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梁清清一脸惊悚地看着眼前的男人,他生得高大,如山一般的身形将她困在怀里,有种难言的威迫感,刚才被她肖想的地方更是直愣愣地戳在她大腿上,通过薄薄的衣衫可以清晰地感受到那尺寸有多么的吓人。
她咽了咽口水,吓得浑身都在轻颤,刚才有多大胆,现在就有多怂。
怕范彦行改变主意,她讪笑一声,赶紧一本正经地点头:“你说得对,还是算了,当我没说。”
“真的算了?”范彦行捏了捏她屁股上的软肉,挑起一侧的眉头,故意拉长尾音:“其实我觉得先试试也未尝不可。”
“我说算了就算了。”梁清清捂住他的嘴,虚张声势地扬起头,“我觉得留在新婚夜甚好,甚好。”
一连说了两个甚好,也不知道是在强调什么,范彦行瞧她羞怯得眼睛都红了,怕再多说一句会让她恼羞成怒,再想哄好可就难了,便闭上了嘴,只是眸中的笑意是怎么都藏不住。
这个小怂包,胆子也就巴掌大。
他笑着摇了摇头,主动往后退了一步,将她从桌子上抱下来,然后伸出手帮她整理衣服,柔声叮嘱道:“我先出去,你等会儿再出来。”
梁清清乖乖点了点头,因为她也是这么打算的。
一场荒唐让她连着好几天看见范彦行都没忍住下意识地夹紧腿,好在这种隐秘的动作没人发现的了,不然她真的要臊死。
时间一晃,来到去省城报到的那天,一家人早上聚在一块儿吃过饭后,马秀芝再三叮嘱梁军强路上照顾好梁清清,才放心跟其他人一起去上工。
他们也想送梁清清去省城,可一大家子都去显然不现实,思来想去还是派出了家中力气最大的梁军强,既能提东西,又能保护两人的安全,简直两全其美。
本来这件差事是范彦行的,可是这几天他实在抽不出身来,隔壁公社产红砖,前天刚产出了一批新的,他得抓紧时间去买,不然去晚了,就只能再等下一批了。
而买了还要借村里的拖拉机去拖回来,这件事没个四五天根本办不好。
他本人倒是坚持要去送,可是却被梁清清给拒绝了,比起送她,还是早点把房子修好更实在。
早上的空气有些凉,梁清清穿了一件薄外套跟在梁军强身后一起往前走,有了上次去县城培训的经验,这次收拾的行李都少了很多,只带了必备的东西。
四个大包裹,梁军强一手一个,拎起来轻轻松松。
这个时间点大家都去上工了,一路上倒是没遇到几个人,梁清清乐得清闲自在,一上车就找了个最舒服的位置坐着,梁军强在她旁边跟座大山似的,整个人看上去兴奋异常,拉着她聊天。
“小妹你说省城是啥样的啊?我还没去过呢。”
“我也没去过。”
“听说那儿的房子比我们县城的房子还要高,马路还要宽。”梁军强脸上露出憧憬的模样,给梁清清科普他打听来的消息。
说着说着,他满眼冒金光地看了一眼梁清清,多亏了小妹,他这种泥腿子才能有机会去省城瞧上一眼,要知道村里很多人连县城都没去过呢!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车子终于晃晃悠悠的进了县城,他们一刻都不敢耽误,直奔汽车站,在买票窗口出示了村里的介绍信,然后又拿着车票去找车,占位置。
他们运气好,抢到了两个并排的位置,梁清清靠窗坐,梁军强就坐在她旁边。
从县城到省城要四个多小时才能到,梁清清一开始还有精力和梁军强一起聊聊天,到后面眼皮子就开始打架了,没一会儿就靠着窗迷迷糊糊睡着了。
等她再次醒来,车子已经进入了省城城内,梁清清一边揉着酸痛的脖颈和腰背,一边去看玻璃窗外陌生的风景,就如同梁军强所说,省城的楼房比县城的高很多,甚至六七层的房子都有,马路又宽又干净,在县城很少见到的自行车,在这里遍地都是。
梁清清还看到了几辆小轿车雄赳赳气昂昂的从大巴车旁边飞驰而过,这一幕引得车上的乘客纷纷侧目,一旁的梁军强更是恨不得把脑袋伸出去去看。
梁清清诧异地看了一眼梁军强,没想到他的反应会这么大。
她的视线太过强烈,梁军强被盯得有些不好意思,讪讪地摸了一下鼻子,解释道:“我还是小时候跟着娘去县城卖鸡蛋,看见过一次小轿车,所以……”
闻言,梁清清一愣,然后勾唇笑着压低声音道:“我还不是没见过几次,只不过我会装而已。”
听见梁清清的话,梁军强神色立马就变了,尴尬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灿烂大笑,他凑到她耳边嘀咕道:“我还以为就我一个人大惊小怪呢。”
“放宽心,又没人会笑话你,大家也都好奇着呢。”梁清清弯起眼眸,也小声回答。
她这话没说错,这年头小轿车是稀缺资源,大部分都是公家的车,只有符合条件的干部领导才能配有小轿车出行,平时普通人别说坐一坐了,就连看一看都得看运气。
但在后世,基本上家家户户都会买上一辆小轿车当作出行工具,如果不买车,还能打车。
除此之外,还可以选择更绿色快捷的地铁,高铁,飞机……
梁清清见识过未来生活中五花八门的交通工具,所以在面对现在的稀罕物小轿车时,她实在惊讶不起来,但是为了照顾梁军强的情绪,她还是装作讶然地陪着他说了一路。
两人在汽车站下车后,询问了工作人员省广播局的具体地址,又转了两趟公交车后,才总算到了省广播局的大门口。
相比于县广播局,省广播局就大气多了,铁大门紧闭,旁边还有身穿制服的保安厅,往里面看能瞧见几栋新建的六层建筑,整齐划一地排列开,配上恰到好处的绿化,气派极了。
梁军强都不知道该往哪儿看,往哪儿走,只能呆愣在原地痴痴地看着头顶上广播局的巨大招牌,心中的震撼是用文字形容不出来的,只隐隐产生了一个想法,他也想来这种地方工作。
此外,就是格外佩服自家小妹,她以后才是实打实地留在了这儿,端上了铁饭碗!
“二哥,走了。”
“哦哦哦,好。”
相比于梁军强,梁清清显得镇定多了,她从随身携带的包里拿着相关资料递给了门口的门卫,或许是田风椿打过招呼,门卫检查过信息无误后,就带着他们两个人往宿舍去。
“田副局交代过了,让你先把行李收拾好,再去她的办公室找她。”门卫跟梁学勇差不多年纪,笑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缝,看上去很亲和。
“好的,谢谢。”梁清清礼貌地颔首点头。
见她规规矩矩的,没有因为自己是播音员就看不起他这个门卫,老丁脸上的笑意真切了些,指着不远处的一栋高楼,“那儿第五层最里面就是田副局的办公室,你等会儿别找错了。”
梁清清默默记下,戳了戳梁军强的胳膊,后者想起之前她教给自己的事,立马反应过来,从包里拿出一小包腊肉干,笑着塞进老丁的怀里,“自家做的一些,您尝尝。”
“这怎么好意思?”老丁鼻子动了动,闻到了肉香,顿时眸光闪了闪。
“就是一点儿小心意,以后你们就是同事了,还希望您多多关照我妹子一下。”梁军强说起这些场面话来,他的神情有些不自然,好在皮肤黑,让人看不出异常。
老丁一听见“同事”二字,嘴角就忍不住微微上扬,应下道:“行,我在局里待了五六年了,以后有什么不懂的,只管问我。”
见事成,梁清清和梁军强对视一眼,皆松了口气。
初来乍到,多结交一些朋友只有好处没有坏处,而门卫虽然看起来不起眼,但是他们每天都在大门口,还要负责在局里巡逻,无论是大事还是小事都逃不过他们的眼睛,所以正是打听消息的好人选。
当然,梁清清也不是想打听什么多了不起的消息,只是想着在有需要的时候,她不至于孤立无援。
“你的宿舍在三楼,钥匙只有一把,丢了要交钱补,其他事情问你室友就可以了。”宿管说完,上下打量了一番梁军强,见他生得高大俊气,不免又瞧了一眼梁清清,见两人眉眼间十分相似,又想起两人以兄妹相称,才稍稍放下心来,但还是叮嘱道。
“女生宿舍,男生不要久留,要是被人发现让异性留宿,按照局里的规矩是要开除的,你们收拾好后来我这儿签个字就可以了。”
梁清清点点头,梁军强又给宿管塞了一小包肉干,这才提着行李往楼上走,拿钥匙开门后,就发现省广播局宿舍的环境比县广播局的还要好,不光面积变大了,而且每个宿舍只住四个人,最关键的是还有单独的淋浴间,以后洗澡她就不用拿床单遮挡了。
难怪人人都想往上爬,这肉眼可见的条件变化就是奋斗动力啊!
上床下桌的布局,只有靠门的一个床位空着。
两兄妹互相配合着,很快就把床板,桌子和柜子全给擦了一遍,快速铺完床后,又简单收拾了一下,梁清清就打算带着资料去找田风椿了,而梁军强则是准备回去了。
“怎么不在城里睡一晚,明天再回去,这样多累啊?”
介绍信都开好了,马秀芝也给够了钱,在家中说的好好的,谁曾想梁军强临了却改变了主意。
“今天长了那么多见识,我可一点儿都不累。”梁军强憨笑着揉了揉后脑勺,“再说了,这些钱存着还能多买两斤肉,让我睡招待所,我估计都睡不着,还不如快些回去,到了县里还能赶上最后一趟车回村里,明天直接上工多好。”
“二哥……”
梁清清话还没说出口,梁军强就撒丫子跑开了,像是生怕被她抓住非要让他睡招待所,直到跑到她再也追不上的距离,才慢下脚步,冲她挥了挥手,嘴角都快咧到了耳后根。
“清清,你休假了就回来,二哥和爹娘他们都会想你的。”
“我也会想你们的。”
见状,梁清清有些哭笑不得,既然梁军强都打算好了,她还能如何?总不能把他绑去招待所吧?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大门口,她才往田风椿的办公室走去。
第92章 救人
随着晚霞散发出的绚丽光彩,大巴车终于停进了汽车站。
梁军强急匆匆从上面下来往外跑去,计划赶不上变化,回来的路上遇上附近的村民赶羊群回圈,导致车在马路上等了半个小时才重新发动,耽搁了这么久,他不知道回村的最后一趟车有没有开回村。
如果没车了,他就只能走回去了。
微微叹了口气,他逼自己止住脑海中的胡思乱想,憋着一口气往村里的停车点跑去,两条长腿大步往前迈,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和速度,只是不经意的一瞥,却让他渐渐停了下来。
“干什么呢?”
