方吗?!

    即使黑泽阵看起来没有任何反应, 工藤新一也大致猜到了他在想什么,就轻轻用手背蹭了蹭他的手表示安慰。

    小侦探的手很热乎, 碰到黑泽阵手的时候大概被冰到了, 缩了一下又坚定地贴上来。

    “你们认识?”

    理查德看到小侦探毫无障碍地跟黑泽阵贴贴,而银发少年微微抿着唇,但也没说什么,终于开始思考他们前几天在琴酒这里碰的壁*999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不认识。”工藤新一经过《乌鸦折叠》电影剧组的磨练, 演技有了极大的提升, 现在说谎都面不改色心不跳了, “琴酒先生对小孩子一向友好, 我还以为你们知道这点。”

    他很自信。

    在听的黑泽阵:放弃吧, 工藤新一,你不适合演反派, 特别是用正气凛然的声音念反派的台词。还是换你双胞胎弟弟小白鸽来,那只演技还行。

    虽然不知道小侦探是怎么混进来的, 但黑泽阵觉得今天怕不是要翻车, 他自己倒是没什么, 得想个办法让小侦探安全离开……啧, 所以你到底是来帮忙的还是添乱的,小鬼?

    被束缚在椅子上的银发少年皱眉, 谁都能看出来他心情的不悦, 黑泽阵“看”向理查德的方向,声调不带起伏地问:“他呢?”

    理查德当然知道他在问谁。

    “走了。”

    仿佛是为了让黑泽阵死心, 理查德又说:“他说他很忙,不会再来了。”

    黑泽阵沉默。

    按理来说他应该骂赤井务武几句,但现在他连多说几句话的力气都没有,这次就先算了。身体内部隐约传来的痛楚还未散去,那个男人在刑讯方面一向很专业——不管是维兰德还是赤井务武。

    侦探好奇地问:“谁?”

    理查德从不对“客人”们透露其他“客人”的秘密,当然也不会告诉侦探这个人是谁,只说上午来了一位琴酒的熟人。于是小侦探就更加疑惑,大概是完全想不出来到底谁能让他的琴酒哥哥:D这么惦记。

    他们没说几句,来抽血的医生就到了房间里,冰冷的针尖戳进他的皮肤。

    虽然在这几天里他已经快要习惯了,但几个小时前被赤井务武注射药物的记忆随着一起重现,比幻觉更真实强烈难以忍受的痛觉传递到大脑,黑泽阵发出很轻的抽气声,毫无血色的手不自觉地抖了抖。

    忍过去,忍过去,没人会来救你,这只是一场普通的训练。他这么告诉自己,却在下一个瞬间感受到有人用力抓住了他的手。

    准确来说,那不叫抓住,因为他每根手指都被牢牢固定在椅子的扶手上,那双温热的手只是覆在他的手上,试图把自己的温度传递给他。

    是工藤新一。

    他就保持着这个动作,去问那边的人:“理查德先生。”

    可能理查德也觉得琴酒的反应有点过于PTSD了,他想到今天上午发生的事,错会了黑泽阵这么抗拒的原因,说:“我确认过这个医生的身份,不是混进来的人,琴酒先生,你可以放心。我会保证你的安全。”

    黑泽阵嗤笑一声:“安全?”

    理查德没有言语,黑泽阵也懒得跟他说什么,他也不想让小侦探继续待在这里,就下达了逐客令:“不打算继续审问我?那就出去,除非他来,我不会再开口。”

    反正没什么大事赤井务武是不会来的,他得坚持自己的人设;黑泽阵被折腾得只想睡过去,所以小侦探你也快点给我出去。

    他给工藤新一传递了某个信号——不用你管,我有我的计划。

    只不过经过最近一段时间的接触,深谙侦探这种生物是不会听话的真理,他们永远有自己的好奇心和主见,随时可能奔赴任何地方,工藤新一就算听懂了他的暗示也不一定会按照他的提醒离开。

    果不其然,他话音刚落,工藤新一就问:“理查德先生,【B】先生不是说只要乌丸先生出现,就把他完好无损地还回去吗,你们真的有在好好照顾他?”

    黑泽阵:……

    你快走吧,这不是什么BCDE的事,只是我跟维兰德的家事,演出来给他们看的而已。虽然赤井务武下手够狠,但他还是有分寸的,不会造成永久性的伤害,相比之下昨天那几个才是真不适合干审讯工作。

    还有,要不是那个杀手,赤井务武也不需要再演这么一出,黑泽阵在心里恶狠狠地想,要是知道那个假扮成医生的杀手是谁派来的,他一定要把这人浇水泥桩!(加尔纳恰:?)

    理查德也知道黑泽阵现在的身体情况,不得不跟好奇的侦探解释:“【B】先生已经制止了来看他的人使用过激手段,上午来的那位是特别的客人,希望你不要继续询问了,亚瑟先生。”

    亚瑟·平井:可我是侦探啊,你竟然要求一位侦探什么都不要问?诶……那是不可能的啊。(江户川柯南语气)

    就在他们说这话的时候,有人进来了,这个人跟理查德十分熟悉,上来就叫了理查德的名字,说:“理查德,我们的小美人鱼怎么样了——哎呀,这个时候有两位新客人啊。还有小孩?”

    两位?

    黑泽阵从刚才开始就没感受到房间里有第四个人,现在新来的人打招呼了,他才听到一个有点含糊、刻意压低的声音。

    “嘁。”

    对方一直就站在房间的角落里,没有长时间往这边看——但这显得更刻意了,因为黑泽阵就在房间的中央,来这里的人也都是来看他的,这个人不但没有发出声音,还可能清楚他对视线很敏感,完全避开了。如果不是有新来的人,他可能到人离开都发现不了对方曾经来过。

    理查德走到门口,声音不高不低,向工藤新一和房间里的第四人解释了新来的人的身份:“这是我的同事,来跟我换班的。”

    他在这个房间里待了30个小时,几乎没有离开过,黑泽阵还以为这人是机器人,根本不需要休息呢。

    虽然他以前在组织里执行任务的时候也这么做过就是了。

    新来的人显然不是理查德那种谨慎的性格,他甚至没管在场的黑泽阵,特别直接地问:“所以这两位是?”

    听到他的话,理查德都停顿了一下才说:“……没必要在这里说,帕特里克。他们是【D】那边的人。”

    新来的人耸耸肩:“怕什么,怕那边的东西听到?你们不会真的在怕「这种东西」吧。”

    盖在黑泽阵左手上的那只手忽然更用力了一点。

    所以说,侦探小鬼,这里不是你应该来的地方,面对这些事你无法保持冷静,因为你还年轻,你还有……独属于你们的年轻的正义。

    被叫做“帕特里克”的男人走过来,随意抓起了黑泽阵依旧沾血没洗过的长发,就这么用力扯了扯。

    看到黑泽阵有点吃痛的表情,他哈哈大笑,说:“以前追着我们的人杀,多威风啊,琴酒先生,现在你连动都动不了,真可怜。”

    说到最后,他的语气不免变得轻蔑起来,就在他想继续做什么的时候,黑泽阵忽然说:“我记得你。”

    他本来不想搭理这个人,但如果他再不说点什么,小侦探就要沉不住气了。

    帕特里克先生有点诧异,问:“就那么点时间,你能记得我?怪不得他们非要蒙住你的眼睛,也不敢让你听到真声,哈哈,不如——”

    他就要扯下遮住黑泽阵眼睛地东西,幸好那块金属是扣住的,没那么容易扯开,而理查德赶紧制止了他同事的行为:“你想干什么,帕特里克?”

    帕特里克理所当然地回答:“干什么?反正他都记得我们了,当然是让他看着自己被打不能还手比较爽吧。”

    果然是这样。

    黑泽阵冷笑一声,语气是他们更熟悉的嘲讽味道:“「那么点」时间?看来我们说的不是同一件事。十二年前在旧金山,一群FBI来杀我……不得不说FBI养狗的水平不错,死的死残的残,只有一个看到我就吓跑了,我记得你的声音。”

    那还是清理“利维坦运动”这个组织时候的事,黑泽阵在那边出现得太多,被FBI盯上,对方理所当然地把他当做某个穷凶极恶的罪犯……虽然事实也的确如此,然后派人来杀他。

    才打到一半,FBI收到了来自他们上级的撤退信号,于是剩下的人就跑了。黑泽阵当然知道他们为什么要撤退,但这不妨碍他用来嘲讽一下眼前的人。

    “你应该叫帕特里克·佩雷斯,怎么,当年被吓成那样,现在还待在FBI?”

    黑泽阵语调嘲讽地说完这句话,接下来果不其然腹部挨了一记重拳。

    几天没进食过的胃也吐不出什么东西来,黑泽阵对痛觉已经麻木了,他在想的是幸好在小孩面前不会显得很狼狈。

    就在帕特里克要第二次动手的时候,理查德终于冲过来拦住了他:“帕特里克!上面的要求是尽量保护他,你在做什么?!”

    “反正也不会有多少人看到,至于这两位……上午的人不也灭口了吗?”帕特里克嘟嘟囔囔地说着,还是没放弃在这里动手的想法。

    但这话对站在旁边的两位可以说是相当冒犯了,如果把工藤新一换成赤井务武,那这人已经动手把FBI的狗给宰了。只可惜小侦探做不出这种事来。

    房间里一直没动静的第四个人终于开口了:“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是个女声,比较年轻的女声,黑泽阵觉得他应该在哪里听过这个声音,不过对方对声音进行了些许改变,他一时间没能分辨出具体是在哪里听到的。

    帕特里克终于放开了黑泽阵的头发,站起来,摊开手,大声说:“就是说啊,那位【D】先生已经在伦敦住了六十多年,从不插手英国以外的事,我很好奇,他到底是出于什么理由派你们两个年轻人来的。而且我刚才出手的时候,这位亚瑟先生是想救「那边那个东西」吧?”

    话里话外都是怀疑工藤和同伴身份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黑泽阵对【塔】的上层并不熟悉,乌丸有意识地对他封锁了情报,赤井务武跟他的交流约等于零,就黑泽阵从加尔纳恰那里听来的八卦,这位【D】先生好像跟乌丸一样,都是活了一百多岁、再找不到方法延长寿命就会死的老人。

    不过对方的身份堪称神秘,加尔纳恰也没听到过【D】先生手里的势力具体是什么样的,只知道对方想要达成的目的都能很轻易地完成,不管是杀死一个人还是推动一条政策,又或者制造一场世界范围内的经济危机。

    正因为对方有悄无声息做到这些的力量,并且身在【塔】中的时间已经跨越了整个二十世纪,才没有人敢跟他作对。

    工藤新一想说什么,但还没说出口,就被旁边的同伴打断了:“不用理FBI的狗,他除了叫两声也做不了什么。”

    这句话显然激怒了帕特里克。

    他挥动拳头就要砸过去,幸好理查德死死把他抱住,说够了帕特里克,你在怀疑什么,我们没有怀疑客人的资格!

    帕特里克冷哼一声,说,理查德,你不认识他吗,虽然肤色不一样,但他就是那个名侦探/演员工藤新一啊,那边的小姐也是一位侦探,你确定他们两个是【D】派来的人?我可不信。

    理查德,嗯,理查德迟疑了一下,显然他其实也是认识这两位的,但相当程度的职业道德让他选择视而不见。

    黑泽阵:……哎。

    其实赤井务武上次给他留了点东西,他现在能勉强解开束缚他身体的东西,不过就凭这样的身体状态,带这两个人逃出去是不可能的了。

    顶多……把小侦探和他的同伴丢出去,反正他们认识路,然后他自己被抓回来而已。他本来觉得这个准备完全用不上,或者起码先恢复一下再说,当然现在也不是很亏,起码小孩没事。

    他低头叹气,刚要把贴着骨骼、嵌入血肉的东西取出来,就听到工藤新一忽然换了个语气,很轻松地说:“工藤新一?你说我的「兄弟」啊。”

    见鬼。

    黑泽阵听到工藤新一说话的语气,沉默半天,有种无形的尴尬从脚底直冲头顶。

    这是,琴酒,说话的,语气。

    黑泽阵闭了闭眼睛,即使他本来就什么都看不到,他觉得他应该有根烟,手指饼干也行。关键是他不想在这里听到小侦探用他的语气说话,而且表演得还很像,他算是知道为什么贝尔摩德非要工藤新一来演了。

    工藤新一,一个演艺界的天才,扮演不出坏人,但是能扮演“扮演坏人的好人”。

    “你兄弟?”帕特里克没想到工藤新一会这么说,他挑眉,语调上扬,“工藤新一的兄弟?”

    那你不是更可疑了吗,工藤新一的父亲是推理小说家工藤优作,母亲是名演员藤峰有希子,他们两个的活动范围都跟在英国的那位【D】先生毫无关系,你现在要怎么证明自己的身份?

    帕特里克很好奇,理查德很好奇,黑泽阵虽然也好奇但已经没那么紧张了。他在让自己的身体放松一点,虽然腹部还在隐隐作痛,不过要解决这个的人不是黑泽阵,而是这群人接下来找来给他治疗的医生。

    “你不知道?哦,看来你级别太低了,不过计划本来也快到有成果的时候了,告诉你们也没什么关系。”

    工藤新一一边找到他演戏时候的状态说话,一边从同伴那里要到了手机,找出什么东西来给另外两人看。

    帕特里克倒吸一口凉气。

    理查德嗯了一声,没再说话了。

    黑泽阵不满地给小侦探记了一笔账。

    工藤新一胸有成竹地胡说八道:“看到了吗?跟我们长得一样的人还有很多,这是S计划的成果,工藤新一跟我一样都是这个计划的一部分。”

    好。

    黑泽阵懂了。

    工藤新一给对方看的,八成是服部平次绑架案的那天晚上一群小孩在工藤家cos工藤新一的合影,白马探还戴了一顶假发,有位叫冲田总司的小鬼也在,而且工藤有希子也兴致勃勃地参与进去了……

    帕特里克的声音里充满了疑惑:“所以你们是……”

    工藤新一听起来好像是很认真地回答:“拥有相似基因序列的「兄弟」,教授培育的优秀后裔,顺便一提我们从事侦探行业是教授的要求。”

    黑泽阵:“……”

    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工藤新一,我觉得比起胡编乱造,你回家问问你跟其他几个人到底有没有亲戚关系更靠谱点,万一真有呢?

    帕特里克:“……”

    英国来的朋友,还是你们玩得比较高端。

    理查德看他的同事还想继续问,就说别问了,别问了,帕特里克,打听其他人的秘密可是禁忌。

    帕特里克说哦哦,我懂了,刚才真是失礼了,那么为了证明你们的身份,我给【B】先生打电话,让他向【D】先生确认吧。

    他说得轻描淡写,并且真的拿出了手机,在电话即将拨出的时候,他得意洋洋地对理查德说:“老板对你的工作很不满意,让我来帮你找混进来的人。理查德,不要什么人都放进来,上午你差点就让重要的「物品」死了。”

    黑泽阵看不到理查德是什么反应,但能感受到小侦探的呼吸变得有点紧张,这点可能瞒得过叫做帕特里克的蠢货,却瞒不过同样擅长隐藏自己呼吸的理查德。

    他开始重新思考找机会把这两人救出去的事了。不过,跟工藤一起来的人,好像很怕自己知道她的身份,熟人吗?啧,藏头露尾,让人不爽。

    在其他人都没注意到他的时候,黑泽阵动了动手指,但还没做什么动作,就被人按住了。

    是一直没说话的第四个人。

    对方到现在还是在刻意隐藏,也没做什么动作,这个房间里到处都是照明装置和录像装置,做什么暗示都可能会被人察觉,在安静的环境里尤其如此。

    侦探的同伴靠在那把黑色的椅子上,借身形挡住她按着黑泽阵手的手,然后冷冷地说:“如果你要为了这种事打扰教授,别怪我没提醒你会有什么后果。”

    可帕特里克的电话已经接通了。

    所有人都安静地等着电话打完,事实上,房间里的人除了工藤新一之外,可能都在准备动手。

    但是——

    几分钟后,帕特里克冷汗直冒,听到听筒里的人说的话,他的声音也变得没那么顺畅了:“什……【D】先生确认这两位是他的人……啊、啊,那个S计划也是真的……非常抱歉!为这种事打扰您真的非常抱歉!我……”

    他话没说完,声音就卡在了喉咙里,随后把手机交给了理查德。理查德跟电话里的人说了几句,就把电话挂断了,礼貌地给两位道歉,说帕特里克脑子不好,冒犯了你们,他不会再出现在你们面前了。

    理查德说帕特里克你还不走吗,于是叫做帕特里克的男人就离开了这个房间,接下来理查德回到黑泽阵面前,说了句“失礼了”,没等得到回应就掀开他的衣服查看伤势。

    黑泽阵身上本来就有赤井务武审讯时候的伤,现在已经有黏糊糊的血渗透出来。

    理查德还想说什么,黑泽阵就先开口了:“试探够了没有?”

    不管刚才的人是不是试探,反正他已经够了,黑泽阵说想让我死就快点动手,要不然你们开个会,希望我死的人和不希望我死的人打一架,打出结果再来找我。

    这话当然是在嘲讽,但是打在理查德身上就跟打到棉花一样,这个男人依旧用友好的社交辞令进行回复,说我决定不了其他人的看法,但我的职责是保护你的安全,请稍等,我去叫医生过来。

    等理查德出去,黑泽阵就懒洋洋地对剩下的两个人说:“哦,【D】先生的后裔,基因调整的计划,完美的造物,两位来探望我做什么?”

    翻译:工藤新一,你可真能编啊,还有人给你做后援,麻溜滚回家去,我不想费心救你。

    虽然这个房间里满是监控装置,但工藤新一也知道这点,应该不会直接回答问题。

    工藤新一顿了顿,才说:“我只是好奇,虽然见不到同类,但可以见见他的「父亲」、「原典」,让乌丸先生研究同样计划的人是什么样的。”

    黑泽阵:……?

    什么新剧本?你们不要每次来的时候都带我没听说过的剧本!赤井务武就算了,他敢在这里杀人,他也有别人不敢动他的自信,你呢?!

    他决定保持沉默,听小侦探编了个啥玩意。

    工藤新一的话越说越顺,就好像真的一样:“昨晚我们从新加坡到东京,按照教授的意思先去拜访了友人的寺庙,在那里听说了一件事:乌丸先生的继任者,那位叫做‘波本’的先生,其实是跟我们一样被编辑基因而诞生的人,他是八年前被乌丸先生制造出来的,以你的基因为蓝本设计的产物。我本来想去见八岁的波本弟弟,但找不到他,刚好听说了你的事,就来见你了,琴酒先生。”

    黑泽阵:…………

    首先,小侦探是不可能一个人混进来的;其次,小侦探不会无缘无故拿其他人的经历开玩笑,除非到了不得不编的紧要关头(比如上次对贝尔摩德说他失忆)。

    所以,波本,你,你为了让小侦探混进我身边,已经不惜自黑到这种程度了?

    你,你……

    黑泽阵的脑海里忽然跳出了几帧回忆,虽然回忆总是不受控制,但这次他好像因为被注射的致幻药物太多真的产生幻觉了,不然他为什么会看到几年前一起执行任务的时候,爱尔兰十二世被波本惹恼,就要打人,宾加抱住爱尔兰大喊“不可以!波本他还是个八岁的孩子啊!”这样见鬼的场面。

    幻觉,一定是幻觉。

    他很想把脑子里的东西丢出去,但根本不能动的情况下几乎做不到,还好工藤新一知道他记忆的问题,看出他走神后就强行拉回了话题。

    工藤新一俯下身,眼神亮晶晶地(虽然黑泽阵看不到,但他觉得工藤新一应该是这个表情)对黑泽阵说:“你知道波本在哪里吗?我真的很想见到才八岁就那么高的波本弟弟!”

    他身后,刚进来的理查德差点崴到了脚。

    黑泽阵在这片诡异的气氛里沉默了很久,最后没好气地说:“滚。既然你知道波本是我儿子,那你也应该知道我不可能把他的下落告诉你们这种人。”

    理查德,真的崴到了脚。

    工藤新一发觉黑泽是真的生气了,他为了掩饰尴尬,转身问理查德你没事吧。

    理查德摆摆手让医生过去给黑泽阵看看,然后对工藤新一说没事,你们打算问他什么的话最好注意一下他的身体,几个小时前他被注射了某种毒药,虽然在λ-AP13这种药物的排斥作用下,毒药没能致死,但现在的情况也不适合让他再接受审问。

    这次说话的是工藤的同伴,那名女性,她特别客套地说:“没关系,我们只是来看看,还有别的工作要做。今天的事请代我们向【B】先生道谢。”

    理查德:“这是我们的工作失误。”

    工藤的同伴:“教授对乌丸可能复活的事也很在意,如果有消息请告知我们,或许能为你们提供一些帮助。”

    他们又说了几句就离开,只有理查德和黑泽阵在安静的房间里沉默。

    最后,理查德问:“刚才那两位……”

    黑泽阵打断了他的话:“你不是要换班吗?你不睡我要睡了。”

    理查德停顿了一会儿,才说:“当然不,我只是看帕特里克不顺眼很久了。非常感谢,琴酒先生。”

    黑泽阵“呵”了一声,没再说话。

    不过他知道刚才那个叫帕特里克的废物点心永远不会回来了,至于这个叫理查德的男人,被说虚伪绝对不冤。

    ……

    街道。

    给自己上了个色儿的工藤新一跟六分仪真理从一家老书店里走出来。

    在呼吸到新鲜空气,确认自己已经离开满是监控设备的范围的一瞬间,工藤新一就抓住身边穿绿衣服的侦探,问:“怎么回事?为什么你老板会帮我们掩饰过去?”

    六分仪真理茫然地说:“不知道啊,我什么都不知道啊。我不就是借老板的名义偷偷带你来的吗?”

    两个人面面相觑。

    很久,六分仪真理说,你要不要打电话问问你爸,是不是真的有这么个计划,被你歪打正着给说中了,我看你照片里的人长得也太像了。

    工藤新一说怎么可能,我跟他们绝无任何血缘关系,长得像纯属意外!

    六分仪真理投来不信任的眼神。

    于是工藤新一拿六分仪的手机给工藤优作打了电话,又想起来地震后自己还没跟其他人联络,匆匆忙忙报了平安,说自己在调查某个案件(应六分仪小姐强烈要求没有说明他们具体在做什么),问工藤优作我和那群家伙应该不是那种计划的产物吧。

    工藤优作听到儿子没事,就放下心来,说当然不是,新一,我和你妈妈可是一见钟情,没有什么邪恶的计划哦。还有,降谷君找你很久了,服部和白马也打电话了,还有小兰他们,你要不要考虑联络他们?

    工藤新一:……

    坏了,光顾着威胁六分仪带自己去找黑泽了,还没给一群人报平安。

    他叹气,看向六分仪,六分仪真理刚要说什么,工藤新一就抢先道:“里面的防卫太严密了,光靠我们两个不可能救出黑泽,所以……”

    六分仪真理:“想都别想!你就算找一支军队来也不可能攻破他们的地下城堡,我是不会带你去第二次的!”

    工藤新一:“那我就把你偷拍STK黑泽还拿着他小时候照片的事告诉他。我已经告诉我的律师把这件事刻在我的墓碑上了。”

    六分仪真理:“……”

    算你狠。

    她幽幽叹气,彻底放弃,说:“所以,黑羽君,你现在打算做什么?”

    工藤新一对自己借用怪盗的名号没有一点心虚的地方,毕竟快斗不在东京,而他以工藤新一的身份出现可能引起注意,所以他就在黑羽快斗的马甲上套了一层亚瑟·平井的马甲——哦,后面这个是为了配合六分仪来见面,给自己换了个肤色后换的名字,反正这个名字跟怪盗基德也有关系。

    他想了想,决定先给降谷先生打个电话,其他人就让降谷先生帮忙通知一下。现在他不知道降谷哥清不清楚黑泽的情况,就打通再——

    电话打通了。

    听筒里传出了一片混乱鸡飞狗跳的声音,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工藤新一清楚地听到赤井哥在喊:“零君你冷静!琴酒他承认他是你的父亲,那我也算你的大伯了吧?!你先冷静,你听我解释!”

    工藤新一:“……”

    他低头看手机,发现打的确实是降谷零的电话没错。嗯,嗯!嗯。嗯?嗯……

    第164章 贪婪与永生之塔

    《名侦探震后奇遇记》-

    6月30日-

    上午6:30, 地震发生,与导演进行了亲切友好的交流,决定带剧组火速撤离沿海山区。

    上午6:45, 剧组的大巴开得好好的, 忽然有一辆车逃命一样斜刺里穿出来往海边开,大巴司机拼命鸣笛示意, 怎料那辆车飞得太低, "Duang"的一下就撞上沿海公路的护栏,真的飞了出去!剧组的人正准备去救援,后方却发生了山体滑坡——好的,他们现在知道为什么那辆车要猛打方向盘漂移了。于是, 在人类无法阻挡的自然伟力下, 剧组随坍塌的泥石流一起坠落到了山崖下的海滩……

    下午14:30, 工藤新一醒了, 通过天色与潮汐判断了大致的时间, 以及他现在所处的位置。不得不说他们是幸运的,海啸发生的时候处在相当巧合的位置奇迹生还, 而就在离他不远的位置,有另一辆车的残片。除非对方有超高的身体素质和潜水技巧, 可能难以生还……等一下, 这辆车的车牌?工藤新一好不容易把自己扒拉出来, 看到了残骸里的车牌, 这个车牌号他见过,就在白马和服部开着视频跟他一起调查的时候, 当时这辆车应该停在蒂塔相关的那家便利店外。所以之前飞出去的人, 是蒂塔(Dita)?

    下午15:00,工藤新一没找到手机, 也没找到救援人员,最终决定先救同伴。

    下午16:00,他找到一片暂时可以休息的地方,想把同伴转移到那附近,却遭遇了他昨晚要找的目标。蒂塔可能在等救援,工藤新一本想假装不认识她,不料蒂塔认为贝尔摩德背叛了组织,而他是贝尔摩德的人——好吧,想想也很合理。他们发生了冲突,幸好蒂塔是从海里游回来的,体力基本耗尽,工藤新一逃出生天,接下来一直在跟蒂塔迂回追逐,最终还是熬夜+心力交瘁+正面遭遇灾难的工藤新一倒下。蒂塔要灭口的时候他灵机一动,喊道我是波本先生的人,代号是银色子弹,于是,蒂塔犹豫了。

    夜间21:00,本想徒步走出去求援的工藤新一被蒂塔拦住,作为交换,工藤新一要求蒂塔帮他搜救剧组的成员,并利用他对组织的丰富了解威胁了蒂塔。由于他有出演琴酒的经验,认真扮演邪恶组织成员的时候确实做到了“朋友你看起来像个正在扮演正派的反派”,再加上工藤新一知道的组织秘密太多,还说剧组里有波本的人(两位公安警察),蒂塔决定帮他一下,反正在等救援,卖人情不亏。

    夜间24:00,能找到的几位剧组成员在避风处睡了过去,工藤新一要盯着蒂塔没睡。搜寻期间他找到了自己的手机,不过因为是正版手机所以泡水后没法开机。暂时没找到能求援的方式,蒂塔表示她手机掉海里了-

    7月1日-

    凌晨1:00,有人找到了他们,但是来找蒂塔的,是那位旅游侦探。六分仪小姐认识工藤新一(但不知道他是江户川柯南),当场聊爆,说他不是波本的人,是琴酒的人,而且琴酒已经死了。工藤新一听她说琴酒死了,全然不顾要杀自己的蒂塔,坚持说琴酒不可能死,于是六分仪小姐拿出相机找到琴酒死亡的照片给他看,却被工藤新一发现了异样。

    “这几张照片是你在拍摄风景对吧,六分仪小姐?这个位置有个人……”

    “这破地方不但有人,还什么人都有,警察罪犯间谍雇佣兵,加起来还能开个联合国会议了。”六分仪真理耸耸肩。

    “但前几张照片里这个人都在坐着休息,唯独琴酒被狙击的前一刻他站起来往上看了,也就是说,那个时刻他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如果我的猜测没错,他跟狙击手是一伙的。”

    “……”

    “琴酒没死。”工藤新一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

    蒂塔刚要杀人,就看到这俩聊上了,她忍了一会儿,却发现俩侦探开始推理了,终于忍不住说不管怎么样我们回去再谈——还有,刚才不是要把这个小鬼灭口吗?

