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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7章 勾引

    范彦行和男主苏津川目前都是下乡知青,不同的是男主出身较差,吃了很多苦,是后期靠自己一步一步爬上去的。

    而这位姓范的那可是出生即巅峰,妥妥的京圈高干文男主配置,不光如此,他的智商和情商也格外高,能力出众,一路走来都顺风顺水,他这辈子估计最难挨的就是下乡涨资历的这两年。

    优秀的人或许都有些傲气,苏津川看不上范彦行借助家里的势力往上爬,范彦行瞧不上苏津川假清高,两人明里暗里都较着劲,所以可以说书中前期一半的进度条,除了男女主的感情线以外,都在说苏津川和范彦行的高手过招。

    虽然因为范彦行的提前返京结束了这场对局,但是后期在苏津川返京后,两人居然因为一个项目成了合作伙伴,在长时间的相处当中渐渐解除了对彼此的偏见,成了无话不说的好哥们。

    改革开放后更是携手打造了商业帝国,开辟国内外市场,赚得盆满钵满。

    而且范彦行直到书中男女主幸福美满大结局都没有结婚生子!

    没有所谓的官配,身材和长相俱佳,抛开两人之间的些许不愉快,范彦行从头到脚没有一处梁清清不满意的。

    这些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这人一辈子都是享福的命,那么跟着他岂不是同理?简直是妥妥的旺妻命!旺妻就是男人最好的嫁妆!

    梁清清眼睛瞬间亮了起来,要是能嫁给范彦行,少奋斗二十年,不,甚至不用奋斗,后半生都肯定能穿金戴银,吃香喝辣的!

    她之前怎么会觉得范彦行家庭条件不行啊?简直瞎了眼!他家族谱那可是光鲜亮丽贯穿了半本历史书的!

    关键,范彦行还喜欢她!虽然昨天她“眼瞎”拒绝了这么一位大金主,但是好在话没说得太过难听,还是有机会的,况且今天看范彦行这态度也不像是把昨天的事情放在心上的样子,估计心里还是对她有好感的。

    当然,两人接触的次数加起来都不超过五次,范彦行对她的喜欢肯定不会是多么了不起的喜欢,至少还没有达到他会突破一切困难坚定地将她娶回家的程度。

    因为像是范家那种高门第,不用想,门当户对都会是一条最基础的条件。

    而她一个乡下姑娘,没背景没人脉,要想享范家的清福,里面的艰难险阻简直难以想象。

    但是依照书中所写的,范彦行一直没有结婚是因为他这个人不愿意将就,遇不到合适的人选宁愿一直单身下去,这说明了什么?

    一是范彦行的能力强悍让他在范家有话语权,长辈们在婚姻这件事情上并不能左右他的选择,不然早就安排联姻对象霸王硬上弓了,二是范彦行的个人意愿是最重要的,搞定了他,进范家的大门就变得轻松起来了。

    所以现在最大的难题是如何让范彦行死心塌地爱上她,甚至是达到非她不娶的地步。

    想明白这点后,梁清清瞬间懊恼起刚才出来前为什么没有好好打扮一番了,瞧瞧这都穿的什么?后世五六十岁的阿姨们都不会这么穿!她自己都觉得磕碜,更别提范彦行了。

    但其实这也不能怪她,因为原主的柜子里就没有好看洋气的衣服,各种各样的丑衣服看得人脑壳疼。

    闭了闭眼睛,做好心理建设的梁清清将长发挽到耳后,装作不经意地抢过梁军强手中的文件袋,清了清嗓子,嗲着道:“范知青,这是什么啊?”

    “?”

    “?”

    “?”

    在场的范彦行,马秀芝和梁军强同款问号脸,被点名的范彦行更是紧皱眉头,梁清清这是吃错药了?怎么嗓子突然变得这么……独特?

    一晃神的功夫,她已经到了跟前,两人身高差的有些多,他垂下眼眸看向她,下意识地伸出手去接她递过来的文件袋,明明抓住的是纸张,隔她的手还很远,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掌心却悠然滑过一丝软腻。

    摸到的是她的指腹,柔弱无骨,软软的。

    他合理怀疑她是故意伸手过来的,可再次抬头时,对上的却是一双水盈盈的无辜眼眸,脑袋微微歪着,唇角轻扬,漂亮的五官极其生动,甜甜喊他:“范知青,怎么了?”

    见此,范彦行不自觉地吞咽了一下口水,心跳如擂鼓,凸起的喉结上下滚动,好半响才干巴巴地溢出回应:“这是我家里人写的书信。”

    “真的吗?你们家也太好了吧。”

    书信往来不是很正常吗?这有什么好夸的?

    直觉告诉他,梁清清不对劲,很不对劲,可是要说上哪儿不对劲,范彦行也说不出来,只能转移话题道:“时间不早了,我还要赶回知青点,等会儿该上工了。”

    “好哦,那你路上注意安全。”梁清清冲他挥了挥手,眸光闪烁一直盯着他,语气放软,明明话语是让他离开,但是眼神却柔情到好似念念不舍,期盼地让他留下一样。

    范彦行点了点头,眉头皱起,瞥了梁清清一眼,又冲马秀芝和梁军强打了个招呼便转身往院外走去。

    看着范彦行离开的背影,梁清清缓缓勾起一侧的唇角,露出势在必得的微笑。

    直到再也看不见那道身影,她才回头,可是却对上了自家母亲和二哥难以言喻的表情。

    “清清,你之前不是一直不喜欢范知青的吗?怎么今天……”

    “谁说的,范知青人挺好的,我没说讨厌他啊。”梁清清眼珠子转了转,几乎没有犹豫便否认了马秀芝的话,然后随手将长发拢到一边,开始编起麻花辫。

    她宣布,范彦行现在就是她最最最喜欢的人,讨厌谁,也不能讨厌招财的福星啊!

    “……”是谁之前说范彦行看着就凶,看着就糙,很厌恶的?那句话真没说错,女人心海底针,摸不透,猜不懂。

    算了,清清改变观念,愿意跟范知青好好相处也是好事一桩,他们细究那么多也没意思。

    “哎哟,赶紧过来吃饭,我们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办呢。”马秀芝突然想起正事,一把拉住梁清清的胳膊就往厨房里跑。

    “娘,慢点慢点,我扎辫子呢。”

    “再慢就误事了!”

    两人飞快解决完早餐后便出了门,好在紧赶慢赶,最后赶上了大队长出门的时间点。

    看见马秀芝领着梁清清来自己家,谢庆宝满头问号,直到听完来因,他都没缓过神来,他没听错吧?梁清清这个村里出了名的“懒货”居然主动要下地了?

    虽然不清楚里面的原因,但是肯积极向上就是好事。

    如今让人头疼的是该把她这个烫手山芋安插到哪儿呢?

    谢庆宝的视线在梁清清身上来来回回扫了三遍,最后嫌弃地皱起眉头,定了她的去处:“今天你就跟那群知青一起负责把地里的南瓜摘好统一运回仓库,要好好干,别偷懒,我和老张随时都会上地里巡查的。”

    老张就是村里的会计兼记分员,不近人情,铁面无私,是个人见人怕的活阎王,但凡被他抓到偷懒,该扣的工分一分都不会少。

    而那群知青们,之前刚下乡的时候,村里还把他们当祖宗一样供起来,觉得是读书人,有文化,肯定能帮忙好好建设新农村,增加粮食产量,大家一起成长,共同进步。

    结果一个个眼高于顶,傲气得不行,做的事情也看不出成效……

    哎,不提也罢,他们跟梁清清一样大部分都是中看不中用的,手不能提肩不能扛,干啥啥不行,每年年底还要给他们分粮食,真就成了祖宗了!

    关键是还不能拿他们怎么着,万一出个什么事,他们这些村干部指定要被连累问责,说多了都是泪。

    正好把梁清清跟他们安排在一起做些精细活,统一管理还让人省心些。

    “是,大队长你放心吧,我肯定好好干。”梁清清回答得中气十足,先不论她是不是真的会好好干,就说这态度看着就让人心里舒坦。

    谢庆宝满意地点了点头,“有什么不懂的就找秦珍带带你,她是知青点的老人了,也是你们这一组的组长。”

    随口叮嘱了一句,便摆摆手让她们上工去了。

    南瓜地在村子的北边,靠近大山,不远不近,走过去还是要废些功夫,随着时间的推移,阳光洒满青山绿水,给山野间的一切全染上一层金黄薄衫,美轮美奂。

    一路上遇到不少村里的熟人,都免不了跟马秀芝搭两句话,可那视线却明晃晃地往梁清清身上瞟,像是看见什么稀罕物一样,简直挪不开眼。

    而视觉中心——梁清清除了必要的打招呼以外,根本没有闲心去搭理他们,她的注意力都被脚下的稀泥给吸引了过去,昨夜下过雨,虽小但是威力却大,没一会儿泥巴就把她的布鞋缠满,沉甸甸又湿漉漉的,非常不舒服。

    “在草上蹭蹭就好了。”马秀芝一直关注着梁清清,见状,第一时间便给出了解决方案,见她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还演示了一遍。

    农村小道旁全是小腿高的杂草,叫不出名字却漫山遍野,生命力顽强得可怕。

    梁清清学着马秀芝的动作将鞋底在杂草上蹭来蹭去,虽然泥巴都被剐蹭完了,但是沾上的颜色却没办法抹掉,这让爱干净的她一张小脸都皱成了一团。

    可是在这种环境下,讲究过多便成了矫情,梁清清只能强迫自己尽量忽略掉周围的脏污,压低头上戴着的草帽继续往前走。

    好在清晨天气还算凉爽,她们加快脚程,很快就到了目的地。

    “秦知青,秦知青。”

    喊声响起,一连串好奇的脑袋纷纷从南瓜地里抬起头来朝声源看了过来,先是扫了一眼马秀芝,随后便不约而同地落在了她身后的那个年轻姑娘身上。

    大夏天大家热得都恨不得光膀子出来干活,她倒好,穿着一身长袖长裤也不嫌热,黄白色的草帽微微抬起,露出一张张扬美艳的漂亮脸蛋,海藻般的长发扎成麻花辫垂在胸前,显得脸更小了。

    水汪汪的狐狸眼像一潭秋水,滴溜溜转着,似乎只要望你一眼就能轻易将人吸进去。

    标志的瓜子脸,樱唇琼鼻,浅浅一笑,醉人酒窝便在脸颊处若隐若现,煞是好看,白皙无暇的皮肤被晒得透出淡淡粉色,汗珠顺着雪颈滚入衣领,性感又迷人。

    梁清清的美丽是众所周知的,可是却嫌少有今天这种被重击心灵的感觉,但要说哪里不一样,却又说不上来。

    但这样子哪像是来干活的!分明是来扰乱军心的,瞧瞧隔壁地里的男人们哪还有心思锄地,一个个恨不得把眼珠子挂在她身上。

    “婶子,怎么了?”秦珍从人群中走出来,满脸迷茫,虽然因为来公社许多年,又在村中结婚生子,所以和村里人关系都处的不错,但是她和马秀芝可称不上熟。

    脑海中将所有的可能性都假设了一遍,愣是想不到能有什么事情会让马秀芝领着梁清清专门来地里找她,再加上托她们的福,现在几乎所有人都看着她,一时之间压力巨大,心也跳得飞快。

    “也没啥事,就是我闺女今天第一天上工,大队长让她跟着你,麻烦你多照顾照顾。”马秀芝笑着拉住梁清清的胳膊,将她推到秦珍面前。

    “?”

    不光秦珍,所有人都懵了,他们没听错吧?梁清清来上工了?

    “麻烦秦知青了。”梁清清紧跟着马秀芝乖巧地道谢,唇边扬起友好的笑容。

    这让习惯了她刻薄一面的众人又是一惊,这还是那个眼高于顶的梁清清吗?

    虽然惊讶,但是伸手不打笑脸人,况且是大队长吩咐下来的,秦珍只能点头应下,让梁清清跟着自己去摘南瓜。

    “娘,你也快去上工吧,我可以的。”梁清清朝着马秀芝摆了摆手,后者纵使十分担心,可为了不给她增加压力,便故作洒脱地转身离开,实则躲在暗处看了一会儿,见她融入得还算不错,才稍微安心地赶去上工的地方。

    南瓜地面积大,安排了十几位女同志负责摘取南瓜和南瓜叶,还有几名男同志负责将南瓜和南瓜叶运回村子的粮仓,大家分工明确,做起事来也得心应手,没一会儿空地上就摆满了大小各异的南瓜和一堆嫩绿的叶子。

    只是大家的视线都会时不时的往一个方向看去,然后露出诧异的表情。

    “没想到梁清清干得还挺快的,爱霞你说她怎么突然想着要来上工了?”她还以为就梁清清那脾气就算来干活了,也肯定会偷懒拖后腿,结果居然不光没有,速度还不慢。

    闻言,蹲在她旁边的丁爱霞嗤笑一声,头都没抬,“谁知道她脑袋抽了什么风,估计又是吸引苏知青的手段。”

    说到这儿,丁爱霞停下手中的动作,下意识地往隔壁地里看了一眼,随后唇边的笑容放大,声音也提高了些:“可惜啊,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人家苏知青根本都不带看她一眼的,某些人的如意算盘要落空了。”

    “爱霞,你声音小点儿……”

    “怎么了,敢做还不让说了?有些人满身的骚劲没处发,跑地里发来了,真是不要脸。”丁爱霞想起前些天在知青点后门看见的那一幕,心里就憋得慌,这会儿好不容易逮住一个发泄口,她才不愿意错过。

    说起来,梁清清跟她都是可怜人,喜欢一个男人,可他却满心满眼都是别的女人。

    该死的徐巧,都跑去公社当老师了,还回来干什么,居然还上手抱了苏知青,要她说,徐巧比梁清清更不要脸!一点儿女孩子的矜持都没有!

