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屹淮的臂膀圈住她,宽厚胸膛随着呼吸起伏,触感似有若无。甘棠敏感察觉到,身体微不可查一颤,没有反抗。
试探到此结束。他嘴角牵起,悠然清浅,往后退了半步,两个人靠得不远不近。
甘棠将乐谱放下,脸颊泛起可疑的红,强装镇定转过身:“你怎么突然过来了?悄无声息的,吓我一跳。”
她还有些许紧张,但显然没有刚确定关系时那么严重。
秦屹淮距离把握得很好,将她禁锢在木桌的方寸之间,但不会令她感到不适。
或者说,她毫无察觉自己被禁锢住。
秦屹淮低头瞧着她,眼底的情绪叫人看不分明:“怕打扰初一睡觉。”
这个理由十分完美,甘棠瞠目结舌,竟然挑不出一丝错。
她瞅了眼琴椅上的小猫,大壮好像整天只会吃和睡。
她照顾它可是废了不少心力,跟养孩子一样,只不过大壮是个胸无大志的孩子。
甘棠语气里多少带了一点恨铁不成钢的无奈道:“你可能不太了解它,它睡得很死,你直接把它抱起来它都不会醒。”
平时都是如此,但今天是个例外,只有她回来了,大壮才肯安心入睡。
秦屹淮峰眉微挑,有些意想不到:“这么能睡?”
甘棠轻哼哼道:“对啊,你挑的嘛。”
什么罪名都爱加他身上,反正她是天底下最不能被怪罪的那个。
娇蛮又娇气。
秦瑜淮这次没有让她,逗弄她:“你怎么不说是你把它养的太能睡了?”
“不能怪我,这是我用了科学方法验证出来的结论。”女生连忙摇头,煞有介事道。
秦屹淮配合问:“你用了什么科学方法?”
他有预感,接下来将要听见她一通乱胡诌但是乍一听又有点道理的话。
甘棠装作思考一番:“这个科学方法还没有被命名。”
“……”果然。
女生小嘴叭叭个没停,率先给他定罪:“你是一个不负责任的父亲,首先要强烈谴责你这一点。”
女生话语里的谴责似真非真,似假非假。
秦屹淮淡笑看她,没有出声反驳。分开三年,他们一次面也没见过,他要怎么样当一个付责任的人呢?
他以前把初一当成讨她欢心的手段,在初一身上付出的真心怎么会有她多?
一直都是爱屋及乌罢了。
这句话被悄然揭过,甘棠接下来继续她的胡诌大法:“你对初一一点也不上心,它很小的时候就很爱睡觉,到了春天能呆在窝里几个小时不出来,你一点没有发现吗?”
他还真没有发现,这给了她可乘之机。
甘棠接着说道:“我在刚养它的时候就发现了它这个毛病,那间接说明,在你挑选之前,初一就已经是只爱睡的猫猫了,可是你没有发现。”
中间有太多不确定因素,比如环境食物作息,逻辑从这里直接断开,一个大bug如此明显,叫人很好反驳。
这种想当然的话要是出现在刘钦的嘴里,秦瑜淮能冷着脸当场扣他奖金。
甘棠知道自己是在胡编乱造,但她偏偏要稳操胜券一般,问他:“我说的对吗?”
秦屹淮看着面前笑眯眯的女生。
要跟她较真吗?
那肯定是不能。
“对吧。”
这个“吧”字很有灵性。
他一本正经,不知道对在哪里。
甘棠当然也清楚他在让自己,十分懂得见好就收,批评完一通,不忘夸夸他道:“你也不是全无可取之处,至少在一起的时候,从来没有亏待过它。”
“……谢谢你的肯定。”秦屹淮背着手,顺着她道。
“不客气。”室内柔光下,女生将大壮轻柔抱起,弯起的眼眸干净漂亮,回头叮嘱他道,“你要多和初一熟悉一下,它会爱爸爸的。”
这句话轻飘飘的,不知道触动了他哪根心弦,内心柔软几分。
秦屹淮抬眼望向她,甘棠已经抱着猫往前走。
他看了眼女生怀里的猫猫,呼呼大睡,安分得很。
初一真的一直没醒,秦屹淮认为有必要喊医生帮忙看看,别真的有毛病。
夜晚快十一点,晚星沉寂。
甘棠往前面走,空旷的别墅愈发安静,她停住脚步,刚好在走廊分叉口问他:“初一睡哪里呢?”
这个问题其实不需要问,她回来的时候就看见初一的窝了。
所以这句话不那么明白的意思是:她要睡哪里呢?
走廊顶上的挂灯整夜都不会关闭,可甘棠的心并不明亮。
并不是三年前,她没有放松自如到可以不用商量就进入他的房间;她也不是在秦公馆,要在两个人单独相处时,默认和他住在一起。
她连撒娇都要把握好分寸。
即使他说可以把房子送给她,可她难道真能轻松自在,完全把这里当成自己的领地吗?
虽说她脸皮不算薄,但也没有厚到这种地步。
秦屹淮不紧不慢跟上来,高大身影遮住了她头顶的光线,在她面前站定问道:“你想让它睡哪里?”
男人眼底的试探掩饰得波澜不惊,从容不迫。
甘棠低眸咬唇。
这个问题怎么能推给她?
她怎样都可以,其实更偏向和他一起,但她不要面子的吗?
如果她身体上主动了,心理上就被动了。
可如果是他主动,那情况就不一样。她看似被动,但身体和心理的主动权都掌握在自己手里。
联姻还有这样的麻烦,如果是其他人还好,她没有要跟旁人一起睡的想法。
但是他不一样。
甘棠咬了咬牙,如无其事微笑回答他的问题:“它应该睡的地方。”
“……”
说了什么,又好像没说。
秦屹淮低头瞧她。
他并不清楚她心里的弯弯绕绕,也并不明白她心里有那么一丝期待。
单纯如她,从前都是他半强迫,她怎么会有期待?