    六分仪拒绝了蒂塔灭口的要求,理由是工藤新一是个“大明星”,她不想被人找上门。于是六分仪和蒂塔带他一起走了,并且在离开一段时间后,六分仪小姐在工藤新一的强烈要求下用公共电话亭报了警,向警方指出了剧组人员被困的方位。

    没人知道工藤新一在离开的时候,紧急写了Sextans(六分仪)的记号,嗯,虽然好像没写完。

    凌晨2:00,工藤新一跟她们到了六分仪的安全屋,路上得知六分仪不是乌丸集团的人。但六分仪从头到尾没提过那个叫隐修会的组织,工藤新一没法判断她的准确身份,决定先随机应变跟着去,找机会脱身……

    然后他在六分仪家里看到了步美。对,失踪了一天一夜的吉田步美。

    工藤新一:“……”

    吉田步美:“新一哥哥为什么跟坏人在一起?难道、难道你也?”

    工藤新一:“…………”坏了,名侦探的一世英名要毁于一旦了!

    哄好步美已经是一个小时后的事了,期间蒂塔就用“组织的银色子弹正在哄骗小学生”的表情看他,工藤新一跟步美眨眨眼,小声说是柯南让我来救你的。

    吉田步美:好耶!新一哥哥知道我和柯南的秘密,那新一哥哥一定还是好人!

    工藤新一:……所以江户川柯南还是不要再出现了吧,忽然有种沉甸甸的负罪感。

    他问步美为什么觉得六分仪是坏人,步美偷偷给他指了一张照片放的位置。步美身高不够拿不到。

    工藤新一趁蒂塔和六分仪在给不知道什么人打电话的时候拿到照片,看了一眼,沉默。

    ——绝了,怎么还是琴酒的照片,六分仪真理你相机里那一堆琴酒的照片别以为快速划过去我就会没看到!

    而他手里这张照片,是黑泽阵站在落雪的墙根,血淋淋地徒手将一只比他体型大得多的动物开膛破肚、也搞得自己满身是血的照片。银发少年好像刚刚经历了一场厮杀,脸上有几道伤,衣服也有破损,他注意到了在拍照的人,冷冷地投来视线,仿佛在与画外的人对视,第一眼看上去极为渗人。

    怪不得步美说她看到照片的时候被吓到了啊!

    工藤新一又看了两眼照片,照片里黑泽阵穿的衣服不是什么黑风衣,除开血迹来看应该是白色和某个深色为主的布料;建筑风格也不像在亚洲;在矮墙上,还落着一只灰色的鹰。

    不是近期的照片……

    “把照片放下。”六分仪真理的声音从工藤新一身后传来,她表情一瞬间就冷了下来,“侦探先生,你在看什么?”

    工藤新一:“……在看STK琴酒的某个人的珍贵收藏。竟然是琴酒二十年前的照片。”

    六分仪真理:“……”

    工藤新一:“所以你知道他加入组织前的事,你该不会——”

    六分仪真理打断了他的话,把他拉到书房,关上门,抱着手臂说你知道的太多了,工藤新一,你真不怕被我灭口吗?

    工藤新一:“其实我不是工藤新一,我叫黑羽快斗,是工藤新一的双胞胎弟弟,我们经常互换身份。如果我死了,他和琴酒一定会来为我报仇。”

    他借六分仪小姐的手机顺利地登上了黑羽快斗的社交账号,找到了他们两个在工藤家的一大堆合影。合影背景里还有正在沙发上睡觉的黑泽阵。

    六分仪真理看完,沉默了两秒,问:“那工藤新一在哪?”

    工藤新一:“他是公安的人。公安应该在搜索我的下落吧。还有,我刚才联络了我的律师。”

    六分仪真理:“……”

    工藤新一:“如果我死了,琴酒就会知道你是跟我最后见面的人,以及你一直在拍他的照片,伪装成隐修会的成员,但你其实是他的「老熟人」。”

    六分仪小姐:“…………”

    接下来他们达成了去寻找琴酒的共识,虽然工藤新一没搞清楚为什么六分仪明明认识琴酒却不去见他,而且神情特别冷漠,但他确实能用这点威胁到六分仪;六分仪冷笑,说如果你有小动作我就让蒂塔把吉田小姐杀了……

    然后他们两个出门,沦落到看小孩地步的蒂塔:?

    工藤新一:蒂塔女士,照顾步美的事麻烦你了,如果步美出事,你可以在波本先生来找你和我打电话叫我在公安的哥哥(指景光)来帮忙之间二选一。

    蒂塔:???

    什么情况,到底怎么回事,这俩人不就是进书房聊了五分钟吗?咋回事啊!你们怎么忽然成队友了?

    蒂塔女士,摸不着头脑。但事已至此,先干饭吧。

    凌晨4:00,接到报警的救援人员赶到剧组遇难的现场。不久后服部平次和白马探得到消息,也前往海滨公路山崖下,寻找工藤新一未果。

    上午7:00,工藤新一和六分仪伪装后来到东京塔废墟,调查了琴酒坠落的地点,不知道为什么这地方好像已经被很多人踩过点了,就好像知名旅游景点一样。工藤新一觉得公安应该在这里收门票钱。六分仪盯得很紧,他没能联系上认识的警察。

    上午10:00,工藤新一整理完了手里所有的情报,认真地跟六分仪真理说他认为有一股或者几股力量在昨晚的事背后交锋,他们可能对组织不感兴趣,但想要别的东西。六分仪看他半天,说:你到底从哪儿看的剧本,把剧本给我交出来。

    上午11:00,经过一番激烈的弹丸论破(划掉)辩驳拉扯,在工藤新一LEVEL99的推理质问下,六分仪小姐终于承认自己跟其中一部分势力有关,并且说她的“老板”也是“那些人”之一。她借蒂塔和组织的事给“老板”打电话,汇报东京目前的情况,然后……

    然后从“老板”那里听说琴酒被隔壁养狗的狗大户(原话)抓了。

    “你老板是?”

    “我老板就是我老板啊,你不会以为我真会把我的底细告诉你吧,黑羽君?”

    “那养狗的狗大户是指?”

    “FBI?”

    “……?”

    两个人面面相觑,最后工藤新一摸着下巴说我听你提起“老板”的语气,你好像也不怎么尊敬你老板,你的身份应该没有那么简单。但现在我们要做的事不是这个,我们得去救琴酒。

    六分仪真理看了他半天,说黑羽君,我为什么要跟你去救琴酒?要找他的人是你,要救他的人也只有你,我没有帮你的理由,而且如果我现在要灭口,也有一百种让组织和警察都找不到你的方式。

    有着天空一样颜色眼睛的高中生侦探跟她对上视线,很久才说:“因为我觉得……如果这次不去的话,你会后悔。”

    然后他们决定冒充六分仪的老板派来的人,去找不知道被关在哪里的琴酒。

    至于六分仪真理这个人,线索太少,工藤新一没法准确地判断她的想法,只是觉得,她从头到尾都在伪装,完全看不出她的真实想法,摘掉一层面具也还有一层。

    他们又换了身伪装,为了掩盖身份,工藤新一还把自己的肤色涂黑了一点,用的是黑羽快斗推荐的易容产品(?)。六分仪真理问的时候,他一本正经地说这个身份叫亚瑟·平井,属于他们的兄弟,以前跟怪盗基德一起活动过,至于怪盗基德,那是他们的兄弟四号。

    他这么说的时候,六分仪真理就看着他,于是工藤新一又借了六分仪真理的手机,从黑羽快斗的社交账号里找到了他们一群长得很像的人在一起拍的照片。

    六分仪真理:……

    起猛了,看到肤色不太一样但长得都很像的六胞胎了。

    “这个黑皮是你?”

    “那是我家五弟,我是拍照的那个。”

    “你确定你们真的是普通长得像的亲戚不是什么基因计划的产物?”

    “……绝无可能!”我们甚至都不是亲戚,我跟他们一点血缘关系都没有,甚至所有人都不是一个姓氏啊!

    接下来亚瑟·平井和六分仪真理就去拜访了那位给六分仪的“老板”提供情报的朋友,她老板的朋友住在东京郊外的山上,是一间寺庙的前任住持,不过出来接待他们的是现任住持,也就是老住持的儿子。

    现任住持约莫五十来岁,(在他们那些人里)还算年轻。见到他们后,住持先生说自己的父亲接完电话就说“要避祸”,去山里修行了,他也有点摸不着头脑;但如果是想去见【B】先生抓到的那个人,他可以代父亲帮忙联络。

    ——毕竟“乌鸦的送葬人”被抓的消息就是【B】先生故意放出来的,连带着【长生不老】和【起死回生】的线索一起。

    “他”身负某些人穷极半生都疯狂想得到的秘密,再加上那是乌丸的人,【塔】里跟乌丸有仇的不说八成也有一半……【B】先生说谁都可以去“探望”,要做什么也随意,只是不能把人玩死了,那“他”会落到什么下场可想而知。

    你看,就连远在英国一直不出面的【D】先生也派人也来凑热闹了,不过【D】先生跟以前一样不怎么掺和事,随便派来两个小孩走走过场,跟他(住持先生)小时候听说的一模一样。

    不过住持先生只是接受了【B】先生的委托来散布消息的人,甚至这差事本来是他父亲的,他都不认识来找他的人,来的人有一个是一个的他全惹不起,告诉他们【B】先生的联络人在哪里就可以了。

    “就在东京?”

    “就在东京。东京可是蚁巢、是废墟、是垃圾场,也是最能隐藏秘密的地方,能跟她相比的城市没有多少。【D】先生的伦敦,不也是如此吗?”

    用的是“她”。

    于是,工藤新一全程看六分仪真理跟那位住持交涉,毕竟他不熟六分仪背后的那个组织?势力?的情况,不过他一直在注意某些细节,并且记在心里。

    住持是个健谈的人,跟他们聊了些八卦,比如说乌丸集团的最新八卦,他们的首领竟然是八岁的人造人小学生!就是在他们之前来的两个人,也是【那些人】里的一部分跟住持先生说的八卦,不过工藤新一和六分仪真理刚好跟对方错过去了,工藤新一本来还想如果能遇到的话,就把对方的脸记下来,找机会告诉降谷哥,把他们狠狠地抓进去!

    (刚下山的赤井秀一:……)

    总而言之,这就是《名侦探震后奇遇记》,不对,工藤新一在地震后失踪到出现在黑泽阵面前的始末。

    接下来他跟六分仪真理见到了黑泽阵,发现那个地下空间错综复杂,完全没有信号,可能只有特定的号码或者设备才能通话,而且就凭他们两个人要救出黑泽是不可能的。

    不过好在他能大致判断出地下的那个房间所在的位置,那么大的地下部分,或许能找到别的出入口,就交给降谷哥……

    (打电话)

    (沉默)

    (挂断)

    对不起,降谷哥,看起来你那边有一些奇妙的家庭纷争,涉及到一些辈分问题和血缘问题,要不然我还是待会再去找你吧。

    说归说,在他即将挂电话的时候接通电话的诸伏景光终于问他是谁,工藤新一冷静地说了他的情况,报了平安,又问降谷哥那边是不是不太方便,我这里有跟黑泽有关的消息……

    话还没说完,那边的家庭伦理剧就停止了,诸伏景光问你那边方便说话吗,工藤新一说可能不太方便,你们在哪里,我过去吧。

    于是,工藤新一和六分仪真理就踏上了前往诸伏景光所在的那家医院的路,幸好,很近,走几步就到了。

    工藤新一一边走,一边问六分仪真理:

    “说起来,为什么你老板被叫做‘教授’?”

    “嗯?你知道ABCD的字母都是什么含义吗?那个跟排名什么的都无关,只是方便称呼才这么叫了。”

    “那……”

    “C是Crow,乌鸦;B就是那个B……你不用了解,就当是指FBI;至于D,是——Detective,侦探啊。你以为我为什么在当侦探,因为教授真的培养了很多侦探,所以我们自称侦探没问题的。”

    “……你们这个教授,是教什么的?”

    “我怎么会知道老板以前的事,他都一百多岁了,可能是教数学的吧。”

    “……”

    工藤新一,陷入了死一样的沉默。

    他好像有点理解为什么那位【D】先生在接到电话的时候,听到亚瑟·平井这个名字和“S”开头的计划就随口承认的……原因了。

    这位【D】先生,肯定也是个福尔摩斯厨吧!(快乐)

    ……

    医院。

    诸伏景光的病房。

    诸伏景光醒的时候已经临近正午,来查看情况的护士对他说手术很顺利,他还记得自己失去意识前听到的那个声音,告诉他“他没死”的声音……首先,那是个男性的声音,但参与手术的人里无论医生还是护士,男性只有三位。

    其中有一位还是知道他身份的、某位公安同事的协理人。

    诸伏景光给降谷零打了电话,然后借刚醒来的这段时间调查了进手术室的所有人,发现……没发现什么异常。但他提出想问问主治医生一些情况的时候,护士说医生太累了,回去休息了,诸伏景光要来了那位医生的电话,打过去却是关机。

    不对劲。

    他想让公安的同事帮忙调查,但Zero忽然打电话来说他那边有点急事,待会再到医院,当时降谷零的语气实在是太严肃,诸伏景光就没找降谷零那边的人,而是问了自己在警视厅公安部的同事。

    他的那位主治医生,上个月出国,本应在前几天回来,但是航班延误了,再加上暴雨地震等等情况,到现在都还在国外,根本没回东京。

    那给他动手术的人是谁?

    诸伏景光的眼皮狠狠跳了跳,要不是伤口已经缝合,而且对方跟他说那句话显然是认识他、且能猜到他在想什么的,不然诸伏景光真的很想把手术切口和伤口再拆开看看对方是不是动了什么手脚。

    ……其实他真的很想,只是现在的身体不支持而已。

    生死不明的黑泽、被人取代的主治医生、混乱的东京、Zero那边的紧急事态……诸伏景光深呼吸,他把手举高,看着自己在短短两天内变得颜色苍白的手,他现在真的很想去帮忙,而不是躺在病床上只能做些远程协助的工作。

    门被推开了。

    诸伏景光将沉郁的心情收起,看向门口,露出笑容:“Zero,你来——你怎么来了?”

    来的人是赤井秀一。

    赤井秀一不知道从哪里得到了他所在病房的消息,进来的时候还非常谨慎,让诸伏景光怀疑他其实是偷偷溜进来的。但他确实给身为病人的诸伏景光带了点水果零食当礼物,里面甚至有很难吃的手指饼干。

    不对啊,Zero这段时间跟莱伊的关系还行,莱伊这么紧张地来找他干什么?而且表情也有点欲言又止的样子。

    “莱伊?”

    诸伏景光出声询问。

    赤井秀一发现病房里没有其他人,就说:“降谷不在?我是来找他的。”他略微顿了顿,又祝贺了诸伏景光手术顺利,不过看起来他有话要说。

    诸伏景光挑眉,说Zero马上就来,你为什么不直接找他反而来找我——被他拉黑了?你又干了什么?

    苏格兰的敏锐程度一如既往,赤井秀一就坐在病床旁边的桌子上叹气。

    “是关于琴酒的事,我跟降谷有一点误会,但他还没跟我说是什么误会就把我加入黑名单了。”

    “黑泽?”

    诸伏景光眸光一暗。

    虽然在手术中听到了那个声音,但他还是不确定那到底是不是真的,毕竟无论“死亡”还是“存活”都是不可靠的信息,一个是他的猜测,另一个是身份极其可疑的人给他的。

    “他……”

    赤井秀一犹豫了一下,他已经发现诸伏景光不知道黑泽阵被狙击的事了,他觉得自己不能抢在降谷零前把事给说了,毕竟虽然他知道黑泽现在还活着,但没见到具体的人,也不清楚位置——今晚去,加尔纳恰说需要有人带路才能到。

    最后他说:“可能……是我和琴酒的家事,降谷不小心被牵扯进来了。”

    赤井秀一在来的路上想了想,发觉如果降谷零跟他翻脸,只有可能是知道了那个“可疑的金发男人就是赤井务武”的消息,不然没必要在打不通电话的时候直接拉黑。ε=('ο`*)))唉,要不是现在局势混乱,他真的很想把赤井玛丽找来给他撑腰,毕竟他作为儿子不能直接打亲爹,但他妈作为老婆可以。

    “所以,黑泽的事跟你有关?”诸伏景光没听懂,毕竟他刚从手术后的昏迷中醒来,也没从降谷零那里得到情报。

    赤井秀一点头:“对,跟我有——”

    他才说了半句话,降谷零就踹门进来,二话不说就挥动拳头往赤井秀一的脸上砸来!

    赤井秀一匆忙躲开还不忘避开诸伏景光的位置:“等等、降谷?”

    降谷零只听到后半段,怒火中烧:“跟你有关?赤井秀一!你把黑泽害到这个地步还不够吗?!又来找Hiro做什么?!”

    赤井秀一:???

    琴酒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我顶多就是认识一个死了多年的老爹吧?!当时我在送你家幼驯染来医院啊!入院手续还是我给他办理的!

    他没能放开手跟降谷零打,幸亏降谷零也顾忌他身后的诸伏景光,于是赤井秀一找到机会喘了口气,说:“降谷,我们之间肯定有什么误会……”

    降谷零冷笑:“误会?比如说我误会你跟那个男人没关系?”

    赤井秀一:“……”

    爹啊,果然是你给儿子找的好事,虽然知道你还活着我挺高兴,但你可以再失踪几年的,我不介意,真的。

    他叹气,说降谷,我跟他(赤井务武)是有点关系,但现在跟他有关系的是琴酒,我知道他(维兰德)完全是因为琴酒……

    “呵,他还叫你秀一呢。”降谷零给他气笑了。

    赤井秀一终于明白了。

    他跟赤井务武打电话和降谷零给他打电话没隔多少时间,所以是降谷零听到了他和赤井务武的对话,让他想想赤井务武说了什么……

    赤井秀一:……

    怪不得之前在电话里一句都不想跟他多说,也不想承认自己身份的赤井务武忽然叫他秀一,还说了那么长时间呢,合着您在这等我呢爹?

    他伸手按了按自己快要被降谷零掀飞的针织帽,说:“……其实,我们有点亲戚关系。”

    降谷零越过赤井秀一看到诸伏景光,发现诸伏景光正歪头看他,就暂时收敛了怒火,重新转向赤井秀一,问:“亲戚?你的亲戚?”

    “咳,其实他是小银——是琴酒的父亲,琴酒本来不让我说的,因为这是我们的家事。然后琴酒的父亲跟我的父亲是关系很远的亲戚,我小时候见过他。”赤井秀一很认真地解释。

    趁降谷零还没反应过来,他又说我们也有十几年没见了,我跟他(维兰德)真的不熟,只是知道有这个人。

    货真价实,童叟无欺,他跟亲爹有十几年没见,上次见面的时候赤井务武还用的是维兰德的身份,说不熟没毛病吧。

    降谷零盯着他看。

    两个人就这么对视,直到诸伏景光敲了敲床边的小柜子,说:“行了,如果莱伊想做什么,在进我病房的时候就可以做了,Zero你先把门关了。还有,你们两个到底在说什么?”

    他刚才看Zero和莱伊吵架,就有种在哪里见过的既视感,不是以前在组织里的时候他们互相看不顺眼,而是……

    诸伏景光看向赤井秀一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屏保壁纸是两只正在打架的猫。

    破案了。

    降谷零本想把赤井秀一拽出去打一架,但Hiro发话了,他就暂时压下火气,坐在一边,说你问问莱伊发生了什么。

    赤井秀一安详地替降谷零关上门,靠在墙边,说:“其实我也不知道,我用一些‘手段’说服了加尔纳恰,从昨晚到现在都在追查琴酒的事。期间我一直尝试给维兰德打电话,中午才打通,除此之外跟那个人没有任何联络。”

    诸伏景光看看他,又看看降谷零。

    你这不是给我解释,莱伊,你是在对Zero解释,所以你们到底隐瞒了我什么?

    他问:“你们在找谁?”

    降谷零回答:“在找一个,跟黑泽有关的人……”

    诸伏景光对这个回答相当不满意,他想到自己手术前看到的东西,伸手从降谷零的口袋里摸出了黑泽阵的车钥匙,对降谷零晃了晃,然后用命令式的语气说:“给我从头说起。”

    降谷零看向赤井秀一:都是你的错,你来找Hiro做什么?

    赤井秀一无辜转过头:是你先拉黑我的……好好好,我的错。

    于是他们两个给诸伏景光解释了从昨天上午以来发生的事,包括黑泽阵被狙击手打落天台、失踪、降谷零和赤井秀一开始调查某个可疑人物、得到新线索,然后兵分两路各自调查……

    整个过程中诸伏景光都非常冷静,一言不发,直到赤井秀一说“我今晚可能见到他,但不确定会是什么情况”,诸伏景光才问了句,说完了没有?

    赤井秀一:感觉主要是冲着降谷去的……

    降谷零:Hiro果然为我瞒着他的是生气了啊(汗流浃背)。

    诸伏景光伸出手,说:“你们不是找到了那个男人的录像吗?给我看看,还有,他自称医生?”

    “对。”

    “有录音吗?”

    “……”

    降谷零不知道Hiro为什么这么问,但赤井秀一缓缓拿出手机,说他确实把他跟“维兰德”的电话录音了,就是怕被某位经常怀疑他的公安先生误解……

    降谷零用波本的表情盯着他看。

    赤井秀一举手投降。

    电话的内容乏善可陈,除了“维兰德知道黑泽在哪里并且已经见过他”和“这个人跟赤井秀一很熟”外没有能提取的情报,但诸伏景光听完后沉默了一会儿,闭上眼睛,仔细回忆自己在手术台上听到的声音。

    不……不止那个时候,其实那位医生在手术最开始也说了两句话,只是声音跟在他耳边说的时候不同。

    诸伏景光把电话的录音重复放了十几遍,最后说:“我听过这个声音。”

    “什么时候?”降谷零一怔。

    “昨晚,手术台上,他是我的主治医生。而且他现在‘失踪’了。”

    诸伏景光把手机一扔,他还能笑,但另外两人就笑不出来了。

    几秒的沉默后,降谷零忽然暴起,抓住赤井秀一的肩膀,两人瞬间就扭打起来。降谷零说你家的亲戚对吧,他都找到Hiro在的医院里来了,谁知道下一步会做什么,家事?你们的家事?赤井秀一!你到现在还觉得这只是你们的家事吗?!

    赤井秀一紧急改了说辞:我之前没反应过来,现在发现你和苏格兰也是我们家的人,所以现在是我们的家事,零君,我们可以重新考虑一下……

    他们正在打,诸伏景光看到落在床上的电话,是降谷零的手机,打电话来的是陌生号码,他看那边两人没空,就把电话拿了过来。

    降谷零:谁跟你是一家人了!

    赤井秀一:当然是啊,琴酒是我弟弟,我们小时候都在一张床上睡,而且苏格兰是琴酒的养子……零君?零君你冷静!琴酒承认他是你的父亲,那我也算你的大伯了,所以我们都是一家人,你先冷静,你听我解释我们家的事!

    降谷零:呵。莱伊,你死定了。

    就在他们两个快要在病房里打生打死的时候,诸伏景光挂断和工藤新一的电话,冷不丁问了一句:“什么一张床?”

    鸦雀无声。

    等工藤新一跟(明显不愿意来的)六分仪真理打开门,就只看到仿佛被大风刮过的病房,正在收拾东西的赤井秀一,和给诸伏景光换药瓶的降谷零。

    工藤新一看到这似乎很和谐但肯定是打过的现场,问:“你们……吵完了?”

    诸伏景光跟小侦探打招呼,说没事,没吵架,只是有一点误会而已,现在我们都是一家人,对吧冲矢叔叔,对吧Zero?

    听到叔叔这个称呼的时候,房间里另外两个人都抖了抖。

    “一家人?”

    工藤新一重复了这句话,觉得里面可能另有玄机,起码他刚才从赤井哥的眼里看到了求救的眼神。嗯?看错了吧,赤井先生那么厉害的人怎么可能会向我求救呢?(江户川柯南语气)

    “对,黑泽承认他是我和Zero的父亲,冲矢叔叔又是黑泽的兄弟,我们应该是一家人吧。”

    “……”

    不,事情绝对不可能是这样,工藤新一以他名侦探的名誉保证!

    不过亲戚关系什么的先放一边,现在最重要的是琴酒的事,工藤新一正在想应该从哪里开始说起,就听到他背后的六分仪真理小声问:

    “琴酒真的是波本的父亲,那波本其实只有八岁的事也是真的吗?”

    声音很低,特别低。

    但房间里的人耳朵都很好使——特别好使。于是,世界忽然寂静。

    第165章 贪婪与永生之塔

    第一届拯救琴酒突击作战会议暨公安、FBI、MI6、乌丸集团、明日隐修会、莫格街下午茶、伦敦教授的门徒等组织友好相处联谊大会就此展开!

    首先要介绍的是我们八岁的波本先生, 他是琴酒在遗传学上的儿子,乌丸集团的BOSS,势力横跨黑白两道、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一声令下万人齐呼的东京教父!他, 就是乌丸集团的太子、从出生开始就被决定要成为那位先生接班人的天才儿童!

    (降谷零:?)

    接下来要介绍的是他的幼驯染苏格兰先生, 不过既然波本先生八岁,那我们很有理由怀疑八年前加入组织的苏格兰其实是被请来的保姆, 但很遗憾, 这位保姆的真实身份是公安的卧底,下面的剧情敬请收看晚八点黄金档热播剧:《豪门保姆失忆变小后:我成了诈死假少爷的养子》。

    (诸伏景光:……)

    然后这边这位戴黑发男人的针织帽是名为赤井秀一的FBI、MI6双料特工,最近好像在往公安挂件方向发展,可谓长袖善舞左右逢源!他是琴酒同父异父(?)的哥哥, 也是经常游走在危险边缘的传奇狙击手莱伊, 十五次尝试暗杀琴酒, 有两次差点成功, 现在是黑泽家的枕头先生!