    丁爱霞嗓门大,骂的又脏,周围人都看了过来。

    正在跟南瓜藤作战的梁清清自然也听到了,她烦躁地呼出一口气,扭头朝着丁爱霞所在的方向望去,微微一笑:“骚货骂谁呢?”

    “骂谁你管得着吗?”

    “哦。”梁清清耸耸肩,笑了笑,继续拿剪子剪着南瓜藤,藤蔓上遍布白色的粗毛,皮肤接触到了之后会非常刺痒,但幸好今日她怕晒黑穿了长袖,能用布料包裹住从而避免直接接触。

    要是有个手套就好了。

    心里正嘀咕着呢,那边的丁爱霞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脸臊得通红,噌的一下站起身来,恼羞成怒地跑到梁清清跟前冲她吼道:“梁清清你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梁清清揉了揉耳朵,装傻,半个眼风都不曾给她。

    见自己被无视,耳边又全是其他人的低笑声,丁爱霞只觉得格外丢人,咬牙道:“你骂我!”

    “我可没骂你,是你先骂人的,虽然不知道你在骂谁,但是人家又没得罪你,你说的那些话也未免太难听了些,女人何苦为难女人?”梁清清一边回应着,一边自顾自地将南瓜搬到一旁,准备等会儿再统一搬到空地上去,这样能节省很多时间。

    她既然决定来上工赚工分,就不会刻意怠慢工作,在自己的能力范围内做到最好是她的人生格言之一。

    “……”丁爱霞一时之间被堵得无话可说,好半响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之前天天往知青点跑,不就是想引起苏知青的注意吗?这次破天荒来地里干活,肯定也是为了苏知青。”

    听到丁爱霞如此肯定的话,梁清清差点儿被气笑,这时她也终于抬起眼眸看向了丁爱霞,语气冷淡:“这位女知青,女同志,我跟苏知青可清清白白,没有半点关系,你别污蔑我们俩的名声。”

    “我来干活是为村子做贡献,为我家挣口粮,关他什么事?”

    说完梁清清不忘翻了个大白眼,“快干活吧,这么多人都在辛勤劳动,就你在这偷懒好意思吗?”

    “……”丁爱霞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梁清清,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她什么时候偷懒了?还有梁清清什么时候嘴皮子变得这么溜了?

    要知道前几次碰到,只要提到苏知青她可都是一脸娇羞,势在必得的样子,今天咋跟换了个人似的,不光撇清了跟苏知青的关系,还正正经经地装腔作势编出了来上工的理由。

    现在倒变成她里外不是人了!

    “丁知青,趁着太阳还没晒起来你快回去干活吧,不然等会儿被记分员抓住,你今天的工分可就扣掉大半了。”

    秦珍在一旁看完了全程,想到大队长把梁清清交给自己来带,便适当站出来拉了架,同时心里也对梁清清有了几分改观,这女孩子怼人思路清晰,把不利于自己的言论都撇的一干二净,还能反将一军,属实厉害。

    而且干起活来也不像外表看起来那么娇气,虽然因为以前没干过活,动作上有些磕磕绊绊,但是明眼人都能瞧出来她在认认真真干活,跟那些来走个过场,投机耍滑的不一样。

    丁爱霞还想说些什么,可是见秦珍一直盯着自己,又想到记分员的刚正不阿,便跺了跺脚,扔下一句“不管你做什么,苏知青都不会喜欢你”,就跑回原本的位置上了。

    听见这句话的梁清清眉头紧皱,终于明白上班本来就烦,偏偏还有个搅屎棍同事在的糟心感受了。

    而隔壁地里也同样热闹非凡。

    “苏知青真是好福气,梁清清为了追你都甘愿下地了!”一位男知青撞了撞苏津川的肩膀,挤眉弄眼的打趣道。

    “就是,你真不考虑一下?抱得美人归?”

    “哈哈哈,我们哥几个可羡慕死你了,村里长得漂亮的本来就不多,可偏偏一个梁清清,一个徐巧,两个人的芳心都放在你身上了。”

    “谁让咱老苏长得秀气啊!女人们都喜欢他这款的小白脸书生,哈哈哈。”

    这些话说出来酸味满满,苏津川原本只是听着并不发表意见,他向来不屑于解释这些无厘头的八卦绯闻,可是在听到徐巧的名字后,那张俊脸一下子就冷了下来,“别胡说。”

    被甩了冷脸色,最先开口的男知青洪炜可不乐意了,“咋就是胡说了,前段时间那梁清清找你找的那么勤,不就是对你有意思吗?你看她什么时候跟别的男人有说有笑了?还有徐巧,上次黄豆地里……”

    “梁同志找我是为了借书,问学问!”苏津川快速开口打断了洪炜的话,可是轮到解释徐巧时,却老半天都憋不出一句话来,只能埋头挖着地。

    “嘿,问学问。”洪炜笑了笑,明显是不信,又就近拉了个旁边的人当同盟:“彦哥,这话你信不信?”

    “信。”

    听到这个回答,苏津川眉头皱起,有些诧异地抬起头看向范彦行,他记得他可是从来不会参与这些话题讨论的,更别提发表意见了,今天怎么……

    “苏知青那儿书最多,村里买书不容易,找他借书看很正常。”清清淡淡的嗓音徐徐吐出,紧接着的是一道巨响,循声望去就看见一块藏在泥土中的大石头被锄头一击击碎。

    嚯,这力气!

    范彦行手中把玩着锄头,侧头对上苏津川的视线,眉峰扬了扬,“有些事早些说出来不就好了,免得大家伙想东想西,坏了女孩子名声。”

    “可不是嘛!苏知青这嘴像掰不开的蚌壳似的,以后多说点儿,又不是哑巴。”洪炜是个墙头草,但一向是跟在范彦行身后混的,听到他这么说,很快就将话头给接上了。

    “那之前都是我们误会梁清清了?没想到她还是个好学的。”

    听到这,范彦行唇角往上勾了勾,好学?可不见得。

    可想到什么,那抹向上的弧度很快就消了下去,脑海中在思考要不要多买些书放在知青点,偶尔空闲也可以看看,要是有些人想借,也不是不可以,免得眼瞎往别处借。

    “是我考虑不周。”被范彦行和洪炜联合明里暗里讽刺了一遍,苏津川也不恼,表情依旧平静。

    “嗯。”范彦行点头,瞥了他一眼就收回了视线,余光瞥到不远处南瓜地里似乎是起了冲突,主人公里还有那抹靛蓝色的身影,顿时表情瞬变,脚步往前挪了两三步。

    直到没多久又恢复了风平浪静,梁清清看上去也没吃亏,那双捏紧的双手才松懈下来。

    他怎么忘了,她可不是个软柿子,白担心了。

    担心?他担心她?开什么玩笑,早上没睡醒吧?

    范彦行摇了摇头,把脑袋里莫名其妙的想法统统甩开,重新开始锄地。

    夏天易逢高温伏旱,降雨增多,村里怕暴雨淹了庄稼,坏了收成,早就开始安排人修整沟渠,做好排水疏通,这是个体力活,只能交给村中年轻力壮的男劳动力。

    这事关乎到全村人的口粮,得认真干,不能松懈。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天气开始变得闷热难耐,田间更是一丝风也没有,南瓜叶被晒得弯下腰,就更别提劳动了一上午的人了。

    梁清清擦了擦额角的汗,刚想拿出瓶子喝口水,谁知道一低头就看到一条大黑蛇慢慢悠悠从她脚边爬过,顿时吓得她脸色惨白。

    “啊啊啊,有蛇有蛇,救命啊。”

    这声尖叫打破了炎热带来的宁静,周围都是女孩子,没人不怕蛇这种冰冷滑腻的动物,所以几乎是同一时间,此起彼伏的喊叫响彻云霄。

    “哪有蛇?都别怕,我在呢。”

    “滚一边去,你能抓得到蛇?还是得看我。”

    “蛇在这儿,拿锄头打死它,要打七寸别打歪了。”

    变故突起,见是个在女孩子们面前表现的好机会,隔壁田里的男同志们纷纷争先恐后地从远处跑过来,速度快的甚至都已经开始抓蛇了,还有头脑转得快的,已经守在心仪的女生旁边安慰了。

    大黑蛇速度很快,几乎是眨眼间便从宽大的南瓜叶下逃走,消失在众人视线里。

    “不见了,跑哪儿去了?”

    “去那边看看,一定要抓到,晚上加餐!”

    梁清清一听蛇不见了,脸色更白了,颤抖着腿往反方向倒退,只是还没退几步,就撞到了一道硬梆梆的肉墙,这种时候任何触碰都是吓人的,她差点尖叫出声,幸好身后的人及时开了口。

    “没事吧?”

    是范彦行!

    梁清清脑子转得飞快,立马将涌到嘴边的“没事”二字咽了回去,转而可怜巴巴地挤出两滴眼泪,回头伸出手抓住他腰侧的布料,含着哭腔嘤嘤道:“有事!范知青,我好害怕,呜呜呜。”

    她明润的眼眸中含满晶莹剔透的泪花,在长睫上摇摇欲坠,鼻尖微红的艳色衬得她模样愈发惹人怜爱。

    地里藤曼遍布,一不留神就会被绊倒,注意到她脚下全是凸起的泥块和藤曼,范彦行下意识地伸出手去扶住她的肩膀,掌心入手是一片柔软,隔着布料都能清晰感受到她身上温热的体温。

    不知怎的,他却觉得有些烫手,一时间收回也不是,不收回也不是,只能虚虚搭在上面,无奈开口道:“没有蛇了。”

    在梁清清呼救的第一时间他就赶了过来,但因为人多,蛇又溜走了,为了不引起误会,他一直隔着一定的距离看着她,直到她害怕的往后退快摔倒了,他才走上前来。

    这话刚落,那蛇却好似专门跟他作对一样,居然出现在了两人不远处,盘在一个巨大的南瓜上冲着他们吐着蛇信子。

    “啊啊啊。”最先注意到蛇的存在的梁清清这回是真的被狠狠吓到了,也顾不上在范彦行面前装柔弱了,几乎没有犹豫便大力揪着他的衣角硬生生将两人换了个方位。

    突然与蛇面对面的范彦行:“……”

    “我害怕,呜呜呜。”感受到范彦行的沉默,梁清清临时出声补救,又颤抖着声音补充道:“你,你是男人。”

    见梁清清面上的惊慌失措不似作假,整个人又柔弱无骨地往他身上靠,看样子是真的畏怯,范彦行便暂时收起了对她刚才不假思索就把推他出来的震惊。

    “你往后站站,别贴我这么紧。”他连动都不好动了。

    “啊?”梁清清眨了眨长睫,手中抓住他衣角的力道越发重了,像是生怕他会抛下她先行逃走一样。

    范彦行叹了口气,“我要打蛇,你先松开。”

    “哦。”听明白后,梁清清连忙松开他,还乖乖地往后退了两步。

    也许是听到他们这边的动静了,抓蛇小分队也跑了过来,可是范彦行的动作更快,她还没看清楚他什么时候抬手的,一直被他握在手里的锄头就精准地砸在了蛇的身上。

    第一下没砸死,蛇在原地扭了几下想逃跑,另一把锄头就砸了过来,结束了它的生命。

    范彦行抬头就对上了苏津川那双清冷的眸子,阳光照在他的镜片上在地上映出一道光晕,莫名有些刺眼。

    “没被蛇咬到吧?”苏津川视线在范彦行和他身后的梁清清身上来回扫了一遍,开口问道。

    听见问话,梁清清摇了摇头,从范彦行身后探出脑袋,“都没被咬到,谢谢你了。”

    “不客气。”头一次从梁清清嘴里听到这么有礼貌的道谢,苏津川还愣了一下,他的记忆里她一直都是娇蛮的,甚至可以说是粗俗无礼,但今天……

    还没想完,脑海中的思绪就被另一道声音所打断,抬头望去,便看见范彦行慵懒随意地虚靠在锄头木棍上,挑眉不悦地冲梁清清问道:“你怎么不谢谢我?”

    是谁在危险来临的第一时间跑到她身边?是谁扶住快摔倒的她?是谁第一个打的蛇?

    全部都是他范彦行!

    结果最后梁清清这小没良心的居然朝着苏津川道谢?真没眼力见!

    闻言,梁清清勾了勾唇,她在前世不知道听到过多少次这种类似于争风吃醋的话,立马就察觉到了里面的弦外之音,先不论这里面有多少是因为男人的面子问题,又有多少是因为她才说出来的话。

    但只要有一丝丝为她的可能性,都代表这个男人对她存在好感,并且有很大几率会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因为一个男人根本不会对一个丝毫没兴趣的女人用这种语气说出这种话来。

    理清思绪后,梁清清正准备开口回应,结果就看到一个男人飞扑过来抓起了蛇头,那血淋淋的下半截身子在半空中晃啊晃,画面极其恶心。

    “呕。”梁清清捂住嘴,半弯下腰,勉强止住反胃的欲.望,却是半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罪魁祸首洪炜却丝毫没意识到自己破坏了梁清清一个完美的撩人机会,他举着蛇笑嘻嘻地冲范彦行道:“彦哥这蛇是你和老苏打死的,该怎么处置啊?”

    “随便。”范彦行敷衍地推开洪炜凑到面前的大脑袋,眼神径直落在梁清清难受的表情上面,状似无意提醒道:“到下工的时间了吧?”

    洪炜抬头看了一眼烈阳高照,顺势收起了举起来的蛇,附和道:“应该到了,我看大家都吓坏了,要不回去吃饭吧?”