这句话大概是对他的婉拒。她对他侵入生活会不适应。
“那它平时在哪儿睡?”秦屹淮气定神闲,问了这么一个问题。
“大壮平时会自己找窝,但它夜里会偷偷爬上我的床,我白天一睁眼就能看见它,相当于和我一起睡。”
秦屹淮看着面前女生,淡声道:“那可以把它的窝移到你的房间里。”
话语如此明显,甘棠却愣了两秒。
“好。”她脸上挽笑回答。
她和大壮待一起也不是不行。
怎么样都很好,只是有点出乎预料。
“主卧留给你,侧卧没有适合你的衣帽间。”她东西向来很多,能将大半个衣帽间占满,侧卧怕是不够她用。
秦屹淮将所有事情交代完,抬手摸了摸她胸前的初一,最后才抬眼看向她:“还会睡不着吗?”
十分周到的一句话。
会。但是那个一米八的毛绒绒大熊,她也带过来了。
大熊不是新买的,而是特地叫人去了一趟滨豪取过来的,以备不时之需。抱着睡过很久的大熊,会给她一种熟悉又温暖的感觉。
所以某种层面上,秦屹淮不是必需。
至少让她安稳睡觉这方面,他不是唯一且不可替代。
“会有一点,但是我能抱着熊睡觉,不会失眠。”甘棠如实回答。
她没选择主动。直面自己内心的欲望并不是一件羞耻的事,可现在的甘棠在他面前做不到,对前男友投怀送抱真的很有难度。
那个“万一呢”的套套也用不上,因为事实证明,没有万一。
“好,有事情可以找我。”秦屹淮盯紧面前的女生,温和说完话,又补了一句,“找方姨也可以。”
“好哦,不会客气的。”甘棠软声敷衍道。
不会客气,却又很客气的回答。
两个人互道晚安,走向截然相反的方向。
她去储物间拿好自己的包,出来时,甘棠才状似不经意侧头看了他一眼。
他好像半点也不留恋。
难道是她魅力下降了吗?
这个想法立马被她推翻。甘棠宁愿相信是秦屹淮不行也不会将原因归结于她魅力下降。
她不禁拧起秀气眉头,往主卧方向走去,再轻轻把门合上。
甘棠往周围环扫一眼,把大壮放在床上。
主卧整齐有序,但随处残留着他生活过的痕迹。
她推开衣帽间的门,里面的东西早已摆好,大概是方姨帮她收拾的。
所以他一开始就打算把主卧让给自己?
挺好挺好。
甘棠有些不是滋味,他早早的决定好了,将她的纠结衬托得有些可笑。
甘棠鼓起嘴巴,“砰”的一声,一拳打在衣柜上,她弹琴的手有点痛,心里也闷闷的。
忽然,不远处又传来“啪”的一声,像是配和她打衣柜一样,初一翻了个身,毫无预兆地摔在了地板毛毯上。
初一“喵呜”了一声,茫然看着周围,左转转右转转。
好傻。怎么会这么傻。怎么就是看不见她?到底随了谁?
初一转了两圈才终于看见了甘棠,欢快迈着小短腿向她奔过来。
甘棠叹气,认命将它抱起,亲了它一口。
她的宝宝,傻就傻了,能怎么办呢?
“扣扣扣——”
主卧门被敲响得毫无征兆,甘棠差点被吓一跳,她放下初一去开门,入目就是秦屹淮站在门前。
怎么办?她竟然有种鸠占鹊巢的感觉。
“我来拿东西。”秦屹淮表明意图。
甘棠“哦”了一声,询问道:“你不会还在处理工作吧?”
好正经的对话,哪里像第一天同居的夫妻?根本就和同事没两样。
“没有,明天要用的文件,明早再拿的话,我怕你起不来。”
甘棠:“……”
秦屹淮看着满脸写着“你不要小瞧我”的女生,嘴角噙着笑意,眼底波光粼转。
主卧里面还有个小房间,灯光亮起,他走到保险箱底下,输入密码时也没避着她,垂头拿了份文件便打算离开。
甘棠没了那些旖旎心思,也变得坦然不少。
她倚在小房间门边上,有些摆烂地看着他,未曾想,身后又“叮叮当当”传来动静。
初一不认识路,不知道又扑腾到了哪里,把桌上的小物件打翻。
“甘大壮,别逼我打你。”甘棠心情有些不豫,像个要在前夫面前管教自己孩子的妈妈一般,一把将初一拎起来。
初一还是可怜兮兮一脸懵的状态。
秦屹淮听见动静走了出来,捡起被初一撞到的包,顺手将露了大半的盒子拿出来,正反面翻着看了看,眼底带了抹意味不明的笑意,望向不远处的女生,问道:“这是……?”
甘棠,看着男人手里的东西,直接表演一出瞳孔地震,差点没晕过去。
她脸和耳朵瞬间变红,手捏紧初一的脖子,眼睛一闭一睁,视死如归道:“装什么装?不认识吗?避.孕.套!”
第32章 032
甘棠的尴尬溢于言表,白皙的脖子蔓延可疑红迹,她咬紧嘴,憋着股气。
如果面前有地洞,她真想把脑袋埋进去,一辈子不出来。
初一伸出四肢小声“喵呜”叫换,可怜唧唧。
秦屹淮眼底噙着笑意,出声为它寻求帮助:“你……”
这一个字像是踩了炸药桶一般。
甘棠提前进入战备状态,梗着个脖子预警道:“你想说什么?!”
女生眼里涌现几个威胁满满的大字:你要是敢取笑我的话就完蛋了!
秦屹淮将唇角弧度掩下些许,淡声提醒道:“……你把初一放下,打扰它睡觉了。”
甘棠□□了一把初一的毛,睡什么睡?
罚它一天不准睡觉!
初一被放在床上,不知道自己要被惩罚,乖乖蹭了蹭她的手背。
两人一猫,一家三口。
没多少温馨,空气倒是十分燥热。
秦屹淮没有立即出去,将手里盒子拿出来打量了一眼,峰眉一挑,明知故问道:“这是给我准备的?”