待看清不远处的一幕后,梁军强毫不犹豫地指着那些人怒吼一声,为了送梁清清去县城,他特意问范彦行借了一套白衬衫和黑西裤,他们两人身形差不多,穿在身上意外的合适,不说话时,说一句翩翩公子也不为过。
只是如今配上他狰狞的面孔和喘着粗气的模样,倒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那些人似乎没想到这个点了,附近还有人出没,被吓得一哆嗦,只是一看对方是孤身一人便又壮起了胆子,举着手中的木棍,凶神恶煞地冲那个方向挥了挥。
“少他妈多管闲事,滚。”
福晋县的汽车站建的偏僻,附近除了几栋平房外,几乎没有人烟,只有再往前走几百米才有密集的人家,可以说在这儿干些什么坏事,估计没人会知道。
他们也是看中了这点,所以才敢对人下手,只是没想到会让人给撞见了。
“呜呜呜。”原本已经死心的女人听到有人出声又燃起了一丝希望,拼尽全力挣扎着,但是口鼻被人用力捂住无法发出声音,她只能瞪大一双眼睛望着巷口。
“婊.子,还敢喊!”其中一人正要教训教训,就被身边的人给拉住了,“哎,别打脸,之前那几个长得都丑,只有这个长得漂亮,等会儿我还有妙用呢。”
“也是。”
几人猥琐地对视一眼,明显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了。
他们正准备拉着人往巷子深处走,还没来得及动作,其中一个人就被踹翻在地,下意识地手一松,木棍就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梁军强捡起那根木棍,目光发狠,趁着对方还没反应过来,一棍一个,径直往腿上打,他使了八成力道,足够让人在短时间内站不起来。
“走。”梁军强有自知之明,他虽然力气大,但是打架并不是十分在行,要是一对一或者是一对二,他都有胜算,但是面对这么多人,他只有被打的份。
所以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见女人瘫在地上,像是被吓坏了一样,梁军强顾不上男女之别,直接将人背在背上,飞快地往外跑去,竟是比刚才跑得还快。
直到一口气跑进县城里面,见身后并没有追上来的人后,梁军强才慢下了脚步。
“谢谢你,放我下来吧。”这句话黄雅丽早就想说了,只是一直都没有合适的时机,这是她第一次跟陌生男人如此近距离的接触,心跳早就失控,一下又一下重重地砸在胸腔处,让人呼吸都变得紧促起来。
两人紧贴着的部位像是冬日火盆一样,烧得人皮肤滚烫,却舍不得离开分毫。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在那么多人手中救了她的缘故,黄雅丽觉得只要待在他身边,就是温暖安全的港湾。
“哦,好。”猛地听见她的声音,梁军强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随后赶紧将人放在地上,“抱歉,事出紧急,我……”
见他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的憨傻样子,黄雅丽原本沉重害怕的心情都轻松了不少,偷偷用余光仔仔细细地打量面前的救命恩人。
他生得牛高马大,足足比她高了一个脑袋,身上的腱子肉强壮,却又不是过分夸张,恰到好处的带着一股男人味,比她身边那些弱不禁风的男同事要强得多。
脸生得俊气,五官立体,尤其是那双狐狸眼,自带风流,好看极了。
只是这双眼睛怎么这么眼熟?就好像之前在哪里看见过一样。
暂时压下脑海中的疑问,黄雅丽深吸一口气,郑重地冲梁军强鞠了一躬,“这位同志,谢谢你救了我,还请你陪我去一趟公安局,我要把那些畜生送去坐牢,让他们获得应有的惩罚!同时也是为了避免别的女同志再遭毒手!”
这番话说得掷地有声,在梁军强心中荡起不小的涟漪。
平常女孩子遇到这种事一般为了名声考虑,都会选择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怎么就她不一样,居然还主动要求去公安局?要知道这种事情一旦传出去,不管真相如何,闲言碎语定不会少,甚至她以后的婚配都会受到影响。
难道是因为她年纪小,还不知道这里面的弯弯绕绕?
看着跟梁清清年纪差不多大的小姑娘,梁军强虽然钦佩她的勇气,但是也忍不住跟她细细分析了其中的利弊。
闻言,黄雅丽诧异地看了一眼梁军强,没想到他会跟她说这些,心中涌上一丝感动的同时,也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谢谢你为我考虑,只是如果人人都这么想,那那些人就永远不会有被正法的一天,我不会后悔我今天做出的选择。”
“好,我跟你去公安局!”
梁军强来过县城的次数屈指可数,根本就不知道公安局的大门朝哪边开,只能跟在黄雅丽身后往前走,两人之间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她却总是控制不住的往后看,等确定他就在身后,才能安心地继续往前走。
见状,梁军强不动声色地上前几步跟她并肩而行,甚至依着她的步伐慢慢往前走。
或许他自己不知道,他这样的大高个走这样的小步子只会让他看起来呆呆的,黄雅丽勾了勾唇,悄悄捂住了又开始飞快跳动起来的心脏。
两人一到公安局就分开进行了笔录,黄雅丽记性好,以前在广播局报道过类似案件,所以在出事的第一时间就记下了那几个人的相貌特征,此时在女公安的安抚下,更是消除了恐惧,没有差错的将每一个信息点都说了出来。
她今天是专门请了假和父母一起去隔壁县城看望病重的外公,由于第二天还有重要的工作要处理,所以她就提前一个人坐大巴回来了。
但谁曾想会在汽车站附近遇到这种糟心事,好在最后被梁军强给救了,不然她的一辈子就要毁了。
公安局对这类案件很是看重,在整理好信息后,便调集人手抓紧时间去抓人了。
黄雅丽想第一时间指认罪犯,不肯回家,女公安就让她留在了公安局,还端来了热水给她喝。
“我也一起。”
见状,梁军强原本想离开的步子停了下来,他是目击证人,留下来一起指认会更有说服力,更何况现在最后一趟回村的车肯定早就开走了,他与其连夜走回村,还不如在公安局的椅子上将就一晚,明天一大早再回去也不迟。
“谢谢你,梁同志。”黄雅丽感激地看向梁军强,从公安对他的称呼,她知道了他姓什么,居然姓梁,这个姓氏跟清清的一样。
她那双葡萄大的眼睛里面闪烁着亮光,凌乱的长发被解开披在肩头,黑发白肤,漂亮到让人挪不开眼,只是对视了一眼,梁军强就下意识地偏头躲开了,轻咳一声,“不用客气。”
他们说到底还算是陌生人,干坐着没多久气氛就开始变得沉寂下来,往日话多的两个人此时不约而同地被无形的针线缝上了嘴,竟是一句话都不肯多说。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入了秋早晚温差大,黄雅丽喝完了热水就感觉身上开始泛冷起来,在她第二次忍不住搓了搓手臂取暖后,梁军强犹豫了一下,还是从包里掏出了自己的外套递了过去。
“洗了还没穿过,我妹妹非要我带上……你不嫌弃的话,就穿上吧。”
“谢谢。”接过来的外套跟他身上的白衬衫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她没有细看,但有些问题还是一目了然,比如起了毛边的袖口,打了补丁的衣角……
他的家庭或许并不富裕,可是黄雅丽却觉得没什么,一个人最重要的该是他的品行,早在他只身从那么多人手中把她救下来时,他就已经在她心中占据了至高点的位置。
更何况,这件外套虽然寒酸,可她却觉得这是这个世界上再贵重的外套都比不上的。
黄雅丽捏紧了手中的布料,她鼓起勇气扭头看向梁军强,脱口而出她这辈子最大胆的话。
“梁同志,我想嫁给你。”
*
“梁同志,我想嫁给你。”
梁军强猛地从床上坐起来,扭头却没有看见那张耀眼的美丽脸庞,他深深吐出一口气,抬起手用力擦了一把脸,自打从县城回来,这句话就在脑海中反反复复闪现,扰得他不得安宁,就连上工的时候都会走神。
他一个离过婚的农村汉子,哪来的本事娶城里姑娘?
他别的没有,自知之明倒是有的。
梁军强面无表情地穿好鞋子,出门洗了一把冷水脸,又认真洗漱了一遍,便开始给水缸里挑水,等水挑满了,家中其他人才陆陆续续起床。
“今天怎么起这么早,不多睡一会儿?”马秀芝打着哈欠,看了一眼满缸的水,又看了一眼在院子里扫地的梁军强,有些诧异地合上了张开的嘴,直觉有些不对劲。
但那边梁军强却是一如往常地笑道:“被蚊子咬醒了,醒了就睡不着了。”
这个天了,哪来的蚊子?
第93章 以身相许
“你妹妹房间里有药膏,等会儿我给你找些来涂涂。”
马秀芝虽然感到奇怪,但是也没有多想,见梁军强点头后,就转身往厨房去了,直到一连好几天都瞧见他被蚊子咬醒,方才确定了自己一开始察觉到的那丝不对劲不是错觉。
“说吧,遇到什么事了?”马秀芝看着刚从山上回来正在往后院搬柴的梁军强,环胸无奈地问道,这个老二也太老实了些,就他这样的性子根本瞒不住事儿。
梁军强放柴的动作一顿,垂下眼睫,含糊嗫嚅道:“我能遇到啥事。”
“嘿,你这孩子瞒得了别人,还能瞒得住你老娘我?”马秀芝三两步奔到梁军强身边,拍了拍那堆柴,“从小到大你心里一有事就喜欢给自己找事干,你瞧瞧,这几天家里都快被你砍的柴堆满了。”
“我只是闲得慌,找些事情干而已。”梁军强避开马秀芝的视线,逃似的往前院快步跑去,“我想起还有衣服没洗,就先不跟娘你说了。”
见状,马秀芝张了张嘴想要把他喊住,可是梁军强这态度明显是不愿意开口,孩子们都长大了,她事事都管反而会适得其反,还不如装聋作哑假装不知道。
只是……
马秀芝眉头微微皱起,眼珠子快速转了转,老二有句话说的没错,他能遇到啥事呢?
还没等她琢磨出个所以然来,这个问题的答案就自己送上门来了。
中午刚下工,马秀芝排队在仓库还了工具,正准备跟几个玩得好的姐妹一起往家的方向走,就看见住在隔壁的邻居朝着她跑来,边跑,嘴里还边喊:“秀芝!你们家门口等了好几个人,听说是城里来的。”
她这嗓门可不小,吼得周围的人纷纷朝他们看过来。
马秀芝满头雾水,他们家在城里可没有几个认识的人,难不成是来找清清的?一想到这儿,她丝毫不敢耽误,赶紧跟上邻居的脚步一起往回跑。
望着马秀芝飞奔离开的背影,有人忍不住酸道:“也不知道梁家走了什么狗屎运,自打今年起一桩桩好事全落在他们头上了。”
“可不是嘛,人闺女现在还去省城工作了,羡慕都羡慕不过来。”
“找的对象也有出息,你们瞧见没,范知青那房子修的可不小,用的还全是好材料,我估计没个几百块钱搞不定的。”
七嘴八舌讨论过后,只剩下一阵唏嘘,真是人比人气死人,他们咋没有这么好的命!
马秀芝着急忙慌赶回家,远远就瞧见人堆里有一抹熟悉的窈窕身影,眯起眼睛仔细一看,哎!这不就是清清在县城培训时玩得最要好的那个播音员吗?
好像是叫黄雅丽,对,雅丽!
她来这儿干什么?还带了这么多人。
抱着疑惑,马秀芝扬起笑脸迎了上去,“雅丽,你咋在这儿?”
听见这陌生又熟悉的声音,黄雅丽愣了愣,这个村子她是第一次来,怎么会有人认识她?
下意识地转过身循着声音望过去,待看清来人后,两只眼睛不由瞪圆,不敢置信地喊道:“婶子?”
她就说这个村子的名字怎么这么熟悉,原来是清清和丽兰的老家!真是太巧了。
见黄雅丽反应这么大,马秀芝敏锐地察觉到自己可能猜错了,她应该不是来找清清的,可是……
马秀芝不信邪地扭头看了一眼自家院子,对啊,没错,这就是他们家啊!于是她试探性地问道:“你是来找清清的吗?她不在,前几天上省城去了。”
“我不是来找清清的。”黄雅丽不是蠢货,几乎是马秀芝话音落下的一瞬间,她就明白了事情真相,这事用“巧”这个字来形容还不够,甚至说一句神了都可以。
谁能想到在汽车站附近将她救了的人居然是自己好朋友的亲戚!
“我是来找梁军强同志的。”
“什么?”这下轮到马秀芝震惊了,她张大嘴巴,好半响才回过神来,赶紧将人往屋里请,“我们这儿刚下工,军强应该要等一会儿才能回来,咱们先进屋坐,这几位怎么称呼?”