    (赤井秀一:嗯。)

    而这位年轻人, 是叫做工藤新一&亚瑟·平井&黑羽快斗&银色子弹的天才高中生侦探、克丽丝·温亚德亲口称赞的演艺界新星,平成的福尔摩斯, 日本警察的救世主,目前刚刚揭露真实身份为伦敦教授【D】先生“S(Sherlock)计划”的研究成果之首。

    (工藤新一:喵?)

    最后, 是这位自称六分仪真理、疑似与已经毁灭的组织“明日隐修会”有关, 且在【D】先生手底下工作的旅游侦探, 最近我们刚发现了她对琴酒的STK行为, 虽然我们仍旧不知道她是谁……

    等等,所以你到底谁啊?

    “你是谁?”

    降谷零、诸伏景光和赤井秀一同时看向了出声的六分仪真理, 不大的病房里仿佛汇聚了风暴, 成为风暴中心的六分仪小姐缓缓眨眨眼,挪动两步, 飞快地闪到了工藤新一身后。

    六分仪真理(超小声):“黑羽君快救救,我怎么觉得他们看我的眼神很像条子啊,除了你的波本弟弟另外两个是谁,不会是警察吧?”她认识波本,毕竟波本作为乌丸的继任者,在地下世界里还是有人认识的,但另外两个……

    工藤新一:“……他们是组织的人。”

    如果FBI也算美国警察,那这房间里的警察浓度确实……不是很低。而且就连我也在给日本公安做协助工作,说起来总觉得降谷哥有点太把我当自己人了,他不会想拉我进公安吧?工藤新一抬手想推推眼镜,发现眼镜不在,思路一时卡壳。

    降谷零还记得昨天凌晨工藤新一一边调查一边发给他的资料。

    当时工藤新一特地指出这位可能是“明日隐修会”的“六分仪(Sextens)”,可以,他现在已经反应过来侦探在沙滩上写的暗号是什么意思了,但降谷零实在是太忙没空亲自调查这些,直到人到自己面前才想起这回事。

    不过六分仪的事暂时不急,这个女人没带枪一类的武器,光凭身手也不可能打得过他和赤井秀一,而且医院的这一层里现在也都是公安的人,于是降谷零缓缓把目光从六分仪真理的脸上挪开,问:“什么叫波本弟弟?”

    工藤新一艰难地抬起手来解释,面对熟人他说谎的时候就没那么利索了:“安室哥哥,你听我解释,她是我在路上遇到的……”

    六分仪真理点点头。

    对啊,他们就是偶然间遇到的,她本来还不想来,是工藤新一用照片的事威胁她,她才无奈跟来。幸好这里没有警察,她胆子小,跟波本这种组织BOSS什么的打交道还可以,遇到警察就不行了。

    降谷零正在给诸伏景光削苹果:“我知道,这不是你们昨晚调查的嫌疑人吗?”

    六分仪真理点头的动作忽然顿住,然后她缓慢地转头看向工藤新一。

    工藤新一正气凛然地说:“有吗?就算有那也是我哥哥工藤新一调查的,昨晚我和哥哥换了身份,他调查的嫌疑人跟我黑羽快斗有什么关系?”

    降谷零:?

    琴酒,你要不要来看看我家的柯南君被你教成了什么样,不能让他再跟着你了!Hiro跟你学坏了,现在柯南君也跟你学坏了!

    工藤新一见降谷零没立刻说什么,飞快地说:“让我介绍一下,这位是六分仪真理,六分仪小姐跟我一样是侦探,就在不久前她帮我找到了蒂塔的下落,现在蒂塔已经被我们稳住了,只要派人去抓她就可以了!”

    六分仪真理缓缓打出了问号。

    她什么时候说要卖蒂塔了,好歹也是“老板”的合作对象派出来的人,虽然她从一开始就看不上蒂塔,但好歹也算是同盟战友,她是不会这么轻易就出卖战友的!

    六分仪小姐拿出笔记本,快速写了个地址,交给组织的BOSS波本先生,义正词严地说:“是的,没错,蒂塔就在这个地址,她还绑架了一名叫做吉田步美的小女孩,你们去抓她的时候一定要小心!”

    工藤新一:?你反应也太快了吧,就这么识时务吗?

    六分仪真理:不懂了吧,识时务可是打工人的本能啊,当年我还没当老板的时候……

    降谷零看了看那两个正在眼神交流的侦探,知道工藤新一肯定有事瞒着他。但柯南君向来很有分寸,不是那种会因为隐瞒情报而惹祸的人,降谷零不打算对他刨根问底。

    他把纸条上的地址发给了公安的同事,说我派人去找。

    六分仪真理问:“但蒂塔不是你们组织的人吗,你们为什么要抓她?”

    降谷零镇定地说:“蒂塔跟日本公安勾结,出卖组织,这几天组织里发生了一点变故,我想问问她是怎么想的。”

    虽然他们和一些跟密切关注组织情况的人知道乌丸集团已经是过去式,但对大多数人来说,乌丸集团的动荡完全没有被他们察觉,他们能看到的顶多就是组织的一两个据点被捣毁,或者几个代号成员被抓——波本先生(黑羽快斗ver)都完全没事,组织自然也没事。

    至于日本之外、同盟机构对组织在国外势力动手的消息,就更难在短时间内传递到这些人手里了。所以,降谷零很放心,毕竟是六分仪是隐修会的成员,一般来说不会跟黑泽说的【那些人】有关吧。

    确实跟【那些人】有关的六分仪真理战术后仰。

    稍等一下,让她梳理梳理剧情,所以,如果这位真的是乌丸集团的波本先生,而且对方没骗她的话——

    蒂塔背叛了组织,或者说蒂塔背后的“老板”要对组织动手,而且就在这个节骨眼上,很难不想这跟【B】先生要抓琴酒的计划有关。所以真相是那两个老登……两位老先生合作,一个在乌丸的后院引起动荡,另一个趁机把琴酒抓走,而蒂塔背叛组织的举动被波本察觉,好消息是乌丸死前留了一手,没有告诉波本关于【塔】的事,所以蒂塔背后的老板也没有暴露;

    这样的话,病房里这几个人的关系就更微妙了:黑羽快斗和工藤新一互为替身,但黑羽快斗是组织的人,工藤新一是公安的人,他们跟波本有联系,但很明显是双面间谍或者组织派到公安的间谍,蒂塔跟公安合作的事估计也是这对兄弟查到告诉波本的;房间里另一个人她知道,苏格兰,6月29日暴雨夜的风暴中心之一,说他是琴酒的养子那确实没有问题,虽然是前公安卧底但从之前的调查来看这人已经失忆了,怪不得能混进来:关键是那个黑发男人,她天天跟踪琴酒当然知道这个人也住在琴酒家,但琴酒的哥哥?不可能,绝对不可能,琴酒没有哥哥!

    说起来,当初蒂塔刚下飞机,就忽然说“组织变天了,我要躲起来”,好你个蒂塔,所以出卖乌丸集团的人就是你吧,怪不得跑得那么快呢!

    六分仪真理,已经推理出了完美的真相!

    当然波本在忽悠她、身边这个高中生也谎话连篇的可能不是没有,但六分仪小姐一直相信识时务者为俊杰,一看这群人就是她单打独斗打不过的,她决定把疑问先吞进肚子里去。

    她还在想,降谷零就又问了一遍:“所以什么叫八岁的波本弟弟?”

    他的声音很慢、很慢,慢到每个字都像是敲在其他人的心脏上,脸上的表情明明是在笑,却又好像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工藤新一吸气,硬着头皮说:“安室哥哥,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在调查的过程中去了一座寺庙,寺庙的老住持曾经跟乌丸有联系,交涉的时候不免谈了一些组织的事,他的儿子跟我们讲了一些最近的情报和关于组织的隐秘,其中就包括那个……波本是琴酒的儿子,而且是那位先生为了取代琴酒制造出来的人造人什么的。”

    听完他的解释,降谷零的神色才恢复了正常,不就是谣言吗,这段时间他已经听得够多了。就是这个住持消息这么灵通,明明昨天才有的“波本是琴酒儿子”的谣言,今天就给他知道了?还发展出了“波本是人造人”的全新版本?

    “那座寺庙在哪?我让人去查查他到底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降谷零哼了一声,脸上重新有了正常的笑。

    但赤井秀一脸上的笑容却慢慢消失了。

    嗯、嗯,他没记错的话,就在今天,他也跟加尔纳恰去过一座寺庙,然后加尔纳恰在跟对方交谈的时候顺便聊了点组织八卦,包括波本是琴酒儿子和波本可能是人造人的震撼新闻,因为是情报交换,而且这也都不是真正的情报,所以赤井秀一就当笑话听了,完全没有阻止……

    赤井秀一:汗流浃背了。决不能让零君知道这件事跟我有关。

    “莱伊?”

    诸伏景光接过降谷零削好的苹果,发现赤井秀一的表情有点奇怪,就喊他。

    赤井秀一摇摇头,说没事,我只是在担心——担心琴酒,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工藤新一顺势接上了他的话:“琴酒哥哥的话,我们刚去看他回来。”

    降谷零:?

    赤井秀一:??

    诸伏景光:???

    你小子,工藤新一,你小子什么时候把大事不声不响地给办了,而且怎么现在才说啊!

    工藤新一知道前辈们都是什么意思,尴尬地咳了一声,说其实刚才他就想说的,但是被八岁、呃,被不是很重要的事情打了岔,现在我们还是先说说情报吧——啊,六分仪小姐,你先别出去,这贼船上了你就别想走了。

    六分仪真理:……

    不,她真的很想走,不是很想参与《组织BOSS心尖宠:乌丸集团闪击FBI拯救琴酒》的剧情。

    就算要救人,她也没打算跟这群人一起……

    穿绿衣服的女性眼底划过一道冰冷的光,但她再抬起头来的时候,露出的是恰到好处的为难表情:“我真不是……”

    降谷零就在这个时候开口:“蒂塔背叛了组织,已经没有资格再使用这个代号了。六分仪小姐,你是个很有能力的人,既然你认识我,也对组织有所了解……你有兴趣加入组织吗?我打算任命你为新的‘蒂塔’。”

    赤井秀一倚着门,挡在门口,接上了降谷零的话:“不然我们就只能请你留在这里了,毕竟你知道的太多了。”

    六分仪真理:“……”留下的意思是灭口吧,你刚才是想说灭口吧?!不是,乌丸集团的代号什么时候变成强买强卖了?

    工藤新一:降谷哥和赤井哥一看就是穷凶极恶的混蛋、不,罪犯啊,怪不得琴酒看我演反派的时候那么嫌弃,看来我还是得学。

    接下来工藤新一就讲了他这两天来经历的事。

    他从6月29日他顶替自己的“双胞胎哥哥”工藤新一去剧组开始讲起,将自己遇到山体滑坡、和蒂塔斗智斗勇以及“意外”跟六分仪真理忽悠住蒂塔的剧情简单略过,着重从他们调查琴酒的下落开始说,最后到了他们从六分仪真理的“一个朋友”那里得到消息,去了寺庙,然后又冒充【D】先生的下属找到琴酒的经过。

    说到这里,工藤新一不自觉地放缓了语速:“我从负责监视他的人那里得知他受到了多次审问,但真正见到人的时候,我觉得琴酒他……还好?”

    虽然身体上很疲惫,但名侦探有种直觉,黑泽阵不太像是受制于人的状态,甚至还挺轻松的,听出他的声音才稍微紧张了一点。

    工藤新一有理由怀疑黑泽阵的那点紧张是担心不知道怎么跑去的他出事,名侦探一向很有自知之明:D。

    “审问吗……”

    诸伏景光重复了一遍。

    “他们想知道什么?”

    “据说乌丸找到了长生不老和复活的方法,他们觉得琴酒哥哥知道乌丸在哪里,起码会了解一些线索。”

    “啊?”

    “但到目前为止都没有证据,这都是一个被称为【B】先生的人放出的消息,六分仪小姐的朋友说这位【B】先生可能跟FBI有关。”

    于是,降谷零和诸伏景光都看向了房间里唯一的FBI。

    赤井秀一就无比诚恳地说:“波本,苏格兰,你们是知道我的,我出生在英国,父母都是MI6的探员,不符合FBI招人的条件。”

    呵。

    谁知道你当年是怎么加入FBI的,而且FBI正常招人是需要条件的,可跟案件相关的人可以特招啊。

    诸伏景光只是看了一眼赤井秀一,就把目光放回到工藤新一身上:“能知道这几天去‘见’他的人的身份吗?”

    工藤新一摇头:“他们不是一个完全的组织,彼此间也可能不认识,负责联络的人口风很紧什么都不说。而且那个地下空间不止一个出入口,我怀疑他们就是怕暴露身份才不敢让琴酒看到他们的脸。”

    至于把人救出来,以工藤新一目前看到的,反正仅靠他们这几个人是做不到的,对方既然能说出“随便去参观”,自然在防卫方面做过充足的准备。

    他转向赤井秀一:“赤……莱伊哥你刚才说你晚上去看他?”

    赤井秀一不着痕迹地往六分仪的方向看了看,回答:“我和加尔纳恰去——你应该不认识他,他是波本的亲信,也是琴酒的朋友,那位先生还活着的时候就让他代理过【塔】相关的事务,不过加尔纳恰最终背叛了那位先生,选择了波本。"

    降谷零:?什么东西,为什么我不知道有这回事?

    赤井秀一在所有人微微迷茫的视线里,说完了他的后半段话:“不过虽然琴酒拿他当朋友,加尔纳恰却不这么觉得,他应该更想杀了琴酒,ε=('ο`*)))唉,琴酒的真心又被辜负了。”

    降谷零:编,你接着编,你刚才可不是这么对我说的。

    诸伏景光:(不熟,但是正在想找个机会做了加尔纳恰)

    工藤新一:啊,啊,是这样的吗……赤井哥应该不会说谎吧——个鬼啊!这人嘴里就没几句实话!

    六分仪真理:朋友,你说的和我知道的琴酒,他是一个人吗?

    没有人戳穿赤井秀一的鬼话,他们各自谴责了加尔纳恰几句,就将话题转移到了现在更需要关心的问题上。

    怎么救琴酒?

    工藤新一觉得琴酒可能有自己的计划,虽然几位前辈没说,但他觉得琴酒被抓的事应该没那么简单,不过六分仪在这里,现在不是问的时候。现在的问题是,如果他们贸然行动,会打乱琴酒的计划吗?什么都不做更不可能,被关在那种地方,随时都可能发生意外,工藤新一不想赌也不敢赌,而且他相信其他人也是这样的想法。

    他跟六分仪真理去过了那个地下空间,路线虽然大致记得,可地下通道内部几乎都是黑色的,而且不是匆忙建造的,虽然不知道对方如何在他们的东京地下建造了这样一座地下建筑,但内部的道路肯定比他最开始预估得要复杂得多。

    他们甚至不能判断内部的道路会不会变化……别问,问就是当侦探久了,什么见鬼的设计都见过。

    他抬起头:“莱伊哥今晚去见他,顺便帮我确定地下的建筑结构吧,如果能确定具体的路线和位置就好了。”

    赤井秀一点点头,没说什么,但又听到莱伊哥这个称呼的时候还是挑眉。其实他觉得工藤新一和黑羽快斗按辈分都得叫琴酒叫叔叔,那应该也叫他叔叔才对,不过既然苏格兰在这里,他就先不提这事了。

    “至于我,我和六分仪小姐去调查那个【D】先生的事,他承认了我的身份,我想知道能不能从他那里得到一些帮助,或者,确认他的态度。”

    “你的身份?”

    “对,我跟六分仪小姐去见黑泽,冒用了这位先生的名号,当时有个男人向幕后黑手确认我的身份,【D】先生承认了……”

    工藤新一看向六分仪真理。

    六分仪真理摊手,说你问我也没用,我不知道老板是什么人,也不知道他为啥愿意给咱俩打掩护,老板已经活了很久,可能有无数个身份,而且我是不会出卖老板的。

    工藤新一小声:“反正蒂塔都卖了,再卖一下老板也没什么吧?”

    六分仪真理理直气壮:“想都别想,老板对我恩重如山,而且他也没动你们组织的利益,他人在英国,从不插手英国外的事!”

    好吧,那确实没有对人家发难的理由——在他们决定将这笼罩世界的网彻底烧毁之前。

    赤井秀一若有所思:“所以你用了别的身份?”

    工藤新一点点头:“对,我现在是亚瑟·平井,教授在几十年前启动的基因研究项目‘S’计划的第一位,我还有那么十来个二十来个长得跟我很像但只有细微区别的兄弟……”

    诸伏景光坐在病床上,托着脸,问:“有没有可能是真的?”

    工藤新一果断回答:“绝无可能!我只是大众脸而已,跟他们长得像也只是巧合。剧组里还有个刚好跟我长得很像的演员先生呢。”

    跟他一样黑发蓝眼的少年就低头叹气,等工藤新一头顶冒出一堆问号,诸伏景光才淡淡地说:“我曾经暗地里取你们两个的DNA做对比,发现你们的基因近似程度很高。”

    工藤新一:“……我和谁?”

    诸伏景光还记得刚才工藤新一说了什么,就给黑羽快斗换了个称呼:“你和怪盗基德。”

    工藤新一:“………………”

    爸,爸,我打电话的时候你不是说不可能吗?!爸你是不是对我说谎了?!老爸,为什么,为什么啊工藤优作!

    他转身撞上赤井秀一,把赤井秀一推开打开病房的门,顺手捞走赤井秀一手里的手机,就给他爸打电话。

    几分钟后,他神情恍惚地回来了。

    “黑羽?”

    “……”

    “难道真的有这回事?”

    “没有。”工藤新一低头叹气,“但我爸刚跟我说他有个双胞胎哥哥,他们从小就分开了,所以不是一个姓氏。”

    不是,老爸,你跟前代怪盗基德、黑羽伯伯不是不熟吗?你们不是宿敌吗?我还特地帮黑羽家隐瞒,就怕你揭穿他们的身份啊!

    就在这个时候,寂静的病房里忽然传来了一个声音。

    六分仪真理说:“有没有可能,你们的父辈才是那个基因计划的成果,毕竟我老板都活了一百多岁了……”

    工藤新一,彻底停止了思考。

    过了整整一分钟,降谷零处理完他刚接到的工作(麻烦),站起来用力揉了一把工藤新一的头发,说别纠结这事了,不就是多了点亲戚吗,这边有张截图你看一下,有没有见过这个人。

    是“维兰德”的影像。

    工藤新一是真没见过,他摇摇头,刚要把手机还回去,又问:“这是谁?跟琴酒有关?”

    降谷零用余光瞄向赤井秀一的方向:“黑泽被狙击时出现在现场的可疑人物——据某人说,这是琴酒的父亲,但他一直隐瞒到现在才告诉我们。”

    工藤新一很自然地把图片放到了六分仪真理面前:“六分仪小姐,你认识这个人吗?”

    他盯着六分仪真理的脸看,却发现穿绿衣服的年轻女性看到那个男人的时候没有一点反应,她微微疑惑地看了一会儿,说没见过,所以琴酒竟然不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咦。

    工藤新一有点疑惑,依照他的猜测,六分仪应该有点反应——不管认不认识这个男人,至少应该对这个消息有点反应才对,可她现在的表现太平淡了。唔,难道猜错了?

    他把手机还给降谷零,说总之就是这样,接下来我会暂时用亚瑟·平井的身份行动,证件什么的麻烦安室哥哥帮我了。莱伊哥去见琴酒用的也是假身份吗?

    赤井秀一悠悠地说:“没有,我几年前就脱离组织了,听到消息才调查组织的人不会查到我身上,而且FBI的人看到我应该会很亲切,说不定我还能看到两个熟人。”

    是很亲切。

    你到现在还没辞职呢!

    (此时,正在看着黑泽阵的理查德先生,也就是赤井秀一的上司,忽然打了个喷嚏。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不好的事就要发生了。)

    降谷零:“那今晚我也混进……”

    诸伏景光一把拉住了他:“算了吧Zero,就算幕后黑手清楚你不知道乌丸的下落、也不知道他们的存在,但其他人未必清楚。”

    虽然乌丸集团是个隐秘组织,但一旦多起来,诸如贝尔摩德这种胳膊肘往外拐的人就很有可能会泄露情报,有几个人知道波本的相貌也不足为奇。组织的现任BOSS知道乌丸秘密的可能性大,还是被BOSS杀死的琴酒知道这些的可能性大?答案显而易见,因此不明真相的人很有可能会去抓波本。

    这恐怕也是那位幕后黑手想看到的局面——如果乌丸还活着,他会对组织、继任者和他最喜欢的孩子都弃于不顾吗?

    “啊……”

    “好好在家等着吧,BOSS大人。”赤井秀一低笑。

    降谷零恼了,反手就往赤井秀一的方向打过去,不过这次没用几分力气:“别以为这样我就会放过你了!如果那个男人对黑泽做什么,我就把一半的账算在你头上!”

    赤井秀一在心里叹气。

    那是我爹,你没跟我说父债100%子偿我就已经很感谢了。唔,一半也很正确,毕竟那是我和小银的父亲,秀吉过继出去了不算,我和小银一人一半,很合理啊。

    赤井先生的心情又变得好了起来。

    他说:“好好,如果见到那个男人,我帮你打他,现在我跟加尔纳恰去见人,侦探们去找帮手。现在我们对敌人的了解还太少了,探明情况前没法把人救出来,稍微相信他吧。”

    相信他,相信琴酒。

    那个从不受委屈的人能在被狙击的时候压抑着本能的反应不动,他跟赤井务武应该有什么计划吧,暂时不会出事……起码赤井秀一觉得,他爸不至于就这么让琴酒死了,幕后的人也不想。

    赤井秀一顿了顿,又说:“而你——你需要休息了,BOSS大人,你起码有两天半没睡了吧?”

    降谷零放下打人的手,狐疑地看向这个忽然开始关心起自己的家伙,没好气地反问:“你不也没睡吗?”

    但赤井秀一昨晚还是在别墅主卧睡了点的,真正一点都没休息的是降谷零。赤井先生看向诸伏景光,意思是苏格兰你管管?

    诸伏景光就拍拍降谷零的手,说:“工作暂时交给我,我来做远程指挥,睡会儿吧,Zero。”

    降谷零揉了揉脑袋,说等会儿,我带两个警察去抓到蒂塔就睡,他站起来,就要往外走,却听到一个相当恍惚的声音。

    六分仪真理:“这里为什么会提到警察?”

    降谷零:“……”

    啊,果然是因为连续超过60小时没睡已经有点判断失误了,他差点忘了这里还有个不属于他们的人。

    组织的BOSS、横跨黑白两道的公安高层降谷先生用冰冷里带着点懊恼的目光看向六分仪真理,说:“既然被你发现了,反正已经不需要严格保密了……我是警察的卧底。”

    坐在房间角落一把椅子上的六分仪真理,缓缓裂开了。

    警察?哪里来的警察?这里为什么会有警察啊!

    “那你们……”

    “都是卧底。”

    “……………………”

    “友情提醒,”诸伏景光微笑着补充了一句,“在进入这家医院的第一个瞬间,你就已经在公安的记录上了,新任蒂塔小姐。”

    六分仪真理的表情变了又变,看起来很想从这里跑出去,最后她捂着脸低下头,无比哀怨地说:“让我静静。”

    ……

    未知地点。

    黑泽阵睡了很久,期间大概有人来见他,但在不能用过激手段的情况下,谁也没能把他叫醒。不过当他再次醒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好像不在原本的空间里了。

    虽然那群怕死的人依旧把他死死固定在一把沉重的椅子上……呵,一群藏头露尾的废物。

    在他旁边的是医生,这个熟悉的呼吸频率……再不远处是那个叫理查德的男人。而就在他面前,还有一个人,靠他很近,不过并不是对他感兴趣,是对他的头发感兴趣。

    对方将他的长发从地面上捧起来,问理查德:“他的头发本来就这么长?不影响行动?”

    理查德依旧是用礼貌的语气回答:“不,比起刚来的时候,他的头发长长了30cm左右。”

    “药物作用?”

    “可能是λ-AP13的问题,也可能是他的身体本来就不同。”

    “你们没找到原因?”来人好像对这件事很感兴趣,继续追问。

    “没有,但是,”理查德可疑地停顿了一下,才说,“负责研究他的那群人……好像找到了一种全新的生发技术,正在研制洗发水,他们还打算用琴酒的名字来给洗发水命名。”

    本来想继续装睡的黑泽阵:“……哈?”

    你们不是打算从我身上找到长生不老或者起死回生的秘密吗?生发水?你们背后的人真需要这种东西?(研究员们:不需要啊,但我们需要:D)

    “你醒啦,亲爱的。”

    新来的人把他的长发放下,趴在椅子的扶手上跟他搭话。黑泽阵微微皱眉,倒不是他觉得对方靠太近了,他是觉得味道有点熟悉,即使用各种东西掩盖过,声音也很陌生……怕不是又一个熟人。

    对方并不在意他的沉默,继续说:“你认为乌丸还活着吗?如果他还活着,你觉得他会现身救你吗?”

    黑泽阵终于给了一点反应:“你是什么意思?”

    如果是那些人,问这种问题他绝对不会理,但如果是熟人,如果是他想的那个人,哈……

    “没什么,我只是在想等你没用了,能不能从现任主人手里把你买过来。”对方说完就站起来,准备离开,临走的时候又说了句你应该希望乌丸出现吧,Gin。

    等医生也离开,房间里再没有其它人的时候,黑泽阵忽然问了一句:“票价多少?”

    这里只剩下了理查德。理查德知道他是在问自己,不过他没听懂黑泽阵的意思。

    黑泽阵有点不耐烦,说:“你们把我拿出来给人参观,连个门票钱都不收吗?别什么人都放进来了。”

    理查德:“……”

    理查德:“我会告诉老板,让他考虑这件事的。”

    黑泽阵:“门票钱分我一份。”

    理查德:“……”

    黑泽阵:“生发水的钱也是。”

    理查德欲言又止,止言又欲,反复多次,终于说:“我会告诉老板。看起来您心情不错?”

    黑泽阵没说话。

    当然不是,他心情很差,他本来觉得那群聪明人不会让自己陷入漩涡里,但一个个来这种地方找他做什么……他又不会死。

    而且,他有预感,接下来会来一个他更不想见到的人。啧。他的直觉从未出错过,这次当然也一样。

    很快,大概过了一个小时,也就是医生再进来抽血的时候,这个空间的门再次被打开了。

    随后,黑泽阵感受到整个房间里的气氛都凝滞了。

    他听到赤井秀一的声音:“哎,理查德先生,我就说刚才碰到好几个同事,这里应该是FBI的新办公室,对吧格罗斯先生?”

    理查德:“……”

    加尔纳恰:“嗯……嗯。”

    第166章 贪婪与永生之塔

    时间先回到半个小时前。

    赤井秀一来的一路上都相当顺利——他和加尔纳恰在约定好的时间出发, 寺庙的住持告诉了他们联络人的位置,联络人把他们介绍给了中间人,中间人把他们交给了接引人, 接引人带他们到了米花町的一座小型纪念馆。

    看到地点的时候赤井秀一就知道他和工藤新一走的完全不是一条路, 看来零君的老家地下确实被挖了不少巢穴,怪不得降谷零听工藤新一描述的时候表情越来越阴森。

    他走进这座“米花町被炸大楼历史纪念馆”, 心想幸好来的人是他, 不然保不准这里也会被炸掉;然后他跟着接引人到了纪念馆内部的休息室,没看到任何机关,但后面的柜子自己移开,露出装饰厚重华丽的楼梯。

    他们先向下, 然后经过一段纯黑但开着灯的走廊, 接下来又转了几个弯, 终于在某个通道的尽头找到了一部电梯。

    接引人说:“请您坐电梯到底层, 会有人在底层接待您的。”

    不过话刚说完, 电梯的门就开了,有人从里面出来, 是个打着哈欠的年轻人。

    年轻人看到他的时候眼睛一亮:“赤井老师!你也来值班了吗?”