甘棠想找个借口反驳,但是又不知道为什么要反驳?
有什么好反驳的?
不给他用给谁用?
所以甘棠握紧拳头,只红着个脸给自己打了个掩护:“我去便利店买水的时候,顺手就拿了。”
她将主次调换一番,让自己显得不那么主动。
确实是结账的时候顺手拿的嘛。
话音刚落,甘棠再嗫嚅加上一句:“因为我觉得你会用。”
反正她都是为了他好,为了他考虑。
她多么人美心善、富有远见的一个人啊,能有什么不单纯的小心思呢?
在女生说话的时候,男人眼神在她白嫩面孔上打量一圈,不疾不徐朝她走过来,离她越来越近,最后站定在她身前。
甘棠吞咽口水,眼睫颤动,往后退了半步。
秦屹淮的声音低哑悦耳,缓缓道:“我以为……”
三个字,几秒过后,也没有下文。
“你以为什么?”甘棠抓紧裙摆,直视他的眼睛。
秦屹淮视线转移到女生粉红的耳垂,粉嫩嫩的,离得近了,还能在白光下看清微小绒毛。
他抬手在那处轻蹭蹭,触感温润,可怜又可爱。
女生耳垂颤栗一下。
她一动不敢动,身体却有一种异样的麻,接连后背,瞬间传遍全身。
她眼睛盯着他,长时间不眨眼,开始溢出水润,明明是预料危险降临前下意识的防备,可又显得分外幼弱无助。
秦屹淮眼眸渐深,喉结滚动。
刹那间,甘棠腰间感受到滚.烫粗砺,那只精壮小臂叫人难以忽视。
“我以为你不想。”秦屹淮温热呼吸喷洒在她耳尖,接上刚才的话。
男人声音里带了一丝哑,眼底的深邃叫人琢磨不透,像是在蛊惑一般。
甘棠深呼口气,大脑和身体皆紧绷成一条弦,她面红耳赤,极力组织好语言:“我……我确实不是很想,我是为你考虑。”
她到这份上还在嘴硬。
“多谢甘小姐替我考虑。”秦屹淮声音含糊喑哑,听得人心惊。
男人强劲手臂将她横打抱起。天旋地转一番,他将她压在床上,手掌隔着布料,侵略性意味明显。
她一动不能动。
他是一个很成熟的男人,甘棠再一次意识到。
“还有什么要说的?”
秦屹淮捏紧她的下颚,不让她低头,逼迫她看着自己。他长得极其好看,漆黑眸子像是要把人吸进去。
甘棠呼吸收紧,眼睛颤动,不知道要说什么。
她有一丝挫败,抓紧男人衣摆,眼睛颤动,对进他深沉眸子里,吞咽下口水,没底气地请求道:“你等下要轻一点。”
秦屹淮微扯唇,没说话,身体的重量半放在她身上,压着她,滚烫的气息铺天盖地。男人含住她嘴唇,抵开她舌关,开始有一下没一下地吻她,渐深渐重。
甘棠有些难以呼吸,温柔回应他,偶尔不自觉发出声音,轻细温软,听得男人口干舌燥。
秦屹淮抬手,轻易将她双手禁锢在一旁,强硬分开她双腿。她像是想起什么般,连忙阻止他。
他松开她的唇,呼吸漫过她耳畔,嘶哑着嗓音提醒她道:“别并那么紧,等下会难受。”
甘棠胸前不断起伏,终于得了片刻喘息,眼睛里满是水润,委屈巴巴道:“不是,我还没洗澡,你肯定也没洗。”
她才不要在脏脏的时候和他做。
秦瑜淮心底微觉好笑,嘴唇在她细弱脖颈间轻磨一下,含糊低声问她:“那一起?”
她呼吸混乱,像个小动物般,将脑袋搁在他肩膀上轻蹭,双手搭上了他的脖子,将他圈紧,完全依赖的姿势,像考拉一般。
意思很明显,要他抱自己。
这点小要求,秦屹淮怎么会不从她?
他随手拿上盒子,单手将她托起,步履稳健从容。
秦屹淮抬手打开花洒,没将她放进浴缸里,让她坐在洗浴台上,捧着她脸深入亲吻。
不消片刻,浴室内水汽蒸腾。
一室旖旎。
快凌晨两点,夜黑的没边。
他抱着她从浴室到床上,又来了一次。两个人闹那么大动静,初一发挥好它能睡的本领,它只趴在角落乖乖睡觉,一下没醒。
甘棠困倦慵懒,半阖着眼,躺在床上一下都不想动,眼尾泛红,十分憋屈。
秦瑜淮将房间内收拾好,端起水杯,给她润了口温水,再掀起被子上床,将她捞过来,手掌不停顺着她背轻抚,低头吻了吻她。
男人的唇瓣温热,但她也懒得深思他现在为什么要亲她。
原因无他,她实在没那个精力。
“还痛不痛?”秦屹淮环抱她腰,声音有种餍足过后的性感。
甘棠趴在他胸膛上,半睁开眼,迷迷糊糊应了一声,声音有些奇怪。
他怜惜摸了摸她脑袋。
欺负得是有些惨了。
“以后住一起?”秦屹淮试探问了一声。
实在没什么分房睡的必要。
甘棠无精打采,懒懒“嗯”了一声。许久没做,跟第一次没两样,两人差距太大,她做到中途想跑。
进都进去了,秦屹淮怎么可能让她跑?