    这话得到了一致赞同,虽然蛇在田间很常见,但是不管遇到几次都足够让人心有余悸,幸好碰到的蛇大部分都是无毒的,要是运气不好遇见有毒的,再来上一口,那可不是开玩笑的。

    去年隔壁村就有一个知青被毒蛇咬死了,身处异乡,等各种手续批下来,尸体都腐臭了才被家里人给认领回去,真是造孽。

    “老苏,这蛇?”洪炜又转身问苏津川,后者摇了摇头,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这蛇除了归集体还能有别的解决方案?再者,范彦行都说随便了,他要是说由他来处置,岂不是显得很小气?

    “那就拿回知青点做汤,正好给大家伙补补。”洪炜一锤定音,周围大部分又都是知青,大家自然没有异议。

    能有肉汤喝反倒冲淡了蛇带来的恐惧,大家都有说有笑地往回走,甚至都开始讨论起该怎么做汤了。

    “走啊,彦哥你在看什么?”洪炜拎着蛇,眨巴眨巴眼睛顺着范彦行的视线往前看去,却只看到一群人,没瞧见特别的。

    要说特别的,那就只有一个漂亮到过分的梁清清了。

    但不可能,彦哥怎么会盯着梁清清看,要知道他之前可是说过最瞧不上她那种好吃懒做还啃老,没半点上进心的泼妇的!

    那就只剩下一种可能性了——彦哥在走神。

    “彦哥?”洪炜又出声喊了一遍,这次才把范彦行的注意力给喊回来,后者收回视线,点头应好,拿着锄头跟上大部队的步伐往前走,“走吧。”

    “好嘞。”洪炜屁颠屁颠跟上范彦行,想起什么,嘿嘿一笑打商量道:“我的好哥哥,彦哥,你上次没喝完的那瓶酒等会儿拿出来给弟弟尝一小口呗?蛇汤配酒快活似神仙呐。”

    闻言,范彦行偏头瞥了他一眼,借着余光看见梁清清像是没那么犯恶心了后也跟上了回村的队伍,才回答道:“就一杯,多了没有。”

    “好好好,我就知道彦哥最好了!”洪炜欢呼一声,他满心满眼都被等会儿的那杯酒给勾走了,并没有察觉到范彦行的异常。

    彦哥的酒那可不是什么便宜货,全是京市来的好酒,一杯的价钱就能抵乡下的几百杯了,也就是他和彦哥关系好才能喝上,其他人都没有呢!

    想到这,洪炜眼珠子转了转,摇头晃脑地开始拍起范彦行的马屁。

    “彦哥,你刚才那身手太帅了,快准狠!你可能没注意到,但我在旁边可是看得清清楚楚,那些女知青看你的眼神,啧啧啧。”洪炜见范彦行兴致缺缺,又咬牙补充道:“特别是那个梁清清,啧啧,只差没两眼冒火花了。”

    听到这儿,范彦行脚步顿了两秒,唇角不着痕迹地往上勾了勾:“真的?”

    “真的!我怀疑下一秒她都想扑上来吃了你,这些女人就是面子薄,不好意思,不然生猛起来比男人还可怕。”洪炜大言不惭,一句比一句夸张,但是配上他格外真诚的眼神和手舞足蹈的动作,还真有那么几分可信度。

    范彦行摸了摸下巴,没想到梁清清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是这样对他的,啧,丫头片子还挺能装淡定的。

    那么不跟他道谢,只跟苏津川道谢也是因为害羞?

    越想越觉得自己猜测的没错,范彦行瞅了一眼提供“真相”的洪炜,唇角的弧度变大,笑道:“今天心情好,等会儿一起多喝两杯。”

    闻言,洪炜眼睛都亮了,谁懂“多喝两杯”的含义?那就是意味着能敞开了喝!

    “谢谢彦哥!”没想到彦哥也是个喜欢听彩虹屁的,看来以后得多说些好话巩固他们的革命友情了,但是以前拍马屁怎么就没用呢?难道真的是因为他今天心情好?

    管他呢,有酒喝就行,嘿嘿,啊嚏,啊嚏,谁在背后叨叨他?

    队伍后方的梁清清还不知道自己被当成了“捧臭脚”的一环,她正咬紧下唇,死死盯着前方笑得一脸猥琐的洪炜侧脸,这个天杀的臭男人,都怪他,没事拿着死蛇晃悠干什么?害她白白错过了一个好机会。

    在心里咒骂了洪炜无数遍,梁清清才收了话头,小心翼翼地注意着脚下,生怕再来一条大黑蛇,同时心里不断盘算着一个攻略范彦行的完整计划。

    范彦行出身好,双商高,外貌条件优越,而这种人一般眼光都很高,这点从他在书中一直没有结婚恋爱就可以得到证实。

    想要拿下他,依靠普通的追人策略是很难取胜的。

    追人不如吸引人,你就算表达再多你的喜欢,只要他不感兴趣,也是白白浪费时间。

    这也不是说不要主动出击,主动出击是必要的,但是主动出击途中释放的魅力才是最重要的,最后再适当地表达好感,引导他来主动,那么真正的主动权才会牢牢把握在自己手中。

    虽然梁清清对自己的长相和身材很有自信,可是范彦行长这么大什么样的美女没见过?书中对他的描写也不像是以貌取人的好色之徒,所以外貌上的优势可以忽略不计,但也不能潦草对待,她得确保每次出现在他面前时都是漂亮大方的。

    因为人都是视觉动物,在一切条件对等的情况下,无论是谁都会优先选择美女帅哥,而不是平平无奇的普通人。

    其次必须营造一个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进步青年形象,得告诉他,虽然她出身比不上他,但是思想方面并不逊于他,还是很有发展前途的,不然很有可能就连攻略第一关都进不了。

    毕竟谁会喜欢一个懒惰不求上进,充满负能量的人?

    梁清清喝了一口水,只觉得自己的脑袋快要宕机了,她对这方面的经验可以说是为零,所有的理论和案例都是从好闺蜜琳琳那里听来的,现在真要真枪实弹地上阵,心里说不发虚,那肯定是假的,更何况对方还是书中大佬级别的人物,压力不可谓不大。

    “走一步看一步吧。”

    先和范彦行打好关系才是正解!不能让前几次见面的不愉快影响了大局,而且看他刚才会说出那句话的反应,也不像是因为她昨天的拒绝,从而对她再也毫无兴趣的样子。

    想到这儿,梁清清弯了弯唇角,心情愉快地加快了回家的步伐,还没走到村口就瞧见了熟悉的身影。

    “娘!”

    马秀芝远远就看见了梁清清,冲她挥了挥手,两人成功对上视线后便连忙迎了上去,“清清,我听说你们那儿遇到蛇了,你没事吧?”

    见梁清清摇头,马秀芝又拉着她的手来来回回看了一遍,悬着的心才算落了回去。

    “蛇被打死了,好像是被拿回知青点去做汤了吧。”梁清清害怕蛇,根本不羡慕他们有蛇汤喝,平平淡淡说完后转移话题娇嗔道:“娘你怎么来接我了?多麻烦,多累啊,我自己可以回家的,又不是三四岁的小孩不认识路。”

    “我就是今天来接接你,以后我还不接了呢。”

    马秀芝同样也嗔了梁清清一眼,见她兴致不高,还以为她是馋肉吃,又不好意思说,便往四周看了一圈,见没人注意她们才神神秘秘压低声音开口道。

    “走,咱回家做好吃的去,我今天让你爹一大早就去山上小沟里摸了些泥鳅回来,过油炸一遍可香了。”

    说着说着,一想到即将要用掉小半碗油做大菜,她就心疼得厉害,但是一想到今天是清清第一次上工,做些荤腥能给她补补身子,便是把全部油都用完那又如何?只要孩子吃得高兴就行。

    “有泥鳅吃?”梁清清一听见这话,顿时瞪大了眼睛,她已经很久没吃到过带肉的食物了,现在光听见名字都感觉眼泪快从嘴角流出来了。

    只是……

    第18章 喉咙发紧

    “爹得起多早,跑多远才捉得到泥鳅啊?肯定很辛苦。”

    水里能捉到吃的不容易,更何况还是泥鳅这种喜欢钻洞的美味,就算马秀芝没提,梁清清都知道梁学勇肯定花费了不少功夫,一想到这,她心中就感动得不行,眼眶瞬间变得红彤彤的。

    见状,马秀芝也跟着抹了抹眼角,这孩子还知道心疼人了,他们当爹当娘的就算再苦再累,也值当了。

    “哎哟,哭什么?快别哭了,这年头弄点好东西肯定要费些心思,再说了你爹一天天使不完的牛劲,不用担心他。”

    听到马秀芝对梁学勇的形容,梁清清扑哧一下转悲为喜笑出了声,嘟起嘴嘀咕道:“那是两码事,反正我就担心!”

    “好好好,这话你当着你爹的面说,他指定要高兴坏了。”

    梁清清笑着应下,伸出手挽住马秀芝的胳膊,后者对于这突如其来的亲密动作先是一愣,随后便笑眯了眼,更为用力地牵住了她的手。

    由于常年干农活,马秀芝的手就算洗得再干净,看上去也依旧灰扑扑的,还布满了茧子,摸起来有些硌得慌。

    可梁清清却觉得这是一双世界上最温暖,最漂亮的手。

    两母女有说有笑往梁家的方向走,气氛融洽。

    其他人上工的地方比较远,还没有回来,回到家后马秀芝便马不停蹄地进了厨房,抓紧时间做起了午饭。

    梁清清先去用盆舀了清水,拿帕子让马秀芝擦了擦脸上的汗,然后才端去檐下洗了把脸,井水冰凉凉的带走一上午的炎热和劳累,水珠沾上发丝,湿漉漉的挂在颊边,给她添了两分清丽清纯。

    摘南瓜是个累腰的体力活,再加上她没偷懒耍滑,干了这么久,梁清清只觉得腰酸背痛,身体都快要散架了,真不知道下午该怎么坚持下去。

    叹了口气,将毛巾拧干,正拿毛巾擦着脸,就看到梁军强从远处小跑过来,连招呼都没打就进了房门,也或许是压根没看见她。

    “火急火燎的,干什么呢。”梁清清嘀咕了一声,耸耸肩,随手把盆里的水泼到院子里,现在太阳大,没多久就能把水晒干。

    “吱呀。”门被梁军强从里面推开,梁清清循声望去,眼尖的一下子就瞅到了他手里拿着的一份黄色文件袋,看着跟早上交给范彦行的一模一样。

    “二哥。”她连忙出声喊住梁军强,后者应声回头,见是她,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小妹,今天上工感觉怎么样?累不累?要是累的话,等二哥下午把活计干完了就来帮你。”

    “谢谢二哥,还行,没有那么累,我自己可以的。”梁军强是村里数一数二的厉害劳动力,每天那是要拿满工分的,本来就够辛苦了,她怎么好意思去麻烦他。

    梁清清眸光闪了闪,视线不着痕迹地在他手中转了一圈,好奇道:“你要出门去?”

    听到她不需要帮忙,梁军强挠了挠额角,分不清这话是真是假,怕梁清清逞强,再把身体累垮,便暗暗决定下午早点干完活,跑她地里瞅瞅情况去。

    “对,早上匆匆忙忙的落了一份,趁着现在有空我给彦行送过去。”

    果不其然,真是范彦行的。

    梁清清放下手中的毛巾,快步走到梁军强身边,脸不红心不跳地胡诌道:“但是娘不是让你去自留地里看看嘛?”

    “什么时候?娘没跟我说啊。”梁军强皱起眉头,下意识地就要张嘴冲厨房里喊,见此,心虚的梁清清连忙制止,“娘让我跟你说的,但是我忘记了,二哥你现在赶紧去吧,不然等会儿娘该骂我了。”

    骂谁也不会骂你啊,最后挨骂的还是他。

    梁军强有些犹豫地看了看手中的文件袋,又看了看厨房所在的方向,一时之间做不了决定。

    见他踌躇,梁清清下了一剂猛药,“哥,你别磨磨蹭蹭的了,娘在里面炸泥鳅呢,你等会儿回来晚了,耽误我们吃饭,看娘不骂死你。”

    梁家有个不成文的规矩,那就是除开特殊情况,必须一家子都到了才能开饭,少一个都不行。大家累死累活了这么久,好不容易到了饭点,要是因为一个人迟到让所有人跟着一起饿肚子等他,那挨骂都是轻的。

    “我就说怎么这么香呢。”梁军强咽了咽口水,顿时更纠结了,迟疑道:“彦行今天能这么早来找我来拿东西,肯定是很想念家人,我也不能耽误他啊。”

    终于听到这句话的梁清清几乎是立马就接话道:“那我帮你送东西,你去自留地看看。”

    “这……”梁军强动摇了。

    “就是送个东西,又不是别的什么大事,难不成我还办不好?”梁清清插着腰,两颊鼓起凶巴巴的样子还怪唬人的。

    “也行,那就麻烦小妹你了。”害怕梁清清生气,再加上心里念着炸泥鳅的梁军强一咬牙把文件袋递给了梁清清,想到什么又开口仔细叮嘱道:“彦行不喜欢别人私自动他东西,你可千万别偷摸给打开看了。”

    “我看着像是那种没礼貌的人吗?”梁清清白了梁军强一眼,害怕再生变故,手快将文件袋抱进怀里,同时心里暗暗将范彦行的这个忌讳拿小本本给记上了。

    “……”梁军强虽然没有回答,但是那眼神骂的可脏。

    基于原主之前的名声,梁清清没底气反驳,只能哼唧道:“本姑娘心情好,不跟你一般见识。”

    说完,连草帽都没来得及拿就小跑着出了院门。

    托原主舔苏津川的福,这具身体对去知青点的路了如指掌,不用梁清清在脑海中回忆,就能自动想起最近的小道。

    知青点在村子西边,房屋当初是村里人临时用木头和茅草拼凑而成,因为年久失修看上去有些粗制滥造,甚至让人觉得风大一点都能将其连根拔起,可如今条件有限,村民自己住的都磕碜,没钱修新的,又怎么可能拿钱给这群“外人”修,所以就只能将就住着了。

    不大不小的地盘分为男女两个小院,除了厨房以外,宿舍和厕所都是独立的,不允许互相串门,平时院子和屋子的门全都是锁着的,就为了防止知青们耐不住寂寞乱搞男女关系。

    梁清清走到男知青们的院子门口,探头往里面望了望,这会儿正是饭点,从厨房的位置飘出来一股香味,不用猜都知道是那条被范彦行和苏津川联合打死的蛇在发挥最后的作用。

    好不容易到了休息的时间点,又还没开饭,大家都恨不得长在床上,争分夺秒多睡一会儿,所以根本没人在院子里,梁清清一个女孩子家家的也不好直接往里面闯,只好顶着大太阳在门口等着。

    好在没多久就从厨房里走出来一个男人,手中还拿着锅铲,应该是今天负责做饭的男知青,他直奔宿舍门口,眼风都没给梁清清一个,大嗓门一吼,“快起来吃饭了。”

    没一会儿,里面陆陆续续响起起床声,其中混杂着男人们打趣的粗哑嗓音,夏天炎热,大老爷们都是脱光剩条裤衩子睡觉,有些混不吝的眼尖瞅到什么,居然开起了玩笑。

    “你小子臭不要脸,睡个觉都竖的起来,哈哈哈,肯定想女人了吧?”