    ……FBI的人。

    赤井秀一认识这个年轻人,二十来岁, 前年加入FBI的新人。几年前, 赤井秀一带FBI的人逮捕琴酒失败, 莱伊的身份暴露, 他不得不离开组织,但行踪需要隐秘, 他的身份已经暴露, 却不用遮掩了,所以赤井秀一养伤的时候在FBI总部待了一段时间, 顺便帮他的上级詹姆斯带了几个新人。就跟他当年和加尔纳恰的关系一样。

    不过他没能教新人多长时间就走了,他加入FBI就是为了找到父亲,所以养伤的时间里他都身在FBI心在组织,伤差不多好了就毫不犹豫地离开。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FBI里还是有不少非常崇拜他的人,可能是他的狙击技术太好了加上确实随手带过几个年轻人……比如现在这个,就一直喊他老师。

    赤井秀一非常平常地回答:“本来在休假,理查德喊我加班。”

    年轻人就跟赤井秀一抱怨,说不知道理查德先生在做什么,叫他来这里,但机密任务一点都不准透露;不说也就算了,关键是这里面没信号,他想跟网恋对象聊个天都不行,哎,这本来是他的假期啊,他明明想回老家的,现在只能趁机出来买个饭吃。

    他说的时候赤井秀一一直没什么回应,但年轻人就像习惯了一样,赤井秀一偶尔应一声就足够,让加尔纳恰想起了当初抓着琴酒聊天的自己。

    琴酒,你这个罪恶的男人!

    加尔纳恰在年轻人打算讲“今上午有个位高权重的金发男人过去,没过多久帕特里克先生就被拖走”这种不重要的事时候,出声打断,说:“我们还有事。”

    赤井秀一:我觉得还是挺重要的,而且怀疑那个男人就是我爹。

    “啊、啊对不起,赤井老师!”年轻人这才想起来这里是电梯口,连忙道歉,再看向加尔纳恰的时候,觉得有点眼熟,咦,在哪里见过。

    不过有些事他不该问,于是年轻人匆匆忙忙让开,让那两个人下去了。

    被忽略了很久的接引人:“你们认识?”

    年轻人:“是啊,那是我们FBI的王牌,我的老师啊!我不允许你不认识赤井老师!”

    接引人:“我是CIA的,你们对家。”

    年轻人:“……”等等,这里不应该是他们FBI的地方吗?还是说这里是联合国的秘密据点?

    上面发生的事暂且不提,反正电梯门开后,赤井秀一就看到了自己的另一位同事。

    同事说哎呀,赤井,你不是准备辞职吗,来这里做什么?

    赤井秀一意识到这位同事知道得可能更多,就向加尔纳恰的方向示意了一下,说是有别的工作。

    同事认识加尔纳恰,加尔纳恰算是FBI的高层,于是同事就识趣地没问,按照流程给他们带路。

    漆黑的走廊就像迷宫一样,冰冷的墙面无论走多久都是一样的风景,根本分辨不出来自己在哪里。赤井秀一走在里面,虽然是第一次来,但就好像回到了自己的家。

    带路的同事在心里犯嘀咕,怪了,赤井是不是来过这里,怎么什么都不问?哎,听说赤井本来就是有后台的,还是别掺和这些事了吧。

    赤井秀一又拐了两个弯,看到了本来已经退休的詹姆斯·布莱克,他父亲的旧识、他以前的上司,也是帮他加入FBI的人。

    “詹姆斯。”

    他非常轻松地跟詹姆斯打招呼,而詹姆斯眼里好像写着“你为什么在这里”,不过这老上司往赤井秀一身后的加尔纳恰看了一眼,终究还是没说什么,摇摇头,叹气,走了。

    错身而过后,加尔纳恰有点不确定地问:“布莱克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赤井秀一平淡地说:“他可能觉得是你胁迫我来的。”

    “难道不是你胁迫我来的?”加尔纳恰回忆刚才赤井秀一的语气,扯了扯嘴角,那么欢快,谁信你被胁迫了啊。

    正在听的同事:嘶,赤井君果然有后台。

    接下来他们还遇到了几个认识的人,虽然都属于FBI,但主要是普通文职,跟赤井秀一都不熟。想想也是,那些身手不错的大多数都在各国情报机关里挂上了号,能在短时间内混进来才怪……抓琴酒这件事虽然可能计划了很长时间,但肯定在这三个月内,FBI要安排也不会那么轻易。

    赤井秀一丝滑地跟同事们打招呼,用同一套完美小连招套取情报,加尔纳恰面无表情地用他发音绝对标准的语调帮腔。等快走到地方的时候,这俩人已经从“听说【B】先生放出的消息来参观琴酒的客人”变成了“同样来这个鬼地方加班的FBI苦命人”。

    可惜这些同事手里没有他们想要的信息,这些同事甚至不知道自己被喊来加班、保护研究人员和访问者、偶尔处理尸体的原因是下面关着一个人。不过这也正常,毕竟赤井秀一在FBI的时候也对这些东西一无所知。

    加尔纳恰:幸好理查德不在,不然他听说赤井秀一一边跟他辞职一边往FBI最机密的地方钻怕不是要气到吐血。

    他这么想着,又下了一座电梯,到了闭得很严实的大门前,门开启后,带路的同事说我不能往里走了,剩下的你们自己去吧,加班加油。

    于是他们走到走廊的尽头,看到几扇被关闭、偶尔有医生进出的门,以及随着他们接近自动打开的大门,和……

    往他们的方向看来的理查德。

    加尔纳恰:我现在收回“幸好理查德不在”那句话还来得及吗?

    他看到理查德的表情就像是正在睡午觉的章鱼哥碰到了猛吹笛子喊“海绵宝宝我们一起去抓水母吧”的派大星,这个派大星就是赤井秀一,而他是跟着派大星来的无辜路人海绵宝宝。琴酒?他是被抓的那个水母。

    正当加尔纳恰想说点什么缓和气氛的时候,赤井秀一镇定地说这里这么多FBI,果然是FBI的办公室吧。

    加尔纳恰:对,你说的都对,除了FBI不能在日本地下建这么大个堡垒——看守备力量这里根本就是军事堡垒吧——之外,这里可能确实是FBI的办公室。

    理查德看到他们的时候表情明显变了变,但不愧是理查德,他很快就意识到这俩人是用什么身份来的,用特别敬业的语气说:“抱歉,两位客人,这里不是FBI。你们是来看他的吗?”

    赤井秀一跟自己的上司对视。

    他以前一直觉得理查德先生是个好脾气的人,现在也这么觉得,不过一个人性格很好总是有理由的,他可能搞错了理查德先生总是很宽容的原因。

    于是赤井秀一语气更轻快地说:“是啊,我来看看弟弟。”

    没等理查德反应过来,他就走到房间中央的那把椅子前,站定。

    不过与其说那是椅子……倒不如说是干脆与地面为一体的刑具。银发少年被束缚在上面,从四肢到躯干,从手指到脖颈,都被牢牢地固定在某个位置,动一点的余地都没有。

    他的头发已经很长了,落在地上,上面满是凝固的血和灰;那群人也没给他穿几件衣服,估计是怕他做什么小动作——话又说回来了,都控制到这种程度了,还怕这个?

    赤井秀一从黑泽阵比平时多压了两个像素点的嘴角看出小银在生气。

    他点了根烟。

    “几天不见就沦落到这个地步……小银,既然你这么想来FBI,两年前直接跟我走不就好了。”

    “跟你有什么关系。”

    黑泽阵的语气冷淡到了极点。如果来的人不是赤井秀一他甚至不想说话,而且被当着外人的面喊小银这件事让他很不爽。

    赤井秀一慢悠悠地说:“至少我会好好待你,不会把你当礼物转手卖给别人。”

    黑泽阵:“……”

    呵。

    又是新剧本是吧,他算是看明白了,赤井务武来的时候带了剧本,工藤新一来的时候也带了剧本,现在赤井秀一来了,也带着他的新剧本来了。

    黑泽阵不知道赤井秀一到底是怎么摸到这里的,虽然这人不需要他担心,但如果赤井秀一为了他重新回到FBI,黑泽阵只会骂这人蠢,等离开这里后还要把这人打一顿。

    他没什么耐心地说:“那你已经没机会了,来这里做什么,难不成你还想救我出去?”

    语气极为嘲讽、恶意,像极了他还是琴酒时候的样子。

    理查德从赤井秀一刚开始说话的时候就在警惕了,听到琴酒说这话的时候更是绷紧了肌肉;加尔纳恰虽然有心看着理查德,但他不是擅长战斗的那类,本来也就只能看着(OMO)。

    赤井秀一装模作样地想了一会儿,才说:“救?你不是自愿来的吗?就算我带你出去,你还是只会听他的话,小银。”

    再次听到小银这个称呼,黑泽阵有点恼火,他磨了磨牙,满含怒意地叫出了那个名字:

    “赤井秀一。”

    “你得叫我哥哥。”

    “……”

    妈的!你们这群人!等我出去就把你们的剧本全都撕了!(小银骂骂咧咧.jpg)

    黑泽阵冷笑,说好啊,所以你只是来看我笑话的,看够了吗?既然你知道我不可能是你的东西,那看完了就滚,我没心情应付你。

    但你是我的东西,呵。

    赤井秀一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就笑了声——虽然在外人那里听起来更像带着嘲弄意味的笑——对黑泽阵说:“我打算去跟他谈谈。”

    黑泽阵终于抬起头来“看”他。

    虽然看不到,可他对赤井秀一这个人太过熟悉,轻而易举地就能在黑暗里描摹出这个人的轮廓,他甚至能想到赤井秀一现在是怎么笑的。

    但这跟“赤井秀一要跟赤井务武为他谈谈”这件事没关系。

    黑泽阵能听出来,赤井秀一是认真的,十八年没见的父子久别重逢,为的就是跟赤井家没什么关系的——也不能说他跟赤井家没有关系,但他和赤井秀一的关系,与他和赤井务武的关系完全是毫不相干的两件事,黑泽阵不想让它们变成“一件事”。

    ……就跟组织被摧毁后黑泽阵就不再是琴酒一样,等报完仇、完成维兰德的遗愿,赤井务武只会是赤井务武,他跟维兰德不该再是一个人。

    “你要跟他谈什么?”

    “还没想好……比如说,让他别卖我弟弟了,卖我也行啊。”赤井秀一用开玩笑的语气说,虽然他这话并没有在开玩笑。

    黑泽阵抿着唇,不太高兴。

    很久,他才说:“我们不一样。”

    他没把心里话说出来。赤井秀一,有没有可能,他不卖你是因为你到哪都活得那么干净,明明都卧底到组织里了,还能清清爽爽地全身而退。

    赤井秀一不是听不懂,却故意曲解了他的意思:“的确不一样——我是长子,我会负起责任来养你的。”

    黑泽阵:“……”

    他不想说话了。

    赤井秀一发现他不回应了,这根烟也到头了,就起身,对一直沉默的理查德说:“理查德先生,有水吗?”

    理查德和那位医生一直在角落里,没发出任何声音。医生带着急救药品,估计是怕有人对琴酒下重手,理查德则一直看着他,不知道在想什么。

    赤井秀一很体谅上司先生的心情,说实话,如果他前几天答应理查德,那现在露出这副欲言又止表情的人就是他了。可惜,赤井秀一的震撼已经在“啊?我演琴酒”、“东京塔炸了”、“哪来的地震”、“琴酒死了?”、“我爹干的”、“加尔纳恰怎么是你”、“波本是琴酒儿子”和“琴酒还活着”的接连冲击下用光了,现在他的心里只有平静,一片平静。

    “你要水做什么?”理查德虽然觉得赤井秀一不至于对琴酒怎么样,但还是尽职尽责地说了句,“他的身体状况不适合接受任何形式的审讯。”

    那边的医生就差说你们把他转到ICU去让我的导师院长和祖宗都开开眼界吧,这到底是什么奇妙的病例,对了对了这种病我们想用他的名字来命名!幸好医生们在这里没有地位,而且管事的人根本就没想让琴酒恢复——让他保持没有力气反抗的状态才是他们的目的。治好?没那个必要。

    赤井秀一无奈地叹气:“我也不是那种人,理查德先生。我弟弟爱干净,我帮他洗一下头发。”

    他刚才摸了一下,头发有点黏糊糊的,琴酒肯定早就受不了了。

    而且现在琴酒动不了也不能打他,他不就有机会做以前琴酒不让他做的事了吗?

    理查德说有,但没挪动脚步,也没叫人,过了一会儿,他才问:“他是你弟弟?”

    赤井秀一甚至不需要演技,只说了一句:“父亲上午来过。”

    好吧,其实他不知道赤井务武来做了什么,只能从那通电话里推断出赤井务武确实来找琴酒了。但相对的,他爹估计没干什么好事,赤井秀一对他爹的早期滤镜已经全碎了,现在他觉得他爹不像什么好人。

    可能要做的事是好事,但这手段确实不像好人会用的手段——仔细想想大家都是这样,没事了。

    理查德深深看了还没彻底辞职的下属一眼,不知道脑补了什么剧本,转身就离开了。

    什么剧本?

    《永生王朝纷争》第五十集:为救身陷囹圄的质子弟弟,隐姓埋名多年的皇太子决定揭竿而起、逼宫篡位,群臣大呼太子殿下何故谋反……

    理查德表示上面那段不是他想的。

    他就是个打工的,上面交代了,不管来什么人都是客人,除非有试图杀死琴酒或者救他出去的,那他只负责招待就可以,别的什么都不用管。

    所以就算在这里看到自己队伍的成员,就算开始怀疑赤井秀一前几年卧底组织的时候都在跟自己兄弟演二人转,即使怀疑自己之前“不要深入FBI”的提醒全都搞错了对象,理查德也不会动摇。

    “哎,理查德先生,您站稳一点!您上次不是崴到脚了吗?小心啊。”

    “我没、没事。”

    一脚踩空差点再次崴到脚的理查德先生拒绝了小同事的搀扶,表示他才四十多岁,还很年轻,刚才那是熬了太久有点累。

    小同事:“可是赤井老师不是来替你值班了吗?”

    理查德:“……”替个鬼,他是来跟我说「我辞职了所以现在我是你上级了」的!

    他摆摆手,让小同事别在里面晃了,小同事低头说对不起我真的迷路了,理查德叹气,他在里面都会迷路,更何况新来的年轻人呢。

    理查德让几个研究员帮忙带了水,回到那个封闭空间里的时候,赤井秀一、格罗斯的位置还跟之前一模一样。谁都知道这里面满是监控设备,自然也没什么多余的动作……就算有人做什么,这个空间里其实也配备了能将人瞬间杀死的武器。

    这也是他们要给琴酒注射让他陷入昏迷的药物,换个房间的原因。

    赤井秀一确实没动,他就看着黑泽阵,看了一会儿发现银发少年有点不适就移开视线,等理查德回来。

    然后他认真地帮黑泽阵清洗了长发,整个过程里银发少年都很安静,什么都没说。只是赤井秀一试了试头发的长度,觉得有点不太对劲。

    跟上个星期琴酒睡在他旁边的时候相比,这头银发好像长了不少。

    “他的头发怎么回事?”

    “……自己长的。”

    理查德想,从下午到晚上,来的每个人都要问他一遍这个问题,毕竟只要看一眼就会知道那头银发已经比少年的身高还要长了。

    虽然他很想帮忙剪剪,但他提出这件事的时候忽然感受到有种冰冷的视线在透过那块金属看自己,理查德意识到自己是踩到了琴酒的某个“底线”,就没再提这件事。

    赤井秀一觉得这不太对劲,问:“真的?”

    理查德说真的,我们的研究人员在研究是怎么回事了,如果后续有进展的话我可以电话通知你。现在他们原因没找到一点,但研究出了一种生效极快的生发水,就是有点伤身体……

    他话还没说完,就看到赤井秀一用一种“理查德先生你是我的好上司对吧”的信赖的眼神看他,还说:“能不能给我点,我很需要。”

    黑泽阵终于忍不了了:“你要那种东西做什么,想变得跟我一样吗?”

    赤井秀一脱口而出:“那不是更好吗?”

    黑泽阵:“……理查德!把他给我赶出去!”

    理查德礼貌地回答:“抱歉,我只负责保护你的安全,没有请离客人的权力。”

    唯一没掺和进去的加尔纳恰可怜了一下不能动也不能反抗的琴酒,又可怜了一下明明冒险来救人却被琴酒恶语相向的莱伊,接下来可怜了一下只是在执行公务去被各种人呼来喝去还不能翻脸的理查德,最后可怜了一下只能看着琴酒却不能杀人的自己。

    他是来杀琴酒的啊!

    加尔纳恰闭眼,他不用看也知道这个房间的墙壁厚度不对劲,地面的金属贴合的缝隙也不对劲,随时都能展开,也就是说有很大可能他在这里干掉琴酒,或者刚打算动手,那监视着这个房间的人就先把他给做了。

    他可没那么傻。他想杀琴酒只是为了自己的利益,琴酒知道他太多东西,也能轻易毁掉他,但为了杀琴酒把他自己搭进去?那还是算了。

    他就看着赤井秀一在琴酒冷嘲热讽的声音里把琴酒的头发擦干,而且还特别愉快,而且看起来被彻底惹恼的那个是琴酒。

    黑泽阵面无表情地说:“别让我再看到你。”

    赤井秀一背对着他挥挥手,没有回应黑泽阵的话,对站在角落里的理查德说“理查德先生,不要告诉任何人我来过”,就这么走了。

    加尔纳恰不太甘心地看了看琴酒,也跟着走了。

    等他们沿着另一条路离开,到了东京深夜的街道上,加尔纳恰刚想说你看到了吧,那个守备程度无论是杀他还是救他我们都做不到,就看到赤井秀一转过身来。

    赤井秀一说:“格罗斯先生,是我错怪你了,我以为你不在乎我弟弟,没想到你这次能为了救他把自己的性命搭进去,愿意来这么危险的地方。”

    “啊?我……”

    加尔纳恰听着这就是赤井秀一平时说话的语气啊,但这些话从他嘴里说出来怎么就那么怪呢?不对劲,他要立刻制止赤井秀一的行——

    赤井秀一把一根亮眼的银发放在加尔纳恰手里,说:“如果你想杀他,派个杀手假扮你来就可以了,没必要亲自涉险。谢谢你没有辜负他的友情,格罗斯。但接下来的事太危险,我会自己去救他,不需要外人来……”

    加尔纳恰想都没想就反驳,连语调都有起伏了:“谁是外人?我跟他已经认识二十多年了!我和他比你熟!”

    怎么了怎么了怎么了,最开始不是你威胁我一起找琴酒的吗?你这是什么意思?我知道你在用激将法,但什么叫外人?!我跟琴酒可是……不对,差点被你绕进去了,我是要去杀他的!

    加尔纳恰:“我会找到机会杀了他,你应该想的是怎么从我手里救下他来。”

    赤井秀一:“但你现在也杀不了他啊。”

    加尔纳恰:“……你等着,我这就去想办法。”

    就在他们脚边,哒哒哒找来的哈罗发出了愤怒的汪汪声!

    ……

    他们离开后的空间里。

    总是在角落里的理查德出去了,可能是给上级打电话报告赤井秀一的事,也可能只是去透透气。

    这个封闭的空间里只剩下了黑泽阵和医生。

    针尖刺破皮肤,将无色的液体推进静脉血管,苍白的手臂上能看到一片很新的针孔。黑泽阵的手臂微微抖了一下,但他依旧一动不动,没有任何表示。

    “疼?”

    医生忽然问了句。

    过了好一会儿,黑泽阵才低声说:“……疼。能不能别打了。”

    医生把用过的针筒清洗、销毁处理,才冷酷地回绝:“不能。”

    “……”

    “如果现在不消解掉你体内的药物,等行动的时候你连跑的力气都没有。是很疼,再忍耐一下。”

    黑泽阵微微侧过头,不往那边注意,也不说话了。

    医生没等到他的回答,叹了口气,找了块糖喂给他,说:“只能覆盖五分钟的时间,你有什么想问的。”

    其实黑泽阵暂时尝不太到甜,喉咙里现在都是血的的味道,但安抚效果还是有的。

    他问:“你为什么不去找他?”

    医生一直在看门口,毕竟理查德随时都有可能回来:“他能照顾好自己。”

    “我不能?”

    “我把你送到这里,当然会带你出去,跟你能做什么无关。”赤井务武说,“我有我的计划。”

    当然,也有很多计划之外的事,比如说他正假扮这里的一位医生要给维兰德的儿子抽血,就听到自己的大儿子进来,差点手抖把针扎歪。

    然后他全程目睹了大儿子丝滑流畅的演戏过程,还感受到了Juniper跟上午听到他那个剧本的时候一模一样的心情。别演了,秀一,我在呢(幽幽)。

    他们没再说什么。

    没过多久,理查德回来,医生也没说什么就离开了。这次理查德没坐在角落的椅子上,而是一直盯着黑泽阵看,直到黑泽阵问他什么事。

    半晌,理查德才说:“十分钟前,乌丸向我们发出了不能动你的警告。”

    第167章 贪婪与永生之塔

    谁?

    乌丸莲耶为了他向谁发出了警告?

    这听起来像个笑话。黑泽阵看不到理查德现在是什么表情, 也不知道这人特地告诉自己这个消息的目的是什么……无论如何试探的可能性居多。

    黑泽阵久违地从喉咙里发出低笑,问:“哪个乌丸?”

    该不会是乌丸家的荣誉成员乌丸透吧?那他还是可以理解的。虽然他跟降谷先生作为“朋友”的交情不深,也没什么可以讲的故事, 但降谷零跟他不同, 或者说完全相反——什么都想抓住,什么都不想放弃, 哪怕跟自己没有多少关系。毕竟是能一边卧底一边在公安身居高位的警察先生, 黑泽阵只是知道自己在降谷零的“保护”范围内而已。

    他的反应让理查德又沉默了许久,随后这位FBI问他介不介意他抽烟,黑泽阵没说话,理查德就当他默认, 在这个密闭的空间里点着了一根烟。

    淡淡的烟味在空气里扩散。黑泽阵以前也习惯这种味道, 不过他抽烟大多数时候只是因为“这里应该有根烟”, 他不用这种方式缓解压力, 有时候也只是点根烟, 让它自己缓缓烧尽——反正他没打算因为肺癌死在组织之前。

    “只有一个乌丸,”理查德说, “你们组织的前任BOSS,乌丸先生。”

    也是你们现在盯上的那块肥肉。

    黑泽阵在心里补充了后半句, 反正无论“长生不老”还是“起死回生”都是所谓恶魔的把戏, 那群人就像闻到味的狗一样聚集而来也是意料之中。

    这两天里来拜访他的人越来越多, 大多数人都算礼貌, 也有认识他想动手动脚的——只是顺便,他们认识的、听说的是乌丸。得知这么多人曾被乌丸的阴影笼罩, 黑泽阵甚至有点幸灾乐祸, 反正他们也都不是什么好人。

    他轻轻笑了声,慢悠悠道:“所以你们更加确信他还活着, 于是我的‘价值’就更高了?呵。他的死活跟我有什么关系,你们想用我跟他做交易,也用不着通知我本人吧。”

    这可不像对“商品”的态度。

    黑泽阵知道自己现在受制于人,能获得的情报太少了;他们向自己透露的情报真假难辨,幸好他记性不错,能分清哪些是确切的情报,哪些是存疑的信息。

    就比如现在这事,黑泽阵有理由怀疑这是对方对自己的试探,但也有可能是某个第三方势力在搅混水……他不否认在别墅那六个小时的前提下,乌丸有还活着的可能,但无论如何乌丸不会因为他就暴露自己的存在。所以,要么这是FBI对他的骗局,要么这是有人对FBI背后那个人制造的骗局。

    一个让诸多大人物们为之疯狂,并且不得不信的谎言,着实有趣。

    理查德依旧公事公办地回答:“上面要求我将这条情报告知你,我只是在执行命令。”

    黑泽阵微微侧了下脑袋,听到理查德的呼吸声没什么变化,笑了:“你老板派你来看着我,不会是FBI没人了吧?”

    理查德先生——有能力,听话,但有限程度的听话,只要表面上没有问题,就会利用文字游戏的漏洞随心所欲做事,而且总是有自己的想法的呃。其他人黑泽阵不太清楚,但从理查德在FBI的待遇来看,他的老板应该是对他不那么放心的。

    这样一个人被派来看着琴酒,还能擅自杀死客人、给同僚挖坑,肯定也不是第一回做类似的事了,理查德的上级也不可能对他的本性一无所知。毕竟太蠢的人坐不上那么高的位置,除非这背后还有其他力量推动。

    “同僚公务繁忙,只有我是个闲人,所以才会担任这项工作。”理查德顿了顿,又说,“原本应该执行这项任务的不是我,但他闹着辞职,我就替他来了。”

    “……赤井秀一吗。”

    黑泽阵本来想嘲讽FBI几句,但听到赤井秀一的名字就顿时没了兴趣,他沉默了半晌,忽然勾了勾唇角,说你们觉得他就能看得住我?

    理查德回答可能是因为他经常叫你宿敌,上面的人认为他对你的事很在意,而且要制服你也不是谁都能做的。

    制服?

    黑泽阵冷笑。他都已经被控制到这种地步了到底需不需要防范先不说,现在他很怀疑上面那些养尊处优的人对实际的战斗一无所知,要抓住一个人目标最好的办法是多找几个人一起上,反正对方的体力迟早会耗空——而他们热衷于在自己的主场安排“相应的对手”,看起来着实好笑。

    他甚至不想嘲讽这些人,这会让他觉得自己的品味又下降了。上一次下降肯定是爱尔兰的问题。

    黑泽阵以相当肯定,或者干脆就是陈述事实的语气说:“就算他没走,他也不会来。”

    理查德的声音有那么一点变化:“……你很了解他。”

    黑泽阵轻轻哼了一声,说:“我跟他不熟,但他是什么样的人,这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的事。”

    他相信这位理查德先生知道,以前那位詹姆斯先生也知道——赤井秀一,就是个无论在哪里都不会被改变的人,他可能会妥协、会让步,也会迫于形势做各种各样的事,但当他离开的时候,他依旧跟以前一样,毫无变化。

    不像我。黑泽阵将这几个字留在舌尖嚼碎,慢慢咽了回去。他还是很讨厌赤井秀一的,特别是在这个方面。

    理查德问:“他真是你哥哥?”