甘棠不能细想,一想就委屈得想哭。腰被他抓得有些痛,哪儿都痛。她吸了吸鼻尖,闭上眼,趴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没几分钟就进入了梦乡。
隔天清晨,凉意渐盛,榆城的落叶轻飘在街头,繁华城市开始运作,环卫工人尽职尽责,行人步履匆匆。
林港别墅,室内安静,甘棠原本依旧在床上熟睡,她是被大壮闹醒的。
小家伙的生物钟倒是很准,因为被关在陌生地方有些不安,想出去也没办法出去,干脆在她脸上乱踩。甘棠想不醒都难。
她在睡梦中轻簇眉头,睁开眼时,周围空无一人,身旁被窝温凉。
秦屹淮早已离开。
深秋的清晨开始降温,从窗帘边沿依稀可见半点天光。
甘棠打个哈欠,抱着大状亲了一口,发了会儿呆,伸手在床头柜上摸到手机看了眼时间,才六点半。
甘棠:……
她睨了眼怀里的大壮,毫不犹豫把它从怀里丢出去。
当然,大壮还是灵敏爬了回去。
它这次很乖,团在甘棠面前一动不动,小尾巴微勾,像是要守护她。
甘棠却彻底没了睡觉的心思,趴在枕头上假寐一会儿,认命下床。
脚刚落地,她忽视身体的那一点奇妙感觉,走进了浴室。
甘棠的基本洗漱用品都已准备好,旁边是他的东西,莫名和谐。
她看了一下便收回了眼,开始洗漱。
镜子前面的女生有些许凌乱,面色娇艳红润,眼圈下面却有一层淡灰。
今天得着重遮一下。
或许不止要遮黑眼圈。
甘棠视线往下,轻易注意到自己脖间的红印,她睁大眼睛,低头掀开睡衣看一眼,耳尖泛红。
她简单洗漱完,挑了件高领针织打底裙下楼,仔细掩饰好暧昧痕迹。
方姨正在花瓶前修剪花草,听见楼梯处的脚步声,抬头笑道一声:“甘小姐早啊。”
甘棠脸上露出一个笑,往花瓶里打量一眼,赞叹道:“方姨早啊,香雪兰好漂亮。”
方姨不由得心生喜悦,说道:“我在小花房挑的,随意摆弄了一下,您喜欢就好。”
玄关处发出声响,秦屹淮大概是晨跑回来,穿了运动装,进门时额头上还有薄汗。
两个人猝不及防对视,甘棠闹钟想起昨晚的事,握紧扶杆,眼神不自然地闪躲开。
秦屹淮面容清朗隽和,淡定从容,装出一副绅士样:“甘小姐,今天起这么早?”
才七点,确实不太符合她懒虫的作风。
甘棠微不可查耷拉肩膀。
为什么他这么有精力?
为什么他这么若无其事?
她掩下心绪,踩着台阶下楼,撇撇小嘴后,再无所谓耸耸肩,笑得一脸假:“因为昨天没遇上什么费力的事啊,我睡眠质量一向很好,最近起得都挺早的。”
说得倒是挺轻松,三句里面没一句真话。仿佛昨晚骂他,哭得可怜兮兮的人不是她一样。
嘴强王者,名不虚传。
秦屹淮眼里透着丝纵容,扯起唇角,意味不明道:“挺厉害。”
不知道在厉害什么。
反正挺厉害就对了。
方姨见两人都回来,尽职尽忠,往小厨房走去,准备端早餐。
秦屹淮运动完,要先进卧室冲澡,再换商务西装。
甘棠下楼,在他经过自己时目不斜视,只呼吸悄然收紧,两个人擦肩而过。
她坐在餐椅上,将装好热拿铁的杯子放在自己面前,咬了一口可颂,托着脑袋,不自觉瞧了眼男人的背影。
外面阳光消散,秋风渐起,两个人一起出去,看起来莫名和谐。
秦屹淮抬起手看了眼时间,没急着准备去公司,问她一句:“今天要去见胡教授?”
胡教授是治疗她手臂的医生,今天两人商量好要去复查。
甘棠脸色十分正经,和昨天没什么两样,只眼神暴露分毫:“对啊。”
秦屹淮比她更正经,视线在她脸上逡巡一圈,出声道:“出医院了记得给我打电话。”
其实没必要和他汇报,但看在她关心自己的份上,甘棠还是纡尊降贵,“哦”了一声。
两辆车出了林港别墅,一南一北,渐行渐远。
刘钦坐在副驾上,跟他说今天的行程。秦屹淮脑子里闪过女生的急促呼吸的娇嫩面容,将视线从外面收回,淡声询问道:“晚上和谁开会?”
刘钦停声看了眼秦屹淮,没记错的话,他刚才好像讲了两三遍周总。
秦屹淮很少分神,大概是自己记错。
刘钦没多想,再次说道:“是明峰的周总。”
第33章 033
榆城的凉风不停吹过,今天阴云密布,温度比平日降低不少。
胡教授途径榆城,给甘棠打过电话,她直接开车过去。
她几年前遭遇地震,右手受过很严重的伤,一开始的治疗没什么起色,后来经人推荐才找上了他。
甘秉文手底下有自己的私人医院,在她出事之后,就投资引入了最先进的治疗手部神经的医疗器械。
胡教授约莫快六十岁,头发些许花白,看起来挺严肃,却给人感觉很舒服:“最近感觉怎么样?”
甘棠温和回答:“日常生活没有什么问题。”
那就是弹钢琴没什么起色。
“我们先来做个检查。”
甘棠对这些机器很熟悉,按部就班跟着胡教授测试,看着他对着自己的一大堆数据分析,心里面早就起不了什么波澜。
手腕关节测试,手肘弹跳,练习时间短基本上看不出问题,时间一长手肘就会过度僵硬,手腕处对于力量的敏感度也变薄弱。
这种伤情不会影响日常生活,但对于长期弹琴的人来说却是致命的。
胡教授穿着白大褂,仔细检查过后,安慰道:“你这种情况,恢复得已经很好。”
可能再恢复,也只能到这里了。
甘棠当然能听懂,一点不意外,心底的那些落寞早在一次又一次的治疗中耗光了。
她是个乐天派,尽人事听天命,告诉自己要满足:“我也这么觉得。”
胡教授对她具体情况多少了解一些,不免觉得可惜,提醒道:“药不能停。”
甘棠连忙摇头:“没停没停。”
上午十一点左右,她从医院出来,外面乌云翻卷,凉风吹起,席卷着细小沙砾。
甘棠抬头打量一眼天色,大概是要开始下雨。
她加快脚步,去往自己的车前,刚关上车门坐进去一秒,雨滴就开始打落在车窗上。
瞬间,嘈杂雨滴错杂落下来,噼里啪啦响个不停。
外面行人抬手挡住头,往可以避雨的地方跑去。
他们被雨珠砸住,湿了衣衫。可她身上未沾染一分。
和他们相比,她又算得了什么。
甘棠没再看下去,埋头趴在方向盘上,在心里这样想。
手机的震动声在车内突兀响起。
甘棠抬头捋过散落的黑发,从包里翻出手机,放在耳边接听。
许凤萍在电话那头道:“预选赛快开始了,你准备得怎么样?”