    “去去去,老子年轻货又大,竖不竖的你管的着吗?”

    “就你那点小东西也算大?可别说出来笑死人。”

    “你他妈的找揍是吧?”

    隐隐约约的调笑声听得梁清清有些不好意思,但她也不是那种扭捏的性子,再加上有正事要办,她清了清嗓子,直接大大方方喊道:“同志。”

    唯一站在院子里的男知青赵启斌原本正听着里面的动静笑呢,猛不丁听到这么娇滴滴的嗓音,手一抖,差点儿锅铲都给丢在地上,循声回头就看到了笑颜如花的梁清清在冲他招手。

    赵启斌左看看右看看,最后迟疑地举起手指向自己。

    “我?”

    “对,就是你。”见他注意到自己,梁清清歪头冲着他笑得更开心了。

    见状,赵启斌咽了咽口水,但还是没忍住开口问道:“你是来找苏津川的?”

    “不是啊,没事我找他干什么?”

    闻言,赵启斌不敢置信这泼天的桃花运居然落在了自己头上。

    由于没被分去修缮沟渠,他刚刚才听兄弟们说起在南瓜地里的事情,一开始他还不相信,没想到居然是真的。

    梁清清真的转性了!

    听听,这么温柔的说话调调,放在以前那能对他说出来吗?不恶声恶语都算她今天心情好。

    而且据说梁清清不喜欢苏津川,以前来知青点都是来找他借书的,这可是苏津川自己亲口说的,要是里面有个弯弯绕绕,不是真清白,哪个男人能开口澄清和漂亮女人的绯闻?早就偷着乐了。

    最重要的是梁清清还下地干活了,干得还不孬!

    这让他们这些以前因为梁清清好吃懒做又不要脸面追在男人后面跑的男知青们又重新打起了小算盘。

    知青说起来好听,但其实就是个背井离乡的苦命人。

    男知青之中的大部分人在城里眼光都被养刁了,又自诩是个文化人,看不上面黄肌瘦还是文盲的农村姑娘,一直拖着没结婚,可是眼看年纪越来越大,再拖下去指不定就要打一辈子光棍了,大家能不急吗?肯定急啊。

    可在乡下碰到个白白净净的水灵姑娘实在不容易。

    梁清清算是其中最漂亮的,可是人却是那么个德行……

    娶她就跟娶了个祖宗一样,更关键人家眼光高,还瞧不上他们,大家早就歇了念头,开始将目光转向同行的女知青们,或者是村里其他秀气的女孩儿。

    但是兜兜转转,他们还没娶到媳妇儿呢,梁清清居然跟变了个人一样,不光人变得和气了,还开始自食其力赚工分了。

    说不定就是眼看着到了要嫁人的年纪,却因为臭名声,没有一个人上门提亲,开始害怕嫁不出去了,所以才幡然醒悟放低腰杆学着做事的。

    那么是不是意味着他们都有机会了?小伙子们血气方刚,不知道有多少人将梁清清视为梦中情人呢!毕竟对着她那张脸和好身材,哪个男人能拍着胸脯说毫无兴趣?

    赵启斌想到这儿,视线不自觉地扫向梁清清胸前那二两肉,看上去就软绵绵的……

    要是梁清清肯嫁给他,就算让他每天晚上不睡觉,被榨干,他也愿意啊!

    不行,他得先下手为强,不然等那群臭小子回过味来了,可就晚了。

    “梁同志,你找我什么事情啊?”

    赵启斌脚步加快,几乎是用跑的,跑到了梁清清跟前,露出生平最灿烂的微笑,然后下意识地理了理衣角,却注意到自己今天穿的是一件破褂子,顿时肠子都快悔青了,可恶,早知道就把压箱底的那件白衬衫给套上了。

    梁清清笑了笑,一板一眼地开口道:“麻烦你帮忙叫一下范彦行,范知青,让他快点出来,我有事找他。”

    再不出来,她都快被晒干了。

    “啊?你找范知青?”赵启斌脸色变了,还没来得及开口,身后宿舍的门就被人从里面打开了,几个汉子一边系着胸前的扣子,一边说着话。

    范彦行赫然在列,黑色褂子大大咧咧敞开着,露出大片小麦色的肌肤,强壮体魄在阳光下一览无余,健硕肌肉线条清晰,块块分明的腹肌光是看着都知道手感一定很好。

    灰色短裤下包裹的一双长腿更是紧实有力,只是,梁清清的视线却不由自主地在某处打了个转,但很快就挪开了视线,她可不是故意要看的,怪就怪那处存在感实在太强。

    早上有黑色褂子挡着还看不见,现在不挡着简直想看不见都难。

    难怪后世会有个梗,说想要检验一个男人合不合格,就让他穿一次灰色裤子,她当时刷到的时候还不明所以,现在回头一想还果真如此。

    灰色裤子就是要显“突出”些!

    “范知青,梁同志找你有事。”赵启斌犹如霜打了的茄子一般有气无力地冲范彦行喊了一句,充当完传话筒,最后再看了一眼梁清清,见她注意力完全没放在自己身上,便哭丧着脸果断回了厨房。

    他就说,倒霉了这么多年,怎么可能突然有这么好的事落在自己头上,果然人姑娘就算不是来找苏津川的,也是来找别的男人的,哪儿轮的上他?

    呜呜呜,看来找媳妇儿这件事还是得从长计议。

    这边范彦行正在应付洪炜,听到赵启斌的声音才往院门口瞧了一眼,这不瞧不要紧,一瞧便移不开眼了。

    只见竹篱笆外,一抹窈窕身影亭亭玉立站着,见他看过来,连忙举起手示意,长长的袖子滑到手肘处,露出纤细葱白的胳膊。

    小手冲他挥啊挥,活像招魂的妖精。

    “这不是梁清清吗?她来找彦哥你干什么啊?”洪炜迷茫地摸了摸后脑勺,想了半天都没能想出个所以然来,在他心里,梁清清和范彦行就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个人,她能有啥事找他?

    这话把范彦行的魂儿又给招了回来,他喉结滚了滚,一扭头便瞥见洪炜裸着的上半身,顿时脸黑如碳,回头二话没说先给了洪炜背上一拳,催促道:“少废话,把衣服穿上,人女同志在呢,还要不要脸了。”

    哎,他怎么就不要脸了?

    大男人露个膀子怎么了?平时大家在地里干活,热的不行了,别说上衣了,裤子都要卷到大腿根,那时候可不止梁清清一个女同志,也没见彦哥注重这个啊,真是奇了怪了!

    “啊?”洪炜疑惑地瞪大眼睛,手上却没有停动作,快速把拿在手里的衣服给穿好。

    “都穿上。”范彦行没搭理洪炜,转身三两下系好自己的扣子,又指了指其他人,眉头紧皱,语气冷冽,颇有种上位者强悍的气势。

    在知青点,钱和票就是硬通货,而范彦行可以说是他们当中家庭背景最好的,出手也大方,每个月都能从他手里尝点儿从京市来的新鲜货,而且平时找他换个票,帮个忙什么的,他也鲜少拒绝,所以大家跟他关系都挺好的,甚至暗暗尊着他。

    现在他放话了,还是这么简单的要求,他们自然没有不答应的,但脑海中都跟洪炜一样存着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突然是怎么了?

    范彦行却没空回答他们。

    “你们先去吃饭,不用等我。”

    等他们一窝蜂都往厨房去了,范彦行才大步往院子门口去,刚走到她面前,还没开口,就见她瘪了嘴,嗡声嗡气哼唧道:“你怎么这么慢啊?人家在这等你老半天了,我好热,你看看我脸是不是晒红了?”

    明明是埋怨的话,从她嘴里说出来却带着说不清的缱绻勾人,尾音轻轻上扬,似在跟情人撒娇。

    情人?

    范彦行还没琢磨出自己为什么会想到这个词,便看到她那一张还没他巴掌大的小脸往他跟前凑了凑,两人之间的距离徒然拉近,近到可以闻到她发丝上香皂的香味,清清爽爽,直往鼻子里钻。

    “……”范彦行喉咙发紧,就像是被谁掐住了脖子,好半响说不出话来。

    “嗯?你说话啊?”或许是见他不回答,她小步子又往前迈了一步,逼问道。

    范彦行从脚心开始酥麻,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深吸一口气依着她的话开始打量起她。

    梁清清的皮肤很白,稍微有一点儿红就格外明显,也不知道她在这等了多久,不光脸就连脖子都泛着微红,但是更多的估计还是因为上午的时候在空旷的田地里待久了。

    视线重新上移,对上那双美艳的狐狸眼,她好像不知道害臊两个字怎么写,就这么直勾勾望着他的眼睛,甚至还勾唇笑了笑。

    高挺小巧的鼻梁上挂着细汗,唇瓣有些干,但下一秒粉红舌尖掠过,给其上了红润艳色。

    真是要命。

    范彦行突然觉得,唇舌间也有些干了。

    “是有些红了。”他如实回道。

    听见这话,她却如临大敌捂着脸,要哭不哭地娇嗔他一眼:“都怪你,明明都瞧见我了,还在门口磨磨蹭蹭半天,万一晒伤变丑了怎么办?”

    他磨磨蹭蹭半天,那是因为……

    范彦行想不到合适的理由,只能好心安慰道:“应该不会晒伤,也不会变丑。”

    “你又不是医生,怎么知道会不会晒伤?会不会变丑?反正都怪你。”梁清清用余光瞅了瞅范彦行的表情,见没有异常才继续大着胆子继续胡扯。

    “行,怪我。”范彦行扶额,莫名应下了这说不上是什么罪的罪行。

    没想到他这么上道,梁清清眼珠子转了转,唇角偷偷一勾正准备趁热打铁让他答应下次陪她进城逛逛的约会行程,就听到他同时开口。

    “那下次休假你陪我进城……”

    “那我给你买盒雪花膏……”

    见她因为这件事都快哭了,范彦行嘴巴张了又张,愣是不知道该怎么安抚,就在这个时候他脑海中倏然想起堂姐堂妹们平日里经常往脸上涂的雪花膏和蛤蜊油,据说那玩意儿涂上一层,脸就会变得光滑水嫩。

    虽然他一个大男人不懂这些,也看不出涂前涂后到底有什么区别,但他知道只要是爱美的姑娘都喜欢这些擦脸的。

    送梁清清一份,她肯定喜欢,估计也就不会那么担心晒伤变丑的问题了。

    “给我买雪花膏?”还有这好事?

    “陪你进城?”怎么突然提到这个?

    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噤声,气氛倏然变得沉默。

    梁清清深吸一口气,没想到范彦行范大佬出手这么阔绰,就因为她胡诌的一句话居然说要给她买雪花膏!这可是这个年代的奢侈品,费钱费票,没点儿家底的根本买不起,也舍不得买。

    啊啊啊,鬼知道她近来只用清水洗脸,什么都没得抹,脸上都快干起皮了,她是有多么想入手一些护肤品!奈何囊中羞涩,呜呜呜。

    可是现在他说要给她买!

    但一想到面前的人是她要攻略的结婚对象,为了长远考虑,梁清清呕血般将涌到嘴边的“好呀好呀”换成了“不用不用”。

    “这怎么好意思收,你陪我进次城就算抵消了。”

    一盒和未来的无数盒,梁清清还是分得清主次的。

    “陪你进城?”起到的是什么作用?