    黑泽阵没有正面回应:“他说是就是吧,我无所谓。”不,其实他很在意,他觉得自己应该比赤井秀一大一点,只是如果把跟维兰德见面的日子作为他的“生日”,那他的“年龄”确实比赤井秀一要小。

    理查德又沉默了一会儿。

    等到深夜的寂静要将整个房间都吞没的时候,名为理查德的男人才说了下一句话:“四十年前的T.O.R.O是个很少有人知道的隐秘机构,它的外在伪装被叫做‘Aurora办公室’,他们的领导者是我们的一员,她被称之为【A】,是这张大网里羽翼最为宽广、势力最为庞大的人。”

    黑泽阵知道现在是半夜,不该是故事时间,但他没有打断理查德的话。

    T.O.R.O是A.U.R.O的前身……起码维兰德给他讲的过去里是这样。

    “但那也只是四十年前的事。在1969年,这个隐秘机构同【A】一起销声匿迹,直到二十六年前,她的继任者忽然出现在其他人的视线里,并对当初向那个机构余部落井下石过的人进行了报复。”

    理查德说到这里,把烟在桌子上按灭,然后丢进原本是放医疗废弃物的垃圾桶里。

    大概是为了印证他接下来话的真实性,又或者是要做个免责声明,他又解释了一句情报的来源:“这是我从长辈那里听来的,或许没有那么准确,毕竟那时候我还是个小孩。”

    “长辈。”黑泽阵重复了一遍这个词,声音里带着点意味不明的笑。

    理查德感慨地回答:“是啊,官员的儿子还是官员,商人的儿子也是商人,【永生之塔】的继任者也还是能攀上这座塔的人。不过里面也有些对永生不感兴趣的人,比如你的父亲。”

    不等黑泽阵说话,他就继续说:“【A】的继任者就是你的父亲,那位……不能提起名字的先生。所有知道他名字、敢说出来的人都被他杀了,他也不在意他的消息被传出去,所以知道他的人都管他叫疯子。”

    那还真是没叫错。黑泽阵想。

    其实维兰德的外表看起来没什么攻击性,他当初警惕维兰德只是因为小时候对人类的极端警惕,以及能嗅到危险的直觉。实际上维兰德在家里的时候就像是一位温和宽容的父亲,出门在外也总是给人一种很好相处的感觉。

    维兰德耐心地告诉他人类社会的守则,不能杀这个不能做那个,他小时候都要听烦了,但就算他跟维兰德打起来,维兰德也不会生气。

    这个人只有在对他进行训练的时候会变得严肃,并且毫不留情,他小时候也从不示弱,除非打算等敌人放松的时候给对方致命一击,不过这实在是个让双方都讨不到好的相处模式,于是他和维兰德默契地将单独训练和生活割裂开。

    至于维兰德在外面是什么风评……他是听阿法纳西说的,维兰德不会带他们这些孩子出去,但阿法纳西知道一些情况,说维兰德在外面可没有家里这么好说话,如果你在外面遇到他最好还是小心。

    他执行卧底工作前的适应性任务时确实有过遇到维兰德的机会,不过那次见面只是个意外,维兰德从头到尾没看他一眼,而且在可能有接触前就离开了——他们两个在外面不应该有任何关系,A.U.R.O的维兰德的身份又不是什么没人知道的秘密。

    黑泽阵从大片大片宛如昨日般清晰的回忆里回过神,发现那个FBI已经沉默很久了。

    他懒洋洋地问:“故事讲完了?”

    理查德叹了口气,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一会儿,他说:“你父亲与我的长辈是旧识,我的长辈有次向我提到,他曾经说过……他有两个儿子,但其中一个已经死了。”

    黑泽阵向理查德的方向“看”了一会儿,知道对方在怀疑赤井秀一的身份,也可能是怀疑他的。当然,怀疑这点的也可能是FBI背后的人。

    虽然无论他们有没有怀疑都影响不到现在的局面,黑泽阵还是不想节外生枝,特别是在赤井秀一的事上——没说这个人很特别,只是【那些人】觉得琴酒够冷漠,拿他身边的人威胁也没用,再加上降谷零早就做了准备,黑泽阵才没听到“如果你不配合我们就把你的养子、便宜妈、傻儿子、小跟班等等全都宰了”的威胁。可现在有个疑似他兄弟的人出现,难保不会有人动心思,毕竟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而【塔】里没脑子的废物比他想的要多得多。

    等理查德的目光从他身上移开的时候,黑泽阵半笑不笑地说:“你觉得他承认我是他的儿子?我只是他捡到的,你们比对过我和赤井秀一的DNA吧,我跟他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这点容我说明,你跟普通人类的DNA差别已经超过了物种的界限,乌丸对你做过不少实验,你的基因检验结果无法作为参考。”

    “啧。”黑泽阵想到那个老东西,又有点不满,“所以你想问什么?别浪费我的耐心。”

    “我想——是我的上级想向你确认一件事,用以确认你的身份。”

    理查德的话可以说是相当直白,可能他的上级没说不能向琴酒解释问题背后的动机,就像他们也没说不能把情报告诉琴酒。理查德先生不愿意得罪他,又不能违背上面的意愿,所以选了个折衷、且没用的方式,想法不错,但黑泽阵是不吃这一套的。

    他也没打算就这么配合对方的问题,那样显得他急于帮某些人摆脱嫌疑:“那你找错人了,乌丸什么都不会告诉我,他也是。”

    理查德的声音低了一点:“我的上级想问的是,你是什么时候跟【A】彻底决裂的。”

    “这个问题很重要?”

    “是的。”

    “如果我不想回答呢?”

    “我不会强迫你,但其他人不一定。我没有阻止他们的权力。”

    理查德的语气像提醒,又像威胁,黑泽阵觉得前者更多点……认识这么好几天了,理查德也很清楚,无论是刑讯还是什么,都无法威胁到他。

    这种没意义的提醒,虚伪的善意,黑泽阵听着甚至有点可笑。

    “感谢你的好意?”

    “你愿意回答的话。”

    “二十年前,他把我留在组织的时候……原来那时候他对我还有点‘感情’啊。”

    黑泽阵说这话的时候故意用了嘲讽的语气,但他实在没法对维兰德产生这种情绪,所以他说话的时候其实是在想朗姆半夜五个电话把爱尔兰喊起来给他买生发水的事。

    可惜朗姆没活到今天,不然就能试试这里的研究人员最新研发的“除了可能丢命外没有其他副作用”的快速生发水了。

    “这位……理查德先生,你应该知道乌丸清除了我的记忆吧。”黑泽阵慢吞吞地说话,看起来是在回忆,不过他只是习惯性地这么做。

    理查德没有否认:“但你现在已经恢复记忆了。”

    黑泽阵轻笑:“也不算,我只是知道了一些东西——总之,你想问问我做了什么让他彻底放弃我,很简单,就在十三年前,1996年,我送了他一颗子弹,差点杀了他。”

    他是真的在笑。

    那颗子弹也是真的,只是早就确认过了要打的位置,不会让那个人死亡……而且那也不是维兰德,起码对当时的黑泽阵来说还不是。

    他没有继续解释,知道话说到这里就已经足够,而且他很想休息,那个不知道哪来的冒充乌丸莲耶的人吵到他睡觉了——等知道是谁,他一定会把人打一顿。如果人已经死了,他就去送束花,就像那位先生以前让他去送花一样。

    他说,理查德先生,没什么事就回去汇报吧,我能说的已经说了。

    理查德本想继续问什么,听到黑泽阵的话,就止住了话头,说那你休息,今晚不会有人再来。

    走到门口的时候,理查德又忽然停步,问:“我能问你一个我个人想问的问题吗?”

    黑泽阵的回忆刚刚自动掀开到波本唱歌的一页,虽然他已经尽量不让理查德察觉了,但波本的歌声还是在他的脑海里高昂地跑调,于是他皱眉,说:“看我心情。”

    理查德可能意识到自己打扰黑泽阵睡觉了,虽然——虽然上面的意思是根本不让他睡,但他身体的情况又让他们不得不改变了这个想法。

    “赤井是我的下级,我从詹姆斯那里听说了他加入FBI的原因,也从其他渠道得知了他父亲的身份。他的父亲是MI6的探员……”

    在MI6探员为什么能加入FBI这件事上,理查德也停顿了一下,不过想想FBI里都有什么妖魔鬼怪,他也就认了,反正最大的那位领导都不算什么常规角色,而且赤井秀一的能力足以让FBI给他大开绿灯。

    不过也正因如此,理查德才想问一件事:“赤井务武,他就是【A】吗?”

    黑泽阵没想到这人在纠结这个问题。

    假身份、假故事在我们的世界里不应该是司空见惯的吗?理查德先生,你不用在意那么多,反正只要能说得过去,而且有利可图或者有可以报复的对象,就没人会调查得那么明白,你们是拿工资的……

    “他们?”黑泽阵毫无停顿地回答,“他们是远亲,上溯到两个世纪前才能追溯到的远亲。你为什么会觉得他们两个是同一个人?”

    理查德:“……”

    理查德:“但赤井玛丽是赤井秀一的母亲对吧。”

    黑泽阵:“……对。”

    理查德:“……”

    理查德关上门,走了。

    黑泽阵沉思。黑泽阵想到玛丽。黑泽阵想到赤井务武。黑泽阵想到维兰德。黑泽阵觉得这事肯定不是他的问题,毕竟剧本都不是他编的,是那些来看他的人自带的。

    所以,赤井务武绿了他自己这事,也跟他没有关系。黑泽阵愉快地放弃思考,准备闭上眼睛睡一会儿……赤井务武给他注射的东西里含安眠药的成分,药效很强,他能撑到现在已经不错了。

    不过,冒充那位先生,还嫌现在的局势不够乱的,到底是谁?

    ……

    孤月在夜空中高悬。

    地震后的街道蒙着一层灰沉沉的雾,原本繁华的中心商业区只有少数几家店铺还亮着灯,在无星的夜晚勉强点缀死气沉沉的东京。半个城市还浸泡在暴雨和海啸带来的冷水里,明明是夏日的夜晚,走在路上却能感受到让人直打寒战的冷意。

    店铺林林总总一字排开,从橱窗里看去,有的被水浸泡,有的墙倒屋塌,有的漆黑一片,有的依旧在暖色的灯光里安逸如梦。

    一道影子打在各色橱窗的倒影上。

    他穿着大衣,戴着礼帽,踩着皮靴,步履轻松;倒影在一面破损的玻璃后消失,又在下一个橱窗里出现,却已变成了身段窈窕的女人。

    漂亮的金发女人打了个哈欠,靠在一片废墟的边缘,虽然做了个慵懒的动作,脸上的神情却相当严肃。

    这是克丽丝·温亚德,或者说她的母亲莎朗·温亚德,目前已名存实亡的某个组织——乌丸集团的代号成员,贝尔摩德。

    她在打电话。

    “小BOSS,安排你做的事怎么样了?不要辜负师姐的期待啊。”她说话的声音里带着笑意,一边打电话一边把用来易容的道具折进挎包,衣服也换了一身。

    电话那边传来少年扑腾了两下就彻底趴下的声音:“师姐,你看到了吗,这是我的良心,它很痛,这事明明你自己就能做吧——”

    贝尔摩德回答你是怪盗,扮演别人说两个善意的谎言不在你的良心管辖的范围内,而且……

    “我当然做不到,我模仿得再像,也骗不过一位处处防我的母亲。能做到这点的只有你,怪盗基德。”

    贝尔摩德说到最后就不笑了。

    组织即将覆灭的时候,她需要克丽丝·温亚德的身份在外活动,所以软磨硬泡让有希子替她去,但那是6月29日的事。地震发生后,有希子担心自己失联的儿子,还有几位可能涉险的熟人,就从社交场上消失了。

    原本贝尔摩德需要有希子帮的忙到这里就结束了,但现在有件更要紧的事……所以贝尔摩德得请这位熟人、朋友、同门继续帮忙。

    她让黑羽快斗在电话里假扮工藤新一暂时稳住有希子,让有希子继续扮演克丽丝·温亚德的身份,当然作为补偿她也委托了相关领域的熟人帮忙寻找失踪的工藤新一,说实话,在这种地震后的时候,要拜托人帮忙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不过贝尔摩德自己也担心下落不明的Cool Guy,就算没有有希子的关系她也会到处帮忙找人。

    就是被她委托了这件事的黑羽快斗好像有点良心不安,不过他还在鸟取县,当着组织的小BOSS,根本脱不开身——虽然组织已经名存实亡,但黑羽快斗这里还是在表演风平浪静,得益于组织的神秘主义和成员间互相不怎么联络的职场环境,现在的情况是能抓一个是一个。

    黑羽快斗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等工藤回来你要向有希子师姐道歉!”

    贝尔摩德说好好,敷衍了黑羽快斗几句,就要挂断电话,却听到老师的儿子迟疑地问:“所以你想脱身去做什么?你不是说已经洗手不干了吗?”

    做什么啊……

    贝尔摩德低笑。

    “做跟你现在一样的事。假扮……组织的BOSS。”

    她挂断了电话。

    贝尔摩德知道琴酒出事了。

    她发觉这件事的时候不早也不晚,是在昨天中午——当时她刚到东京,给琴酒打电话,琴酒没接;这很正常,但琴酒要么一开始就挂断,要么会等她自己觉得没意思挂了,绝不会在犹豫很久后挂断她的电话。

    她跟黑羽盗一来东京是取得联络的,不过在半路就得到了消息,所以她现在手头没有要紧的工作(坑蒙拐骗逃走的组织成员),就去找琴酒。

    贝尔摩德从琴酒家找到他可能会去的地方,但是都一无所获,最后看向东京塔的废墟,用自己的易容技巧混进了警察队伍里,并得知了琴酒死亡的消息。可Gin就算死了,心脏中枪又不是被人一枪爆头,在落水的时候总该做点布置……好吧,贝尔摩德承认,她就是不觉得琴酒会死,不管什么理由,反正她不信。

    没有可靠的合作方确实麻烦,贝尔摩德觉得这件事还是跟组织有关,她跟老师黑羽盗一合计了一下,用各自的渠道找人,不过他们找到的不是琴酒的线索,而是……乌丸的。

    上次跟琴酒去过伊甸园后,贝尔摩德让几个信得过的人跟踪为姐姐处理后事的人,最后找到了跟乌丸有关的一处房产。那里有乌丸莲耶的一个办公室,贝尔摩德借了波本的BOSS的权限,花了很长时间才将其解锁,而现在,留在那里的人说,有人向“乌丸莲耶”与老朋友联络的私人邮箱之一发送了一封邮件。

    是跟琴酒有关的情报。

    ……这就是贝尔摩德知道琴酒在哪里的原因,不过她确实没法一个人把他救出去,毕竟那位先生的老朋友估计也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但拖各方势力下水对付他们,她趁乱救出琴酒——不,应该说她制造点机会,让琴酒自己逃出来是可能的。

    于是,贝尔摩德在这个深夜,去下空间里见过琴酒本人、确定琴酒被抓后,做出了一个违背祖宗(乌丸莲耶)的决定。

    不是要找乌丸吗?那就让乌丸出现吧。

    她就用那个乌丸莲耶可能多年没用过、甚至可能忘记的邮箱地址向那些“老朋友”发出了威胁的通知。至于混乱的局势会造成什么样的结果,贝尔摩德不在乎,她又不是警察,也不是什么善人,她要做的事只有一件,那就是救出琴酒,或者跟杀死他的人同归于尽。

    “……”

    不过交战的主场在东京……身为日本公安的波本一定会气得跳起来吧?哎,波本怎么不是FBI,如果他是FBI的话就好办了。现在得考虑救出琴酒后马上逃离日本了。

    贝尔摩德看向自己收到的邮件,邮件是黑羽盗一发来的,邮件发送在大概十五分钟前,大约就是她刚离开地下空间,忙着掩盖自己的行踪,还没做出那个违背祖宗的决定的时候。

    老师是这么说的,他假冒一位年轻人的网恋对象,趁对方从那个地下区域出来买饭并跟网恋对象见面的时候,将这位年轻人打晕,冒充这位年轻人混进去了。不过里面没有信号,需要的话之后再联络,至于这位年轻人就拜托莎朗处理了。

    贝尔摩德:……

    老师,你不是说你早就不干怪盗了,这敲人闷棍的事不是比我熟吗?

    漂亮的女人低头叹气,老师还不知道她干了什么大事就混进去了,希望不会出什么意外。贝尔摩德还需要“扮演”复活的那位先生给予回应,没法再混进去一次,而且被他打晕冒充的人还需要解决呢。

    她去了老师给的地址,找到那位被扒走衣服丢在酒店房间里的年轻人,那个年轻人崩溃地喊“救命啊,我要被杀了,我再也不网恋了”,然后……

    然后因为酒店的墙被地震震塌了一条缝,隔音效果骤降,在隔壁房间里听到求救声的赤井秀一踹开门,就看到了《贝尔摩德、网恋仙人跳、FBI小同事》这样震撼人心的场面。

    贝尔摩德:“……”

    赤井秀一:“……”

    不久前刚跟赤井秀一见过面的FBI小同事:“赤井老师救我!我被穿黑色紧身衣的奇怪坏女人绑架了!我还没买饭,我还要回去值班的!”

    小同事在扑腾,就像一条被捆住的海豚,而被求助的赤井秀一不忍直视地闭上了眼睛。

    没关系,这位同事还年轻,非常年轻,或许这就是小同事到现在都没独当一面的原因吧。

    贝尔摩德原本有点尴尬,却忽然发现这个年轻人认识赤井秀一,而且赤井秀一也有点尴尬,既然大家都尴尬,那就等于不用尴尬了,可能这就是尴尬的相对性。

    她语调上扬,问:“莱伊?你来这里做什么?你不是应该跟着BOSS吗?”

    赤井秀一往小同事的方向看看,对贝尔摩德说:“既然你都抓到他了,就应该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都摸到地方了,就别装了——贝尔摩德,你知道琴酒在哪里,你也有得到消息渠道。

    小同事的求救声戛然而止。

    贝尔摩德:“啊呀,看来你也知道不少呢,莱伊。我听到他叫你赤井老师?”

    赤井秀一:“他是FBI的人。”

    贝尔摩德:“哦?原来是FBI啊,你们FBI还真是人才济济,什么事都做得出来。所以,这件事,是FBI做的吧?”

    赤井秀一非常自然地跟老东家划清界限:“是他们FBI,我已经跳槽了。”

    小同事瞪大眼睛看着他们。

    贝尔摩德点点头,说既然如此,我想起码在救他出来这件事上,我们的目的是一致的,对吧蹭吃蹭喝的枕头先生,你不会打算对他做什么吧?

    赤井秀一还认真想了想,说不一定,万一我打算把他绑走,带到没人知道的地方,然后把他放生回野外(雪原)呢?

    贝尔摩德就笑。

    其实她对莱伊或者说赤井秀一很有意见,不过她知道赤井秀一要辞职的事,关键是Gin对赤井秀一没有太多意见(表面上),所以她也不会说什么。

    毕竟那是Gin的家事,她只是Gin的姨妈,管不了那么多,只有在孩子要出事的时候会做点什么。而且就现在的情况,跟什么人合作都无所谓——贝尔摩德见到被绑在椅子上的少年时,已经用尽她三十年演艺生涯的所有经验来压制住内心的怒火。怎么敢?他们怎么敢的?!

    “这样也不错。”贝尔摩德的话依旧是甜言蜜语,听不出真情假意,“记得告诉我你把他放生在了哪里,我会去看他。”

    听起来就像她并不在意琴酒怎么样,甚至打算去参观。不过既然她已经找到了FBI头上,赤井秀一知道她不可能是在组织风雨飘摇的时候偶然路过,必然是冲着琴酒来的。

    这个女人……真是让人看不透啊。

    他觉得现在是个问问题的好时机:“我记得,他跟你的关系没这么好。”

    不是你单方面跟他的关系,是琴酒觉得他和你的关系,贝尔摩德,你知道的,琴酒不是那么喜欢你。

    贝尔摩德冷笑:“我也觉得他跟你的关系不怎么样,莱伊。”

    是他在单方面地帮你,而你每次都把他搞得很暴躁,就算他重视你,不代表他就会喜欢跟你相处。

    不过贝尔摩德当然有机会扳回一城,她笑盈盈地说:“我没告诉过你吗?我是他的姨妈,所以我当然会去救他,跟你不同。”

    赤井秀一大概明白了。

    两个人在短短两分钟内进行了几次看不见的交锋,等他们要找个地方交流情报的时候,被丢下、被忘记的FBI小同事呆呆地问:“你们认识?”

    他看起来很难过,还带着几分希冀和期待。

    赤井秀一想,他就应该换个易容来的,可惜冲矢昴的东西没带到黑泽家,因为琴酒不喜欢,也不想看到。那些东西他暂时放在工藤新一那里了。

    “认识,不熟。”

    赤井秀一简单地概括了他和贝尔摩德的关系。

    小同事扁了扁嘴,觉得自己很委屈,他网恋被骗,出门见面的时候刚到地方就被打晕,醒的时候发现自己衣服都被扒了,还在陌生的酒店里,当时他都绝望了,觉得自己的人生(脸面)马上就要到头,没想到赤井老师来救他了,更没想到……

    赤井老师,你竟然跟她是一伙的!难道、难道你从FBI辞职,就是去加入网骗团伙吗?虽然、虽然FBI是不赚钱,但是,但是……你就不能带我一起走吗?怎么还骗到自己人身上了啊!

    小同事把脑子里的水晃出去,决定做一次最后的挣扎:“那你们,你们是……”

    贝尔摩德快乐地回答:“我是包养他的人的母亲,也做过一段时间的他父亲,跟他的母亲在伦敦浪漫约会(玛丽:呵呵呵)。”

    赤井秀一听到贝尔摩德在那里胡说八道,又想起小泉露比的Q版小剧场,顺口道:“我是她亡夫的前妻?”

    小同事:“……”

    贵圈真乱。

    赤井老师,这就是你以前跟我说的“不应该去了解的事就不要了解,就算知道真相你也不一定能明白问题所在”吗?

    贝尔摩德:……?赤井秀一,你要不要听听你刚才在说什么?还有,这个亡夫是哪位,Gin还没死!

    赤井秀一轻轻咳了一声,果然,他也因为没怎么休息说错话了,不能只嘲笑降谷零。

    他镇定地说:“这个我等会儿再解释,我手里有录音,所以事情就是这样,我们换个地方谈吧,至于他……你怎么把他绑来的?”

    贝尔摩德看着满脸写着CPU过载正在计算辈分和关系的年轻人,回答:“不是我绑他来的,我只是接到委托帮忙处理后续。把他放几天吧,我找人来看着他。”

    赤井秀一说好。

    小同事忽然支棱:“所以你不是我的小蓝,太好了,我还以为我真的失恋了!所以小蓝呢?你们把她抓到哪里去了?”

    贝尔摩德往赤井秀一的方向看了一眼,故意说:“我不知道,但让我来找你的是个四十多岁的男人,也就是你刚才的约会对象。”

    小同事:“……”

    他忽然裂开。

    赤井秀一:……很想提醒这是贝尔摩德的恶趣味,但还是算了,让后辈长长记性吧,怎么工作时间还能出来跟网恋对象见面。

    他们两个找人看着FBI的年轻人,往外走准备换个地方去谈谈情报,贝尔摩德忽然说了句:“乌丸的事你知道吗?”

    赤井秀一刚离开那个地下空间,找到这家酒店休息,不知道贝尔摩德在说什么。

    “什么事?”

    “看来你还不知道,乌丸向那些在找他的人发出了警告,告诉他们,不要动琴酒。”

    贝尔摩德发现赤井秀一好像还不知道,就特别顺畅地将自己做的事变成了刚听说的事,至于消息来源……她有一个朋友。

    赤井秀一听到后果然停步,声音也沉了下来:“你确定是他?”

    贝尔摩德也跟着停下脚步,她可没有半分身为罪魁祸首的自觉,只说:“不,我不觉得是他本人,那位先生已经死了,死透了,我见过他的尸体。这次出现的只有可能是冒充他、想让局势乱起来的人……是谁呢?”

    是谁呢?

    是没有任何坏心思的贝尔摩德呀。

    第168章 贪婪与永生之塔

    7月1日, 晚十一点。

    绿台町。

    昨天随铃木财团的队伍赶来东京、随后一直在寻找失踪的工藤新一的毛利兰、铃木园子、京极真和冲田总司等人,在反复搜寻确定剧组遇难的山崖下没有某个自大的名侦探后,他们就一边协助地震后的救援工作, 一边继续寻找工藤新一。

    铃木园子将财团的物资交接和名誉宣扬工作丢给了老爷子派来的助理, 然后就跟毛利兰一头扎进找幸存者和工藤新一的大业里了,幸好园子小姐有钱, 给助理加钱和让朋友帮忙找都不在话下。

    即便如此, 找到现在他们也不得不去休息,于是累得快要趴下的铃木园子替大家做了决定,不回去了,就在绿台町歇脚。大家饿得前胸贴后背, 围在一起吃关东煮, 就在这个时候, 铃木财团的队伍里有位医生说, 刚才她看到跟照片上的少年长得很像的人正在跟那边的警察交谈……

    是工藤新一!

    毛利兰扔掉刚要喝的矿泉水瓶就冲了出去, 铃木园子急急忙忙跟上,然后他们就看到了……

    “新一、新一我终于找到——诶?不是新一吗?”

    “……啊, 毛利小姐!”

    正抱着两只猫跟高木涉交谈的,自然是长得和工藤新一很像, 但是因为天色太黑分辨不出肤色的服部平次。

    毕竟是“Sherlock”计划的一员, 服部平次长得跟他们大哥亚瑟·平井很像实在是太正常了。而且他背后还有个虽然长得也比较像但因为发型很少被人认错的白马探呢。

    “是服部君啊。”

    毛利兰虽然失望, 但还是打起精神来跟服部平次打招呼。

    接下来她得知服部和白马也是来找工藤新一的, 只是因为知道毛利兰在京都度假,就没有打电话问她, 没想到他们这么快就回来了。

    于是, 服部平次、白马探和高木涉也加入了吃关东煮的行列。

    冲田总司跟服部平次对视一眼,默契地没提他们两个都鸽了剑道比赛的事。

    “对了, 能不能帮我们打包一份回去,我们那边还有位……”服部平次迟疑了一下,不知道应该怎么说。

    “是有伤员吗?”

    “不是伤员——她是个罪犯,我们追查她好几天了。今天傍晚我们找到了她的踪迹,当时她在便利店买关东煮,看到我们就要逃跑,我和白马就追了上去,追到半路她就倒下了。”

    铃木园子听着就觉得惊心动魄,但服部平次的语气怎么听都好像有那么一点奇怪,她用原本没劲儿的手一拍地面,喊道:“是陷阱吧!肯定是陷阱,她想引你们靠近然后一网打尽啊!”

    白马探接上了话:“不,她因为三天没吃饭饿晕过去了,昏迷前还在说‘关东煮,我的关东煮……’。”

    铃木园子:“……”

    白马探解释说,他们推断这个女人至少有三天没吃饭了,再加上地震发生时消耗的体力和逃亡消耗的精力,身体实在撑不住,这才昏了过去;不过对方看到戴帽子的白马探,叫了一声“工藤新一?”,于是服部和白马觉得她可能知道工藤新一的下落。

    于是,他们两个就把女人绑起来安置在了附近的酒店。这种情况当然不能叫不了解情况的警察来,所以他们联络了那位安室侦探(一位朋友),安室侦探说会派人来接货,以及不用找工藤新一了,他已经找到人了,只是工藤有别的事,暂时不能跟他们汇合,还拜托他们把找到工藤的消息告诉其他人。

    除开一些人的身份和“某个组织”相关的猜测,白马探挑能说的,把他们前天到现在的经历给其他人讲了讲。

    差点把小辫子吃进关东煮里的冲田总司听完就问:“既然工藤已经没事了,你们为什么一开始不说?还发生了什么事吗?”