一直有在准备,但甘棠难免有些垂头丧气,没有底气说道:“如果我第一轮就被刷下来了,会给您丢脸吗?”
许凤萍当下没说话,她以前给过甘棠太大的心理压力,逼迫她不断往前,留给她的阴影太重。
但许凤萍现在也看开了,轻嗤道:“你给我丢的脸还少吗?零零总总算下来,我脸都已经给你丢没了,你还用担心什么?”
许凤萍在弹琴方面很少对她这样宽容。
可甘棠很矛盾,心里像堵了一团乌云,一口气上不去下不来。
一直以满分为标准的学生,一直被老师严格要求的学生,并不会因为老师将标准降低到八十分而开心。
但最终,甘棠也只是深吐一口气,逼迫自己不去想太多。
她抿唇,开了个小小的玩笑道:“我争取不给您丢脸,努力拼搏,积极向上,早日实现从负一到零的飞跃性进步。”
许凤萍听她贫嘴,没好气道:“那我可谢谢你了。”
甘棠语气古灵精怪:“不客气。”
两人交谈到此为止,外面的雨下个不停。
许久没去咖啡屋,她启动车子,打算去那里转转,顺便请温思茗吃饭。
她这人除了钱,没有什么特别多的东西。
她这人除了吃,也没什么一以贯之的爱好。
请最好的朋友吃饭,怎么不能说是一件美事呢?
咖啡屋里的人不算特别多,也没看见温思茗。
王经理先看见她,首先打招呼道:“小甘老板又变漂亮了哦。”
“谢谢啦,等会儿请你吃艳香来。”
“感恩的心,感谢有你。”
人均上千的午餐不是什么时候都能吃的。
今天月初,甘棠去二楼房间找她,她敲门靠近了,才看见温思茗在皱着眉头,正在对账。
“怎么样?”她坐温思茗对面,不禁问道。
温思茗面上瞧不出喜怒:“不怎么样,但也还好,至少没赔。”
第一次从她嘴里听见说没赔,甘棠给她竖起了大拇指。
“那今年我会有分红吗?”
温思茗摇头:“暂时不会有。”
甘棠撇撇嘴,果然不出所料。
温思茗将账本放抽屉里,起身倒水喝时,眼尖,发现她脖子后面有一块红。
她没客气,直接伸手翻开甘棠衣领,往里瞅了一眼。
好像不止一块红,挺激烈啊。
“啧啧啧。”她意味深长喝了口水。
甘棠感受到凉意,赶忙捂住衣服,保护好自己:“你耍流氓啊。”
“耍流氓的另有其人吧?”温思茗语气暧昧道。
甘棠耳朵一阵发热,像初一一样,伸出爪子,拍了拍她手。
温思立刻将手闪回,打趣道:“秦屹淮的杰作?”
甘棠梗着个脖子强撑道:“不然谁的?我自己蹭的吗?”
温思茗将马克杯放桌子上,给她传授经验,苦口婆心道:“我说你得学会反抗,不能让他为所欲为,想对你怎么样就怎么样。”
甘棠没好意思说这一切的开端源于自己,不然可以预见,她绝对会被温思茗嘲笑半天。
所以她只含含糊糊应了一声。
这小模样,瞧起来害羞得跟什么似的,怎么能对抗得了秦屹淮呢?
温思茗就瞧不了她那个怂样。
她拉开椅子坐甘棠对面,傲娇道:“我给你传授点经验。”
甘棠瞅了她一眼。
温思茗敲敲桌面:“听不听?”
“听!”
那就行。
温思茗缓缓道:“首先,你不能太主动,不能靠太近,要给他一种若即若离的感觉。”
甘棠小鸡啄米一般点头:“我懂我懂,具体表现为……?”
温思茗循循善诱:“勾股定律记得吧?”
甘棠很认真地点头。
“哦不对,是楞次定律。”
“……”
温思茗无视她的无语,改正道:“楞次定律你还记得吧?”
甘棠继续认真听,仔细回忆了一番,摇头道:“不记得。”
“哦对,我忘了你是艺术生。”
“……”
思思好像不太靠谱的样子。
甘棠狐疑道:“你理科不是不好吗?”
温思茗轻瞪她一眼,煞有其事反驳道:“但是我记性好啊。”
在这个世界上,除了甘佳璇,甘棠最信任的女人就是温思茗了。
怀疑谁也不能怀疑温思茗!
甘棠配合“嗯嗯”两声。
“楞次定律讲的什么?”温思茗十分有信念感,脸上表情活灵活现,“增反减同,来拒去留,增缩减扩。”
甘棠乖乖地听。
“我们要重点抓住——‘来拒去留’四个字!首先是‘来拒’,他要是想和你发生关系,你就要吊着他。”
甘棠认真发问:“他要是不想和我发生关系呢?”
毕竟没有那个套,他们现在还说不定分房睡。
虽说昨晚他也算配合自己,两个人足够尽兴,但说不定他是照顾她的面子,她套套都露出来了,他再不做就不合理了吧?
甘棠心里默默想。
温思茗再次扯了扯她的衣领,双手“啪”的一声拍在她肩膀上,双眼盯紧她,肯定她道:“宝宝,不要妄自菲薄。你人美声甜,肤白貌美,身材顶尖,袅娜娉婷,维纳斯和阿芙洛狄忒见了你都要甘拜下风,他会不想和你发生关系?!”