“这是我的父母,几位堂哥和弟弟。”
互相自我介绍之后,大家才往院子里走,几乎每一个人手中都提满了东西,大大小小的包裹简直数不过来,看得马秀芝心惊不已,她的亲娘哎,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军强怎么和雅丽扯上关系了,而且对方还提这么多东西上门,过年走亲戚都没有这么走的。
但好在看样子,不像是军强在外面闯了祸。
马秀芝稍微安了点儿心,将他们都请进堂屋里后,就赶紧去倒水,忙活好半响才来得及坐下,这个时候,家中的其他人也陆陆续续回来了,瞧见这阵仗都停在院中,不敢进屋。
“这是我丈夫,大儿子和大儿媳,还有孙子。”
“书强去找找军强,他怎么还没回来。”
“好。”
十几号人都坐在堂屋里,大眼瞪小眼,气氛显得稍许沉默和诡异,好在马秀芝是个会来事的,主动挑起了话题,“你们来找军强是……”
“梁同志救了我们家女儿,我们这次是特意来感谢的。”黄父站起身,紧接着所有黄家人都站了起来冲着梁学勇和马秀芝的方向鞠了一躬。
“使不得。”梁学勇和马秀芝受宠若惊,连忙把人扶起来,然后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迷茫,“这事我们家老二没跟我们说过啊。”
黄母抹了抹眼角的泪,闻言有些诧异,“梁同志没提过吗?要不是他,我女儿可能……”
“梁同志是个好人,他估计是为了我的名声着想,所以才没告诉你们。”黄雅丽挨着黄母坐着,见状握了握她的手,然后才继续道:“但是这里没外人,况且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有错的也不是我。”
话毕,黄雅丽深吸一口气才把事情经过都说了一遍。
“我呸,这些人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怎么能干出这种事。”马秀芝听得眉头紧皱,黄雅丽跟清清差不多的年纪,遇到这种事情肯定吓坏了,她心疼地望着黄雅丽,无比庆幸自家儿子没有临阵脱逃,而是勇敢地救了人。
晚上一定要给他多煮几个鸡蛋补补。
“好在那几个畜生已经被抓住了,听公安局的意思,是要木仓毙,一个都跑不了。”黄母眸中闪过一丝痛快。
“该!木仓毙都是便宜他们了。”
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马秀芝可算是知道梁军强这段时间的反常是因为什么了,这个傻孩子,救人是好事,怎么也能憋着不说,亏她还以为他是遇到什么麻烦事了。
刚想到这儿,那所谓的“麻烦事”就冒了出来。
“其实我们今天来还有一件事,我家闺女说自古以来救命之恩要用以身相许来报答,她对梁同志很有好感,所以想问问你们做父母的有没有这方面的意思。”黄母提到这件事情的时候,面上的神情有些古怪和不自然,下意识地用余光瞥了一眼身侧的黄雅丽。
这丫头,人男同志都拒绝她一次了,她居然还不死心,硬要来问问人父母的意愿。
说实话,她是有点看不上梁军强的家世背景的,更何况他还是离过婚的,可是架不住自家闺女喜欢,再加上他还救了她一命,这救命之恩大于天,再看不上也只能点了头。
只是来这里后,她倒是改变了想法,就凭梁军强这么多天都能对救人的事守口如瓶,没有大肆宣扬,就足够证明他是个品行端正的好男人。
再加上,这梁军强居然是梁清清的亲二哥!
这位梁清清她没少听闺女提起过,年纪轻轻就能被选去省广播局,可见是个有本事的,未来前途自是不可限量,能培养出这样优秀的女孩儿,梁家不说多厉害,家风肯定是不错的。
今日见过梁家人,也印证了她的猜测。
现在就看梁家父母的态度了,是赞同,还是反对,都在他们的一念之差。
“以身相许?”马秀芝和梁学勇这颗心再次悬在了半空中,第一反应都是怎么可能,依照黄雅丽的条件想找个更好的,简直轻而易举,咋就看上他们家军强了?
但感情的事情,谁又能说得准。
反复斟酌过后,马秀芝开口道:“我们倒是没意见,但咱们家孩子的婚事一向都是他们自己做主的,这还是得问问军强的意思。”
听见这句话,黄雅丽心都凉了半截,苦笑道:“梁同志之前就拒绝过我。”
“……”
梁军强是眼瞎了吗?这么好的姑娘摆在眼前,还主动要嫁给他,他怎么就给拒绝了?
马秀芝恨铁不成钢地拍了拍大腿,但是知子莫若母,她怎么会猜不到梁军强拒绝的理由,不由在心中叹了口气,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活得太清醒,自打离婚之后更是封闭了内心,整个人都变得不自信起来。
他肯定是觉得自己配不上黄雅丽,所以才会拒绝得那么干脆。
但一个人的反应说不了慌,他这么多天的魂不守舍都说明了他对她并不像表面所表现的那样无动于衷。
马秀芝搓了搓掌心,不想自己儿子未来后悔,于是趁着梁军强还没有回来,直接咬牙道:“如果你真的喜欢我们家军强的话,这门婚事我做主同意了。”
“我喜欢梁同志!”黄雅丽没想到事情还有转机,当即站起身来,大声回答道。
黄家人不约而同地都捂住了脸,有些没眼看。
他们向来知道黄雅丽是个风风火火的性子,但是没想到她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把内心想法说出来,女孩子的矜持都喂了狗了。
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匆匆迈进门的高大身影。
第94章 电话
梁军强杵在原地,耳尖微微发热,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可是她脸上的笑容不似作假,整个人只差开心得跳起来。
“那我以后就是清清的嫂子了?”黄雅丽葡萄大的眼睛里装满兴奋的星光,嘴角的弧度降都降不下去。
“是。”马秀芝见她发自内心的开心,也不由被感染到勾起了唇角。
“太好了。”黄雅丽没想到还能和清清有这样的缘分,眸子弯了弯,可是这份高兴还没有持续多久,就被门口的声音给浇了个透心凉。
“我不同意。”
众人闻言,纷纷朝着说话之人看去,这是黄家人第一次见到梁军强,但是因为他说的话,大家的脸色都不算特别好看。
“梁同志……”黄雅丽喃喃叫了他一声,眼眶发酸。
梁军强偏头躲开黄雅丽的视线,手在身侧握成拳,他捏了捏掌心,继续往下说道:“我救人不是为了黄同志的以身相许,所以没必要这样。”
“我不全是因为这个原因想嫁给你的。”黄雅丽只觉得自己百口莫辩,那些从未有过的情绪在内心深处翻滚,让她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
“不管怎么样,我都不能娶你。”她有什么?他又有什么?两人天差地别,癞.□□想吃天鹅肉都不是这种吃法。
“为什么?你是不是……”黄雅丽眼睫颤了颤,泪珠子就往下砸。
“你们两个年轻人单独聊,我们都出去。”马秀芝担忧地看了一眼黄雅丽,然后重重叹了口气,她低估了梁军强的坚持,眼下这种情况,就算她这个当娘的点头同意了,他这个臭小子十有八九也会“逃婚”。
所以只有黄雅丽把梁军强说服了,这门婚事才有继续下去的可能。
“对,我们都出去。”黄母拍了拍黄雅丽的胳膊,如果这次梁军强还是不肯的话,那么她总该彻底死心了。
马秀芝最后一个离开,临了她还是没忍住转头道:“军强你心里怎么想的就怎么做,瞻前顾后算什么男人!”
说完,不等他反应,直接把门给关上,留给他们独处的空间。
黄雅丽盯着那扇被关上的门,心怦怦跳得飞快,婶子这话什么意思?难道他……
心里有了主意,眼中的泪便越发汹涌,哭得梨花带雨,好不可怜。
梁军强手足无措地望着黄雅丽,想要安慰,却说不出一个字来,因为他知道该怎么样才能止住她的泪,但是他不能说。
他不说,她说。
黄雅丽抬起头,用一双水光盈盈的泪眼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你是不是嫌弃我曾经被那些人差点儿……”
“怎么会!”梁军强连忙出声打断她的话,害怕她胡思乱想,更是坚定地给出自己的答案,“我不嫌弃,这有什么好嫌弃的?你别这么想。”
他话音刚落,她就立马接上:“那你为什么不娶我?你总要给我一个理由吧?”
“那是因为……”后面的话断在嘴边,梁军强烦躁地摸了摸后脑勺。
“我长得很丑吗?”黄雅丽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脸,不敢置信地往前走了两步,拉近两个人之间的距离,“所以你才没看上我?”
“你长得一点儿都不丑。”相反,他还觉得她是他见过长得最好看的女孩儿。
黄雅丽又往前走了一步,两人近到呼吸可闻,梁军强像是逃一般往后连连倒退了好几步,幸好,她没再靠近,只是站在原地揪着自己的手指,好看的五官挤在一起,竟是又哭了出来。
“那你还是嫌弃我。”
“我不嫌弃你。”梁军强扶额,只觉得小时候做数学题时都没有现在来得头疼,他想不明白,她怎么又绕到这上面去了。
“你不嫌弃我就娶我。”不知道是不是哭久了,她的声音都染上了一丝沙哑和哽咽,听上去楚楚可怜又蛮不讲理。
梁军强捏紧掌心,竭力克制住想要上前帮她擦掉眼泪的冲动,他苦笑一声,缓缓开口:“黄同志,抛开双方家庭不谈,我是一个离过婚的乡下汉子,每天在地里辛苦劳作才勉强够温饱,但是你不一样,你有正式的工作,风吹不到雨淋不到,以后有大好的前程。”
“如果不是这次意外,我们两个人永远都不可能产生交集。”
“我一无是处,根本就配不上你,我娶你只会耽误你的未来,你应该嫁给更好的人。”
黄雅丽听不得他这么贬低自己,一边拼命摇头,一边冲上前捂住了他的嘴,“什么是更好的人?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这天底下的男人在我看来都差不多,可是你不一样,你是第一个让我看一眼就心跳加速的男人,或许这就是书中写的一见钟情。”
“那天晚上我说要嫁给你,是有冲动的成分在,但是这次我是认真的,梁军强,不管你有多看不起你自己,可在我心中你都是最厉害,最棒的。”
“你知道吗?那天不止你一个男人经过,可是他们都害怕地跑掉了,甚至连帮我报个警的胆子都没有,我本来都要认命了,但是你出现了,还从那群坏人手中救了我,让我重获新生。”
“你那么善良勇敢,怎么会是一无是处?”
“一个人的出身是自己没有办法选择的,只要踏实肯干,怎么都能把日子过好,我根本就不在意另一半是地里干活的,还是坐办公室吃国家饭的,我只在乎他是不是我心里的那个人。”
一口气说了那么多,黄雅丽像是终于意识到自己的手还在梁军强嘴上捂着,连忙垂下头收回手,整个人肉眼可见地颓废下来。
“你不娶我,这辈子我就不嫁人了,反正周围的人都知道我的事情了,他们估计都跟你一样不愿意娶我。”
这句话像是一根尖刺插进梁军强的心中,他猛地抬起头,眼中布满红血丝,“你不能这么想。”
“人生短暂,能遇到几个意中人,错过就是错过了。”黄雅丽摇了摇头,像是看破了红尘,她叹了口气,勉强笑道:“瞧我,明明今天是专门来感谢你的,怎么变成专门来为难你了。”
“我们的事就……”算了吧。
“嫁给我吧。”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目光在半空中撞上,渲染出不同情绪的火花,黄雅丽喜极而泣,身体比脑子转得快,等她回过神,她已经扑进了梁军强的怀抱,手紧紧抱着他的脊背,就如同那天晚上一样。
有他在,总是格外有安全感。
从这一刻起,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未来究竟会走向何方都是未知数。
但此时此刻,他们是满足欢愉的,这就足够了。
*
远在省城的梁清清不知道自己即将拥有一位新嫂子,对方还是自己的好闺蜜!