    两位高中生侦探对视一眼。

    随后,服部平次说:“因为我们从她那里,听到了一个无法确定真假的消息。”

    “什么消息?”

    “她说现在的工藤新一,是被人假扮的,假扮他的人……我们认识,那个人确实能做到这点。”

    仿佛是为了强调,服部平次顿了顿,又说,那个人跟工藤很熟,而且了解工藤的一切,如果他们换了身份,可能除了工藤的父母,谁都认不出来。

    那个人就是黑羽快斗。

    在这场地震里,黑羽快斗也消失了,但那位安室侦探显然知道黑羽快斗在哪里,而他不可能分不清工藤和黑羽,唯一的可能就是对方在对他们隐瞒什么——服部平次对此没什么不满,毕竟他和白马都猜到这件事牵扯很大,就连工藤都要小心翼翼,那位安室侦探也不可能将重要的情报直接告诉他们两个少年。

    “那,新一他……”

    毛利兰的心重新揪了起来。

    即使她能在前往东京的路上跟京极真的朋友们徒手开山,遇到从山林里出来的野兽当场一脚踹飞,参与震后救援的时候抬了半天的物资箱,她也很清楚,如果新一有什么事,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她什么忙都帮不上。

    白马探站起来,说这只是我们的猜测,就到这里吧,我和服部还有事,接下来你们就——

    话还没说完,服部平次就一把拽住了白马探的衣服,把他往下拽,说:“告诉他们也可以吧?”

    什么告诉?

    毛利兰没听懂,铃木园子却眼睛一亮:“我就说你们肯定还知道别的消息,快说快说,而且你们吃我的关东煮还没给钱呢!”

    ……关东煮能值多少钱,而且你铃木小姐真的缺钱吗,你就算用飞艇巡游东京往下撒关东煮,对铃木财团的财产来说也只是九牛一毛吧。

    白马探叹气,问服部平次:“这样真的好吗?这不是他们应该掺和的事。”

    服部平次耸耸肩:“只凭我们两个也做不了什么,而且……京极,还是很能打的啊。”他摸着下巴,有了一点想法。

    谁还不是个高中生呢,你看京极真生得人高马大虎背熊腰(?),戴个墨镜出去说是墨西哥拳王也有人信,关键是京极真他真的能徒手裂石柱、空手接子弹(虽然是BB弹),那些训练有素、手持武器的成年人七八个加起来也未必能比得上他。

    白马探跟服部平次对峙了一会儿,重新坐回去,说:“那你来说。”

    面对其他人好奇或者期盼的眼神,服部平次清了清嗓子,说:“刚才工藤被人假扮的消息,是我们(跟安室透)打完电话后从那名罪犯那里听说的,她还说,如果是工藤新一,现在可能在……那个组织的BOSS那里。”

    “组织?”

    “工藤这一年基本上都在失踪,就是因为被卷入了某个案件,而这个组织就是案件相关的国际犯罪组织。我们得到的情报是,那个组织的BOSS,现在正在鸟取县米子市。”

    “就是那个有白凤之里的米子市?”

    “对,我跟白马打算去调查一下——不跟他们直接接触的简单调查。不过单凭我们和白马两个人,即使不深入、只在外围寻找工藤的踪迹也很危险,所以……”

    服部平次的话还没说完,铃木园子就彻底明白了,她拍拍胸口,说这点小事,当然是包在我身上,我这就去找老爷子叫几百个保镖,我们直接把那地方给推平了!

    服部平次捂着额头。

    不,他只是想叫那边练空手道和剑道的来帮忙,毛利兰和铃木园子是不在他考虑范围内的,服部平次根本没想过把两个女孩也牵扯到这件事里。毛利兰还可以,毕竟毛利小姐武力值高,但铃木园子……

    铃木园子开始翻手机:“你们负责找到地方和救出工藤,我找老爷子的朋友买两颗导弹把那个什么组织的老板家给炸了!”

    服部:“……”

    也、也不是不行吧,但直接炸还是免了,他觉得那位安室侦探100%是警方的人,真干出这种事,他们这群人都得被叫家长然后狠狠地批几天。

    他正打算找白马探征求意见,却发现冲田总司到了他面前,还递给他了一把日本刀。

    很沉,是真刀。

    “我这次离家的时候,从祖父那里拿了两把剑(刀),我问祖父为什么,他说一定会用到。”冲田总司认真地对他说,“服部君,你来的时候,没带剑吧?”

    服部平次一怔,然后大笑起来,接过这把刀,说:“好啊!那就借你的剑一用了!”

    他跟冲田总司,还有场胜负没能决出来呢。服部平次想,谁让明天就是比赛的日期,但他们两个都来东京找人了呢?希望赛事组的那些人发现两个最有望拔得头筹少年都鸽了的时候……不会气到七窍生烟。

    服部平次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说:“那我们现在就出发,去米子市的路上睡一觉,还有……我给有希子阿姨打个电话,如果工藤那家伙真的被冒充,她也许是能察觉到的。”

    几分钟后。

    服部平次面色沉重地挂了电话。

    接电话的工藤有希子告诉他,工藤给她打过电话,虽然声音、语气和细节上都没什么问题,但经过服部的提醒,她确实觉得……有点不对。

    “工藤,你到底……”

    ……

    此时的工藤新一还不知道自己被黑羽快斗“冒充”了,更不知道有些对打架略知一二的高中生正组团去鸟取县救他。

    几个小时前,他从降谷零的眼神里看出了“这个六分仪很不对劲,你看着她”的意思,并且从降谷零那里拿到了新的手机——不是他原本的号码,毕竟他的手机还在服部和白马那里,工藤新一一看就知道这部手机本来应该是给琴酒的,只是琴酒暂时没法拿到而已。

    ……除此之外,这部手机大概有监听和定位功能。前者是工藤新一通过电池容量和电量的消耗速度推断出来的(在这件事上某些人有前科),而后者,既然监听都有了,还缺个定位吗?

    当然,工藤新一对此没有意见,恰恰相反,这是建立在六分仪真理并非纯粹敌方前提下的举措,不然工藤新一也不会跟她一起行动。不管怎么说,就算他抓着有些奇怪的把柄(你怎么STK琴酒啊,后仰),六分仪小姐也是个十足的危险人物。

    于是现在——

    他正在跟六分仪真理调查那处地下空间的其他出入口,试图从赤井先生给出的第二份路线情报里推断出可能的空间结构;同时他还有要做的另一件事,是跟六分仪背后的【D】先生取得联络,确定“教授”的态度。

    对疑似福尔摩斯厨的【D】先生,他、赤井哥和降谷哥有不同的看法。

    工藤新一认为,既然那位“教授”在电话里承认了他的身份,要么对他存在某种善意,要么就已经一只脚踏进了这个漩涡里,“教授”本人或许不想出面,但还有为他们提供一些帮助——主要是情报的可能。毕竟他们刚开始接触这些隐藏在黑暗中的力量,而“教授”是那个“长命百岁养生互助协会”的老会员了,对内部人员和势力的了解一定不少。

    六分仪真理:没有告诉你【永生之塔】的名字是我的失误,但叫养老协会真的大可不必。

    而从降谷零的角度来看,参与那些事的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特别是活了一百多年的人精,工藤新一去联络他说不定会被骗得团团转,对方很有可能就是在放出鱼饵,等着侦探上钩呢。不管怎么样,降谷零坚持不让工藤新一深入,甚至让工藤新一有了种护崽的错觉……是错觉吧,应该是因为黑泽阵出事,再加上这里是降谷哥的东京导致的,嗯。

    至于赤井秀一,他觉得那什么“教授”的名头很好用,既然对方承认了,那就用啊,不必去联络【D】先生本人,借着这个名头和工具人六分仪(六分仪真理:?)能得到的情报、方便的渠道和插手的机会就有很多。从现在开始你就是亚瑟·平井了,放手去做,不用管降谷,你现在是英国人他管不到你——美国人、自由派、实用主义者、非常擅长随机应变和先斩后奏的赤井先生如是说。

    哦,他们俩差点在景光哥的病房里打了一架。

    工藤新一完全插不上手,他谁都打不过,最后还是景光哥对他说你自己做决定,记得注意安全。

    还是景光哥好。

    工藤新一想,果然在这群人里景光哥才是最好相处的那个人,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每次说这句话的时候,赤井哥都用一种“你在说什么”的眼神看他,问的时候也不说话。景光哥明明就是人好嘛!

    而且看起来还比他小!(工藤新一,膨胀ing)

    “很难判断出谁有可能是他们的人啊。”

    一个声音从他身边传来。

    六分仪真理拿着两根冰激凌,递给工藤新一一个蓝的,然后又递给他一个红的,跟哄小孩一样,而她自己正在观察从那间纪念馆——就是纪念米花町被炸建筑物的纪念馆里走出来的人。

    这是赤井秀一进入那个地下空间时走的路,跟他们去过的书店隔得很远;现在两个侦探就坐在附近的甜品店里,不动声色地注意着那家纪念馆的情况。

    六分仪真理换了身衣服,让自己看起来更像个男性,不过外套还是绿色;至于工藤新一,他换了服部平次之前忘在他家的衣服,没错,现在他是服部平次了。虽然声音不是很像,但语气和大阪腔他能模仿得来,而且他刚才回家的时候,顺路去博士家里拿了比蝴蝶结更隐蔽的变声器。

    锵锵锵!超便携小型变声器,可以贴在皮肤上几乎无法被察觉,唯一的问题是这种东西只能照人定制不能量产,而且无法在中途调整声线和肤色……够用,够用。

    工藤新一清了清嗓子,用服部平次的语气说:“是啊,再过一会儿就要午夜了,我们先回去吧。还有,你老板那边没有回复吗?”

    六分仪真理又check了一遍手机,才说:“发邮件的时候是老板的午睡时间,现在可能是下午茶时间,不过我觉得他没空管这点小事的可能性更大。”

    她本来可以不配合的,但谁让她也很好奇是不是真的有那个什么计划,而且用老板身份的事毕竟是她干出来的,六分仪小姐最后还是决定跟“教授”联络了。不过,伦敦于东京有九个小时的时差,他们发邮件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教授”本人又很忙,看不到也理所应当。

    “唔……”

    “怎么?”

    “你跟你老板手下的其他人也都不认识吗?”工藤新一问。

    六分仪真理坦然地摊手,对自己的无知相当满意——当侦探会对所有东西好奇是一回事,当打工人不该问的就不问是另一回事:“是啊,基本不认识,我是——啊,也有几个没见过但有联络的人,有个同样在老板手下的侦探跟我说过,‘这几天教授手上有件别的事’。”

    工藤新一若有所思:“其它的事……”

    这倒是没什么不能说的,反正六分仪真理也没听说具体的细节,她戳了戳自己眼前的草饼布丁,说:“具体我没打听,但从另一个人那里听到了一点,说是我老板早年创办的一个组织的现任首领失踪了,还是老板比较欣赏的后辈,这件事又跟老板认识的某个人扯上了关系,所以他亲自出手了。”

    “原来如此。”工藤新一理解了。如果是这种程度的事,而那位“教授”是个好面子的人,会插手也是理所当然,不过工藤新一还是希望“教授”能抽出时间给他一点回复……只能说,祝那位失踪的后辈能尽快被找到吧。

    (白马:你要不要看看茶会的聊天室,我们的初代首领已经出手找失踪的你了,我觉得我们红方就是缺少一些必要的沟通……)

    (服部平次:所以我什么时候才能加入茶会?喂!我被孤立了,这次我真的被孤立了啊!)

    “啊,老板的邮件。”

    六分仪真理忽然发出了声音。

    她盯着邮件的内容看了一会儿,睁大眼睛,把手机倒过来看,又正回去,揉揉眼睛,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副平光眼镜,戴上去自己看,最后露出了“我是谁我在哪”的表情。

    工藤新一很想知道邮件的内容,但直接去看有些不礼貌——毕竟这里是甜品店,嗯。所以他问你看到了什么。

    六分仪真理缓缓把手机推到了他面前,语气恍惚地说:“我老板发来了一份Sherlock计划的资料,说他知道你为什么要联络他,不过他希望你去一趟伦敦。”

    工藤新一:?

    什么计划?S计划?就是他在黑泽和那个监视者面前随口胡说的基因编辑计划?啊?

    他缓缓看向那份资料,以及邮件里简单的三行英文。

    这份资料——Sherlock计划指出柯南·道尔爵士写出的夏洛克·福尔摩斯并非虚假,而是一个真实存在的人物,只不过这个名字不是他的真名,而是柯南·道尔爵士为友人作传时候用的化名;而“教授”先生有个计划,就是用被保存下来的那位夏洛克·福尔摩斯的基因,创造出跟他一样伟大的、划时代的名侦探,于是他展开了三轮实验,用制造了三代侦探,但都没有得到福尔摩斯这样的人物。

    到工藤新一/黑羽快斗/服部平次/白马探等等这一代,已经是第四代基因实验,作为长子的亚瑟·平井也被寄予厚望。而他们长得像当然不是巧合,其实是他们都长得像小时候的福尔摩斯……

    在这份资料的最后,那位【D】先生还用相当淘气的口吻写:这是我刚编造的资料,如有错漏,你可以自己补充和修改。

    工藤新一:“……”

    他理解六分仪小姐为什么会在看了两行资料后就用那种眼神看他了,但是六分仪小姐,你看到最后啊!你给我看到最后一句啊!这是你们老板刚编的资料,所以说他之前没回复邮件只是在编资料啊!

    你们老板真的有一百多岁吗?!可恶,这种开玩笑的风格好像在哪里见过,应该是错觉吧。

    而那三行手写字的英文是这样的:

    “事情我已经了解了;

    虽不方便插手,却也有提供一些帮助的余地;

    请来伦敦一叙,平井小先生。”

    以及一行可以让菲莉娅(六分仪)协助他的备注。

    工藤新一看完后思索了一会儿,直到六分仪真理问他真的要去吗,从你们的角度来看我老板不是什么好人。

    六分仪真理:警察,条子,公安,碎碎念,碎碎念,怎么会是警察……

    工藤新一低头拿出手机,没说话。

    六分仪真理也觉得老板有点强人所难,就叹气,说没关系,我老板很宽容的,就算拒绝也没什么,他就是很喜欢给有才华的年轻人一些帮助,虽然这些年轻人的结局都不太好吧,就跟诅咒一样。

    她正说着,工藤新一就站起来,对她说:“机票已经买好了,六分仪小姐,你有必须回去拿的东西吗?我们现在出发。”

    六分仪真理:?

    这、这就是现在的高中生侦探吗?是她输了。侦探行业卷成现在这样,你们这些小孩都有责任啊!。

    而刚刚拜托景光哥帮忙买机票(毕竟用的是亚瑟·平井的身份,他需要一些临时的证件)的工藤新一正在想一些事。

    景光哥告诉他,蒂塔(Dita),也就是他们从6月29日开始就在调查的对象,在降谷零带人去抓的时候失踪了。

    幸好步美还在那座房子里,现在已经被安全送回了家。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步美说长大后要做侦探,而且异常坚定,工藤新一觉得,这件事应该跟他没有关系,全都是江户川柯南的错。

    江户川柯南的事跟他有什么关……算了,确实有关系。

    至于蒂塔,景光哥说这件事不用担心,服部和白马找到了她的下落,现在公安正在去抓人的路上,就目前的情况而言,反而是去伦敦这件事更应该慎重考虑。

    不过工藤新一坚持,景光哥就去问了赤井玛丽,玛丽说伦敦那边她可以提供一些帮助,世良真纯则表示她可以跟工藤新一一起去。伦敦嘛,她很熟,就算小时候没在伦敦住,那也算是她的老家(世良得意摸鼻子.jpg)。

    啊,说起来,这次也是去白马的地盘,要问问白马吗?

    工藤新一看了看时间,想起景光哥对他说服部白马连轴转了整整两天,说是去休息了,就打消了在这个时候打电话吵醒白马的主意。等白马从东京回伦敦的时候再见面吧,说不定还能让白马带着他到处玩呢。

    “白马,服部……基德……还有……小兰……”

    嗯,现在大家应该都已经知道他没事了的消息吧,他还特地托景光哥给小兰发消息说他现在很安全,过两天再回家呢。

    工藤新一,前往机场。

    (此时,正在前往鸟取县米子市寻找工藤新一的一行人:……)

    ……

    未知地点。

    时间应该是接近天亮,或者更晚一点的时间。黑泽阵睡醒的时候什么都没听到,这个空间里没有其他人,也就无法从别人的状态里判断具体的时刻。

    不过他应该睡得有点久——起码五六个小时,对现在的情况来说比较难得。

    他闭上眼睛,开始在脑子里播放点什么东西打发时间。

    比如说,波本的演唱会……关掉!已经放了好几天了,波本你烦不烦?!(降谷零:你自己的记忆关我什么事啊!)

    黑泽阵觉得再这样下去,就算他没有完全的记忆能力也会把波本的歌声牢牢焊在心里,于是他决定以毒攻毒,开始播放贝尔摩德演的电影。不得不说这一出效果拔群,一看到贝尔摩德用那双能生生掰断人脖子的手表演一个身患癌症弱不禁风的小公主弹钢琴,甚至拿不动一把刀,黑泽阵就忍不住想笑出声。

    虽然贝尔摩德给他推荐这部她自己主演的电影的时候,说是“大受好评的严肃历史剧,动人心弦潸然泪下”,但黑泽阵当年从头看到尾,愣是没有一点感触,唯一的想法就是在拍摄宫廷政变部分剧情的时候,躺在地上的人死得不是很专业,当然,杀人的也不是很专业。

    时过境迁,多年后他再看这部电影的时候,反倒体会出了一种不同来,那就是——贝尔摩德,胖了。

    对,应该是胖了。

    黑泽阵漫不经心地将现在的贝尔摩德和影片里十多年前的贝尔摩德比较了一下,发现她的腰围大概是长了那么半寸,他怀疑在把贝尔摩德喂胖这件事里,那位先生和陪她吃饭的波本等人绝对居功至伟。

    他明明提醒过贝尔摩德不要这么肆无忌惮,但贝尔摩德从来不听,总是跟他唱反调,好像这样就能开心一样。

    除了贝尔摩德的电影,他又百无聊赖地播放了北地的风景,遥远的极光,塔楼上吹来的风,正在读诗的阿法纳西,落到他肩上的鹰,以及围着他跑的半大小孩们。

    然后他又想到威尼斯的落日,特里尔的熊,巴黎的几张唱片,后来他去听了几场音乐会……那也是很久之后的事了,虽然他不想跟贝尔摩德一起去,但当时他懒得执行组织的任务,而贝尔摩德会让人把他的活干了,让他合理摸鱼。

    说到底,组织里的人若不是纯然的疯子,谁喜欢加班连轴转每天都在刀口舔血的生活?总要给人点喘口气的时间吧。哦,卧底除外。

    虽然……黑泽阵知道他的工作比其他组织成员要多得多,毕竟谁让他是“那位先生最信任的人”呢。

    他笑起来。

    不过这嘲讽十足的笑还未持续几秒就消失了,因为距离他很远的那扇门打开,有人从外面走了进来。

    不是理查德先生,是另外的人,黑泽阵并不意外理查德去休息的事,毕竟能呼吸就不是什么机器人。

    这次来的人特别礼貌——一听就不是理查德先生那样虚伪的礼貌——地说:“请问,您醒着吗,黑泽先生?”

    叫他黑泽先生而不是琴酒,或者跟乌丸有关的称呼吗……黑泽阵觉得有趣。不认识他,不知道他是谁,但还是被派来了。FBI真会挑人——要么就知道太多,要么就什么都不知道,不会因为他简单的几句话就动摇。

    “什么事?”

    “‘长官要来见你,希望你能考虑配合我们的工作。’——这是上级要我向您传达的话。”

    长官?

    都到了要专门来通知他的地步,这当然不会是什么普通的长官,黑泽阵没什么反应,心里有个声音却笑起来。

    ——不管那个假扮乌丸的人原本的目的为何,起码这个人放出去的鱼饵,确实钓到了东西。

    年轻人说完就准备走,显然对这些事不是很了解,也没有多说几句的想法,不过他转身后,又忽然停住脚步,问:“您有哪里不舒服吗?我可以现在叫医生来。”

    “不用。”

    哈。小孩,别做多余的事。

    黑泽阵感受着自己现在的状态,已经恢复了不少,不过单从外表看上去应该不怎么样,毕竟他的体温很低,低到让那些研究员有点纳闷的地步。乌丸先生在炫耀人的时候又不会把他的体温远低于常人这点写在脸上,所以医生们到现在为止都在提心吊胆,生怕他死了。

    除了只负责保证他不死的医生,还有一些半是医生半是研究员的人,黑泽阵不觉得他们能在短时间内得到什么结果,但“琴酒生发水”……可能真的在研发日程上了。

    话说一定要叫这个名字吗?

    能不能叫莱伊生发水,给赤井秀一灌点然后用他代言,这样你们FBI就能实现自产自销,反正里面有不少赤井秀一的粉丝。

    自动门再次合上。

    整个空间里又陷入了一片寂静,黑泽阵正在安静的黑暗里计算时间,就快了,“乌丸”出现,某些原本在观望的人就坐不住了,即使他们会怀疑“乌丸”的身份,却也无法抵挡住这份诱惑。

    至于扮演“乌丸”的人是谁,首先排除贝尔摩德,毕竟贝尔摩德应该在公安手忙脚乱来不及抓她的时候就跑到国外去了。剩下的人……该不会是加尔纳恰吧?黑泽阵想了想,加尔纳恰想杀他,确实很有可能做出这种事来让对方自乱阵脚,然后浑水摸鱼,关键在于加尔纳恰身为组织的“资料库”,自然掌握着某些乌丸以前的联络方式,能做到这点不足为奇。

    哼,等出去后就把加尔纳恰打个半死——不,可能在这里面就能见到加尔纳恰了,见面直接打吧。黑泽阵连一秒的“加尔纳恰可能是来救他”的想法都没有,毕竟,那样就不是那个精明、谨慎,不可能被任何人欺骗的加尔纳恰了。

    (哈罗:在很远的地方愤怒地汪汪叫!)

    还有一件事,黑泽阵和赤井务武都很在意。那就是……到底是谁,将“乌丸可能复活”和“琴酒依然活着”这两件事联系在一起的。

    一个能得知各方情报、甚至将收集情报的手伸到乌丸的别墅里,又能在日本境内安插人手、也能确定他没死的人。

    毕竟【B】先生的触角是FBI,可FBI对他的事没那么清楚。所以,这件事的背后,另有推动者。

    是谁……呢。呵。

    第169章 贪婪与永生之塔

    6月29日, 赤井玛丽在喝茶,冷眼旁观。

    6月30日,赤井玛丽拦不住女儿, 叹了口气, 放她离开藏身处,去救援地震中遇难的人。

    7月1日, 赤井玛丽在喝茶, 从早到晚,最后去那座教堂的长椅上翻书。她看的当然不是宗教书籍,而是本将棋周刊。

    几天前,MI6本欲调她回英国, 毕竟他们跟公安达成了协议, 这边的事他们不会插手;但赤井玛丽以私人事务为由留在东京, 跟上司心照不宣地达成默契。剿灭组织的时候他们没有出现, 东京塔起乱的时候他们没有动手, 等到现在风平浪静,MI6依然像个局外人。

    直到今晚, 上级给了她一份特殊的情报。

    “曾跟我们有过节的人在东京?”

    赤井玛丽皱眉,这个说法也太笼统了, 单单是这么一句话就让MI6不动声色地留人在东京, 还得背着公安和其它机构, 她倒是很好奇给出这个情报的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她毕竟也是MI6的老前辈了, 就扔了手里的将棋杂志,对比她还要年轻的联络人说:“具体怎么回事?还有, 情报来源呢?”

    联络人虽然在MI6也算比较有威望的人物, 但赤井玛丽还真是他直系前辈,听到她这么说话, 他不免低声下气地回答:“玛丽老师,不是我不告诉你,是长官那边就没有透露任何情报,只说了行动计划。”

    “哼。”

    赤井玛丽才不吃这套,她从一开始就察觉到了这件事的不同寻常,因此她只是撂下一句“让他亲自来跟我说”,就挂了电话。

    时至今日,在东京的这些同事到底是听她的,还是听那位老同事的,还真是件五五开的事,毕竟这样没头没尾的计划实在是有点……像当年他们对赤井务武一样把自己人往死里坑的熟悉感。

    很快,那位应该非常忙碌的老同事兼半个上级给她打来了电话,最开始就说:“玛丽啊,你还真是给我出了个难题。”

    赤井玛丽不客气地回答:“就因为一条真假难辨的情报,让我们的人在东京惹是生非?而且要对付的还是些难缠的家伙,你能确定他们就是当年的人?”

    同事沉默了一会儿,才回答:“是,也不全是,还有些其他的目标,是对方给我们情报的附带要求。不过对我们来说没有坏处,这是双赢的买卖。具体的证据我已经拿到了,为了保密暂时不能公开,等回来可以让你随意查阅。”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又是多年的朋友,尽管赤井玛丽还有很多不满,也没继续问了。

    唯一的好消息就是真纯已经被支出去,回伦敦跟侦探找人了,不用掺和进这些事里,不然赤井玛丽还得分心去看自己从小到大都很莽撞的女儿。

    不过到最后,她还是问:“所以,给我们提供情报、想搅动局势但是藏头露尾的家伙,是哪来的人?”

    老同事那边不知为何苦笑了一下,过了一会儿才说:“是个很久没联络,但是可信的人,我也没想到还能再听到他的消息……等这件事结束,他应该会去见你的。”

    熟人?

    赤井玛丽皱眉。她怎么不记得自己以前认识这种类型的混蛋?还是说,那人年轻的时候还行,过了多少年才变成这种鬼样子的?

    ……

    7月2日,上午。

    外务省的外务大臣在经过整整两天的忙碌后,终于抽出时间来见那位跟他约见的人——当然,真正要跟他见面的人其实已经来不了了,会面却没有取消,而是放在了今天。

    夏目财团没有取消的想法,并且在他们要谈的事务里加上了地震和一位美国外交官在东京境内死亡的事项,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原本想将这件事推掉的降谷清一郎实在无奈,不知道几个财团到底为何联手发难。

    不过,外务省官员的猜测只是猜测,没人知道这位大臣到底是怎么想的,只是在忙碌到凌晨的工作后,有位金发、肤色略深的年轻人敲响了门,来到了降谷清一郎的面前。

    “上午好,降谷先生。”

    降谷零以生疏、客套的问候作为他们的开场白,自称夏目理人的时候也毫不心虚,反正黑泽用这个身份的时候几乎不会出面,这里也没人能揭穿他的谎言。只是有一点,游轮上黑泽问他“就这么想当我儿子的教父吗”,现在一语成谶,只不过不是教父,是直接偷梁换柱当了夏目渚的爹。

    当然,夏目渚AKA爱尔兰没有意见,他也不敢有意见,自从听说有一群人在满世界找长生不老起死回生,他想到“青鸟”药物的事,当场就扎进自己家最安全的空间,再也不出来了。钱、还有人,倒是要什么给什么,降谷零也喜欢这种不说话不惹事、还很能干的人。

    他很轻松,但降谷清一郎一看到他就没那么轻松了。

    会面的时候办公室里只有他的秘书,没有其他人。

    坐在那里的是位黑发的男人,他紫灰色的眼睛里带着点疲惫。年逾五十、看起来依旧算壮年的降谷清一郎长久地注视着坐在他面前、从容又隐隐带着某位上位者姿态的降谷零,终于露出了一个无奈的笑:

    “怎么是你来了?”