她从没有妄自菲薄过。但这话属实是夸张了些,虽然她觉得自己挺不错,可也……没有优秀到这种地步。
“可是他昨晚表现得很淡定。”
温思茗:“他装的。”
甘棠:“……”
她蹙起眉头:“真的吗?”
如果是别人还好说,可那个人是秦屹淮,温思茗也有些拿不准。
于是她思考一瞬,继续开始楞次大法:“那我们就要运用后面两个字——去留。”
“怎样去留?”
温思茗细细道来:“具体表现为,看似‘被动’的主动。”
看似被动,实则主动。
这个比较合甘棠的心意,她也不想表现得太主动。
“那如何‘看似’?”
“非常不刻意地、无意识地、漫不经心地表现出你需要他、你爱他,让他心里有波澜,不自觉靠近,不得不靠近,主动来到你身边。”
需要他还可以理解,生理需求只能找他。
但是,甘棠挑了挑眉:“我爱他?”
温思茗言简意赅:“就是装爱他。”
甘棠“哦哦”两声。
“具体方式要看具体情况。但是不能真正爱他,真爱他,你会很容易丧失主动权,被他牵着鼻子走。”温思茗补充完,不知又想起什么,询问道,“那个教授的名言警句你还记得吗?”
甘棠点头:“记得。”
不能轻易相信“我爱你”这种鬼话。
“很好。”温思茗满意拍了拍手掌,“那暂时就这么多,以后再有其他心得,我再传授你。”
甘棠十分配合:“谢谢温教授!我现在感觉浑身充满了力量!”
她鼓起嘴巴,做了个展示肌肉的姿势。肌肉没见多少,只有细胳膊。
但温思茗由衷赞叹:“不愧是我的优秀毕业生。”
她的话有点道理,但是不多。狗头军师差不多就这样的。
只能说,一个敢胡说,一个敢胡听。
室内钟表敲响,已经是中午十二点,该休息了。
温思茗拎起包,挽着她手臂准备出去:“走吧,不是说要请我吃饭?”
甘棠走到门前,手机震动。
秦屹淮的电话。
甘棠给了她个眼神,温思茗会意,在一旁等她。
“医院检查怎么样了?”秦屹淮将手里工作放下,拎起西装外套起身。
她按照胡教授的话回答:“已经恢复得算好了。”
话音刚落,她又咬了咬唇,半真半假补充示弱道:“但我还是有点担心。”
她并不完全是因为思思的话,但她的情绪是真的。
刘钦见他从办公室出来,跟在他身后,想要说先什么。
秦屹淮对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抬脚往前,耐心询问道:“担心什么?”
“担心自己比赛一轮游。”
她的脆弱总是叫人心疼。
秦屹淮眼底情绪深浅不明,进了专用电梯,按下负一楼,问了一句:“你现在在哪儿?吃了饭没?”
甘棠如实回答:“我在咖啡馆,正准备去吃。”
温思茗的咖啡屋开在CBD附近,秦屹淮询问道:“一起?”
甘棠当然是答应了。
她抓紧温思茗的手臂,邀请道:“带你去蹭饭。”
温思茗莫名其妙:“啊?你们夫妻两个吃饭,我跟着?不好吧?”
她不是当电灯泡的人啊。
甘棠拽着她往外走,坚定道:“没什么不好的,上次在清吧你不是觉得我怕他吗?我非得让你见见我的实力!”
温思茗:“……”
第34章 034
吃饭地点定在榆城CBD附近的一家粤菜馆,甘棠从咖啡屋离开时提前给店里的人点了艳香来的外卖,今天可能来不及,只能定在明天中午。
外面的雨下个依旧没停,不过到底比来时小了一点。
十一月下旬,北方某些地区已经开始下雪,榆城属南方,上次下雪还是在五年前,今年不知会不会有,但风吹伴雨倒是叫人阴寒。
甘棠把脑袋缩进领口里,一张小脸有些泛白,不由得往温思茗身上贴紧。
温思茗撑着伞问了一句:“他说在哪里吃?”
甘棠不想放过任何一个展示家庭帝位的机会,嘻笑道:“他说随我。”
温思茗把伞往自己这边移了一些,默默道:“……别逼我扇你。”
甘棠小跑过去另一边,抱紧她胳膊撒娇道:“不要那么暴躁嘛,在百味那边。”
秦屹淮比她们两个到得早,包厢里除了他还有刘钦。
温思茗松了口气,还好还好,不至于太过尴尬。以前两人见过几面,秦屹淮对她还算客气,她也并不觉得自己害怕他,但秦屹淮某些时候气场太强,或许是带了工作时的严厉气场,叫人下意识放松不下来。
不知道他下了班以后,甘棠这个小怂包怎么跟他生活的,难怪被欺负得这么惨,温思茗默默瞅了她一眼。
甘棠不知道温思茗心底的弯弯绕绕,她可是觉得自己勇往直前,半点儿没怂过。
女生甫一进门就对上男人的视线。
秦屹淮面容依旧稳重,他工作时大抵都穿白衬衫,今天也不例外,衬衫顶上扣子随意松两颗,衬得整个人清贵又不失闲散。
她将外面大衣脱下,挂在门旁落地衣架上。
两个人一句话都没说,秦屹淮视线在她身上落了两秒,又离开。
甘棠从包里掏出手机,不出意外,坐在男人身边。
夫妻两个,坐一起实在是一件非常合理的事情。
桌上摆了餐前点心,大概是专门为两位女士准备的。
她喉咙有些干,先喝了口水。
这里就这么几个人,客气打完招呼,也犯不着用上什么规矩。
刘钦惯会活跃气氛,也对温思茗了解些许,随意挑了个话题:“明春街是块好地方,听说政.府最近要在哪儿建立城市文化产业园,温小姐的咖啡馆算是又要上一个层次了。”
又上一个层次?