    范彦行眉头蹙起,想不明白梁清清到底是什么意思。

    “哎呀,反正你不用管,我就当你答应了。”梁清清才不会直白地说出自己的目的,打哈哈将其混了过去,见范彦行没有拒绝心里顿时松了口气。

    进次城不容易,光来回路上就要耗费几个小时,再加上在城里闲逛的时间,这都算是他们两个的“独处”时光,嘿嘿嘿,到时候再来上一些肢体接触,她不信他的内心会毫无波澜。

    想到这儿,梁清清看向范彦行的目光越发炙热了。

    她太过明目张胆,范彦行被她看得浑身不自在,轻咳一声转移了话题:“你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哦,对了,早上的时候有一份忘记给你了,我哥他忙着去自留地又怕耽误你的事,所以我就帮忙送过来了。”梁清清把一直拿在手中的文件袋递给范彦行。

    后者伸手接过,确认确实是自己的,便开口道:“真是太感谢了,这么大热天还让你跑一趟,其实晚点也没关系的。”

    “不用客气,那我就先走了,你快去吃饭吧,我就不耽误你了。”梁清清冲他挥了挥手,抿唇一笑后转身离开,只是才走了两三步就停下了步子,猛然回头冲他眨了眨眼睛。

    “谢谢你之前保护我。”

    少女清澈带着些许娇羞的嗓音在耳边回荡,迟来的道谢却让心尖的位置像是淌过阵阵暖流,开始胡乱跳动,一下又一下,比大队长催人上工时敲的锣鼓还要快。

    等范彦行再次回过神来的时候,前方早已没了她的身影。

    *

    梁清清手中把玩着从路边随便揪的一根狗尾巴草,蹦蹦跳跳地往自己家的方向跑,唇角的笑意那是藏也藏不住,范彦行刚才那愣住的小表情她可没错过。

    嘿嘿,鱼儿咬钩了。

    哼着小曲回到家,梁清清直奔厨房,先跟门口的大嫂和二嫂打了个招呼,便凑到了马秀芝身边,后者见她过来,笑了笑:“你跑哪儿去了?我刚才让你大嫂去你房里叫你喝凉水,都没见着人。”

    “就出去瞎逛了一会儿。”梁清清眯眼一笑,想起被支去自留地的梁军强,转移话题为自己圆谎道:“娘,我忘记跟你说了,二哥去自留地看看了。”

    马秀芝看着满脸高兴的梁清清还以为她是欢喜接下来要吃的炸泥鳅,便没有多问,反而被她嘴里的另一件事给吸引去了注意力。

    “这么热的天,他没事去自留地干什么?我本来还想让他跟你大哥一起去山上捡些碎柴回来点火呢,结果老半天找不到人,这个蠢的,我等会儿可得说说他。”

    “二哥闲不住你也知道,估计是怕地里缺水,庄稼都晒死了,所以去看看,这是好事,等会儿你可别提这件事情,更别骂他。”见马秀芝一脸气恼,梁清清心虚地眨了眨眼睛。

    马秀芝叹了口气,心想理也是这么个理,再加上闺女都开口帮她二哥说话了,哪有不答应的,当即点了头,“行,算他有心,你快去洗洗手,等你二哥回来就准备吃饭了。”

    “好嘞。”

    装水的缸就在二嫂黄淑敏旁边,梁清清拿着盆过去舀水。

    黄淑敏正在洗青菜,还沉浸在刚才梁清清跟自己热情打招呼的事上。

    她还以为梁清清干完一上午的活,不说去掉半条命了,肯定会哼哼唧唧喊累,然后下午就在家里歇着了,结果没想到她虽然看起来累是累,但是却跟遇到什么好事一样,不光“活力满满”,还非常开心。

    这简直不符合常理!

    而且自家男人也不知道抽了什么风,干完活不回家休息,跑自留地里去干什么?难怪她刚才下工回来一直没瞧见他。

    幸好梁清清还算有良心,居然知道帮她二哥说话,不然肯定要遭婆婆数落两句。

    “二嫂,我帮你一起洗吧?”

    思绪突然被梁清清打断,黄淑敏下意识地拒绝:“你哪儿会洗菜,还是我来吧。”

    这话一出,见所有人都看过来,黄淑敏就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匆忙补救道:“我不是那个意思,二嫂是看小妹你热得满头大汗,要不再去休息休息,这点菜我自己洗就行了。”

    马秀芝盯了黄淑敏一眼,老二家的是不是对清清有意见?怎么话里都带刺?阴阳怪气的让人听了心里难受,她都听出来了,清清会听不出来?

    明明昨天晚上跟自己来道歉的时候还保证说肯定会好好跟家里人相处,不会再随便甩脸色了,结果这才第二天就又开始了。

    她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估计只有她自己知道!

    就算再不悦,但是怕她们姑嫂之间产生嫌隙,马秀芝赶忙接着黄淑敏的话附和道:“你二嫂是担心你呢,她说的没错,清清你第一天上工不习惯肯定累坏了,赶紧去旁边坐着去。”

    “可不是嘛,厨房的事清清你想帮忙,也不急于这一时。”大嫂王晓梅也站了出来,笑着打圆场。

    其实梁清清没将黄淑敏的话放进心里,对待家里人她还没这么小气,但为了安其他人的心,也就没再坚持要帮忙了,再者往知青点跑一趟已经用完了她的所有力气,这会儿她只想坐着。

    “好,那我下次再帮忙。”梁清清笑了笑,揉着腰往餐桌的方向走。

    说是餐桌,其实就是几块木头板子拼成的桌子,还有几张形状不一的椅子摆在旁边,凑成了吃饭的地儿,她坐在自己平常坐的地方,也顾不上桌子上脏不脏了,直接趴在上面,没一会儿就累得睡着了。

    等再次被叫醒,家里人都回来了,坐在椅子上准备开饭。

    今天这桌称得上“丰盛”,是家中难得一见的荤素搭配。

    泥鳅倒入盆中,加入些许盐巴,盖上盖子闷上十分钟,泥鳅就停止动弹了,紧接着将表面的黏液用清水洗干净,再宰杀掉去除内脏,加入料酒、生姜、葱和野山椒抓匀腌制几分钟,同时锅里热油,将腌制好的泥鳅倒进去煎至焦黄。

    然后加入干辣椒、生姜片、大蒜、野山椒和相应的调料爆香,最后加入半勺清水焖煮几分钟,盛出便大功告成,香得令人恨不得把舌头咬掉。

    炸泥鳅的油马秀芝一滴也没有浪费,盛起来炒了几个素菜,裹着荤香味的炒土豆丝和炒青菜都不是平时能比的美味,最后再来上一碗米饭,就算是和着扎嘴的玉米面煮的饭,配着这些菜吃都能干掉好几碗。

    可是米饭有限,一人就一碗,吃不饱没关系,水煮玉米和水煮地瓜管够,甜甜糯糯的深得女人小孩喜欢。

    炸泥鳅份量有限,马秀芝不偏不倚一人给挑了两条,催促大家快吃。

    等会儿下午还要上工,所有人都蒙头干饭,就连平时喜欢活蹦乱跳的松子这会儿都安静坐在椅子上,狼吞虎咽的,只差没将头埋进碗里。

    梁清清跟松子吃法差不多,但保留了一份矜持,咬了一大口泥鳅肉,酥酥软软的,口齿留香,顿时觉得前世吃的那些山珍海味都比不上这顿炸泥鳅了!

    “爹娘你们辛苦了,多亏你们,我们才能吃到这么好吃的菜。”

    她感动得给梁学勇和马秀芝一人夹了一筷子土豆丝,拍马屁的话跟不要钱似的往外蹦,说着说着还怕他们口渴,起身给倒了水。

    闺女软软的嗓音足以帮他们扫清一天的劳累,这些天清清的嘴那是越来越甜了,瞧,今天还知道关心他们,给他们倒水!都说女儿是爹娘的贴心小棉袄,还真没说错。

    闺女就是比那些臭小子懂事,没白疼!

    梁学勇擦了擦眼角不存在的泪花,一个劲地摆手说自己不渴,但是没多久那碗水还是送到了他手里,一喝,嚯,简直比加了糖的糖水还甜。

    “喜欢吃,爹下次还上山给你抓。”

    “哪有那么容易抓到的,爹你早上多睡一会儿,别累着了,你休息好了比吃什么好吃的,都让我开心。”梁清清眯眼笑了笑,和梁学勇一来一回,上演了一出父慈女孝。

    其他人看得一愣一愣的,没想到小妹认真起来,这么会哄长辈高兴,这不,感觉下一秒他们爹就要上山再给他的宝贝女儿抓一顿泥鳅吃吃。

    吃完饭,所有人各自回房休息,黄淑敏跟在梁军强身后进了房间,没忍住小声嘀咕道:“军强你怎么不学学你妹妹嘴巴甜点儿,看看爹娘被哄得多高兴?爹娘一高兴,不就什么都有了?”

    “我一个大老爷们嘴甜什么?”梁军强不以为然,耸耸肩便往床上一躺,木板床随之发出刺耳的“咯吱”一声。

    “你动作轻点儿,床被压坏了我看你晚上睡哪儿。”

    黄淑敏撇撇嘴,也躺了下来,想起什么,换了一副表情小心翼翼地开口道:“我娘昨天托人捎信让我回去一趟,说是有事情要跟我商量,我准备赶明休假了回去看看。”

    这是她自回门后,第一次说要回娘家,虽说平时小家都是她做主,但这件事不一样,她摸不清梁军强的想法,只能商量着来。

    “可以啊,我陪你一起回去。”梁军强声音里面已经带上了一丝困意,“上次大队分下来的一大袋子黄豆还剩下不少,过两天我跟娘说说,给丈母娘他们提一些回去。”

    听到自己男人愿意陪她一起回去,还要带东西,黄淑敏一直别扭着的心情总算舒坦了些。

    农村里大部分的汉子都不愿意自己媳妇儿往娘家跑,生怕她们拿婆家的补贴娘家,所以别说同意陪着一起回去了,就连她们单独回去都要甩很久的脸色,找各种理由阻拦。

    现在梁军强的话无疑让黄淑敏的心暖暖的,觉得自己没嫁错人!

    想到这,她主动往他的方向凑了凑,压低声音试探道:“拿黄豆回去,娘能同意吗?”

    “咋不同意,娘没那么小气,再说了,你嫁给我以后回娘家肯定没有以前方便了,带点东西回去孝敬孝敬二老也算我们的一份心意。”梁军强伸出手顺势搂住了黄淑敏,后者也搂住了他。

    只是没一会儿她就热得率先躲了出去,还想开口说些什么,但再次抬头,就发现梁军强已经打起了鼾,睡得跟死猪一样。

    他对她这么好,她也得好好对他。

    黄淑敏手扶上肚皮,暗道:你可得争气,要是一举得男就好了……

    不,想起一家人对梁清清的态度,就连松子这个宝贝大孙子都比不上她的地位,黄淑敏连忙摇了摇头,还是生个闺女好!

    对,要生个闺女!

    脑子里胡思乱想一会儿,不知不觉地便睡着了,还在做着梦,就被大队长敲着铜锣的动静给惊醒了。

    “上工了,上工了,迟到的扣工分!”

    最后那句话比什么都更加令人清醒,所有人赶紧抹把脸从床上坐了起来,开始往村口跑,每组的小组长清点人数,人齐了便组织往田里走。

    梁清清戴着草帽无精打采地走在队伍最后面,时不时打个哈欠,看上去就没睡醒,这一幕正好被大队长瞥到,他就说梁清清这丫头不是干活的料!

    他忙了一上午,还没来得及去问小组长她活干得怎么样,这会儿看见她这态度,当即先入为主,觉得梁清清肯定都在田里偷懒了,亏他还体贴她第一天干活,特意给安排了个轻松的活计!

    顿时恨铁不成钢地皱起眉头吼道:“梁清清同志,没睡醒就去洗把脸!你这吊儿郎当的样子,站没站相,完全是拉低集体上进风貌!要是所有人都跟你一样,这活还干不干了?”

    这一大嗓门瞬间把梁清清所有的瞌睡虫都赶跑了,她缩了缩脖子,见大家都看着自己,脸臊红得厉害,找了半天才锁定了大队长的位置,大声回道:“是,大队长!”

    头一次参与这么高强度的劳动,早上早起,中午又因为热没睡好,她实在太困了,身体也感觉被掏空,整个人都累得慌,所以便想着在去地里的路上放松放松身体,但没想到不好好站着都能被骂。

    可是她也知道,这时候跟大队长唱反调肯定会被骂的更惨,而且大队长在大坪村很有威望,不光是因为他办事实在,更重要的他是真真切切为村民们考虑,把大家能吃饱肚子这件事放在第一位。

    梁清清很敬重他这种为人民服务的好村官!干脆便应了下来,反正被骂两句又不会少块肉。

    其他人对于大队长会骂梁清清这件事见怪不怪,因为以前开大会的时候,她没少被拎出来当作反面教材单独批评,所以大家只是笑两声便自顾自地往干活的地方走了,可偏偏总有那种挑事精喜欢跳出来找存在感。

    “大队长说的对,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某些人身子娇贵的很,天生就不是下地的命,只会拖大队后腿,我看还不如早点找个男人嫁了,就是不知道有谁愿意娶!”

    这话一出,成功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纷纷朝着说话之人看去。

    第19章 累人

    梁清清也不例外,循声朝右前方看去,就瞧见丁爱霞故意挺直腰杆,满脸幸灾乐祸地环胸看着她。

    上午的时候没在她嘴上占到便宜,现在这是过来找场子了!

    见状,梁清清毫不掩饰地冲丁爱霞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别以为她没注意到,大队长吼她之前,丁爱霞也是要死不掉气的蔫着的,明明半斤八两,只是运气好没被大队长发现而已,不偷着乐就算了,现在居然还好意思舔着个大脸开口嘲讽她!

    对付这种人,伤害最大的便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于是梁清清嗤笑一声,学着丁爱霞的语气开口道。

    “某些人身子糙的很,天生就是下地的命,但也没见她为大队做了多大的贡献,我看还不如早点找个男人嫁了,只是真不知道有谁愿意娶!”

    这一番话直戳丁爱霞肺管子,她气得差点儿一口鲜血喷出来。

    现在结婚都早,像她这种二十四岁还没嫁人的姑娘确实不多见,前几年刚下乡的时候,村里一群小伙子追着她后面跑,个个都说想娶她,可她心高气傲仗着有文化,一门心思想着回城,哪能甘心嫁给农村泥腿子!

    后来又喜欢上同为知青的苏津川,就更不想将就了,但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苏津川不喜欢她,她能怎么办?便只能一直拖着,同时心里存着一丝妄想他能看到她的好,然后两人快快乐乐地过日子。

    可随着年纪越来越大,说不慌是假的。

    她虽是城里人,可家里条件不好,全靠自己劳作换口饭吃,经过这么多年的风吹日晒,原本还算白皙的皮肤早就变得蜡黄,吃不饱穿不暖,身板也瘦削,村里那些老婆子背地里都说她屁股小,以后生不出儿子,谁娶她谁倒霉!