她正在为田风椿给她的任务而挑灯夜读,头都快熬秃了,她有猜过自己的第一份正式工作是什么,但是万万没想到是去主持联欢晚会。
这次联欢晚会是由市农业局,市财政局,市公安局和市教育局共同举办的,说直白点就是相亲大会,到时候会有单身男女上台表演节目,而梁清清的主要任务就是说开场白和报幕。
这是她第一次从事这类的工作,说不紧张是假的,但好在田风椿还给她配了一位经验丰富的男搭档,到时候万一出现事故,还能有人救场。
宿舍内的其他人都睡了,只有她蒙在被子里打着手电背稿子,梁清清默默在心中背了一遍,没有出现差错,才关了手电筒。
将脑袋伸出被子里,梁清清缓缓闭上眼睛,来这儿快两个多星期了,明天晚上终于要上“战场”了,她心里自是百般滋味,但更多的还是期待。
她比任何人都好奇她能做到何种程度,只希望不要出岔子吧。
想着想着,便陷入了梦乡,第二天一大早,宿舍内刚有响动,梁清清就跟着醒过来了,手脚麻利地换衣服和整理床铺,然后默默去洗漱。
三个室友住在一起久了早就形成了自己的圈子,梁清清不愿意去挤,再加上她看得出来她们都不太看得上她的农村背景,有意疏远,所以便干脆一直独来独往。
几人相安无事,平时撞见了倒也会互相礼貌性地打招呼,算是真正的室友关系。
虽然没有相伴而行的朋友有些孤单,但是对于现在的梁清清来说,这反倒是一件好事,因为这样能保证她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工作上,努力学习,好早日追上其他人的步伐。
刚洗漱完,楼下就传来宿管的呼喊声,“312的梁清清,有你的电话。”
“来了!”
梁清清放下手中的毛巾,几乎是飞奔下楼,唇角控制不住地往上扬,因为她知道能给她打电话的就只有一个。
果不其然,才刚接起电话,就听到对面传来一道熟悉的低沉嗓音。
“清清?”
“我在。”梁清清不自觉地用手指绕了绕电话线,声音也放软放柔了些,是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撒娇语气,“怎么这么早来打电话?”
不用猜都知道,他肯定是坐最早的一趟车进的城,因为村里没有通电话,只能去县城的邮局才能打电话。
当初第一次收到他打来的电话时,梁清清又惊又喜,问他怎么知道省广播局女宿舍的电话号码,他还神神秘秘地说保密,说下次见面了再告诉她。
这种吊人胃口的事情,范彦行是越做越熟练,偏偏还能把她拿捏的死死的。
“今天是你的重要日子,我专门来提前恭喜你圆满完成工作。”范彦行轻声笑了笑,“如果这个点不打给你,你就接不到我的电话了。”
范彦行说得没错,她要提前过去熟悉场地,还要换服装做造型,肯定忙得团团转,别说回宿舍接电话了,就连热乎饭都不一定能吃上两口。
“咋就恭喜了,还没开始呢。”梁清清眼睫颤了颤,眸中笑意却越来越深,只觉得整个人都泡进了蜜罐子里,乐得都有些找不着北了。
她没想到她只是随口提了一句,范彦行居然记得这么清楚,还特意打电话来给她打气,这份用心是任何东西都比不了的。
“我相信我对象的实力,上天也不会辜负她的努力。”范彦行听出她语调微微上扬,显然是心情不错,连忙乘胜追击道:“清清,我好想你。”
突如其来的情话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梁清清下意识地“啊”了一下,脸上浮现出两朵红晕。
“我说,清清我好想你。”
第95章 欢愉
再次的强调微微加重了尾音,落在耳边,清脆有力,激起阵阵战栗。
梁清清缠绕电话线的手指互相摩挲着,像是想要借此平复飞快跳动的心脏,她轻咳一声,好半响才找回来自己的声音,“我也想你。”
话音刚落,就听到电话那头传来止不住的笑意,似乎是极其欢愉,可他笑得越高兴,她就越不好意思,脸上的温度逐渐攀升,她慌忙打断他,“好了,不跟你说,我还要去忙呢。”
“等一下。”
她停住要挂电话的动作,改而用微凉的手背贴了贴滚烫的脸颊,咬唇问道:“还有别的事情吗?”
“这个周末我来省城找你,我外婆他们想要看看咱俩的照片。”范彦行想起前两天收到的那封信,唇角不由往上勾了勾。
真不愧是他外婆,想的点子都跟他一样,先斩后奏,棋子落入棋盘便再无更改的余地。
“你外婆他们?”梁清清咽了咽口水,尽量让自己保持淡定,但是只要一想到原书中对他家庭背景的描写,这紧张感就不可避免地从心头涌上来,“那我们要去照相馆拍照片吗?”
“对。”范彦行颔首,视线下意识地落在手腕处的头绳上,听出她的情绪变化,柔声安慰道:“你放心,他们一定会很喜欢你的。”
“你怎么这么肯定?”他敢说,她都不敢信。
范彦行依旧理直气壮,“你这么优秀,又长得这么漂亮,谁不喜欢?而且有句古话说得好,爱屋及乌。”
虽然被他夸得忍不住嘴角上扬,但是梁清清心里清楚,在没见面前他们会喜欢她的最关键原因还是最后一点——爱屋及乌。
“拍照片最好还是穿白衬衫,到时候你记得穿上。”她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提醒他那日的穿着,这个年代的照相馆大部分以黑白照片居多,所以穿什么都不如白衬衫来得干净好看,瞧着也端庄板正些。
到时候长辈收到照片,对她的感官也会好一些。
“好,那时候我来广播局接你。”范彦行见她重视这件事,眸中的柔色更深,想到什么,下意识地就想说出来,但最终还是压了下来,想着等下次见面的时候再说也不迟,反正也没几天了。
两人约好大概的时间,又聊了两句,梁清清就率先挂了电话,给宿管电话费后就马不停蹄地往楼上跑,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后就从宿舍出发了。
她先去了田风椿的办公室,和她以及那位男播音员会合,随后三人乘坐局里的小汽车往联欢晚会的举办地点赶,这还是梁清清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坐小汽车,于是便没忍住好奇地四处打量了一番。
但车和车之间的差别能大到哪儿去,她只是瞥了几眼就收回了视线。
“别紧张,照常发挥就好了。”田风椿坐在梁清清身边,慵懒地将手靠在车窗上托着下巴,车窗外的风吹起她的短发,显得她整个人都平易近人了起来。
梁清清闻声望过去,点了点头笑着道:“好的,田老师。”
田风椿点了点头,随后就闭上了眼睛小憩,见状,梁清清也没再开口。
其实按照田风椿的职位,这种活动她是完全没有必要参加的,但她还是亲自去了,梁清清隐隐觉得这其中的缘由估计是在她身上,相处了这么多天,她看得出来田风椿对她寄予了厚望,平日里更是亲自指导,严厉和温和相互交叉着表现出来,让她不敢有丝毫的懈怠。
辛苦归辛苦,但是获得的成长却是十次县城培训都比不上的。
在任何地方都讲究个一脉传承,说句自恋的话,梁清清觉得田风椿这是把她当接班人培养着的,但她也不是没有依据的胡乱猜测。
一来,她是田风椿亲自从地方上破格提拔上来的,这份情谊自是旁人无法比拟的,谁也越不过去,再者因为这件事,可以说她得感激田风椿一辈子。
二来,来省广播局这么久,她也多多少少对领导层有所了解,几乎每个位高者身旁都有常伴其左右的学生,只有田风椿身侧空空如也。
当然她也有可能猜错,毕竟田风椿是个把事业看得比什么都重要的人,她有才学有能力,就算不培养接班人,日后退了,也没人敢不把她放在眼中。
不管猜对与否,田风椿对她的看重是毋庸置疑的,只要有这点,就足够了。
梁清清收敛思绪,趁着还有时间,便在脑海中又把稿子给过了几遍,直到看见车子缓缓驶入市教育局的大门,她才轻声开口将田风椿喊醒。
这次联欢晚会的地点在市教育局的报告厅内举办,这是市内为数不多的大型室内场馆,足足能容纳三百人,建得大方又气派,梁清清却没有心思也没有时间参观,她几乎一进门就被拉去换衣服化妆了。
场馆内没有换衣间和化妆室,只能临时腾出隔壁的两间屋子充当,此时里面挤满了人,全是今天晚上要上台表演节目的女同志。
梁清清瞥了一眼浑身不自在的搭档,笑着道:“你不用化妆,要不换完衣服,做好发型就出去等我?”
男搭档名叫李长国,长得国泰民安,今年二十八岁,已经结婚有两个孩子了,性子却开朗单纯,有时候甚至蠢得可爱,但是别看他其貌不扬的,去年年底在局里评选时却拔得了头筹,是个专业能力极强的播音员。
他算是梁清清在省广播局的第一个朋友。
“行,那太好了。”闻言,李长国如释重负,“那你搞快点儿,我们等会儿还得去彩排,确定最终的流程。”
“好。”梁清清好笑地弯了弯眸子,拿着衣服去了换衣间,给她准备的衣服是一套白衬衫和黑西裤,布料和裁剪都是上乘,只是尺寸有些大了,她便拿回形针给调整了一下。
这年头没什么化妆品,化妆师更是少得可怜,女同志们排着长队等着化妆,梁清清没时间耽搁在这上面,便跟化妆师商量了一下,在她给别人化妆的空档,拿她当时用不上的化妆品快速给自己化了个妆。
虽然化妆品不太行,但是她的手法是在后世练出来的,所以最终效果她还算满意。
“这位同志你化的也太好看了。”
“哪是化的好看,是人好看!能不能麻烦你给我也化一个?”
虽然被夸得高兴,但是她实在抽不出空来给旁人化,再者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梁清清便委婉拒绝了,好在她们知道她有事要办,并没有强求。
把长发简单弄了个盘发,梁清清就去找了李长国,他正站在舞台边上跟相关人员对接工作,一眼就能看见,“李同志!”
听见喊声,李长国回头一瞧,眸中不由闪过一丝惊艳。
“啧啧,难怪我媳妇儿说你跟天仙似的。”
“别打趣我了,咱们快开始吧。”
“行,田副局说她去找老朋友叙旧了,等会儿再过来,对了,开头的介绍领导环节多了一个人,你等会儿别说漏了。”
“多了一个人?哪号大人物临时要来啊?”梁清清有些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李长国笑了笑,指着她道:“哎,还真是大人物,听说是从首都过来巡察工作的,具体什么职位我就不知道了,上面只说介绍名字就可以了。”
“搞得神神秘秘的。”梁清清看着纸张上的“范方明”三个字,没忍住嘟囔了一句,但也没细想,当下最要紧的是彩排!