她以前一直在下层次,这还是她第一次上层次,实现扭亏为盈的局面。但她没说。
“那我不赶上运气好嘛。”温思茗谦虚又毫不客气接受了他的夸赞,她觉得自己是作为甘棠好友过来的,就算是一顿普通的饭,也绝对不能丢她面子。
当然不排除自己也不想丢面子的成分在。
侍应生站在一旁等甘棠点菜,她没客气,在平板上一道一道菜点下去。
甘棠记得温思茗的口味,但不记得秦屹淮的,也不太了解刘钦爱吃什么。
她手上速度渐慢,思虑半晌,还是装作若无其事,把平板递给了刘钦。
他肯定清楚秦屹淮的口味。
刘钦正和温思茗讲话,顺手接过,气氛正常,毫无半点其他痕迹。
秦屹淮尽收眼底,也没戳穿。
不消几分钟,菜品点好,侍应生出去。
甘棠转过头问他:“你下午没事情干吗?还要请我吃饭?”
“陪你吃饭的时间还是有的。”秦屹淮想起什么,说道,“我让吴秘书发一份行程给你。”
这个秘书当然不是刘钦,秦屹淮有自己的秘书办。刘钦是总助,日常事务会经他手,平常算忙碌,在集团里也算是有地位,跟半个副总差不多。汇总行程的第一处理人则是吴秘书。
时隔三年,甘棠对吴秘书还有点印象。
她没扭捏拒绝。
他自己要发的,又不是她主动要求的。
秦屹淮往下睨了眼女生的手臂,询问道:“手痛吗?”
她电话里都是对自己满满的不自信,怏怏的劲儿快从电话里溢出来了,哪有半点平时生龙活虎的样子。
甘棠的手只在练琴练久了会痛,控制好时间就可以。但是最近要比赛,加强训练十分必要,她不免会担心。
“其实现在还好,最近都不怎么痛。”
甘棠想起思思的话,要让他心疼,但是她仔细思索,也不能把自己形容得太惨,干脆如实回答,中和一番。
他抬手握紧她手腕,略带薄茧的指腹在她皮肤上摩挲一番。
女生手臂上疤痕浅得快要看不出来,早早愈合好,平日里也没见对她有什么影响。
算是没说谎。他力度放松些许。
男人动作如此自然,倒叫甘棠不好拒绝。
但再亲密的举动都有了,也没什么好拒绝的。
最能拉进两个人距离的方式大概就是深入交流,刚深入交流完,不免有一些尴尬。
但过个几天,两个人之间的氛围会奇异柔和许多,甘棠对他的不自在感会完全消散。
“在医院有没有检查别的?”秦屹淮不知想起什么,低声问了她一句。
昨天晚上,她还挂他身上哭着说腰痛,他当时有些失控,握紧她腰没放,横冲直撞那么久,怕是会伤着她。
“检查什么?”甘棠眼睛水润,有些不明所以。
在无人看见的角落,他伸手揉了揉她的腰。
男人的掌心有些滚.烫,女生身体僵硬一瞬,没立刻回答,过了几秒才慢慢放松下来。
他动作这么明显了她还不懂?
“腰还痛不痛?”秦屹淮轻勾唇,直截了当问道。
这句话简洁明了。
甘棠白皙的脸蛋蔓延上可疑的红迹,昨晚的汹涌在她脑海里回荡,她不满轻声道:“托你的福。”
她哭那么凶,还以为他聋了没听见,原来就是不想放过她。
甘棠是在怪他,现在也不是真的痛。
“下次轻一点。”秦屹淮扯了扯唇,欣赏她面容里不为人知的羞涩,温和承诺道。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甘棠想起温思茗的“来拒”理论,才想不理他,化悲愤为食欲,低头愤愤,装出委屈样子,小声嘟囔道:“没有下次了。”
她这幅样子可怜又可爱,生起气来都叫人心疼。
秦屹淮没说话,面上若无其事,耐心轻揉她的腰。
温思茗抬眼瞅了瞅对面两人,发现局势不是很对,不禁蹙眉。
她不明白转瞬之间,甘棠怎么又变成埋头苦吃受气包模样了。
还家庭帝位,还实力。家庭弟位和没实力才差不多。
包厢里是大圆桌,温思茗又离甘棠有些远。
她根本看不清桌下动静,自然搞不明白夫妻两个的小动作。但是她对甘棠有一个十分清楚的认知,那就是嘴比身体有骨气。温思茗有此种想法也不奇怪。
刘钦见温思茗抬眼往甘棠这里看,不禁笑道:“棠棠胃口不错啊。”
“你们都忙着说话,那我秉持不能浪费粮食的优良美德,不得多吃一点吗?”甘棠有点不好意思,但嘴皮子溜得很,理智气壮,看不出来有半点不好意思,继续为自己辩解道,“老话说得好,能吃是福啊。”
虽然最近好像有一点点小肚子,但勤劳锻炼一下,未必不能两全。
刘钦点头打趣:“是,你是个有福气的人。”
他离秦屹淮比较近,话音刚落,眼角扫到了男人桌下的动作,脸上笑容顿了一秒。刘钦是个多精的人,跟了秦屹淮多少年,脑子里瞬间什么都清楚,但面上装什么都不知道,发挥助理的良好素养,若无其事和温思茗讲话。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我不是个吃独食的人,他们吃了,你也吃吧。”甘棠转头对秦屹淮说完,未免让他觉得自己已经消气,她又耷拉下嘴角,装作恶狠狠来一句,“别把你饿死了!”
温思茗见状又心安些许,不是一直被欺负就好。
但她这个样子,能不能再凶一点?怎么那么像撒娇?