    事实也印证了这点,近两年别说男人了,她身边连只公蚊子都没有!

    但梁清清不一样,虽然她名声烂到村里没有人家敢娶她,但是就冲着那张脸,她身边都从来不缺示好的后生,要不是有长辈拦着,估计那些年轻力壮又不会过日子的小伙子早就争先恐后把她娶回去快活了。

    丁爱霞深呼吸好几下才勉强咽下了涌到嘴边的腥味,指着梁清清气急败坏道:“梁清清,你小姑娘家家的嘴巴怎么这么毒?居然诅咒我嫁不出去!”

    “谢谢夸奖,你嘴巴也没干净到哪儿去。”

    梁清清不理解丁爱霞为什么这么针对她,但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都欺负到自己头上来了,她还不得骂回去解解气,正所谓忍一时咬牙切齿,退一步越想越气,她从不委屈自己!

    “嫁不嫁得出去跟别人说什么没关系,得看自身条件。”

    说完,她停顿两秒,视线仔仔细细地上下打量了一番丁爱霞,然后勾唇反问道:“丁知青,你觉得你嫁得出去吗?”

    动作不大,但是侮辱性极强。

    虽然梁清清问的问题明明没人出声回答,但答案却显而易见摆在了明面上。

    她丁爱霞嫁不出去!

    丁爱霞只觉得被梁清清盯得浑身的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余光瞥到不少人都捂着嘴巴偷笑,她就像是个笑话一般被大家围观,里子面子都丢了个干净,如今被架起来,想下台都没个台阶。

    思来想去,越想越觉得难堪,丁爱霞尖叫一声直接冲着梁清清扑了过去,“谁夸你了?你这个不要脸的贱人,我今天就替你爹娘管教管教你。”

    梁清清阴阳怪气的态度彻底激怒了丁爱霞,她快步上前,眼看那爪子都要落在梁清清脸上了,下一秒一个身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挡在了两人中间。

    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到了周围看戏的吃瓜群众。

    “咋还动起手来了?”

    “这丁爱霞玩不起啊,自己先嘴贱挑事的,结果骂不赢就动手,真没品!”

    “要我说,梁清清也不是个好东西,骂什么也不能骂人嫁不出去啊,哎哟,都别看热闹了,快拉架啊。”

    丁爱霞的巴掌落在来人的脖颈上,她没收力道,又故意将指甲朝向里,很快小麦色的肌肤上便浮现出几道细长的红痕。

    “范知青!你没事吧?”

    梁清清尖叫一声,猛地伸出手推开尚处于呆愣状态下的丁爱霞,一脸紧张地察看起他脖子上的伤,白皙的手指落在范彦行的脖颈上,小心翼翼地游走,却又像是怕弄疼他,不敢真切碰上去。

    “我,我没事。”被女人抓一下能有什么事?倒是她……

    确定丁爱霞没有攻击性了,范彦行才收回警惕的视线,转而移到梁清清身上,快速把她打量了一遍,见她不像有事的样子,不由松了口气,同时脖颈上传来的痒意让他瞬间红透耳尖,手脚无措地伸出手阻止了她越线的动作。

    梁清清自然知道他没事,一系列触碰也是故意的,就是为了抓紧机会撩拨他,当然事实表明这效果很不错,瞧瞧,他不光脸红了,眼神都飘忽了起来。

    好像上次她因为被狗追,被他嘲笑,一气之下跳他身上,他也是这样……

    啧啧,看不出来一个快一米九的大高个居然这么纯情,只是些许肢体接触就这么害羞了,那要是亲一下,做一下,那……

    想到这,梁清清唇角不由自主地轻轻往上勾了勾,看他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摆了,决定先放过他,现在还有更需要收拾的人等着她呢!

    思及此,梁清清猛地扭头瞪向始作俑者,“丁爱霞你有病吧?有什么事冲着我来,打别人算怎么回事?”

    “……”她打的就是她好不好!谁知道范彦行会突然冲出来!

    想到范彦行平时跟村里和公社的领导关系都不错,好像大有来头的样子,丁爱霞打人的手就不禁抖了起来,忐忑不安地开口道歉道:“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想打的是梁清清这个贱人,没想到……啊!”

    话还没说完,丁爱霞感觉头皮一紧,整个人就被揪住头发往后拖了两三米,一扭头便对上了马秀芝冒着怒火的双眼,心里顿时一阵发虚,立马移开了视线。

    “你骂谁贱人呢?我们家的闺女什么时候轮到你这个外人来管教了?”马秀芝气得胸口剧烈起伏,双目充血死死盯着丁爱霞,似乎下一秒就能把她连血带肉吞进肚子里。

    她真的没想到居然有一天会有人敢在她眼皮子底下对清清动手!

    “我自己都没舍得打一下,骂一句的姑娘,你说动手就动手,真是当我们家的人都死了吗?”马秀芝一边说着一边将丁爱霞推倒在地,随后骑坐上去,二话没说先左右开弓给了她两耳光。

    农村女人从小干活,力气大得惊人,丁爱霞哪是她的对手,这两巴掌下来,两颊瞬间就红肿起来。

    “娘!”王晓梅和黄淑敏闻讯赶来,见到这一幕人都傻了。

    这还是她们那个平时说话都笑嘻嘻的婆婆吗?

    “来得正好,快帮忙把这个小贱人的嘴给撕了,居然敢欺负你们小妹!”马秀芝扯住丁爱霞的头发,抽空扭头冲着自己的两个儿媳妇招呼道。

    闻言,王晓梅犹豫了一下,她性子和善,平时嫌少跟人红过眼,这会儿让她打人,实在下不去这个手,就在这个时候,她身旁的黄淑敏居然直接撸起袖子就冲了上去,对着丁爱霞又是掐又是踹,女人之间那点打架的手段全都给使上了。

    “我呸,敢欺负我们家的人,活腻了。”这可是向家里人表忠心的好机会,黄淑敏又不傻,自然该上就得上!

    见到这场面,王晓梅一咬牙,也上了场。

    “啊,救命啊,大队长,有人打人了,杀人了!”

    丁爱霞心里无比清楚要是被马秀芝她们继续打下去,依着梁家人护犊子的性子,自己不死也脱层皮,而村子里的人抬头不见低头见,谁跟谁都能扯上七拐八拐的亲戚关系,他们脑子抽风了才会来帮她这个外来的知青。

    但大队长不一样,他是当官的,只有他才会管她,救她。

    丁爱霞这个时候脑子转得飞快,她拼尽所有的力气护住自己的脸,慌张朝大队长求救,同时心里无比后悔招惹了梁清清这个家里藏着几条疯狗的贱人!

    “干什么呢?打架斗殴是违法行为,快住手!”大队长谢庆宝哪能想到自己骂梁清清的一句话能掀起这么大的风浪?演变成如今这场面,他只觉得脑袋突突的疼。

    梁清清原本正在旁边加油助威,见大队长跑来拉架,连忙上前一步,哭丧着脸道:“大队长,这事你可要给我做主啊!是丁爱霞先动手的,要不是范知青,这会儿估计我都躺医院了!”

    “……”瞧瞧这张嘴!就丁爱霞那身板能把梁清清一巴掌打进医院?就算把他杀了,他都不信!

    “你给我一边站着去。”

    “哎。”梁清清乖乖应好,站在旁边给大队长让开了一条道,与此同时,丁爱霞又被揪掉了一撮头发。

    “梁家老大,老二在不在?赶紧把你们老娘和媳妇儿拉开!”由于场中交战的全是“剽悍”的婆娘,谢庆宝一时也不敢上前拉架,只能喊人。

    好在这会儿才刚开始上工,人还没走远,又听到这边起了争端便都围了回来。

    “哎哟,这乡里乡亲的,动手多难看啊,有事好好说,快别动手了。”

    看似劝架,实则恨不得回家抓把瓜子再来凑热闹。

    “娘!晓梅!”最先赶到的是梁家大哥梁书强,在看到披头散发压着人打的王晓梅,他瞪大眼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好在就算再惊诧他也仍旧保留着一丝理智,赶紧上前把人给拉开了。

    随后赶到的是梁学勇和梁军强,两人分别把自己的媳妇儿给拉走,独留被打得鼻青脸肿的丁爱霞在原地,她呜咽着捂住脸,一个劲地哭。

    “干什么呢?都围在这里不干活,是不想要工分了?”发生这么大的事,村长和村支书闻风而来,一看又是女人们之间的事儿,顿时一个头两个大。

    这段时间是怎么了?村民和知青是打算一起撂挑子不干了?怎么天天打架!

    先是徐巧和吴秀丽,现在则是丁爱霞和……梁家一群女人。

    在问清楚来龙去脉后,村长和村支书却不约而同地看向了站在梁家人中间的梁清清,这个村里的搅屎棍居然上工了?

    丁爱霞见村里大领导们都来了,顿时腰杆子都硬了起来,捂着脸狠狠指向梁家人喊道:“我要去公安局报警,叫公安同志把你们都抓起来!”

    听见“公安局”三个字,马秀芝被愤怒气昏了的脑袋终于冷静了下来,看着丁爱霞被揍成猪头的脸,心里打起了鼓,她记得隔壁公社去年就有两个混混打架,给判了好几年。

    要是真被抓进去了,他们这一家子就完了!

    她不后悔今天教训丁爱霞,这是她身为母亲该做的,也是必须做的,但是她不能连累两个儿媳妇。

    “都是我……”马秀芝正准备把所有的事情都揽在自己身上,但是下一秒就被梁清清给握住了手,她疑惑地抬头看去,就瞧见后者朝自己摇了摇头。

    莫名的,在看到闺女的眼神后,马秀芝竟然感到了一丝可依赖的安心,嘴巴张了张,最后还是闭上了。

    梁清清往前走了几步,叉腰提高音量:“好啊,去就去,等进了公安局咱们各论各的,第一你上午在南瓜地里污蔑我名声,这叫诽谤罪,第二你刚才扑过来打我,抓伤范知青,这叫故意伤害罪。”

    “人证。”指向一众吃瓜群众。

    “物证。”指向范彦行脖子上的伤口。

    “都在!可是要吃牢饭的!”

    梁清清嗓门大,说起话来有条有理,话语清晰,什么诽谤罪,故意伤害罪,听都没听说过,再者见她一点儿都不怕进公安局,村里大部分人都是大字不识一个的文盲,还真的被她给唬住了。

    就连嚷着喊着要去公安局的丁爱霞本人也歇了那股嚣张火气,眼珠子转了转,她读过几年书,是知道在这种情况下就算闹到公安局去,也会被判定为互殴,谁也讨不了好,这可不是她想要的!

    正在她惴惴不安的时候,梁清清又下了一剂猛药。

    “我娘和嫂子们动手打你这件事情,是你动手在先,我这么柔弱,哪会是你的对手,她们是为了保护家人才反击的,这叫正当防卫!到时候公安同志说不定还要夸她们!”

    闻言,马秀芝,王晓梅和黄淑敏对视一眼,什么叫正当防卫啊?公安同志不光不抓她们,还要夸她们?

    “走走走,我们现在就去公安局,我倒要看看咱们谁判的罪大!”梁清清说完,上前几步就要把丁爱霞从地上拉起来。

    一听还有可能偷鸡不成蚀把米,丁爱霞哪愿意啊,往后躲开梁清清的手,眼神躲闪喊道:“你别碰我,我不去了,今天就当是我倒霉!”

    “那不成啊,怎么成你倒霉了?明明是我倒霉,我今天第一天上工,兢兢业业干活,结果你三番五次地挑事,我是哪儿得罪你了吗?”梁清清想不通这点,索性顺势问了出来。

    丁爱霞躲开梁清清的注视,自然不会承认她刻意针对梁清清的事实,但还是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苏津川所在的方向。

    梁清清敏锐捕捉到这一点,顺着丁爱霞的视线望过去,就瞧见了苏津川的身影。

    “……”好好好,又一个拜倒在男主光环下的恋爱脑。

    “你在好好干活?”丁爱霞不说话,谢庆宝倒是没忍住插了句嘴。

    “对啊,这事小组长都能给我作证的,是吧,秦知青?”梁清清对于这事可是半点不心虚,脸上表情坦坦荡荡,理直气壮的很。

    突然扯到自己身上,一直站在旁边看戏的秦珍连忙点了点头,“是,今天上午梁同志干活确实很认真,没有偷懒。”

    “!”得到秦珍认证,一直抨击梁清清是反面例子的谢庆宝惊住了,没想到梁清清真的改邪归正了,那刚才他岂不是冤枉她了?

    “还请大队长给我们做个主,陪着一起去县城公安局讨个公道,我不能白白被丁爱霞给欺负了!”

    虽然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是……

    众人看了一眼完好无损的梁清清,又看了一眼鼻青脸肿的丁爱霞,皆默默往后退了一步。

    出于先前不分青红皂白就教训了梁清清两句的愧疚,谢庆宝刚想答应下来,就听到旁边响起一道反对的尖叫声。

    “多大点事儿,去什么公安局?闹大了,咱们村肯定挨批评,以后想在公社里出头就难了!都赶紧给我干活去,今年的先进大队都不想要了?”村长谢长昆气得脸红脖子粗,然后指着梁清清骂道。

    “梁清清,你别以为干了一天活就有多么了不起,有本事就坚持下去!还有,你平时好吃懒做,在村里横行霸道,拖集体后腿也就算了,今天居然还不为村子的集体荣誉考虑,一心想闹到村子外头去,你想上天啊,这简直胡闹!”

    “村长……”梁清清抿起嘴,有些不服气,站在她旁边的范彦行见她委屈,刚想帮忙说几句话,下一秒唇角就没忍住抽了抽。

    “村长,是丁爱霞说要报警的!”