    降谷零不答。降谷清一郎让秘书先出去,那位秘书纵然不解也没能看出任何端倪,毕竟这两人看起来也不像,见面的时候也不类久别重逢,更不像是仇人。于是他走出去,并关上了门。

    直到秘书离开,降谷零的表情也没什么变化,继续用陌生人的语气说:“我不觉得代他来有什么问题——他曾向我许诺,如果他不在,我可以全权决定他的事。”

    当然,那说的是组织里的事,那会儿黑泽阵都不在组织里了,当然是任降谷零胡说。

    两个姓降谷的人面对面坐着,直到降谷零说:“您没什么疑问的话,我们就开始谈正事吧。我受美国大使馆一位朋友所托……”

    降谷清一郎一直听他把话说完,才不紧不慢地开口:“我会优先考虑这项工作——你接下来要说的其它工作也是。但这不是你来的目的,零。”

    降谷零已经很久没听这个人叫过他的名字了。

    准确来说,从诸伏景光死去的那段时间开始,他就再也没听到过有人这么叫他,直到他的珍宝失而复得。

    如果要说眼前这个人的事,那就要追溯到更早之前,甚至在降谷零的记忆里都要淡化的时间。

    “你要跟我谈正事?”降谷零问。

    谈什么都可以,别谈感情,降谷清一郎。

    这话明明白白地写在他的眼里,对面的那个男人就显得更加无奈,或者说在漫长的时间过去后,他也没想好怎么面对这样突兀的局面。能看得出来两人都没怎么睡好,但降谷零确实是被诸伏景光按着睡了一觉,才来跟降谷清一郎会面的,起码不能在这里出什么意外。

    降谷清一郎问:“你想谈哪件正事?”

    明知故问。

    既然本来要见你的人是他,那你就知道他来找你是为了什么——不,或许不知道,毕竟你不知道你的儿子跟他的关系,更想不到“琴酒”是为了确定你的身份,才瞒着我来见你的。

    降谷零有点无端的恼火,因为就在刚才,他发现,黑泽阵某种意义上确实比他亲生父亲更像他的父亲,至少在这件事上是如此。

    他怀疑黑泽有点当爹的小爱好,虽然黑泽自己完全没这么觉得。

    好好好,他现在要为八岁的波本先生的便宜爹来找自己的亲爹算账了,降谷零这么想着,脸上却是非常冷静的表情:“也不算正事,我只是想跟你谈谈,一群自称【永生之塔】的人的事。降谷先生,你有时间吗?”

    降谷清一郎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

    有那么一瞬间降谷零觉得降谷清一郎还跟以前一样,但又有个瞬间,他觉得降谷清一郎已经老了。

    这位外务大臣给降谷零倒了杯没茶叶的白开水,说他这里只有白水,然后才开始谈话:“我知道你考了警校,在听说乌丸的继任者是你的时候,我本想给你打个电话问问的。”

    “不必,我们二十年没见了。”降谷零如此回应。

    也许还没到二十年,也可能更长,毕竟降谷零对降谷清一郎什么时候开始不回家的日期早就记不清了,父母离婚和他刚出生母亲就带着哥哥离开的事对他也没有多少影响,他童年里的色彩,几乎都是宫野艾莲娜和诸伏景光的颜色。

    降谷清一郎当然可能认出他,却不清楚他在做什么工作,毕竟他们确实已经很久没见,甚至没有联络。

    降谷清一郎也笑:“可我发现我没有你的电话,也联系不上任何认识你的人,几年的时间,你就彻底消失了。”

    降谷零看了一眼那杯白开水,虽然觉得降谷清一郎在里面下毒的概率很低——毕竟这里是外务大臣自己的办公室,但还是没有喝一口的打算。

    他本想尖锐地反击,但话到了嘴边就变成了无所谓的“公事公办”。

    是了——他不在乎。

    “零,”降谷清一郎说,“你知道【塔】,是因为他,还是因为乌丸?”

    这个问题里隐藏了太多信息,也能延伸出无数种可能,也关乎降谷零现在的立场——是啊,组织的BOSS,即使现在组织表面上好像出现了一些问题,谁知道乌丸在背地里藏了多少东西呢?

    降谷零也知道降谷清一郎在想什么,只是没想到他会问得这么直白。因为外务省工作很忙?行,那我也不浪费时间了,但不是为了你,是为了我的恋人。

    “别想太多,他来找你是为了我,我来找你是为了他。我是个【遵纪守法】的人,不会做多余的事。”

    “你长大了。”

    降谷清一郎忽然喟叹。

    降谷零只是微微抬眼看过去,根本不为所动:

    “这话你可以跟十年前的我说。”

    那时候的他应该还会高兴吧,或者没去组织卧底过的也是,不过现在,他确实没这个心情去叙旧。

    降谷清一郎大概也没什么时间,就喝了口他自己倒的白开水,以直切要害的方式进行了开场白:“在涉及到【塔】的政府官员里,地位最高、最有话语权和影响力的,一般被称为【F】。如果他妨碍到了你,我可以在两天内把他除掉。”

    饶是降谷零也有那么一秒没听懂降谷清一郎在说什么。

    注意到降谷零略有错愕的神情,降谷清一郎继续说:“其他官员的身份我也大致清楚,但将他们全部拔除只能导致这个国家忽然陷入混乱,于情于理我都不想看到事情发展到那样的地步。”

    他说到这里,降谷零终于从最开始的怔然里回过神来。他忽然笑了声,问:“你怕我现在就去杀了他们?”

    降谷清一郎并不避讳地回答:“我不了解现在的你,只能做最坏的打算。而且,想要永生的人会永远存在,即使【塔】消失了,但【他们】会不停地诞生,你应该知道。”

    “好啊,”降谷零轻松地说,“我可以暂时放过他们,只是现在,那你呢?在这件事里,你未必没有出力吧?”

    “当时我在下棋——事到如今说这个也没有意义,毕竟袖手旁观也一样。你希望我做什么?”降谷清一郎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征询了降谷零的意见。

    降谷零看了他一会儿,很想知道他跟二十年前的父亲有什么区别,可惜他不记得那个人什么样了,只记得偶尔在新闻节目上的降谷清一郎,这个跟他毫无关系的男人。是的,毫无关系,降谷零走到现在完全靠自己、朋友、老师,或许他寻求过很多人的帮助,也跟无数人相互扶持着走到今天,但这些都跟降谷清一郎没有任何关系。

    他忽然露出了属于波本的笑:“你比我想的还好说话,降谷先生,你觉得我会让你继续在这个位置上坐下去?”

    好威风啊,波本大人。降谷零自己在心里给自己配音,不过这都只是基于降谷清一郎对现在的自己不了解、也不知道乌丸是否留了什么后手导致的结果。

    其实只要降谷清一郎想,他就能干涉公安的行动,只是他们两个之间的关系要更复杂。

    降谷清一郎深深地看着他,忽然叹气,说:“你长得跟你母亲比较像——也不是很像。”

    没等降谷零说话,他又说:“等局势稳定后我会主动请辞,如果这就是你希望看到的结果。但是给我点时间,现在不适合换大臣。”

    明明可以说是相当纵容的话,但说到最后,降谷清一郎好像也没什么底气,有点自嘲地笑起来。

    对面年轻的金发男人看上去并没有什么感触,而且除了眼睛的颜色外,他们两个都不怎么像。

    很久,降谷清一郎才听到自己的儿子说:“我很清楚我在做什么。从你们的【F】先生给我讲起吧。”

    父亲?

    他对父亲没什么感情,至少现在已经没有了。他最大的尊重就是坐到现在都什么都没做,而且考虑以一个相对体面的方式把没有任何犯罪履历的父亲送进监狱——有点难办,而且这人真的是他的父亲。

    谈话花了他们很长时间。三个小时,至少降谷零准备走的时候,外面的日头已经正正地晒过来了。

    他走到门口,却听到身后的人说:“零……也许我没有劝说你的资格,但留在那边对任何人来说都不是好事,你最开始不是想当警察吗?”

    降谷零停下脚步。

    降谷清一郎看到陌生的儿子冷淡的表情,知道自己的话说错了对象,而且他自己也没有说这些的资格。他不联络儿子自然也有不想让儿子牵扯到这些复杂的事里来的想法,但更多是为了……他已经记不清自己最开始想做什么了,只能在意识到【塔】被人盯上,搅动风云的时候给儿子一点微不足道的补偿,不然他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你应该高兴,降谷先生。”降谷零说。

    降谷清一郎不解。

    降谷零将手伸进衣服的口袋,一般来说这个动作是拿枪——降谷清一郎也是这么想的,但他儿子掏出来的是一本证件。

    “如果不是政府还需要你工作,我刚才就叫人把你逮捕了。还有,别用那个老东西的思路来揣测我,我是警察。”

    降谷零看着降谷清一郎的表情从错愕、到自嘲,又变成释然,最后降谷清一郎不知道怎么的笑了起来。

    他说:“我以为我不再了解你,原来最不了解的地方在于,你没变。”

    降谷零没有评价。

    不过既然说到这个,他有件事想问降谷清一郎:“将那些人慢慢换掉,给这个国家的政府来个换血,还是做得到的吧。”

    虽然应该是问句,但降谷零说出来的时候,确实完完全全的肯定的语气。

    降谷清一郎说这需要很长的时间,而且不是仅凭我就能做到的。政党、财团、其它力量的支持,以及【塔】本身就是【人脉】的本质……

    降谷零打断了他的话,只是问:“你告诉我,能不能,父亲?”

    他这么说了。

    并且还笑了。

    降谷清一郎觉得,此时的降谷零肯定是在想什么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东西。他儿子确实长大了,虽然,降谷清一郎并不觉得降谷零还愿意将叫他父亲。所以,这声父亲是为了……

    “当然可以,任何一个时代、任何一个政府都能做到。”降谷清一郎回答了任何一个人都清楚的事。

    然后,他看到门口的金发男人将证件放回去,漫不经心地问他:“你想当首相吗?”

    ……

    降谷零离开了外务省的大楼。

    他不关心他扔下的重磅炸弹对降谷清一郎会造成什么影响,他得抓紧时间。当然,暗杀不是他该干的事,警察有警察应该遵循的规则,公安也是。

    关机的手机被重新打开,首先打来的是黑田的电话,一看还有几十个未接电话,降谷零就知道自己的老上级是真的急了。

    他接通电话,说:“黑田兵卫,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黑田兵卫本想出口的话止在嘴边,被降谷零连名带姓毫无尊敬地喊这还是第一次,良久他说我并不清楚你在说什么,也许你现在知道得比我还多。

    那可能确实如此。

    降谷零不觉得黑田兵卫能找到一个会对他和盘托出的【塔】里的地位不低的人物,不过好在他要问的也不是这个:“为什么一定要把指挥权给我?你在做什么?”

    最开始也就算了;在他主动去东京塔废墟,准备找黑泽阵的时候,黑田还是把指挥权还给了他。这跟未来的局势、平衡和各种外在影响都没关系,唯一的解释就是黑田手里还有另一件事,或者另一个行动计划。

    “我也是‘刚知道’,这不是我的谋划。”黑田叹气,“有位早就不愿意跟我们交流的老朋友传来了情报,而我在两天内紧急调动了能调动的力量制定行动计划,但他没打算向我透露全部。所以我说我知道的或许还不如你多。”

    他发觉降谷零去了外务省的时候就知道出问题了,外务省虽然不在他们的聚焦范围内,但降谷零可不是个会在这个时候拖后腿的人。

    降谷零听出了黑田的言外之意:“在我们的领土上被人当枪使?黑田兵卫,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黑田却笑了:“不是我,是有人的把柄被对方抓在手上,有些人的面子过不去了。而且降谷,这对我们来说也不是坏处。”

    黑田有段时间没喊他波本了。

    降谷零干脆地挂了电话。

    过了一会儿,他打电话给赤井秀一,问赤井秀一FBI那边有没有什么动静——即使已经准备辞职,赤井先生,你也不至于什么都不知道吧,发挥一点你的作用。

    赤井秀一很快就接了电话。

    面对降谷零并不算清晰的问题,赤井秀一很快就理解了降谷零在说什么,回答:“我试图联络了詹姆斯,他告诉我,原本退休的他之所以来日本,是有‘别的任务’;不过基尔给了我消息,CIA今天有些动静。”

    “情报来源是?”

    “詹姆斯说是一位老朋友。”

    “那跟这位老朋友交好的机构还真是多。”降谷零略带讽刺地说完,又交代了几件事,才挂断电话。

    而电话那边的赤井秀一,看着通话结束的界面,稍微停顿了一会儿,才摇摇头。

    其实詹姆斯给他打电话的时候意思已经很明显了,这位老朋友就是他的父亲赤井务武。在赤井秀一过去和现在的印象里,赤井务武都不是什么冒进的人,只能说是某些意外打乱了他原本的安排,好在无论什么情况下父亲都擅长临场改变计划,所以,现在的情况……可能也跟父亲和小银他们有关。

    而让事情变成现在这样的罪魁祸首之一……

    他看向坐在他对面的贝尔摩德,觉得他们没时间浪费了,就直说:“其实你就是那个冒充乌丸的人吧,贝尔摩德。”

    “为什么这么想?”贝尔摩德问。

    赤井秀一想了想,回答:“没什么,只是一种感觉,我想你在见到那个样子的琴酒后,不会无动于衷。”

    所以贝尔摩德肯定做了什么,才会像现在这样镇定从容,毫无焦虑和不安感。衡量前后发生的事,赤井秀一觉得唯一的可能就是贝尔摩德为了琴酒整了个大事。

    贝尔摩德轻笑一声,没有否认:“的确是我,既然你知道了,你现在打算怎么做,莱伊?”

    赤井秀一想点根烟,发现没带,最后拿了一盒手指饼干,分了贝尔摩德一半。

    很久,他说:“我们对对剧本,应该还有修改的余地。”

    ……

    7月2日,上午11:00。

    鸟取县,米子市。

    几个正在调查工藤新一下落的少年一无所获,不过他们通过高超的技术和惊人的战斗力抓住了一个鬼鬼祟祟的家伙,并且发现这个飙车到快要起飞最后被京极真从天而降踩爆车顶抓住的家伙,竟然是那个组织的成员。

    他叫帕塞托。

    帕塞托先生听说他们是冲着组织的BOSS来的,而且他们的同伴被绑架了,在短暂的犹豫和意识到这群人的恐怖战斗力后,非常果断地给出了BOSS所在别墅的位置,然后……

    然后他看到其中一个少女正在打电话叫导弹,他们决定找机会、召集人手突入那座别墅,救出同伴后就把别墅连里面的人一起给炸了。幸好几个脑子还算清醒的少年拦住了她,于是场面变得一片混乱。

    帕塞托抹了一把冷汗。

    里面还有谁来着?BOSS波本,琴酒,还有一些保镖,最多是贝尔摩德,好,都不是什么好人!炸吧!他举双手双脚支持!

    此时,正在紧急补觉的黑羽快斗忽然感受到了背后的一片凉意。

    他惊醒,心想不会是工藤在骂他吧?不会吧?他不是自愿冒充工藤的,所以工藤你人在哪啊工藤!

    ……

    英国,伦敦。

    飞机刚刚落地,雪白的翼展自高空的云层中降落,飞机随着巨大的轰鸣声将乘客从遥远的岛国送到了另一座古老的城市里。

    伦敦依旧平静,这个时间的伦敦还是午夜,空气里有着微微的寒意。

    工藤新一下了飞机,从“教授”那里收到了会面的地址,然后跟六分仪真理前往落脚的地方。

    世良真纯比他晚出发一点,但提前给他安排了居住的地方,据世良自己说她在这里混得很开。

    “好久没看看伦敦了。”

    他说着,带着可以说是几乎没有的行李走出机场,走到外面的街道时,他忽然发出了这样的感慨。

    其实也不是很久没来,只是上次、上上次、上上上次来的时候都是因为案件,匆匆而来,匆匆而去,脑海里只记得跟大量案件相关的内容了,别的是一点都没印象——啊,福尔摩斯相关的内容除外。

    “工藤。”

    六分仪真理忽然喊他。

    工藤新一停住脚步,回头,却看到安静了一路的六分仪真理抄起一根棒球棍就往他的后脑勺砸来!

    嗯?这个场景有点似曾相识?

    他还没来得及多想,就被砸倒在地,看起来六分仪小姐完全不像她自己说的一点都不擅长战斗。而且工藤新一觉得,刚才敲闷棍的那个手法和力道,有点莫名的熟悉。

    工藤新一试图挣扎一下,然后他发现六分仪小姐蹲下来,好像叹了口气,从衣服里掏出了什么药。

    等等、等等等等,药?!

    年轻的名侦探很想发出惨叫声,但他现在做不到了,只能意识到六分仪真理给他喂了什么不明药物,然后就昏了过去。

    在意识沉底的最后一刻,他在想,琴酒,快来救我,有人冒充你啊!

    六分仪真理看着昏过去的工藤新一,戳了戳人,发现没什么反应后,就把工藤新一的手机关机,扔到了一边。

    然后,她拨通了某个号码。

    很久,听筒里传来另一个人的声音:“BOSS。”

    ……

    日本,东京郊区。

    寺庙里,加尔纳恰拿着电话,脸色惨白。在对方挂断电话前的一刻,他说:“就真的、真的……”

    但他没能问完,电话就已经被挂断了。

    寺庙的住持看到他的脸色,忍不住问了句:“格罗斯?格罗斯你没事吧?刚才是谁打来的电话?”

    按理来说他不应该问的,但格罗斯跟其他人不一样,格罗斯很喜欢跟他分享各种各样的事,因此他们应该算是“朋友”。

    不过这次加尔纳恰却没有了跟他说八卦的心情,他缓了缓,说没事,我只是有件事要去做,对,我必须做某件事。

    他低着头,表情却变得越来越狠厉,好像忽然之间下定了什么决心。

    他很少露出这样的表情,搞得寺庙的住持都变得紧张起来,问他,我能不能帮到忙。加尔纳恰舒了口气,说有,有件事你可以帮到我。

    加尔纳恰深呼吸,终于从刚才的情绪里缓过来,然后他抓住了住持的手臂,抓得很紧,说这件事很重要,你一定要帮我。

    住持先生安抚他:“我暂时没什么工作,把寺庙关几天去帮你也可以,反正父亲都不在,他们都是来找父亲的。”

    加尔纳恰说,那就好,那可太好了。

    他开了枪——准确来说,他抓住住持,然后直接抵着朋友的身体开枪,短短几秒里就结果了对方的性命。

    他松开手,住持失去支撑倒地,到最后还在不可置信地看着加尔纳恰,完全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这么做。

    而加尔纳恰拨通了一个新的电话。

    “别玩了,你们!现在有件我们必须去做的事,我要找到琴酒,我要见到他,现在、立刻!不惜一切代价!”

    他的表情是很少见的狰狞,仿佛地狱里爬出来的、正在逃命的恶鬼?至少对加尔纳恰来说,这样的表情有点滑稽。

    ……

    江古田。

    小泉红子低头去看地上的魔法阵,这次又失败了。她当然不是在找失踪的人,她没必要做无意义的尝试,毕竟魔法的事,用科学没法跟你们解释。

    “失败了?”

    小泉露比凑过来,问。

    “嗯,但也有好消息。危险已经过去了,接下来会有好事发生。”

    小泉红子这样回答。

    小泉露比听天才的女儿说完,就直接蹦起来,潦草地洗了个脸就往外跑。背后小泉红子问她妈你要去哪,现在外面还很乱,你又不上班……

    面对女儿的质疑,小泉露比终于喊道:“你妈上班啊!我是警察!我要上班的!你妈真的不是无业游民!”

    小泉红子:“你不是坑蒙拐骗随时都有可能被警察抓走的占卜师吗?”

    “啊?你爸还是公安派到某个犯罪组织里的警察卧底呢!红子,来当警察吧,我们的家学不是魔法,是当警察啊!”

    小泉露比大声嚷嚷,并打算找个机会把女儿坑到公安来工作。

    ……

    港区。

    科恩和基安蒂这两天一直有任务,虽然到处跑,但他们想这只能是波本在沉寂了很久后终于开始烧他那新官上任的三把火了。

    至于组织的动荡……那肯定是有动荡的,波本先生要清除一些老人,完全可以理解。

    于是这两人就一直在狙击忠诚的难搞的组织成员,完全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直到现在,终于没他们什么活了,然后伏特加站在了他们的面前——带着波本的任务来的。

    “但你不是要跟波本同归于尽吗?”

    “那是误会。”

    “但你真的炸了啊,波本就没想过把你杀了吗?”

    “那是演的。”

    伏特加戴上墨镜,说什么都理直气壮,根本听不出说谎来,加上他本人憨厚老实(?这都是琴酒的错吧!),科恩和基安蒂也受到了波本先生的指示,一时间竟然没发现有什么问题。

    科恩在想什么没人知道,但基安蒂没好气地说:“所以又有什么任务,需要你跟我们搭档啊?”

    伏特加推了推墨镜,说:“导演在找你们。”

    基安蒂:“啊?”

    什么导演,啊,不会是……

    伏特加:“那个剧组的导演,你们的戏份还没拍完,波本先生说这项工作很重要,让我带你们过去。”

    基安蒂:“科恩会开车。”

    伏特加:“我也有角色。”

    基安蒂:“……”是的,可以看出波本的重视来了,他不会真的想找一群原班人马来演吧。

    他们开车去剧组那边的路上,伏特加在想,让他看着这两人就算了,为什么他真的要出演……哎,算了,等大哥回来再说吧,波本太会使唤人了。以及,他的老东家,好像有点动作……

    明明是晴天,应该不会再下雨了吧。伏特加看着天色,想。

    ……

    未知地点。

    理查德不在,正好方便赤井务武来跟黑泽阵聊个天。虽然那边负责监控系统的人在看,也在听,但医生的身份确实是最好的遮掩,只要稍微动点手脚就能在短时间内蒙混过关——就是这个稍微只是对很有经验的赤井务武而言,而这段时间里他已经把这里差不多摸清了。

    黑泽阵等赤井务武先开口,不然他无法确定现在是不是能说话的时候。他听到赤井务武说:“有点进展。”

    “找到人了?”

    “也不能说找到,不过我确实知道放出消息让【B】盯上你、以为你跟乌丸的秘密有关的人是谁了。”

    赤井务武想,如果不是有人在背后推动局势、引导一切,导致【塔】的人都想抓Juniper,甚至问到他头上来,他们也没必要演这么一出。

    当他发现的时候,这个情报就已经跟雪花片一样传遍了整个【永生之塔】,无论是谁都对维兰德的儿子感兴趣,好像吃了琴酒就可以长生不老一样——恰恰相反,现在黑泽阵的血对人来说还是有点毒性的,虽然不致命,但跟喝那个最近很有名的KILL饮料差不多。他觉得味道应该也差不多。

    总之,他们本可以避开,毕竟这是个相当危险的时机;乌丸刚死、各国机构准备摧毁组织,无暇顾及。但赤井务武还是选择了抓住这个机会。

    毕竟让那些总是在打架的老朋友们联合起来的机会不多,以后可能就没这么容易了——至于【塔】聚集在这里什么的,倒是无关紧要,只不过确实能引出几个相当有分量的人物,就在他用几个小时就做好的新计划中。

    无论什么计划、谁的想法,都离不开这场风暴的中心;而最好的消息是,在这件事上,Juniper会站在他这边。

    “谁?”

    “一个被叫做教授或者【D】——Detective先生,喜欢看热闹,也喜欢亲手创造戏剧舞台的人。他来历不明,但有公开的表面身份,已经快死了,这次的事就是他的手笔,可能是希望在死之前拉不少人下水,作为他热热闹闹的落幕吧。”

    “哦。”

    黑泽阵的反应相当冷淡,反正他对这些人也没什么概念,恐怕也不认识,他们对他来说就是一个无关紧要、可以作为目标的、不需要有标记特征的对象而已。

    比起那什么侦探教授,黑泽阵更关心近在眼前的东西:“那个【B】呢?”

    “他会来见你,或许也已经到日本了。”赤井务武忽然低笑,“见到的时候你尽管动手,【B】先生现在快要沉不住气了。”

    “你做了什么?”

    “没什么,只是告诉他们乌丸是个喜欢开马甲的人,而他现在依旧在【塔】里,甚至已经来见过你了。现在他们正乱作一团吧。”

    “……编故事是赤井家的传统?”黑泽阵觉得他真的有必要问问这件事了,还得问问一些人跟他们有没有血缘关系。

    赤井务武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继续说:“有个很有分量的人提出这次的事是【B】想要清洗【塔】内部、收拢势力、将露面的人一网打尽的说法,现在【B】先生可以说是众矢之的。当然,这个说法跟我没关系。”

    “维兰德以前也这么做?”黑泽阵认真想了想,发觉他确实不了解维兰德在外面的模样。

    “他不会,这是我擅长的。”

    “所以被【B】怀疑的——可能是乌丸的人是谁?”

    “一位本国的官员。姓五十岚,偶尔也被叫做【F】。不过就在两个小时前,他自焚而死了。这次真跟我没关系。”

    “……”

    哈。这时候无论是谁来都搞不清楚发生了些什么事吧。黑泽阵想,他还是需要侦探的,需要一个替他推理的外置大脑,好在这次用不太到,他准备回去就把小侦探捞走,没有降谷零的份。

    黑泽阵沉默了一会儿,在能交流的时间接近尾声的时候,忽然问:“你的意思是,我什么时候动手都可以,是吧。”

    像确认,又像仅仅是单纯地重复一遍。

    赤井务武回答:“你做决定,我会让所有人配合你。”

    黑泽阵笑起来。那就别怪他发泄一下被关在这里的两天来的怨气了——先把正事办了,然后,赤井务武,你也是跑不了被打的。

    ……哼。

    谁都别想跑。

    ……

    正午。

    米花町。

    小女孩睡着睡着睡到了床的边缘,连人带枕头滚到了窗外照射进来的阳光里。从半夜睡到现在的吉田步美揉揉眼睛,看向外面,灿烂的阳光正以盛大的姿态将整座城市照亮、驱散灰蒙蒙的迷雾,在窗前的三棱镜下透出七彩的光芒。

    她回过头,兴高采烈地对打开门的母亲喊:“妈妈!外面是个大晴天呢!”