站在大舞台上看着下面一排排的空位,梁清清的腿都有些发软,好在走了几遍流程都没有出现差错,她才渐渐放松下来。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随着空位一个个的被人填满,联欢晚会总算是正式开始了。
因为好奇,在说完自己的词后,梁清清的目光不由朝着下方第一排的中心位置看去,相比于台上的灯光璀璨,台下的光线就显得昏暗许多。
那人端正坐在位置上,由于隔了一定的距离,她看不太清他的长相,但通过大致的轮廓来判断,对方一定生得不错,而且身材消瘦欣长,光坐着就比旁边的领导们高出半个头。
这时李长国刚好念到他的名字,他便站起来跟大家点头示意,不卑不亢,举手投足间都带着上位者的气息,让人倍感压力。
矜贵优雅,大权在握。
这样的人定是不好相处的。
梁清清暗暗给他打上了一个标签,随后赶紧回过神,微笑着道出今天的第一个节目名字,等李长国转身后,她紧随其后转身下台,一气呵成,动作行云流水,好看极了。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转身后,有一道凌厉的视线落在了她身上。
范方明一向对旁人的注视敏感,台上之人盯过来没几秒钟,他就察觉到了,所以在她打量他的同时,他也在用余光端量她。
漂亮,这是范方明对她的第一印象。
从容,这是范方明对她的第二印象。
年纪轻轻丝毫不怯场,倒是个有能耐,胆子大的女同志,国家就需要这样的新鲜血液,日后才能更加欣欣向荣。
想到这儿,范方明不由想到自家那个想自己闯出一片天的小子,听说他已经获批进入县财政局了,估计就是这两日入职。
好事,该恭喜他一声。
况且父子两人也许久未见了,刚好趁着这个机会见一面,顺便谈谈他年底回京探亲的事儿。
范方明打定了主意,便收回了心神,从始至终面上都没有泄露丝毫情绪,旁人只当他在认真欣赏节目。
第96章 见面
联欢晚会顺利结束,梁清清的表现有目共睹,回去的路上田风椿脸上是止不住的笑意。
“我那好友还专门跟我打听你,下次有空一起吃个饭。”
“好。”
这种好事,梁清清当然不会拒绝,与此同时一直压在心中的大石头也总算落了地,她明白经过这次的考验,她算是彻底在省广播局站稳了脚跟。
果不其然从第二天开始,上头就给她分配了正式的工作,让她接手城内红枫社区的广播播报,每天早上八点上班,晚上六点下班,周日休息。
虽说上班早,下班晚,但是实际上要工作的时间加起来却不超过三个小时,早上读晨报,中午读大领导语录,晚上读优秀文章,如果社区有事,也会提前跟她沟通,让她及时在广播当中通知大家。
其余时间都可以自由安排,所以梁清清还挺满意这项工作的。
不大不小的广播室可以说就是她一个人的独立办公室,轻松自在,没有人管束,再舒服不过,而她完成工作后,就会看书打发时间,什么杂书都看,但更多的还是看些课本文章。
她可没忘记两年后会恢复高考的事情,如果可以的话,她也想考个大学,毕竟大学生可吃香了,不光受人尊敬,还能提升阅历,享受各种福利补贴。
更重要的是,只要能考上大学就意味着她可以去往更大的城市扎根,或许能回到前世的家乡京市也不一定。
这是她来到这个世界后最想做的事情。
一开始她想靠着范彦行来实现这个目标,但近来这个想法却越来越淡薄,越来越不那么重要,摆烂躺赢固然安逸,可是如果能靠自己的努力往上攀爬,实现阶级跨越,何尝不是另外一种安逸?
她喜欢现在的家人,喜欢……
她想要大家过上更好的生活,至少不用再为吃喝发愁。
她想要去体验田风椿口中更高处的风景。
她想要和范彦行携手创造美好的未来,而不是抱有心机的利用。
她,喜欢范彦行。
虽然很不想承认,可是感情谁又能掌控得了的,别有用心靠近的是她,后来步步沉沦的也是她,甚至她都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对他动了心,等迷迷糊糊意识到这点的时候,她已经深陷其中。
轻呼出一口气,梁清清合上书,唇角微微往上勾了勾,愈发期待周日的到来。
或许是心中有期盼,时间便过得格外慢,好不容易熬到周日这天,梁清清掐着点起了床,对着桌子上的镜子给自己梳了两个蓬松的麻花辫,土气是土气,但是却比较符合这个时代的审美。
等弄完一切后,梁清清时不时在椅子上坐一会儿,时不时出门站在走廊上往楼下看一会儿,就连室友都看出她的急切,忍不住出声打趣了一句。
梁清清耳尖红了红,总算止住了来回跑的步伐,安安稳稳地坐在椅子上,直到楼下传来宿管的呼喊声,“312宿舍的梁清清,楼下有人找。”
闻言,梁清清拿上自己的小挎包就小跑了出去,先是站在走廊上往楼下望了一眼,正巧对上那双熟悉的深邃眼眸,他瞧见她,嘴角就溢出了笑意。
梁清清心跳漏了一拍,装作淡定地收回视线,实则加快脚步往楼下跑去,小皮鞋踩在楼梯上发出清脆声响,无意间暴露了主人的真实情感。
她才刚到一楼就瞧见住在这一层的女生有好几个都趴在门口看范彦行,眼珠子都恨不得粘在他身上,好在范彦行浑然不觉,只是冲着她笑得像个傻子。
见状,梁清清皱起的眉头才缓缓松开,上前几步走到他跟前,挡住那些人若有若无的视线,笑着道:“我们走吧。”
“好。”范彦行点头,屁颠屁颠跟在梁清清身后往外走。
两人虽然没有特别亲密的举动,但是周身的氛围愣是谁都看得出来他们在处对象,识趣的当然就淡了心思,转而去干自己的事情了。
周日是国家规定的法定休息日,街上的人很多,来来往往的自行车更是数不胜数,繁华热闹程度不是福晋县可以相比的。
范彦行已经事先跟人打听好了市内最好的照相馆在哪儿,所以两人便直接坐公交车去,上车时已经没了座位,梁清清找了个角落站着,他就站在她跟前,挡住拥挤的人群。
他们的目光在嘈杂声中对上,久久都没有人率先挪开,像是要将分别的这段时间都给补回来一样,他垂着眸,蓄满了星星点点的璀璨光芒,唇角笑意分明。
“清清,还记得上次我说再见面要告诉你什么吗?”
她睫毛颤了颤,脑海中想到什么,薄唇轻启试探性问道:“说你为什么知道我们宿舍的电话号码?”
“记性这么好?”范彦行夸张地瞪大眼睛。
梁清清暗暗翻了个白眼,眸中却闪过一丝无奈和笑意,“快说!”
话音刚落,车子到站,又有一批人涌了上来,范彦行直接伸出手分别撑在她身侧,将她整个人都圈在怀里,又隔了一定的距离,让旁人挑不出错来,又能恰到好处地护着她。
“我有一个初中同学在这边的工农兵大学读书,托他打听了一下。”范彦行一边回答着,一边注意着旁边的人,适当地调整动作,不让别人挤着她。
“男生女生?”
“当然是男的!”似乎生怕她误会了,范彦行斩钉截铁回答得十分肯定。
梁清清故意轻哼一声:“那你当时怎么不说?还专门留到现在才说。”
范彦行见她不信,呼吸都急促了些,急急忙忙地解释道:“我这不是为了让你时时刻刻记挂着我,专门找的借口嘛,清清,你信我,真的是男生,不行,咱俩现在去见他。”
“原来是为了时时刻刻都让我记挂你,找的借口啊。”梁清清重复一遍,眉眼上挑,哪有半分生气恼怒的模样。
见状,范彦行哪里还猜不出来这是她专门套话而设下的圈套,就等着他跳进去呢!
松了口气的同时,薄唇上扬,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压低声音幽幽道:“反正目的达成了就行,某人上次可是说了也想我呢。”
情话在当时的那种氛围下说出口,她不觉得有什么好尴尬的,可是现如今在大庭广众之下,被范彦行大咧咧吐出来,她却觉得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要冒出来了,恨不得去捂他的嘴。
论起没脸没皮,她哪里是范彦行的对手!只能先服软告饶,等以后再找机会“报复”回去。
“好了,好了,闭嘴吧你。”梁清清左右看了看,见没人注意到他们,方才狠狠瞪了范彦行一眼,示意他适可而止。
望着她险些跳脚的样子,范彦行抿唇笑了笑,没再开口。
公交车晃晃悠悠,终于到了目的地,两人下了车,问了路人后,又走了一段路才看见照相馆的招牌,两层的楼房,玻璃橱窗被擦得光亮干净,隔很远都能看见里面贴满了各种各样的黑白照片。
他们进店的时候,里面还有三四个人正在等,照相馆的小师傅让他们随便找地坐,就去帮老师傅忙了。
这个照相馆是省城老字号,据说民国时期就存在了,师傅们的技术都是年复一年练出来的,按后世的话来说,只要在这儿拍了照,拿回去十有八九都要主动给他们打个五星好评。
听着范彦行的介绍,梁清清想起刚才在门口展示的那些照片,确实拍的不错。
她的视线落在不远处忙得热火朝天的拍摄点,不由产生了丝丝期待,毕竟没有哪个女生能拒绝一张好看的证件照。
“我们多拍几张,以后每隔一段时间都可以来拍,到时候做成相册,老了还能翻出来看看。”
范彦行说的也是梁清清所想的,她点了点头,补充道:“我还要单独拍一张。”
“当然可以,对了,等会儿拍完照我们先去吃饭,再去买东西。”
“买什么东西?”梁清清刚说完,就见范彦行古怪地瞅了她一眼,那眼神实在太过炙热,搞得好像她问了什么十恶不赦的问题一样。
梁清清满头问号,于是又问了一遍,“你要买什么东西吗?”
“当然是我们结婚要用的东西!上次我还跟你提过。”范彦行双手环胸,似乎是真的被气到了,胸口剧烈起伏着,板着一张俊脸,扭过头去,让她只能看见他的一只耳朵。
见状,梁清清哪敢承认自己是真的忘记了,在脑海中思索片刻才想起来第一次打电话的时候,范彦行好像确实提了一嘴这事,只不过她以为是要等她从省城回去再买,就没有过多放在心上。
谁知道是在今天!
梁清清心虚地伸出手悄悄扯了扯他的衣角,柔声找补道:“我当然记得了,只是我没想到要在今天买。”
这话她也不算撒谎,因为房子都没建好,结婚日期也没商量好,哪就需要这么早准备结婚用品了?范彦行会不会太着急了些?
当然,这句话她是不敢说出口的,不然依照范彦行的性子,虽然不会真的跟她计较,但是肯定会闷在心里,然后在某天逮着机会再狠狠一次性折腾回来。
这货,最是记仇,而且总是知道怎么折腾她,才能让她长记性。
听见梁清清的话,范彦行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些,重新偏过头看向她,有条不紊地说出自己的计划:“家具要提前找木匠打,三大件也要先准备好,婚服,锅碗瓢盆,三十六条腿……”
“这些在县城买不行吗?”在省城买还要大老远运回去,多麻烦。
“但我想给你最好的。”
结婚只有一次,他不想敷衍过去。
第97章 百货大楼
范彦行的目光专注而真挚,仿佛在整个世界中他只能看见她一样,在某个瞬间,梁清清很想捧着他的脸吻上去,用行动告诉他自己真实的热烈情绪。
可是周围的嘈杂声终究是断了她的念想。
压下不断荡漾的心跳声,梁清清深吸一口气,眼眸弯弯,笑颜如花地压低声音撒娇道:“那我等会儿要选最好看的衣服,给你一个最美的新娘。”
闻言,范彦行也笑了,“好。”
话音落下,两人默默对视片刻,都从对方眼中看见了忍耐的心悸,犹如春风拂过,泛起阵阵甜甜的痒意。
没过多久就轮到他们拍照了,年轻的小师傅指导他们表情和姿势,老师傅则帮忙进行最后的调整,分工明确,每一句话都能说到点子上去,一看就是经验丰富。
“女同志朝着男同志的方向靠一靠。”
“左边的辫子捋一捋,对,往旁边放一点点。”
一板一眼的照片拍完后,听说他们要多拍几张,小师傅便提议来拍一些不一样的,不那么板正,更加放松自然,梁清清没意见,可是临了却不知道该怎么摆了。
“就随意一些,女同志就算长得好看,也别笑得那么僵硬嘛,来看我怎么笑的。”
小师傅做了个夸张的表情,梁清清没忍住被逗笑了,一旁的范彦行下意识地侧头看向她,就在这时,伴随着一道咔擦声响起,刺眼的亮光也一闪而过。
“这张是最灵动的!”老师傅从黑布当中抬起头,激动道:“再来两张。”
听到这儿,两人对视一眼,又是一阵咔擦声,在他们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老师傅已经边夸边拍了。
等走出照相馆的时候,梁清清还有些没回过神,“就这么交定金了?”