    他在担心什么,这个世上还能有人让梁清清吃亏?思及此,范彦行失笑般用拳头抵住唇角,随后微微侧头看向她,在瞧见那双勾人狐狸眼中闪着的蔫坏后,彻底安了心。

    一旁的丁爱霞本来在听到谢长昆对梁清清的指责后,就算脸上的伤再痛,都没忍住笑了出来,可还没笑两秒,那嘴角的弧度就瞬间僵在了脸上。

    这该死的梁清清居然告状!

    “丁爱霞原来是你在肆意破坏集体荣誉!我觉得你这个年轻人思想有问题,没事找事干做什么?你先打人家闺女,后面挨打都是活该,乡里乡亲的,有啥事不能坐下来好好说?和气生财懂不懂!”

    “还有梁家的,多大年纪了还打架斗殴,说出去丢不丢人?但考虑到事出有因,这事就这么算了,但是以后村子里还有谁敢再打架,我肯定严惩!”

    “快散了,都给我好好干活去,谁敢偷懒,就别想要工分了。”

    直到最后一句话落下,大家才明白村长这是想大事化小,小事化无,演了一出黑脸戏!对此其他人都没有意见,反倒还乐见其成,毕竟事情本来就跟他们无关,而且大家都还想着努努力,争取今年评个优秀集体,让公社多奖励头大白猪呢!

    但要是这事闹到县城去了,那指定就评不上了!于是大家都顺着谢长昆的话往下说。

    “散了,散了,干活去咯。”

    “都是一个村的,睁只眼闭只眼就过去了,可别再起幺蛾子。”

    丁爱霞知道事已至此,就算再气愤,她这顿打都算是白挨了,况且就算再给她八百个胆子她也不敢再追究,万一耽误了村里评奖,到时候村民们一人一口唾沫星子都能把她给淹死,她这个外乡人还怎么在村子里混下去?

    想到这儿,丁爱霞咬紧了下唇,不甘心地从地上爬起来狠狠瞪了梁家所有人一眼,然后就跑了,她得赶紧去村医那儿买点药,虽然被打的不是很严重,但是脸上要是留疤了那岂不是更嫁不出去!

    而一直提防着丁爱霞再起坏心思的梁清清见她跑的方向跟上工的地方完全相反时,赶紧开口向谢庆宝打小报告,“大队长,丁爱霞旷工,快扣她工分!”

    丁爱霞脚一歪,差点儿摔个狗吃屎。

    谢庆宝:“……”

    “知道了,这还没到上工的时间,该扣自然会扣,你少操心!”

    真是个活阎王!

    叮嘱他们赶紧去上工后,谢庆宝就背着手往村内走去,还有一大堆事等着他处理呢,哪有闲工夫一直在这里耗。

    “清清,你没事吧?要不是范知青及时跑过来告诉我,娘都不知道你被人欺负了。”见人走的都差不多了,马秀芝赶紧拉着梁清清的手上上下下看了个遍。

    “原来是范知青报的信啊。”

    听见这话,梁清清眸光闪了闪,尾音拉长,视线径直落在范彦行身上,“我没事,谢谢娘,大嫂,二嫂,还有……范知青。”

    嗓音轻轻柔柔,哪儿还听得出刚才半分的强硬。

    范彦行被她盯得浑身不自在,轻咳一声,“不用谢,举手之劳。”

    在丁爱霞和梁清清发生冲突的第一时间,他就察觉到了不对劲,但是他一个男人还是一个男知青,在外人眼里他和梁清清毫无关系,要是他出手帮忙肯定会惹人非议,到时候最受影响的还是女孩子的名声。

    这一点从上次苏津川在大庭广众之下帮助徐巧后村里就开始传无聊的绯闻,便能得到验证。

    所以他没有犹豫,立马跑去通知刚出村口的马秀芝,结果两人刚跑回来,就瞧见丁爱霞向梁清清动手的一幕,那一刻他不知道怎么回事,身体比脑子反应得更快,第一时间就冲了上去替她挨了一巴掌。

    不是很疼,但他却至今都记得在那之后,梁清清指尖滑过伤口的感觉,刺激,痒……

    “没事就好,一家人不说两家话。”马秀芝摆了摆手,转而看向范彦行,感激之情溢于言表,“范知青改天一定要来家里吃饭,到时候我让军强来叫你。”

    思绪被打断,范彦行猛地回过神来,眼神从梁清清身上收回,指腹摩挲掌心,像是害怕自己龌龊的心思被人知晓一般,他眼睫微敛,下意识地开口拒绝道:“婶子,不用了,这怎么好意思。”

    马秀芝态度却很坚决,“该好不意思的人是我跟你勇叔才对,上次你救清清回来,我们就该做这个东的,但一直没找到机会,这次又多亏了你,所以千万别客气了。”

    “你婶子说的没错,就当给勇叔一个面子。”梁学勇附和着说道。

    “就是,范知青你就答应了吧。”梁清清也开口邀请。

    梁军强更是上前一把揽住了范彦行的肩膀,“彦行,就给个机会让我们家好好感谢你吧。”

    见状,范彦行明白要是自己再推辞,这件事情会无限循环下去,便只能点了头。

    “清清你如果再遇到像刚才那种事情,一定要先来告诉我们,别自己傻乎乎往前冲,你这小身板一拳就能放倒,你大嫂,二嫂都是疼你,关心你的,不然刚才也不会跟着一起教训丁爱霞了,知道吗?”

    马秀芝拉了拉梁清清的手,给了个暗示的眼神,后者很快接收到,再次真诚地冲王晓梅和黄淑敏的方向鞠了一躬,“谢谢大嫂,二嫂,你们对我的好,我都记在心里的!”

    “都是一家人,我们作为嫂嫂肯定要护着小妹你的。”

    “哎哟,说这些干什么?之前不是说过一次谢谢了吗?”

    王晓梅和黄淑敏连忙把梁清清给扶了起来,刚才听丁爱霞说要报案进局子,说不后怕是假的,但是好在后来无事发生,还听了两次谢谢,心里多多少少得了一些慰藉。

    特别是王晓梅,她嫁进梁家这么多年,这还是第一次从梁清清嘴里听到一句正儿八经的感谢,心里的感受特别复杂,说句不太恰当的形容,还真有种苦尽甘来的感觉。

    而黄淑敏则更多的是感叹刚才没白帮忙,一举得了婆婆和小姑子两个人的欢心。

    见她们姑嫂之间的气氛比以往都更加其乐融融,马秀芝心里很是偎贴,同时也忍不住害怕起来,“清清你咋这么虎,公安局那地方是说去就去的吗?你居然还跟着丁爱霞一起起哄,我都快吓死了。”

    “哎呀,我可没真想去,就吓唬吓唬丁爱霞,谁知道她这么怂。”梁清清又不傻,正常人谁没事想去公安局走一趟啊?

    马秀芝差点被气笑,“那你说的那些什么罪也都是胡诌的?”

    “是啊,是啊,我咋可能懂那么多。”梁清清心虚地挠了挠额角,诽谤罪和故意伤害罪都是后世真实存在的罪行,但是她不是学法的,根本不知道国内对这些罪行的相关惩罚是哪年才正式开始实施的,所以这会儿也不敢承认。

    如果现在还没有开始实施,岂不是就露馅了?

    “你胆子可真够大的。”凭空捏造的就敢在大伙面前理直气壮地耍弄,这次幸好没人听出来,但要是下次碰上个懂行的,再当场戳穿,那到时候该怎么办?

    “下次可不许这样了。”

    “好嘞,好嘞。”梁清清嘴上答应的很快,但是到底听没听进去,谁又能知道?

    马秀芝叹了口气,简直不知道该拿梁清清怎么办才好了,但往好的地方想,小聪明耍的溜总比蠢里蠢气强。

    “范知青你和咱们家清清上工的地方是挨着的,麻烦你带她一块去,我怕丁爱霞那个疯婆子憋着坏躲在暗处又来找她麻烦。”

    “行,婶子你放心吧。”

    见范彦行答应下来,马秀芝才放心地招呼大家各自往上工地赶去,转眼间空地上就只剩下了梁清清和范彦行两个人。

    “要不要回去涂点药?都流血了。”梁清清率先开口打破宁静,放软的嗓音中满是心疼。

    范彦行下意识地伸出手捂住脖颈,“不用涂,等会儿就好了,快到上工的时间点了,我们快走吧,不然迟到了要扣工分的。”

    说完就往前带路,梁清清赶紧跟上。

    “你刚才过来救我的动作好快好帅啊,要不是你,那一巴掌肯定就落在我脸上了,范知青你人真好。”梁清清双手背在身后,脸上恰到好处地流露出小女儿家的崇拜表情,眸子一眨不眨地落在他身上,不错过对方任何情绪变化。

    试问哪个男人内心深处没有英雄情节?再加上被她这样的大美女又夸又捧的,范彦行还不得飘飘然起来?

    可是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范彦行根本没有按照她所预想的那样做,而是平淡地点了点头,继续往前走,走出去几米后见她没跟上来,还不忘提醒道:“走啊。”

    “……”梁清清唇角抽了抽,暗暗给自己打了气,三两步追上他的步伐。

    “范知青你看那边的天好蓝啊。”

    “是挺蓝的。”

    “范知青你平时空闲时候都在干什么啊?”

    “没什么可干的。”

    这天聊不下去了。

    真不愧是在书中单身万年的男人,也太难撩了吧!

    梁清清的积极性遭受打击,抿了抿唇决定先闭嘴,与其尬聊下去,还不如等组织好话题后再出击,不然要是让他觉得跟她说话是一件很没有意思的事,那可就前功尽弃了。

    正在纠结苦恼的梁清清丝毫没有注意到一旁的范彦行已经同手同脚走了好几分钟。

    夏日的微风是有温度的,拂过脸颊,扬起的是不为人知的淡淡红晕。

    没一会儿两人就走到了目的地,范彦行指了指不远处的南瓜地,开口道:“到了,我先去上工了。”

    闻言,梁清清扶了扶头上的草帽,扬起脸笑得跟朵花似的,“好,快去吧。”

    等范彦行往前走了两步,她又特意开口把他给喊住,然后压低声音,神神秘秘道:“下工后我在知青点后门那边的竹林里等你。”

    “有什么事情吗?现在说就行。”范彦行挑眉,直觉告诉他梁清清肯定打着什么歪主意,可是思绪在脑海里转了半天,愣是想不到正题上去。

    梁清清娇嗔他一眼,“急什么?我是有东西要给你,你一定要来哦。”

    说完,也不等范彦行回话,直接三步并作两步地顺着田坎朝南瓜地走去,麻花辫在空气中一甩一甩的,俏皮又可爱。

    范彦行看着那一蹦一跳的背影,唇角往上微勾,随后又猛地往下压,见鬼似的皱起眉头,一边转身往地里走,一边伸出手摸摸了摸脖颈上的红痕。

    是他的错觉吗?

    为什么感觉自打早上去了梁家开始,梁清清对他的态度就变得非常奇怪,像是刹那间就改变了对他的看法一样,从一开始的陌路人,到玉米地和赶狗事件后的嫌恶,再到瞬间亲近,最后一个阶段只用了一上午,不,甚至可以说几分钟。

    虽然上次进城买汽水后,她对他的看法应该是有所改观的,但是也不至于变化这么大吧?况且她还拒绝了他所谓的“喜欢”,直言他们两个可以当朋友而不是当恋人。

    但她今天的举动可不像是要跟他当朋友的态度,反倒分外热切。

    难不成是梁清清在婶子的提醒下突然良心发现,为了感谢他那天晚上没把她一个人扔在玉米地里,而是把她救回来了这件事情,所以才收起了满身的刺?

    除了这个理由以外,范彦行想不到其他的可能性来解释梁清清的反常,可说她反常,其实他更反常,明明这两天没有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却总忍不住笑,心脏也像是出了问题一样,时不时便不受控制地加快跳动,尤其是在看到梁清清之后。

    想了半天也想不通里面的弯弯绕绕,范彦行深吸一口气,最后把这一切都归咎到最近跟梁清清接触了太多次的缘故。

    “彦哥,知道你和梁家老二关系好,但是也不用为了他妹妹挨打吧,啧,丁爱霞这还真的下死手了,要是打到梁清清那细皮嫩肉的脸上,不得破相啊。”洪炜在范彦行过来的第一时间就迎了上去,在瞧见他脖子上的抓痕后,忍不住啧啧两声。

    “知道就好,人哥哥不在场,我这个当兄弟的不得冲前面护着?”范彦行拿起锄头就开始干活,随口回了句。

    “嘿,是这个道理。”洪炜想起那场面,嘴角一咧,嘀咕道:“但当时不知道的看了,还以为你是梁清清她男人呢,亲哥要是在场的话估计都没彦哥你跑得快。”

    石块砸碎的巨响掩盖了洪炜的声音,范彦行没听清,偏头疑惑地冲他挑眉,示意他再说一遍,但这种调侃的话,后者怎么敢当着本人的面再提一次?

    再说了,洪炜记得范彦行最讨厌别人拿他跟女同志一起开没边界的玩笑,便飞快地摇摇头,摆手道:“没什么,没什么。”

    下午日头大,大家干活的劲头明显比上午小了很多,但没有敢偷懒的,因为这同时意味着大队长和记分员来巡查的次数也会增多,万一被抓住了,那一下午可就白干了。

    梁清清自顾自地忙活着,腰酸了就蹲着,腿麻了就站着,各种姿势都换了个遍,但手里的动作却没慢大家多少,认真到就连丁爱霞什么时候赶来上工了都不知道,还是听到旁边人的抱怨声才知道的。

    “丁知青脸上涂的什么?熏死人了。”

    闻言,梁清清抬起头望过去,隔老远就瞧见了丁爱霞脸上绿油油的一片,不知道涂了什么草药,味道大得很,大家都捂着鼻子离她远远的,气得她跺了好几次脚。

    只看了一眼梁清清就收回了视线,不关她事,她现在只想快点下工,然后去办正事!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里的祈祷起了作用,时间飞速流转,隐隐可见夕阳挂在山头,昏黄的光铺满田野,美不胜收。

    “小妹。”听到这个声音的时候,梁清清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抬头一看,居然还真是她二哥梁军强!