    第170章 野火

    《与塔书》

    琴酒者, 乌丸之信使也。为亡者书,常见于塔人之葬礼,执玄花于前, 飘然而去, 时人谓凤黯之葬者也。其身高八尺,目朗朗近松霜, 发颢皞如梅染, 似群山之白雪也。逢位高之人隐化,则藏其羽翮;见不道之人作古,则戮其爪牙;倘遇愚氓蚩蚩飘飘然见赤山者,则执兵而往, 究其果, 未曾为外人闻也。

    自青阳至朱明, 余隐于东都, 偶得佳讯, 老鸹恐存,葬者犹在, 扶光昭昭,坤灵得见;又闻东都之变, 诸公齐聚, 遂修书一封, 所述亦道听途说之趣事, 稊米一鳞,不足信也, 唯与诸公同乐之愿也。

    昔, 乌丸寻于苇原,得其所怜, 尔来二十年矣……

    批注:写的什么玩意,看不懂,拿回去给我重写!

    地下监控室。

    拿着信的人沉默了足足五分钟,才把信递给了旁边的人,问:“谁能看懂他在写什么东西?”

    正闲着的另一个人看了两眼,说:“前几天,【B】先生放出消息的时候,不是也向【塔】的其他人问了有没有关于乌丸家的小送葬人的情报吗?这应该是收到那条消息来送情报的吧。”

    之前的人就问:“所以这封信说了什么情报?”

    拿着信的人也沉默了五分钟,才说:“呃,别的没看懂,好像在说乌丸的小送葬人。但你看最后一句,他在信里说请【塔】的人改天去他那里吃饭,但他又没说他是谁,也没打算来我们这里。”

    “……”

    “要不你还是看看这份吧。这份说的是人话。”

    他扔掉那封手写的信件,往实时监控的画面看了一眼,确定那个银发少年还安安静静地被绑在椅子上,就放下心来,把一封刚打印出来的文档递给了旁边的同伴。

    《关于琴酒此人身份和经历的调查报告研究汇总》

    此报告针对我方目前得到的情报进行了汇总整理,大致拼凑出了琴酒的人生经历,不免有凭空猜测与错漏之处,亟待其它情报来源的佐证与补充。

    已知情报为:

    二十年前,乌丸以未知手段从【A】手里将琴酒抢到手,随后与发现此事的【A】进行了交易,具体交易的内容未知,但【A】不再追究此事。此情报为【A】本人给出,他称琴酒是自己的儿子(是否存在血缘关系存疑)。

    随后,失去记忆的琴酒在十三年前受到乌丸的指示、对【A】进行了暗杀,暗杀没能成功,但他们的父子关系彻底破裂;我们推测琴酒可能从那件事后开始恢复记忆、或反抗乌丸。此项猜测暂时没有相关证据。

    大约十年前,乌丸渐渐对琴酒不满意,或者产生了其他矛盾,他启动了“波本计划”,用琴酒与乌丸家族的基因创造出了一系列人造人,并促使他们尽快成长到成年,实验结果未知;之后大部分实验产物都被研究人员销毁,唯一被留下的就是乌丸集团的现任BOSS,代号“波本”的人造人,真实年龄八岁(*真名疑似为宫野透/乌丸透)。据可靠消息,乌丸曾在秋田县进行过琴酒相关的人造人计划,此事证据确凿,这个计划这极有可能就是“波本计划”。

    最新情报,FBI搜查官、MI6探员赤井夫妇(*相关资料由MI6人员提供,见附录)的儿子赤井秀一(*相关资料由FBI提供,见附录)自称琴酒的哥哥,【A】的另一个儿子,琴酒并未否认。我们调取了他们谈话的录像,得知琴酒说自己并非亲子,但他们幼时曾十分熟悉。

    结合琴酒否认赤井务武为【A】的事实,我们猜测情况大致如下:

    前调查机构T.O.R.O为前苏机关,前任【A】女士死后,现任【A】先生将机构重组为A.U.R.O,并将自己的两个儿子交予实为KGB间谍的赤井夫妇抚养,直到二十六年前,他夺回权力,并从KGB手里领回了两个儿子其中之一。其未将两个儿子一起带走的原因未知。PS:从年龄推断,赤井秀一和琴酒极有可能是双胞胎!

    目前赤井夫妇均处于失踪状态(疑似死亡),我们认为这可能都是乌丸的手笔,亦可能是失忆的琴酒亲手所为,如上述猜测成立,具体的时间线可能为:

    26年前,【A】将琴酒从赤井家带走。

    20年前,琴酒外出时被乌丸注意到,乌丸在不清楚琴酒真实身份的前提下对其进行了洗脑,并为了斩草除根调查他的来历,杀死了他的“父亲”赤井务武。赤井家从英国搬离并消失。(*有乌丸谈及寻找曾外孙生父、并打算灭口的相关证据;乌丸最初称琴酒是他的后代)

    不久后,得知儿子的养父死亡的【A】找到乌丸,两人进行交易,最终琴酒归乌丸所有。赤井秀一为了调查自己父亲(养父)的下落,开始接触FBI。

    13年前,乌丸与【A】的合作破裂,命令琴酒去暗杀自己的父亲。不久后,【A】在与其他人的谈话中提及自己有两个儿子,其中一个已经死了,这句话的真实含义为他已经彻底放弃了琴酒。

    6年前,已经加入FBI的赤井秀一潜入乌丸的组织(*该情报由FBI方面提供,资料完整且有清晰时间证明,可作为推断的依据),见到琴酒,两人是否相认与琴酒是否在此时恢复记忆未知。

    2年前,赤井秀一离开乌丸的组织(*疑似已经从【A】或琴酒那里得知了当年的真相,并利用FBI抓捕琴酒);与此同时乌丸宣称自己找到了复活、长生相关的新可能,这两件事之间或许存在联系。

    今年3月,乌丸死亡,琴酒死亡,【A】毫无动作。

    今年6月,有人放出乌丸疑似复活、琴酒未死且可能与之相关的消息(*消息来源不明),【B】先生向【A】先生询问相关情报,得知了二十年前的往事,又通过交易得到了【A】的帮助,抓到琴酒本人。(*琴酒对父亲仍怀有某种感情,但【A】没有,绝对没有,不信请看刑讯录像)

    7月1日,乌丸向【塔】发出警告。

    这份报告到这里就结束了,但看报告的人很清楚,其实还有很多不能写在上面的东西。

    比如说乌丸警告这些人的时候用的是【永生之塔】中另一位地位不低的人的身份,但对方在十多年前就死了,但从那份警告的口吻判断,这个联络地址属于乌丸本人。于是上面的几位大人物连夜对了情报,想要找到有人冒充乌丸的可能,最终痛苦地发现这个身份本来就是乌丸的马甲。

    随后,【A】给出了乌丸确实很喜欢使用复数身份加入【塔】的关系网的确切情报,而且从乌丸的警告看,里面提到的一些东西是只有近几日见过琴酒才知道的(比如λ-AP13的事),所以乌丸很有可能现在还在【塔】中,并且就在这几天来看琴酒的人里。

    接下来,理所当然的,害怕自己来的时候跟乌丸的马甲见过面、甚至本就与其交涉过的人开始慌乱起来,毕竟乌丸在的时候就不把地位低的人当回事,想杀就杀。而琴酒对乌丸来说的重要性,可能比他们想的要高得多。

    有人将这件事推到了【B】先生身上,认为这是他想成为【塔】首领的阴谋。毕竟前代【A】女士已经死亡,现在的【A】先生虽有实力却是个疯子,也不管事,对长生不老更不感兴趣,大家确实不敢惹他,但这不代表他能指挥动其他人;而另外的几个上位者里,乌丸死了,【D】不出伦敦,剩下的人都很难与【B】先生抗衡。

    ……其实以前还是有的,早年他们想邀请那片大地上的几位道家掌门加入,但对方不按常理出牌,听说他们的科学研究后就呼朋唤友提刀上阵兴师动众远渡重洋,直接连人带研究一起掀了,幸好外交部紧急出面,把这件事搞成了文化交流,好歹好说把那群人给送了回去,不然还不知道接下来会是什么发展。

    总之,就目前的情况而言,【塔】现在确实是【B】先生一家独大。

    而在这片腥风血雨里,【B】先生将矛头指向了其他人,在寻找乌丸马甲的过程中,曾被称为【F】、但已经逐渐淡出其他人视线的前前首相五十岚成为了被怀疑的目标。对方活跃的时候刚好是乌丸动作极少的一段时间,而且关键是从乌丸死后开始,早就不怎么跟【塔】联络的五十岚又进行了一些久违的活动,让人不得不怀疑他的真实身份。

    不过这份怀疑和猜测也就到此为止了,因为就在他们向五十岚发出质疑的几个小时后,那位前前首相以“愧对先人”为由,在众目睽睽之下自焚于东京晴天塔上。

    当时的场面极其骇人,幸好负责采访的电视台主持人及时掐断了直播,不然不知道这份流出的影像会造成多大的影响。

    现在没人觉得五十岚可能是乌丸的马甲了,他们觉得这是乌丸对他们的警告,纷纷想要离开东京,但就在这个时候,发生了另一件让所有人意外的事——

    波本出现了。

    准确来说,波本以「日本公安」的身份出现了。

    就在7月2日中午,日本的所有电视台同时插播了一则新闻,就连东京电视台都没在放动画了,足以体现出此次事件的严肃性。

    出现在电视画面里的是个身穿警服的金发年轻人,随着他的出现展示在一侧的名字是“国家公安委员会-降谷零”。

    他面容亲和、表情认真,看上去就很容易给人带来好感,甚至也会让一些人觉得眼熟,不过现在他正在非常严肃地发言:

    “6月29日夜间武装袭击东京、引发动乱的罪魁祸首现已被公安查明,他们是名为‘C集团’的境外犯罪团伙,并与国内某财团有所勾结,时至今日,该团伙的大部分成员已被我方抓获,仅有少数在逃。

    “……该犯罪团伙的高层成员均以酒名为代号,如有相关情报……部分政府官员为其提供了便利,已被停职调查……警视厅正对某财团的相关人员进行询问……”

    “不久前,我们得知该犯罪团伙的首领「波本」仍在东京潜伏,并准备逃离日本,因此,我们决定暂时封锁东京,对进出人员进行严格调查,由此带来的不便请各位谅解。东京的全体警察将尽快逮捕罪犯,保证大家的安全。”

    他说完,仿佛仅仅是来通知一般,就起身离开。但不知为何,在说出最后几句话的时候,他身上就是有一种让人信服的气质。

    接下来画面切到了新闻节目的主持人身上,主持人水无怜奈正在进行补充说明:“目前危机仍未解除,请各位居民注意身边的危险、减少外出、尽量取消离开东京的行程,封锁将在几天内解除。如有需要离开东京的紧急事务,请到政府临时增设的办公室进行报备……”

    主持人的声音还在继续,但有些看新闻的人却已经听不见她的话了。

    电影《乌鸦折叠》剧组的拍摄现场。

    基安蒂和科恩刚刚拍完自己今天的戏份,正在伸懒腰,准备等伏特加一起回去。他们都想好了,既然是老同事,虽然关系不算很好,但都这时候了,先吃个饭联络一下感情。

    这次剧组借了个酒店关上门来拍摄,休息区没有其他人,大厅的一侧墙上挂着一台电视机,此时正在播放新闻。科恩和基安蒂抬头,就在里面看到了乌丸集团的BOSS。

    基安蒂看完,整个人都不动了,很久,她一卡一卡地转头,问科恩:“你刚才看到了什么?”

    科恩擦了擦自己的墨镜,但电视节目里的金发男人已经不见了,他只能看到在继续说明情况的主持人基尔。

    半晌,他才说:“BOSS说他要带领公安警察抓捕组织的BOSS波本。”

    基安蒂:“谁要带领公安抓捕波本?”

    科恩:“BOSS。”

    基安蒂:“BOSS要带领公安抓捕谁?”

    科恩:“波本。”

    基安蒂:“BOSS说他要对波本干啥o_O?”

    科恩这次停顿了好一会儿,才回答了基安蒂的问题:“有没有可能,那个波本是贝尔摩德假扮的,不然陛下何故造反?”

    基安蒂重新把头转了回去,说没事了,原来贝尔摩德是公安警察啊,我还以为是啥大事……个头啊!贝尔摩德那种混蛋怎么可能是卧底?!波本是卧底她都不可能是卧底!

    她抓住路过的伏特加就问:“你觉得波本可能是卧底吗?”

    伏特加:“……啊?”

    波本的身份暴露了?什么时候的事,那要不要现在就按照计划把这两个人做了?

    幸好墨镜遮掩了他真正的眼神,伏特加的想法不至于暴露,不过他还没想好,科恩就对基安蒂说伏特加没看到新闻,你先让他看看。

    于是基安蒂找到网络上有人录的新闻片段,给伏特加看,伏特加看完,逐渐张大了嘴巴。

    “啊?”

    “所以你觉得波本是公安卧底、当上BOSS后开始瓦解组织的可能性有多大?”基安蒂不等伏特加反应过来,就无比焦躁地问。

    伏特加此时还没想明白降谷零在干什么,不过有件事他是很清楚的,那就是他得看住这俩人,不能让他们铤而走险、为了逃走在这里肆无忌惮地伤人。

    所以他问:“如果是这样,那他为什么要抓捕波本?”

    基安蒂哪知道啊。

    她现在就担心组织是真的要倒闭了,她还没找好下家,老东家也不行,她的老东家都倒闭了,这些年她去一个组织就倒闭一个,乌丸集团已经算是最长的了,好歹还撑了五年……而且BOSS那边到现在都没有传来情报,该不会他们真被抛弃了吧?

    “有没有一种可能,”伏特加慢吞吞地说,“他有别的打算,组织里知道波本是BOSS的人有很多,但知道他就是波本的人不多,现在他打算换一个干净的身份?”

    “但组织……”

    基安蒂还没说完,科恩忽然噌的一下站了起来。

    他有了一个新的猜测。

    科恩一想到那个猜测,身体就止不住地颤抖起来,刚才他想起了一件事:波本是组织的BOSS,但琴酒也是!琴酒就是那位先生,这不是贝尔摩德的戏言,他已经从波本和琴酒那里得到了亲口证明!

    他转向伏特加,问:“伏特加,你知道琴酒的真实身份吗?”

    不等伏特加回答,他就自言自语地说了下去:“琴酒就是组织的前任BOSS,所以波本要抓的BOSS不是「波本」,而是琴酒。组织的叛乱是琴酒制造的,他想从波本手里夺回权力,这场席卷整个东京的混乱,就是组织的新旧BOSS之间的交锋啊!”

    基安蒂睁大眼睛。

    伏特加大为震撼。

    科恩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而且逻辑越来越顺:“波本强行唤醒了还没完全复活的琴酒,利用他的身体制造了名为‘青鸟’的长生不老药。琴酒无法忍受波本对他做的事,召集了没被波本收买的旧部,对波本发起了反击。

    “但组织里知道他是BOSS的人依旧是少数,最后还是波本在这场交锋里占了上风。为了找到从他手里逃走的琴酒,波本想到了一个一石二鸟的计划:他把追随琴酒、选择帮助琴酒的组织成员卖给了公安,消除组织内的隐患,还能利用警察的力量抓捕琴酒,怪不得这几天的狙击目标里好像有我见过的组织成员……

    “不,不止如此,同时他还可以让乌丸集团从被各个机构盯着的情况里脱离!从组织到他本人都可以换个名字和身份重新出现!这是一举三得的买卖!”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所以这只是组织内斗的结果,琴酒正在东京逃亡,而波本给自己套了个警察身份,只要组织的BOSS“波本”被抓,真正的波本就可以换个名头东山再起。

    基安蒂瞬间就理解了波本,为科恩的敏捷思路鼓掌;而伏特加……伏特加正在把科恩的猜测发给降谷零。

    过了几秒,降谷零给他回消息:不错,抄了。

    很快,科恩和基安蒂就收到了波本的指示,里面当然没提什么组织内斗的事,只是告诉这两个人不用管外面的动荡,继续执行任务就可以。

    他们同时开口。

    科恩:“既然如此,我们就继续安心拍戏吧……”

    基安蒂:“波本的死期到了!我们去救琴酒!”

    科恩:“……?”

    基安蒂:“???”

    这对搭档面面相觑,小眼瞪墨镜,周围的空气好像都凝固了几分。

    过了一会儿,科恩才说你没开玩笑吧,我们效忠的对象是组织,现在琴酒在逃亡,波本是占据优势的那方,而且波本才是掌控组织的人,琴酒已经是太上皇了,怎么想都没有去救琴酒的理由吧。

    基安蒂握紧了两个月前琴酒给她的宝石,那颗漂亮的、从八年前让她惦记到现在的蓝宝石。

    “科恩,既然你知道琴酒就是那位先生,那你也知道,组织是那位先生的东西。波本不过是个来偷走他东西的小偷而已……”她的声音逐渐变得狠厉起来,“现在我们应该杀了波本!琴酒才是组织的BOSS!”

    说到最后,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出正在口袋里的枪,直接对准了科恩!

    几年间一直默契合拍的狙击手搭档,终于到了出现生死分歧的时候!

    科恩一愣,也完全没想到基安蒂的反应这么过激,打算先劝阻一下:“基安蒂,剧组的人就在隔壁,你开枪就会被发现的,我们还是——”

    “没关系,就算被警察追捕,也比你出去帮波本来的强。”基安蒂不为所动,即使面对自己的搭档,语调也冷酷而危险,“而且伏特加就在这里,伏特加会跟我一起去救琴酒。”

    毕竟伏特加是琴酒的跟班,没人会怀疑他不是跟琴酒一伙的。

    基安蒂这么想着,就听到科恩说:“但伏特加不是被人派去监视琴酒的吗?我见过他向某个人打电话报告琴酒的一举一动,这么想来,让他潜伏在琴酒身边、监视琴酒的人就是波本吧。”

    伏特加:“……”

    基安蒂不可置信地看向伏特加:“伏特加,你?你竟然?!等等,我好像也见过你背着琴酒鬼鬼祟祟地打电话?!”

    伏特加:“…………”

    这事该怎么说呢,我是BOSS派去监视琴酒的,也是琴酒找来糊弄BOSS的,但如果你们觉得琴酒就是BOSS,那这事确实没法解释。

    他艰难地张了张嘴,最后只能说:“我确实是被派去监视琴酒的。”

    基安蒂明白了,她彻底明白了:“好啊!好啊,所以波本早就想要组织BOSS的位置了,今天的事也是他计划好的,而你们两个都是波本的走狗!”

    科恩试图给自己辩解一下:“我只是比较识时务……”

    伏特加缓缓摸向了背后的枪。

    虽然他依旧不喜欢降谷零,但现在是需要合作的时候,降谷零明知道伏特加是单独来的,没有上级支援,还是给了他临时的警察证件。现在大哥不方便出面也不方便联络(是的伏特加还不知道琴酒被抓了:D),他会尽量帮波本稳定局面,做出及时的决断。

    伏特加思考:是杀忠于组织、随时可能做出危险举动的科恩,还是杀只要拿出大哥就能跟我走的基安蒂呢?

    基安蒂思考:科恩和伏特加都不好对付,我先杀哪个才能破局呢……啧。

    科恩也思考:这俩人真的要在这里打起来?剧组还在隔壁啊!我还是先劝劝他们吧。

    此时,知道科恩和基安蒂属于组织的导演,正战战兢兢地缩回脑袋,然后缓缓拨通了克丽丝·温亚德的私人电话。

    ……

    地下空间。

    漆黑的走廊里,几乎所有的值守人员和研究人员都被清空,只有寥寥数人从那片漆黑中走来。

    走在最前面的是两个沉默的保镖,然后是负责带路的主管,接下来是一位虽然饱经风霜但依旧身体康健的老人。明明头发已经全白,他却走得却很轻松,而且很快;他每一步都是几乎相同的距离,腰背挺直,脸上有道已经淡去的疤痕。

    理查德跟在后面,同行的还有一名医生、一名研究人员,还有一个提着黑色手提箱的男人。

    “波本?那是谁?”

    老人听主管说完,发出了相当漫不经心的疑问。

    主管很快解释说波本是乌丸的继任者,原本乌丸集团被包括我们FBI在内的几个机构盯上,前几天收网计划启动,乌丸集团已经接近全灭,但这个波本忽然跳出来,宣布要抓捕他自己,不知道他想做什么。

    老人没有放慢步伐,只说:“乌丸的组织没必要留着。”

    主管点头说乌丸在美国境内的残余势力已经清理干净了,剩下的都不成气候,只有日本是乌丸的大本营,可能花的时间要久点。

    老人却笑道:“如果乌丸的继任者就在他们之中,那再给他们十年、二十年的时间都清理不完。日本就是这样一个国家,它原本就生长在乌丸在内的那些大树的根基上,是永远拔不干净的。”

    他摆摆手,制止了这个话题。老人对乌丸留下的势力怎么样不感兴趣,而且乌丸根本没告诉那个波本关于【塔】的事,恐怕一开始就将这个组织定为了吸引其他人注意的弃子,当他们都在忙于落井下石、瓜分乌丸的“遗产”时,乌丸本人已经改名换姓,带着复活的秘密重新混进了他们中间,甚至没人能发觉。

    乌丸啊乌丸,不愧是你。要不是你确实钟意这个从维兰德手里抢来的孩子,也不会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暴露自己已经复活的事实。

    他们来到了一扇门前。

    主管殷勤地用数道识别系统打开了封死的三道门,说我们对目标做了绝对安全的管制措施,您尽可以放心,他现在动都动不了,我们的人一直在监控他的行动。其他客人在休息室等您。

    为了【B】先生单独跟那位少年……或者说少年外表的人见面,他们将不明真相的探员暂时调到了外面的安全岗位,而身份互相保密又成小圈子的客人们都分散在不同的休息室,当然也有人不愿意待在这位先生的地盘,觉得情况不对准备逃出东京了。

    这位老人就是【B】先生,曾经FBI的某一任长官。当然,单独用这个身份来形容他还是太过浅薄了,毕竟他的“事业”是从退休后才开始的。

    最后一道门被打开之前,老人忽然做了个暂停的手势,然后转向身后的人。

    “理查德。”

    一直沉默地跟在后面的理查德抬起头来看那位老人,没说话。

    老人问:“这段时间是你负责跟他接触,你认为那孩子是个什么样的人?”

    理查德迟疑了半秒,才回答:“琴酒吗……他是个对谁都不会忠诚、无法被驯服的人。”

    老人又笑起来:“是吗?那就是乌丸看走眼了。维兰德呢?”

    这次理查德就没有再犹豫了:“他对维兰德先生怀有极度的恨,但无法违抗维兰德的命令,即使在快要失去意识的时候。”

    主管看老人暂时没说什么,就小心翼翼地插了句话:“所以【A】先生当初把人交给乌丸,是因为他有随时能把孩子召回的自信?”

    老人摇摇头。

    他没再问什么,让主管打开门。深黑的大门缓缓开启,安静平稳地向两边移动,整个空旷的房间里几乎空无一物,只有最中央的椅子上有个银发的少年。

    这些人走进来的时候,少年也一点动静都没有,就安静地睡在那里,主管解释说他们给少年用了强效的安眠药,不然以对方对环境的敏感程度根本无法入睡。

    “叫醒他。”

    主管小声对医生说。

    医生走上前,熟练地按住少年的手臂,给他注射了什么东西,没过几秒椅子上的银发少年就醒了过来,身体在颤抖,好像在忍受什么痛苦。

    但没过几秒这种表情就从他的脸上消失了,大概是因为意识到这次来的人有点不同。

    老人打量着这个少年。虽然早就看过照片,也拿到了相关的资料,但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能在服用那种药物后以完完全全的姿态退化到少年体型的人。

    他们确实根据乌丸那里的资料做了APTX4869相关的实验,但毕竟没法在短时间里找到太多的“被实验者”,最终做到这点的也只有两位,而且都存在无法治愈的严重副作用。只有乌丸手里的两个孩子——琴酒和苏格兰,一个毫无产生副作用的迹象,一个只是失忆。他们虽然没抓到苏格兰,但抓到了琴酒,只可惜没从琴酒身上研究出产生这种不同的结果。

    琴酒,乌丸经常向他炫耀却从不带出来的孩子,他本以为只有到自己死的时候才能见到。

    “乌丸跟你提起过我吗?”

    老人坐在了房间里唯二的、另一把椅子上。这是把纯白色的椅子,在墙壁都是黑色的房间里尤为扎眼,只可惜有人现在看不到。

    少年没说话。

    主管轻轻咳了一声,刚往回走的医生就折回去,把塞在少年嘴里让他不能说话的东西取了出来,然后在主管的示意下离开了房间。

    银发少年低头咳了一会儿,才用有点沙哑的声音问:“你是谁?”

    老人语调傲慢地回答:“希望跟你合作找到乌丸的人。”

    银发少年好像是笑了一声。

    “合作?”

    周围的其他人连大气都不敢喘,于是这笑声在安静的环境里显得极为清晰,保镖们当然不会有反应。主管觉得自己不应该那么狗腿,于是他什么都没做。理查德看了看表。

    老人还未说什么,就听到那个银发少年又问:“那个老东西的熟人很多,我哪知道你是哪位,不过昨天说要来跟我见面的,就是你这个【B】吧?”

    毫不客气的语气。甚至对乌丸也是。

    老熟人【B】先生发现自己对乌丸教育孩子的能力还是有点错估,起码他家的孩子不至于在知道人还活着的时候说出这种话。

    当然,也可能是维兰德的问题……【B】先生怀疑维兰德那点疯子基因遗传给他家的孩子了。

    老人问:“乌丸知道你这么叫他?”

    这次少年却没有给出相应的回答,他低着头,自言自语一样低声说:“是就好,省得浪费我的时间……”

    后面的话没人听清,不过他们的注意力已经不在那上面了。

    银发少年动了动手——这本来是个很难完成的动作,但就在转瞬之间,有什么闪着寒光的东西从他的手指间飞了出去,向他们这些人的方向飞来!

    刀?

    他哪里来的刀?

    刀片眨眼就越过他们间的距离,没等周围的人提醒,老人就相当敏捷地躲开,站在他侧后方的研究员被割伤手臂,顿时发出一声惨叫,而锋利的刀片势头不减,直直插入到特殊金属制作的墙壁里。

    “这家伙!”

    主管立刻去看那边的少年,却发现他已经挣脱了一条手臂,又用这只手拆掉了蒙着他眼睛的东西,接下来从背后捏出了一把手术刀。

    手术刀?主管转头找医生,没看到人才想起来医生在他的示意下出去了,但这不打紧,毕竟琴酒是逃不出——

    银发少年手起刀落,干脆利落地斩断了自己的手臂。

    然后,他不紧不慢地把断掉的一截手臂轻而易举地从束缚他的东西里拿了出来,接到原本的位置,以常人不能理解的速度生长、恢复的血肉将它们连接在了一起,短短几秒,所有人都像是被钉住了一样站在原地,屏住呼吸看着这匪夷所思的一幕。

    枪声响起,有保镖对着银发少年开了枪,老人反应过来要制止的时候已经晚了。

    幸好保镖还记得不能杀死目标的指示,瞄准的不是致命部位,于是银发少年的动作顿了顿……手臂上被子弹打出来的伤口却在几个呼吸间愈合。

    就在所有人的注视下,银发少年向他们这边看来,墨绿色的眼睛里似乎有某种疑惑。

    他甩甩手术刀上的血,问:“你们还不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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