那些钱交出去,她是真的肉疼,如今的照片只有洗出来后才能看到长啥样,而范彦行这个大老粗,被人忽悠几句话就把拍的所有照片全要了,还一式三份全部洗出来。
万一拍的不好看,岂不是白白浪费钱?
“嗯,我相信他们的眼光。”范彦行嘴角就没放下来过,满脸都写着“神清气爽”四个字。
不就是夸了几句他们天造地设,郎才女貌吗?至于这么高兴?
梁清清抿了抿唇,没说话,眸中却闪过一丝笑意,意识到自己的表里不一,她轻咳一声,转移话题道:“走吧,去国营饭店吃饭,然后买结婚用品。”
“那我们直接去百货大楼那边吧,对了,我突然想起来我姐家里有一个朋友送的便捷式相机,我让她给我寄过来,到时候咱俩结婚的时候拿来拍照。”
“那你姐到时候不过来吗?”
这句话脱口而出后,梁清清愣了愣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不免有些后悔,其实范彦行不提她就知道对方很大可能不会来了,这时候问出来难免尴尬,于是她自圆其说道:“京市离这边那么远,姐姐又有工作在身,介绍信都不好开,别让她来。”
两人前行的步子都停了下来,范彦行偏头看着她,眸中溢出些许愧疚,“清清,这件事情本来我想晚点跟你说的……”
梁清清见不得他这样,半开玩笑似的说道:“怎么?你喜欢上别的姑娘了?”
“不是。”范彦行哪里猜不到梁清清在这个节骨眼说这话的目的,她越如此,他心里越不是滋味,明明说好想给她最好的婚礼,但是就连父母在场都做不到,又算什么最好的婚礼?
他捏紧了掌心,好半响才鼓起勇气说道:“我们的婚宴酒席,我父母和我姐可能都不会来。”
梁清清点了点头,“没事,当初秦珍姐结婚的时候她那边也没来亲戚,相隔那么远,出行又不方便,我们都理解。”
“不一样。”范彦行垂下眼眸,沉声道:“他们是想来来不了,但我父母……”
“我都知道的,你父母是不是不同意我们结婚?”梁清清打断范彦行自虐式的解释,她拍了拍他的胳膊,“但是你会因为他们不同意就不跟我结婚了吗?你会因为他们不同意以后就跟我离婚吗?”
“当然不会!”范彦行几乎没有犹豫就斩钉截铁地回答道。
梁清清便笑了,耸了耸肩道:“那不就得了,结婚是两个人的事,有父母的祝福是锦上添花,没有的话……就没有吧,也不会有太大的影响,毕竟我是跟你过日子,又不是跟你父母过日子。”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下,都是因为你范彦行是一个值得托付的好男人,我知道你不会因为别人冷落我,欺负我,如果换了旁人,我才不愿意嫁呢。”
梁清清在这方面看得很开,而且她在接近范彦行的第一天起就知道了他的家庭不是个好相处的,她早就做好了打硬仗的准备,不,不对,她早就做好了老死不相往来的准备。
隔的天远地远,她不信这两年他们的手能伸这么长。
就算以后回了京市,梁清清也不会允许别人来破坏他们的家庭,但万一发生最坏的结果,范彦行动摇了,让她妥协,伏小做低去讨好他们的父母,那不好意思,直接离婚处理。
她就连自己的父母都没有低声下气地去讨好过,凭什么卑躬屈膝地去讨好一对拆散她家庭的“父母”?公婆和儿媳之间本就是互相尊重的关系,如果不给她尊重,那她又为什么要给他们尊重?
人心都是肉长的,谁还没个尊严了!
“你明白我的意思吗?”梁清清见范彦行呆在原地的模样,有些新奇地盯着他看了看,捂唇笑道:“怎么了,傻了?”
“明白,清清你说得对,现在早就不流行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了,我结婚他们同不同意没那么重要。”范彦行紧绷的情绪松懈下来,目光灼灼地看着梁清清,“我之前只是怕你会介意这点,所以才一直没告诉你,现在知道了你的想法,我也就放心了。”
“以后有事别藏在心里,跟我说说多好。”梁清清如今可算是明白为什么马秀芝要一直强调有事一定要说开的重要性了,憋着憋着,就算一开始没事,到后面都变得有事了。
不仅影响家庭和睦,还会造成误会,损耗感情。
简直得不偿失。
“那清清你有事也要跟我说,我们都不瞒着对方。”
闻言,梁清清扯了扯唇角,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只觉得他举一反三的本事很是渐长,就连这种事情都能扯到她身上来。
“我跟我姐的关系好,她也希望我娶一个我心仪的女孩,我们的事情她是知道的,她也很喜欢你,之前收到的那些京市吃食和雪花膏都是托她买的,但是我们家情况特殊,只要她一来,我父母那边立马就能知道咱俩的事,所以她不能来。”
提到范雅君,范彦行不由叹了口气。
“真可惜,要是有机会我一定要当面谢谢她。”梁清清也跟着叹了口气,同时心里也有些好奇范彦行姐姐是怎样的一个人。
“会有机会的。”范彦行偏头,他们离得近,她一仰头瞧见的便是他清俊的侧脸轮廓,穿着白衬衫的他格外帅气,清爽干净,有种平时没有的少年气。
“我们结婚的时候你也穿白衬衫吧?”
“冬天结婚穿不了,可以穿在里面,等晚上脱了给你一个人看。”
这话说得有歧义,梁清清的耳尖咻的一下变得通红,她没好气地瞪了范彦行一眼,“我不跟你说了。”
她率先往前面跑去,范彦行笑了笑,连忙追上去,轻声哄了许久,才获得她的轻哼一声,但他知道她这是不气了。
百货大楼是整个省城最气派的地方,五层高的楼房,全部铺满了瓷砖,跟后世的商场很像,但是里面全是国营的店铺,卖什么的都有,两人先找到国营饭店吃了个饭,才去逛街。
由于是要买结婚用具,两人购买的东西很杂乱,几乎是梁清清看上什么就买什么,最后范彦行双手都提不下了,她才消停下来。
“再去买块手表,你现在工作了肯定能用上,钱票我都准备好了。”范彦行指了指五楼,那里全是卖的贵东西,几百上千的货几乎都有。
手表是三大件之一,迟早都要买的,再者范彦行说得对,她现在的确很需要一块手表,对于时间的把握才能更准确。
于是两人又直奔五楼而去,售货员见他们这大包小包的架势,一看就是要结婚了,来买三大件的,态度也很好,妙语连珠地把适合梁清清的手表都给介绍了个遍。
最后梁清清选了一块精致小巧的女士手表,是沪市的牌子,不是特别贵,但是也不便宜,价格不是最重要的,适合她才最重要的。
银色的表盘衬得她肌肤胜雪,像是剥了壳的鸡蛋。
“谢谢咱们范同志送的手表,小女子这厢有礼了。”梁清清俏皮地冲付钱的范彦行眨了眨眼睛,对着手腕上的手表看个不停。
她这话逗笑了范彦行,也逗笑了售货员。
“你们小夫妻还真恩爱,感情真好。”
“还不是夫妻呢,等到了年底才是。”梁清清难得跟人聊起天,她笑着的时候,整张脸都生动鲜活起来,漂亮得不像话。
“那也快了啊,我在这儿提前祝你们结婚快乐。”售货员也是个会说话的,专挑好听的话讲,哄得梁清清眉开眼笑。
范彦行的视线从始至终都只落在梁清清的脸上,眸中的柔意像是一滩秋水,令人恨不得溺死在其中。
第98章 父子见面
昌北省某招待所门口停下一辆小汽车,司机快速从驾驶座下来,轻微弯下腰毕恭毕敬地替坐在后座的人打开了车门,身高腿长的中年男人穿着白衬衫黑西裤,浑身都透着一股矜贵感。
司机没忍住偷偷抬起头看了眼侧前方的人,他正在跟秘书说话,表情淡漠如常,身板挺得笔直,根本就不像开了一夜会议的模样。
首都来的大人物就是不一样,瞧瞧这气度!
“辛苦了,你回去吧。”
虽是平常的一句话,可是其中暗含的气魄和压力却让司机不自觉地将腰弯得更低,他颔首连连点头应道:“是,谢谢领导关心。”
直到那两人消失在门口,司机才敢直起身子回到驾驶座,发动车子离开。
“我去了一趟大坪村,小范同志并不在村中。”秘书朱伟庆落后前方之人半步,说完习惯性地扶了一下眼镜。
范方明脚步未停,依旧稳健地踩在楼梯上,甚至语气都没有发生任何改变,“那他去哪儿了?”
这次朱伟庆沉默了三秒,才回答道:“他来省城了。”
听出朱伟庆话里的迟疑,范方明方才侧过头瞥了他一眼,饶有兴致地挑起一侧的唇角,轻微的弧度,不细看根本看不出来,见状,朱伟庆垂下了脑袋,没敢再隐瞒。
“小范同志来省城是为了一位女同志,而且他最近在村中在修建房子,听说是婚房。”
话音刚落,前方的身影顿了一下方才继续往前走,朱伟庆擦了擦额头冒出来的细汗,快步上前抢在范方明前面到了房门口,随后手脚麻利地从兜里掏出了房门钥匙将门打开。
“您请。”
范方明迈步进去,朱伟庆把门给关上,跟在他身后走到了案桌前。
“女同志,婚房,之前怎么没听到半点风声?”范方明冷笑一声,在椅子上坐下,抬手给自己和朱伟庆倒了一杯茶水,哗啦啦的水声伴随着低沉嗓音有种风雨欲来前的平静。
朱伟庆没敢抬头去瞧,所以并不清楚范方明的心情如何,但凭借经验来说,他这十有八九是不高兴了,的确,自己儿子身边何时出现了位女同志,甚至都要结婚了,可他这当爹的却浑然不知,虽说是底下人办事不利,但又何尝不是在打他的脸。
“是小范同志特意打了招呼,所以……”后面的话朱伟庆没有说完,但是未尽的意思却很明显。
“他倒是聪明。”
耳边传来水杯重重砸在桌子上的声音,朱伟庆垂下眼帘,没有说话,但是心里也不免认同地点了下头,小范同志何止是聪明,简直是雷霆手段,三言两语就“策反”了他老子的眼线,这等本事,放在何处都是得夸一句的程度。
但是放在范方明这儿却不是好事,只会无形中加重他的怒气。
果不其然,再次开口时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范方明却冷了语气,“她是什么人?”
朱伟庆斟酌着用词,挑重点的讲:“大坪村的村民,现在在省广播局当播音员。”
播音员?不知道为什么,范方明脑海中倏地浮现出一张明艳漂亮的脸,眉头皱起,指尖轻轻在桌面上敲击两下,“你去省广播局的门口等着,见到他就直接给我带过来。”
“啊?”朱伟庆疑惑地抬起头。
“让你去就去。”
“哦哦,是。”压下心中的疑惑,朱伟庆大步离开了房间。
等到关门声响起,范方明眉眼间才泄露了几分疲惫,他伸出手揉了揉眉心,只觉得头疼不已,这孩子一向让他省心,怎么到了关键时候却出了岔子。
男子汉大丈夫,先立业后成家的道理,他是一点儿都不懂!
还找了个毫无根基的乡下姑娘,这不是胡闹吗?