    “二哥?”喊个人的功夫,梁军强已经从田坎上跳下来到了跟前,咧着个大嘴笑得一脸灿烂,“我来帮你干干活,你第一天上工身体肯定吃不消。”

    梁清清闻言一愣:“那你自己的活计呢?”

    “我干完了才过来的。”梁军强摆摆手,弯下腰就开始干起活来,“你在旁边坐着歇一会儿,等下工了我们就一起回去。”

    梁清清感动的差点哭出来,那首歌怎么唱来着?世上只有哥哥好,有哥的孩子是个宝!

    “谢谢哥!你就是这个世界上最最最好的哥哥!”

    嘴甜的话跟不要钱似的往外冒,听得梁军强脸都快笑烂了,“快坐着去吧。”

    “好嘞。”梁清清没有推辞,直接一屁股坐在了一旁的田坎上,从来没有经历过如此高强度的农事活动,她实在累得够呛,现在一松懈下来就感觉浑身的骨头都快散架了。

    脖子不是脖子,腰不是腰,腿不是腿,那全都是疼痛啊!

    “真不要脸。”就在她闭眼休息的时候,一道不和谐的嗓音传进耳朵里,梁清清眼睛都不用睁开就知道是谁,直接冷声回应道:“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有本事你也去喊你哥哥来帮你啊。”

    丁爱霞咬牙冷哼一声,不说话了。

    有了梁军强这个强劳动力的帮助,南瓜地的完成进度都快了很多,大家喜闻乐见,哪还会计较旁的。

    不光他们心里美,梁清清心里也同样美得很,下工后和梁军强一起走在田坎上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天,余光却特意往修沟渠的方向瞅了好几眼,但是却没看见想看见的人,估计是先走了。

    反正等会儿还要再见,梁清清便收回了视线,耸耸肩跟着大部队去仓库还了工具。

    回答家,梁清清一进门就找到马秀芝问道:“娘,你上次给咱爹涂的那个药膏呢?”

    “问这个干啥?你伤到哪儿了?”马秀芝第一反应就是紧张地打量起梁清清,后者连忙摆了摆手:“我没伤到,就是今天范知青不是替我挨了一巴掌吗?我想给他送点药去。”

    “哦哦,原来是这样。”马秀芝松了口气,刚想说其实那点伤,不涂药两天也就好了,再说了乡下地方范彦行又是皮糙肉厚的大男人哪用的着那么讲究,又不是什么大病。

    但是转念一想,再怎么着他也是为了清清才受的伤,就算不需要,他们家也得表示一下。

    于是马秀芝一拍手,欣慰道:“还是我闺女心细,娘都没考虑到这点,你等着,我进屋给你拿去。”

    这药是当初原主偷骑村长家的自行车,膝盖给摔破了,哭着喊了好几天怕留疤,马秀芝心疼才咬牙花大价钱去县城医院里买的,要不然根本舍不得买。

    但是一分钱一分货,这药成效好,见效快,甩一般的药一大截。

    可药拿到手后,却没能送出去,因为还没等她出门,就听到大队长举着个大喇叭沿着村道喊:“紧急通知,未来连着一周都有特大暴雨!全村在村口集合,抢收!”

    第20章 大雨

    这个消息无疑是晴天霹雳,这大热天的,要是再连下一周的暴雨,庄稼岂不是都要烂在地里了?大家伙忙活几个月的努力全白费,下半年吃什么?给上头交什么?

    想明白里面的利害关系,所有人都不敢再耽搁,直往村口跑。

    “咱们这饭还没吃呢。”黄淑敏看着刚摆上桌的饭菜,脸皱成了苦瓜,累了一下午,肚子咕咕叫,还没来得及吃上一口就要赶去集合,还让不让人活了。

    “把玉米饼子分了,一人揣两个,今天估计要忙到天黑了。”夏天天黑的晚,起码还要再干两个小时才能下工,要是不吃点东西,哪有力气坚持这么久,马秀芝一锤定音,和王晓梅一起给大家分饼子。

    梁清清随手将药膏塞进兜里,上前帮忙,又偏头看了眼门外夕阳满天的好天气,没忍住嘀咕了一句:“太阳晒死人了,真的会下暴雨嘛?”

    话音刚落,她脑海中突然想起一个书中的关键剧情。

    这场雨该不会就是那场将男女主困在公社小学好几天的大雨吧?

    书中的时间线都很模糊,并没有说明白到底是哪天发生的,只大概说明了是夏天,梁清清以为还要往后靠,没想到这么快,就在她开始上工的第一天就发生了!

    说是暴雨还真的就是暴雨,豆大的雨珠又快又急一连下了一个多星期,电闪雷鸣,大树都倒了好几棵,小树更是数不清,雨水漫过了膝盖,村里地势稍微低一点的人家都被淹了,大部分人都借住去了亲戚家。

    大坪村居民区紧挨着山河,要是发生泥石流之类的自然灾害,后果简直不敢相信,但万幸这些最坏的情况都没有发生。

    村里组建了救援队负责搜救受困的村民,但这种情况下大家都自顾不暇,谁还能去管别人的闲事。

    公社小学里的老师总共就三个,其中两个都是附近的村民,在疏散完学生后就各自回家了,宿舍内只留下徐巧一个人。

    小学所处的地理位置较高,大概率不会被水淹没,所以村里的救援队只在一开始去看了一眼,见没有大碍便没有再去过了。

    谁曾想徐巧没有被水淹死,却差点饿死在学校里。

    由于雨越下越大引起了山体滑坡,唯一通往公社小学的路被堵住,她出不去,别人也进不来,负责给学校送粮食的人又忙于救灾,再加上他以为徐巧一个女孩子肯定不会独自在这种情况下留在学校,便没有送了。

    好在苏津川心里一直挂念着她,在察觉到徐巧有可能被困后,便第一时间冒着风雨和危险带着物资绕路去救人了,可谁曾想雨越下越大,等他想走的时候,根本就走不了了。

    结果两人都被困住了,只能被迫孤男寡女地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

    被困的几天里,苏津川维修小学里漏水的地方,徐巧就递工具,徐巧做饭打扫卫生的时候,苏津川就负责打下手,两人男耕女织,一起干活,一起看书聊天,关系突飞猛进,度过了一段很是温馨的时光。

    在这期间,两人还一起商量着写了一份详细科学的灾后重建计划,在脱困后便交给了公社,不仅得到了上头的夸赞和奖励,还在村里的名声越来越好。

    徐巧涨了工资,苏津川则是升任了村里的带队组长,每天额外多两个工分。

    两个工分听起来不多,但是一年就是七百三十个工分!能多分很多粮食!

    不愧是主角,这待遇梁清清光是看着都觉得眼红。

    不行,在男女主谈情说爱的时候,她也得做点什么,既然提前得知了村子将会遭遇洪灾,损失惨重,她怎么能坐以待毙,至少要帮村子和家里减少一些损失!

    而且,她要是想在日后广播站建立起来后成功当选广播员,安安稳稳工作下去,依照她现在的坏名声肯定是不行的,也得改观一下大众的看法,不然就算靠着实力任职,以后也少不了被嚼舌根。

    想到这,梁清清脑海中浮现出许多想法,心脏跳得飞快,但在这之前,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做。

    她一把拉住马秀芝的胳膊,急切开口道:“娘,我们家得准备一些沙袋和防水布,不然到时候下大雨,咱家被水淹了可怎么办?家具和粮食泡水了肯定是要长霉发烂的,对了,还要准备一些感冒药。”

    黄淑敏在旁边听了一耳朵,感觉梁清清太过小题大做,皱起眉头道:“没必要吧?平时又不是没下过大雨,咋可能把房子淹了?”

    梁清清摇摇头,“这次不一样,以前村里哪次因为下雨抢收过?我觉得还是以防万一准备一些比较好,再说了沙袋又不要钱,拿着化肥袋子去河里装些细沙回来不就行了?顶多防水布和感冒药要花一些。”

    厨房一时间陷入一阵沉默,其他人对视两眼,觉得梁清清说的有道理,但又觉得大惊小怪,马上就要开始抢收了,累的要死,谁还有闲工夫去干这些有可能是无用功的事?

    见此情形梁清清简直都快急死了,要是她手里有钱早就冲去供销社买回来了,哪还用的着在这儿耗时间?好在就在这个时候,门外传来了一道赞同的声音。

    “我觉得小妹说得对,就算雨下的没有想象中大,花钱买的防水布和感冒药也不算浪费,以后总能用得上。”梁书强怀里抱着梁长松走了进来,继续补充:“等晚上下工了,我问村长借一下手电筒,去河里捞沙。”

    梁书强读书多,是家里最有文化的人,他的话有一定的说服力,还在犹豫的马秀芝当即点了头:“我看行,反正后院放柴的地方也需要换新的防水布了,那我去买,你们赶紧去村口集合,我买完就赶过去。”

    见这事成了,梁清清松了口气,忍不住又提醒道:“家里屋顶和窗户也要加固修整一下吧?”

    “这事交给我,明天再抽空弄。”梁学勇站在院子门口,催促道:“快走,大队长已经开始骂人了。”

    “行!”

    王晓梅赶紧让梁书强把松子放下来,仔细叮嘱道:“等会儿我们都不在,松子你好好待在家里别乱跑知道吗?”

    “知道。”松子小脑袋点的飞快。

    梁清清看他浑身脏泥,不知道去哪儿调皮了,没忍住装作凶巴巴的模样开口道:“松子,小姑姑我最讨厌跟脏兮兮的小孩说话了,你以后再这样把衣服弄成这样,我就不理你了。”

    “听到小姑姑的话没有?等会儿吃完饭,自己把衣服换了。”

    王晓梅见梁清清帮自己管教儿子,微微勾了勾唇,要知道以前她这个当小姑姑的可是看松子很不顺眼,恨不得他越变越坏才好,这样就没人跟她抢家里最受宠的地位了。

    但最近梁清清性子越变越好,连带着对松子的态度都变了,不光时不时带着他一起玩,而且还教他背书认字,今天甚至还教他爱卫生了!

    “我再也不这样了。”松子扯了扯衣角,想要将裤子的脏污全部遮住,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梁清清,回答得很大声和干脆,可是后者早就跟着马秀芝出了门,并没有注意到松子期盼的视线。

    安顿好家里的小孩儿后,一家人匆匆往村口赶,等他们到的时候,这里已经聚集了不少人,叽叽喳喳的吵个不停,有抱怨下工后还让来干活的,也有对暴雨预警真实性忧心忡忡的。

    高台上,村里所有的领导全都在上面站着,由大队长牵头争分夺秒地安排任务。

    在这种紧要关头,女人当男人使,男人当牲口使,谁也别想偷懒,最重要的便是在雨水落下来之前抢收最多的粮食,将损失量降到最低。

    梁清清站在人群之中,眼神死死盯着谢庆宝,等散会之后,她赶忙抓紧机会凑了上去,“大队长,我有事情跟你说。”

    “什么事都晚点再说,我现在忙的很。”谢庆宝一看是梁清清,心里暗道不好,今天一整天都没少见她,但一见准没好事,他还要赶去粮仓清点粮食,哪有时间搭理她?

    见状,梁清清连忙追上谢庆宝的步伐,语速很快地长话短说问道:“村里有没有准备沙袋和防水布?”

    “有!”这不是废话吗?这种应急物品仓库里一般都会囤几个,以防万一。

    “但是数量不多吧?大队长,这次雨肯定会下得很大,我觉得很有必要再多准备一些,到时候粮仓要是被淹了可怎么办啊?”梁清清满脸急切,看上去是真的在为此事担心。

    谢庆宝诧异地瞅了梁清清一眼,没想到她这种小年轻还会关心这些,语气顿时和缓了不少:“用不着这么担心,往年夏天也连下过一周的雨,没事的,你别在这杵着了,赶紧去地里帮忙吧。”

    “不一样!我之前看过报纸上有一篇报道说是隔壁省也发生过这种情况,好几个村子没当回事,没有做好预防工作,不光粮仓被淹了,就连村子都被淹了大半,村民们连住的地方都没有了,上头发了好大的火,好几个村官都被卸职了!”

    梁清清明白举例子说明的杀伤力,所以这会儿也不管其他的了,一上来就给谢庆宝开了个大招,果不其然听到这,他的神色才有所变化,眉头一皱问道:“你这是从哪张报纸上看来的?我天天看报纸,我咋不知道呢?”

    胡诌的呗,你当然不知道了。

    “大队长你先别管我从哪儿看到的,现在当务之急是赶紧安排人去做沙袋,去县城里抢购防水布和排水管之类的啊!最好是能让每家每户加固一下房顶和门窗,装一些防水挡板或雨罩,雨要是渗到家里去了,那可就麻烦了。”

    “还有我刚才来的路上,看见咱们村的排水沟都被泥给堵住了,不及时疏通的话,下起大雨来后果不堪设想。”

    见梁清清说得认真,谢庆宝眉头越皱越紧,刚想说些什么,旁边却突然插进来一道声音:“大队长,粮仓那边来人催了。”

    “来了来了。”谢庆宝应声,快步越过梁清清就走了。

    后者张了张嘴,到底是没再开口喊住他,虽然有县里来的天气预报通知,但是谁能料想到会下那么大,那么久。

    现在正是抢收的关键时候,一个人恨不得分成两个人用,要是在这个时间点她毫无证据地劝大队长分出一批人去做预防工作,别说大队长了,就连她自己都觉得荒谬。

    算了,她还是先去地里帮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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