呵,他也知道自己不会同意,所以干脆就瞒着,准备来个先斩后奏?打的倒是好主意,但是世上就没有不透风的墙,他倒要看看他如何收场。
知子莫若父,还没到下午,朱伟庆就在省广播局的门口看见了那道熟悉的高大身影,对方跟范方明有四五分相似,尤其是眉眼间,那更是一个磨子刻出来的,所以就算是快一年多没见了,朱伟庆还是一眼就将对方给认了出来。
他正准备开车门下车,视线却不由自主地落在了跟在男人身后的女人身上,两人穿着差不多的白衬衫,样貌出众,手中又提满了东西,很是招惹眼球,不光是他,几乎这条街上的人都在看他们。
女人扎着两条麻花辫,露出一张娇艳绝伦的面庞,水汪汪的大眼睛明净清澈,微微上挑的眼尾却添了两分魅惑,樱唇琼鼻,浅浅一笑能把人魂儿都勾走。
在看清她的容貌后,朱伟庆微微张大了嘴巴,不敢置信这个世界上有这么巧的事情。
小范同志的对象居然是前几天联欢晚会上的主持人!
那天他就坐在领导后面,由于是难得的清闲时光,所以他也就放松下来,好好欣赏了一番表演,但要说全场看下来,有什么印象深刻的节目,他却说不上来,唯一能记得住的便是那位漂亮到过分的女主持。
不光生得出色,临场反应能力和一口流利标准的普通话更是让人刮目相看。
在他愣怔的时候,那两人已经在门口做了分别,眼瞧着男人要往公交站台走了,朱伟庆顾不上惊讶了,连忙开车门下车,出声喊住了那人。
“小范同志!”
听见喊声,范彦行下意识地望过来,随后眉头紧紧皱起。
见状,朱伟庆表面乐呵呵笑着,心里则暗骂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他也不想干,但谁让这次出公差,领导身边只带了他一个人呢?
所以不想干,也得硬着头皮干!
“领导请您过去。”朱伟庆赔着笑脸,见范彦行手中提满了东西,连忙上前主动帮忙,“我帮您提着吧。”
范彦行知道朱伟庆是特意在这儿等着的,这一趟躲不过去,便顺势松了手。
“他什么时候来的昌北省?”
“前几天。”朱伟庆含糊地回答,领导的行踪哪怕是亲人都不能坦白说,他干了这么多年的秘书,早就练就的炉火纯青,所以这会儿面对范彦行的提问,就算是脱口而出的话也挑不出半分毛病。
范彦行瞥了朱伟庆一眼,这个老狐狸嘴一向严得很,他也没指望从他嘴里套出更多的信息,只知道这点就足够了。
看来自己和清清的事情还没暴露多久,不然范方明早就让朱伟庆去大坪村逮他过来了。
“走吧。”
车子重新启动,缓缓朝着招待所驶去。
“东西不用拿出来,麻烦你就在这儿等着,等会儿送我去车站。”等到了地方,范彦行自己开车门下车。
朱伟庆坐在驾驶座上,下车也不是,不下车也不是,可以说是如坐针毡,就在他没忍住刚要打开车门上楼去看看的时候,就瞧见上去还没有十分钟的范彦行出来了。
“走吧。”范彦行重新坐回来,云淡风轻地系好安全带。
朱伟庆透过后视镜看清了他脸上那触目惊心的巴掌印,只是浅看了两眼,他就猛地收回了视线,暗暗咽了咽口水,干笑道:“送您到汽车站吗?”
“嗯。”范彦行偏头看向窗外,脸上看不出情绪。
朱伟庆不敢再多问,直接开车把人马不停蹄地送到汽车站后,又快马加鞭地赶回了招待所,热得满脑门的汗,在上楼的时候忍不住叹了口气。
这年头讨口饭吃容易吗?他现在就跟他女儿喜欢吃的夹心饼干一样,被父子两卡在中间,左右为难。
等到了房门口,刚敲了门,里面就传来一道沉声,“进来。”
朱伟庆在心里为自己喊屈叫苦,脸上却丝毫没有表现出来,进门后第一句话就是:“我把小范同志送到汽车站了。”
“我知道了。”范方明依旧坐在那张椅子上,整个人靠在椅背上,眸色暗沉,让人看不透他在想什么,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开口道:“我记得联欢晚会那天,广播局的副局长想要组局一起吃个饭?”
听到联欢晚会四个字,朱伟庆心漏了一拍,见范方明不是提起那位播音员,便莫名松了口气,但转而心又提了起来,在脑海中思索片刻后,笑着回答道:“是的。”
但是那位副局长估计也是客套的邀约,因为她也知道这位肯定不会应允,可世事无常,谁又能准确无误地猜到每一步呢?
“我答应了。”
闻言,朱伟庆诧异地抬起头,想要劝说一二,就听见他又继续说道:“我要见她。”
这个“她”指的是谁,不言而喻。
得嘞,醉翁之意不在酒,他劝说再多也无用。
*
“什么?好的,我这就安排,到时候给您回电话。”田风椿挂断电话,脸上的笑意却缓缓淡了下去,这是唱的哪出,怎么好端端的要跟她吃饭了?
而且话里话外还夸了那天的联欢晚会好几次。
田风椿不蠢,相反她还是个人精,没听两句就猜到了对方的意思,这是让她在吃饭的时候把联欢晚会的那两位主持人给带上。
梁清清,李长国。
这两位到底是谁入了贵人的眼呢?
田风椿在办公室内来回踱步,猜来猜去,还是更为偏向李长国,但其实不管到底是谁,这两个人以后的前途都不可限量了。
这些坐领导位置的,哪个不是千年的老狐狸?贵人说谁好,那你敢说不好吗?那人好,是不是得往上提拔提拔?
总之,这场饭局的真实目的,还是得去了才知道!
第99章 饭局
梁清清收到田风椿的消息时,整个人也是懵的,不会吧?上次说的吃饭这么快就给安排了?
莫名的,梁清清觉得心里很不安,但是领导约饭又不能不去,只能怀着忐忑的心情赴约。
地点定在省城内出了名的国营饭店,距离广播局不远,梁清清坐了三站公交车就到了,跟服务员报了田风椿的名字后,就被带上了二楼的包间。
她以为自己来得算早的了,但没想到一进门就看见了三个人,她倒成了最晚到的人。
“不好意思,来晚了。”
“没事,还没到时间呢,人也没来齐,快过来坐吧。”田风椿朝着梁清清招了招手,示意她在自己身边坐下。
闻言,梁清清注意到主位还有两个位置空着,能坐在田风椿上方的人,身份肯定不简单,难不成是她的那位好友还没到?
抱着满肚子的疑问,梁清清笑了笑,顺势在田风椿下方坐下。
“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我多年的好友,教育局丁云坤丁局长。”田风椿起身给两人介绍道。
听见这话,梁清清微微瞪大了眼睛,既然田风椿的好友到了,那另外两个人是谁?不等她细想,身体已经做出了反应,紧跟着李长国一同站起来,分别和丁云坤握了握手,唇边挂上得体的微笑:“丁局长你好,我叫梁清清。”
“你们好。”丁云坤生了一双笑眼,看上去和蔼可亲,一点儿都没有架子,气氛还算融洽,“后生可畏啊,这些年轻人都是有理想有前途的,我看着就觉得高兴。”
聊了几句,丁云坤突然话锋一转,将视线投向梁清清,冲着田风椿问道:“这位梁同志就是你亲自从地方上选上来的?”
见田风椿点头,丁云坤脸上的笑意更足了,“经常听你老师提起你,那天在联欢晚会上的表现更是可圈可点,谁能想到你才接触这行业一两个月?”
梁清清受宠若惊地抿唇浅笑:“都是老师教的好。”
丁云坤又夸了夸李长国,几人谈笑间,见时间差不多了,田风椿突然压低了声音,“夸你们的可不止丁局长一位,等会儿都机灵些。”
听见这话,梁清清和李长国对视一眼,随后又各自收回了视线。
没多久,门外突然传来服务员的说话声,期间还夹杂着几道沉稳的脚步声,听这动静,像是朝着他们这个包间来的,屋内的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望向了门口,等到那道身影出现时,皆站了起来。
“范同志!”丁云坤扬起大大的笑脸,几步上前迎了上去,田风椿也紧随其后,梁清清和李长国知道自己人微言轻,所以并没有轻举妄动,只是站在原地看着他们这些领导寒暄。
在那人进屋后,梁清清就第一时间认出了对方,两人的视线在半空中有一瞬间的撞上,她连忙低下头,不敢多看,瞳孔猛缩,心跳都慢了一拍。
居然是联欢晚会那天晚上坐在中心位的大人物。
其实那天晚上她并没有看清他的长相,但是结合丁云坤对对方的称呼以及主位的空缺,这人的身份并不难猜。
她当时想得没错,他的确生得极好,就算时光不饶人,但是他依旧温文尔雅,五官优越,不怒自威,只是这长相为什么越看越眼熟?
从首都来的,姓范,身份高……
梁清清心里那种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没忍住抬头偷偷瞥了他一眼,但没想到却径直撞进他那双深邃沉静的眸子当中,里面有探究和打量,还有一些别的情绪,总之不是她能全部猜透的。
她咽了咽口水,一时愣住,不自觉捏紧了掌心。
好在,他很快就率先挪开了眼神,迈步往主位的方向走,好像两人的对视只是不经意间的巧合。
“快坐吧,服务员拿菜单过来。”田风椿招呼着大家先落座,服务员很快就拿了菜单过来,“您看看想吃什么?”
她刚把菜单递过去,一旁的朱伟庆就从半路上把菜单挡了回去,咧嘴笑道:“我们领导不挑食,对这边的菜系也不是很了解,还是你们点吧。”
田风椿也跟着笑,心里却把这句话琢磨了好几遍,然后才试探性道:“那就上几道这家的招牌特色菜吧?”
“好。”朱伟庆弯眸,然后主动起身给大家都倒了一杯茶水,“都是熟人,今天就不喝酒了。”
总共就见过两次面,算什么熟人?
朱伟庆这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模样倒是炉火纯青,半点不带心虚的,但他是范方明身边的第一人,他的意思也就是范方明的意思,他们当然不会有任何异议,更何况这句“熟人”倒无形中拉近了几人的关系。
好事一桩,他们何乐而不为?
梁清清沉默地坐在位置上听着他们说话,表面平静,实则内心已经慌得不成样子了,藏在桌下的指尖不停地抠着掌心,想要借此来平复心情。
但是预想当中的刁难并没有到来,甚至直到吃完饭,话题都没有往她身上引半分。
“下次有时间了再约,我们就先走了。”朱伟庆站在小汽车旁边,替范方明打开车门。
“好。”
望着汽车消失在街道拐角处,田风椿回头看了一眼李长国和梁清清,眉头轻蹙,贵人的心思深似海,一顿饭吃下来,她都云里雾里的,猜不出他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说是有目的前来,但是又顾左右而言他,聊的都是些不着调的家常,但要说没有目的,他们组局吃饭,还特意让她带上李长国和梁清清又是为什么?
难不成是闲的没事干了?
不光田风椿想不通,其他人也同样一头雾水,唯独梁清清在心中狠狠松了口气,她才不管范方明的目的是什么,只要不为难她,给她使绊子就行。
但这件事情要不要告诉给范彦行,却又成了一道难题,思来想去,她还是决定说一声,毕竟两人当初都说好了,不要对彼此有所隐瞒。
打定主意后,梁清清打算下次范彦行给她打电话的时候,她就提这件事。
*
汽车安稳地在马路上行驶,朱伟庆通过后视镜看向正坐在后座闭目养神的范方明,踌躇片刻还是开了口,“您觉得那位梁同志怎么样?”
闻言,范方明缓缓睁开眼,没有立马回答朱伟庆的问题,手撑在车窗上,指腹轻轻按压着额角,随后才道:“我怎么觉得不重要。”
重要的是范彦行觉得她十分好,甚至到了非她不娶的地步。
一想到那天在招待所内那个逆子说的那些话,范方明就气得心肝疼,手中的动作不免重了些。
朱伟庆将一切收入眼底,犹豫着说道:“既然小范同志那儿执迷不悟,要不我去找找梁同志?”
威逼利诱,软硬兼施,她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同志,总会知难而退。
朱伟庆话还没说完,就被范方明给打断了,他不悦地皱起眉头,冷声道:“那位女同志做错了什么?找她我们成什么人了?”
今天过来吃这顿饭也只不过是他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女孩子能让范彦行如此喜欢,根本没想做些别的事,更别说在她身上用手段了。
想到那张漂亮乖顺的脸,范方明眉头皱得更深了,这世间的巧合总是出其不意地发生,他怎么也没想到那天在联欢晚会上给他留下深刻印象的女主持居然就是范彦行喜欢的姑娘。
他会喜欢,他不意外,毕竟她这样的,谁又能不喜欢?
“是我想岔了。”朱伟庆摸了摸鼻子,轻咳一声又问道:“那这件事咱们就不管了?”
“管?他翅膀硬了,我还能管得了?”范方明唇边勾起一抹讽刺的弧度,这话朱伟庆可不敢接,好在范方明也没打算跟他探讨到底能不能管这件事,转而道:“你说,当父母的为子女考虑有错吗?”
“自然是没错,小范同志现在还不懂这些道理,等以后自然就会懂得您的良苦用心了。”朱伟庆笑了笑,后背都快被冷汗浸湿。
范方明望向窗外,“他跟我说结婚是两个人的事情,他不想娶一个不喜欢的女人过一辈子。”
“喜不喜欢都是相处出来的,您跟夫人当时也是强强联合,这么多年过去了,还不是恩爱非常。”朱伟庆跟在范方明身边多年,这些事情他都是知晓的。
只不过话虽是这么说,但其中的酸楚和煎熬却不是外人能知道的。
范方明阖上眼帘,想起他和曲晴英刚结婚的那段时间,两人相敬如宾,话都难得说两句,说是夫妻,倒不如说更像是合作伙伴,搭伙过日子罢了,但后来慢慢的,日久生情,之间的相处就变了。
现在他忙起来一天不回家,夫人那边的电话就会打过来。
不得不说,他还是更喜欢现在的时光。
做人要将心比心,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彦行是他的儿子,他难道真的忍心逼他去走自己的老路吗?如果真是这样,他会不会记恨自己一辈子?
更何况,那名女同志虽然出身差了些,但是自身却足够努力优秀,见田副局对她的态度,更是欣赏和看重。
以两人目前的职位来看,他儿子甚至还比不上她。
“你明天去趟大坪村,就说我要看到他的诚意。”
朱伟庆听得满头问号,什么诚意?估计又是他们父子两之间打的哑谜,他还是不要过问了,于是便微微点了点头,“好的。”
窗外的风景就如同人心一样随时都在变,一直坚持的想法也终究拗不过感情。
第100章 结婚吧
说实话,范彦行根本没想过范方明能同意他的婚事,所以在听到朱伟庆的传话后,他站在原地愣了许久,方才回过神来,随后蓦地抬起手摸了摸脸颊。
这里原本清晰的五个巴掌印早已消失不见,但是那股痛感却好似依旧存在一样,令人铭记于心。
一个巴掌换来这样的结果,还是值当的。
至于诚意……看来他得努力往上爬了,不然万一范方明后悔了怎么办?虽然世界上没有后悔药可吃,但是时不时拿这件事说事,也够烦人的。
“行,我知道了,让他放心,我不会让他失望的。”范彦行放下手,对朱伟庆终于有了笑脸,心情极好地提议道:“要不要留下来吃个饭再走?”
闻言,朱伟庆受宠若惊地笑着摇了摇头,“谢谢小范同志,但还是不了,我还得抓紧时间赶回去给领导回话呢,下次一定。”
范彦行也没有强留,想到什么,唇角勾起一抹笑容,有些迫不及待地开口道:“行,那我跟你一起坐车去县城。”
“啊?”朱伟庆愣了愣连忙摆手道:“不用送我,我自己回去就行。”
范彦行古怪地看他一眼,似笑非笑道:“下次我一定送你,但这次我是为了进城打电话。”
听见这话,朱伟庆就知道是自己自作多情了,讪笑着摸了一下鼻子,伸出手道:“那咱们走吧。”
两人一起坐车到了县城就分道扬镳了,范彦行轻车熟路地直奔邮局而去,等了没多久,电话那头就被人接起,耳边传来熟悉的嗓音。
“你好,红枫社区广播站,您找哪位?”
“清清,是我。”
“范彦行?”梁清清是真的惊讶他怎么会在这个时间点给她打电话,“今天你不用上工吗?”
“不用,我上次就想跟你说这件事的,后天我就要去县财政局报到了,这几天都在准备个人资料,所以就没去上工了。”范彦行拍了拍额头,明明上次见面就想告诉她的,结果被见面的喜悦冲昏了头脑,后来又忙着拍照和买结婚用品,居然就这么给忘记了。
“这么大的事情你都能忘,是想气死我吗?”梁清清无语望天,她坐在椅子上,两条长腿换了个姿势交叠着,语气中充满了无奈,但又忍不住好奇道:“你怎么进的县财政局?”
这年头城里的工作岗位一个萝卜一个坑,要想捡漏,简直堪比大海捞针。
“很幸运地被公社的领导举荐,然后又通过了考核和面试。”
虽然范彦行说得云淡风轻,但是梁清清知道这定不简单,况且他这些年在大坪村做出来的实绩又怎么能用“幸运”二字概括?
“先不说这个了,我给你打电话是想说我爸同意我们俩结婚了!”范彦行尾音微微上扬,光是听声音都知道他此时的雀跃。
“真的假的?”梁清清是真的惊讶,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昨天我好像见过你爸……”
她简单地将事情来龙去脉都说了一遍,现在想起来都觉得巧的很,不光她,范彦行也觉得这简直是芝麻掉针眼里,巧极了!
“那他肯定对你的印象很不错,多亏了你,我爸才能这么快松口。”
话音落下后,两人不约而同地都沉默了几秒,然后又先后笑了出来。
“清清,我真的好高兴。”范彦行压低声音向她诉说着自己的情绪,眸中满是星星点点的希冀之光,闪闪发亮,柔和了眉眼间的冷峻。
梁清清忍不住想象范彦行此时的表情,长睫颤了颤,勾起一抹笑,重新在椅子上坐下来,温声回应道:“我也很开心。”
“趁着我爸还没回京市,我带你和他一起吃个饭正式见一面怎么样?”
一想到要再次跟范方明见面,梁清清就不自觉地腿肚子打颤,原因无他,实在是对方气场太过强大,不说话光是坐在那儿就存在感十足,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但是不去又不行,那句古话说得好,丑媳妇儿总要见公婆,而且她也不想扫了范彦行的兴,所以便点头道:“我没意见,就是不知道你爸那边有没有时间。”
“我等会儿打个电话问问。”范彦行也不确定范方明有没有时间,所以便没有说绝对的话,转而道:“房子已经建的差不多了,再过半个月就可以往里面搬东西,通风入住了。”
这话说得意味深长,梁清清却秒懂他的意思,脸颊爬上一丝红晕,手指在桌面上抠了抠,轻咳一声,强装镇定道:“那挺好的啊。”
“你上次跟我说的梳妆台和衣帽间我都找村里的木匠定制打造了,说是下周一就给我们送过来。”范彦行继续自顾自往下说,似乎根本就不在意她听没听懂他的暗示。
“嗯。”梁清清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只觉得脸更烫了。
“我找人看了日子,说是十二月二十日宜嫁娶。”
“嗯,嗯?”
梁清清差点儿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她还没想好要回些什么,就听见范彦行一字一句地说道:“清清,我们就在那天结婚吧,我一天都等不了了。”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挂的电话,又跟范彦行说了些什么,反正等再次从混乱的思绪中回过神的时候,她已经痴坐了许久,不经意间瞥过桌上的小圆镜,就瞧见了一张红透的脸庞。
唇边溢出轻声低语:“其实,我也等不了了。”
*
最终这顿饭还是没有吃成,因为范方明在忙完这边的工作后,就匆忙回京了,走的时候与范彦行通了个电话,说是曲晴英那边他会试着沟通,但如果她不同意,那他也没办法。
毕竟儿子跟妻子比起来,可以说是轻如鸿毛。
范彦行对此一点儿都不意外,毕竟十几年如一日,他都习惯了,再者他忙着入职和新房的事情,根本就没时间管这件事。
不光他忙得团团转,梁清清也同样如此,本来她在红枫社区干着清闲自由的活计很是舒坦自在,按照广播局以往的惯例,她这个新人至少是要在这个岗位待满一年才能被调去其他岗位的,可是上头不知道抽了什么风,居然把她调去了只有老员工才能去的“重案组”。
顾名思义,重活脏活累活难活,全都是这个部门负责的,但同时这也意味着待在这儿晋升机会更大,工资越高,而且这个部门是由田风椿负责的,她能从她身上学到更多的东西。
总体来说利大于弊,梁清清很满意这个分配。
十一月底的时候梁清清和同部门的播音员跟着田风椿去了隔壁省出差,这是她第一次坐这个年代的火车,再加上又是出远门,她兴奋的一整夜都没睡,结果第二天就在火车上睡着了,一整个路程别说看窗外的风景了,甚至就连座位都没离开过。
梁清清捶胸顿足,发誓要将失去的都夺回来,于是回程的那天愣是在窗边坐了大半天,直到要下车了才念念不舍地离开。
由于这次出差表现得格外出色,他们这一批人不光得到了奖金,还被放了四天的假期,这可羡慕坏了其他同事,埋头加班的时候只恨当初为什么没有争取到出差的名额。
他们如何懊恼,梁清清毫不知情,她正收拾行李,欢天喜地的准备回家。
从昌北省坐车回大坪村要大半天的时间,路上又只有她一个人,梁清清害怕行李被偷,根本不敢睡觉,便从包里拿出了一本书打发时间。
也不知道是不是归心似箭起了作用,时间过得飞快,她书都只看了一小半,车子就抵达了县城,梁清清没有丝毫犹豫,问清楚具体地址后,就直奔了财政局。
结果范彦行并不在,她扑了个空,虽然觉得失落,但是她急着回家见家人,也就没有等他回来了,只是留了个纸条,便去了供销社买了些东西,方才登上回村的拖拉机。
车上都是同村人,瞧见她均稀奇地打招呼。
“这不是梁家小妹嘛,去了省城就是不一样,我瞧着整个人都变洋气许多了。”
这话没说错,省城物资本就比其他地方多,她又是个爱美的,逛街时看到好看的就想买,从不委屈自己,所以短短时间内她的衣柜都快塞不下了。
“这是放假了回来看你爹娘?他们好着呢!”
大家纷纷七嘴八舌地拉着她话家常,梁清清在外面待久了,眼下听到熟悉的乡音,只觉得格外亲切,丝毫不觉得烦躁,反而觉得异常亲切,每个人都认真地回复。
直到进村才止住了话头。
她这次回来没通知任何人,是临时决定的,所以到家的时候,家中空无一人,梁清清看着毫无变化的整洁房间,眼眶不自觉红了起来。
只是情绪刚冒出来,院子外面就传来了两道声音打断了她。
“都说了让你小心一点,手受伤了我不心疼吗?”女声虽是指责,但是语气中却满是心疼,一听就知道在跟对方撒娇。
“对不起,我下次一定注意。”男声轻声安慰,哄道:“你心疼我,我高兴。”
两人旁若无人地秀着恩爱,反倒让梁清清这个“偷听”墙角的人臊红了脸,她假装咳嗽了两声,果不其然下一秒外面就没了动静,紧跟着房门被敲响,一道不确定的声音响起。
“小妹?是你回来了吗?”
梁清清将房门打开,装作完全没有听到两人的谈话,笑着歪了歪头,“对,我刚回来没多久,怎么样,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