甘棠小梨涡很容易显露,天生长得一副甜妹样。她如果不是特别生气,装凶大概对她有点难度。
温思茗叹了口气,觉得自己跟个阿婆一样,简直为甘棠操碎了心。
“确实还没动,多谢你为我考虑。”秦屹淮淡声道。
“别多想,没有为你考虑。”甘棠反驳,不做表情,语气正经时,倒不那么像个甜妹了。
总之是比较独特的长相。
一顿午饭在平静中度过,秦屹淮见状没什么不放心,跟刘钦先回了公司。
温思茗和甘棠两个人打算先去洗手间,这里环境很好,温思茗途中接了个电话。她早把周煜林拉黑了,但他又换了个新号码加她。
周煜林的声音还算沉稳,沉默几秒后说道:“思思,我们要不再试试?换种关系,你当我女朋友好不好?”
后面的不用再听。
温思茗直接骂了他一嘴:“你有毛病吧?未婚妻处理干净了吗?你婚贴都发我手上了,什么都没有弄好就跟我说试试?既要又要,把我当备胎还是把她当备胎?”
周煜林想出声辩解:“思思,我……”
“我我我我个屁!滚!”温思茗最近听他声音就烦躁,在心里翻了个白眼,直接挂断电话,顺手把他放进黑名单。
洗手间外,小片绿竹被凉风吹得窸窣作响。
温思茗深呼口气,打算坐石凳上等甘棠时,不远处出现两个人影。
一男一女,两个人模样有些许相似。
温思茗停在原地没有动,那两个人从绿竹走廊里穿过,模样有些许相似。
是方艾婷,还有……陆一舟?!
温思茗脑子里闪过甘棠和陆一舟的过去,甘棠最不能忘记的前男友,大概就是陆一舟。
甘棠从卫生间出来,往外扫了一圈,朝她走过来,不禁问道:“你刚才和谁打电话呢?脸色看起来怪怪的。”
第35章 035
温思茗睁大了眼睛。
那两个人说着话,渐行渐远,表兄妹的身影在转角处消失不见。
温思茗竟然下意识松了口气,收回眼,恍若无事回答甘棠的问题:“周煜林,他来骚扰我了。”
甘棠没有察觉出丝毫异样,“哦”了一声。
榆城被雨水打湿,回咖啡屋的路上,依旧是甘棠开车。
温思茗坐在副驾驶上,胳膊撑在车窗上支着脑袋,侧头看了眼这个小迷糊蛋。
温思茗对方艾婷和陆一舟算得上是认识,但并不算太熟,毕竟之前甘棠和他们兄妹俩关系都算不错。
没记错的话,她应该先是和方艾婷闹掰,最后才和陆一舟分的手。
两人不是因为方艾婷分手,瞧着也不像是感情破裂的样子。
至少甘棠分手时绝对还喜欢他,不然也不会哭得那么伤心,跟秦屹淮分手的时候都没见她那么失态过。
温思茗试探性问了一句:“我刚才好像看见方艾婷了。”
又是方艾婷。
甘棠毫不在意:“看见很正常,她现在接了不少代言,大街上都有她广告了。”
这倒说得没错,方艾婷最近算是风头正盛,不知道她经纪人给她买了多少个热搜。
什么钢琴天才,人淡如菊,榆圈公主,低调,音乐世家的热搜轮番上了个遍。
方艾婷看样子是要闯娱乐圈,拿了希斯纳以后,疯狂拔高自己商业价值。
世界的尽头仿佛就是娱乐圈,她的个人选择而已,要营销这些也无可厚非,能闯出来就是本事,没什么好说的。
温思茗醉翁之意不在酒,“噢”了一声以后,又装作漫不经心道:“不知道陆一舟会不会回来。”
甘棠闻言愣了一下,握紧了方向盘。陆一舟啊,好久没听见这个名字了。
她是迷糊,不是真傻,狐疑道:“你有点奇奇怪怪的,怎么突然提他了?”
温思茗叹口气:“有感而发,我还以为你当初会嫁给他来着。”
七岁的甘棠和十七岁的甘棠大概也是这么想的,青涩少女时期,她关于浪漫爱情的全部定义就是陆一舟。
陆一舟也应当如是。曾经清越端正、意气风发的少年,他什么都肯为她做。
可时间是个很神奇的东西,他们的一切都早已被磨灭。
甘棠曾为他所困过,可眼睛长在脑袋前,人也都是要往前走的。
很多事都过去了。
甘棠不置可否,默默提醒她:“你这句话有点煞风景。”
“我懂,sorry啦,不会在秦屹淮面前乱讲话的,你当没听见吧。”温思茗拉紧嘴巴拉链,做了个闭麦的手势。
甘棠没说秦屹淮什么都知道,她以前有什么事情是能瞒过他的呢?
但她呶呶嘴:“……你这话说的,好像我怕他一样。”
又来了。
温思茗敷衍道:“嗯嗯嗯,你不怕他,你最厉害了。加油,甘大胆!”
甘棠:“……”
快下午两点,榆城的雨终于停了,湿润的风里伴着令人寒凉的水汽。
甘棠陪着温思茗回了咖啡屋,室内人不算多,灯光温暖明亮。她坐在钢琴前,打算挑首轻松简单的曲子烘托气氛。
往常下午或者晚上,甘棠都会回家练琴,她手有缺陷,最多只能坚持四个小时。前几天她还想着将练琴时间固定在下午,但计划赶不上变化,她略微思考一下,还是决定将练琴时间统一定为晚上比较合适。
琴房膈应很好,应该不会扰民。甘棠默默想。
还没开始弹,王经理走过来跟她讲:“小甘老板,今天有个人过生日,问问能不能弹《生日快乐歌》?”
店里有专门弹钢琴的工作人员,甘棠只是偶尔来几次。
她笑着肯定:“当然能弹啊,满足顾客的一切合理需求。”
王经理:“感谢感谢。”
其实甘棠不怎么过生日,但店里只有温思茗知道。
榆城CBD的高楼内,秦屹淮正在开会。
面前的几个分管经理在他面前吵得不可开交,他眉头也不皱,抬手喝了口茶,把杯子放一旁。吴秘书见杯底快没水,很有眼色地续了半杯。
“明峰的收购案怎么能过?他们那一堆人里没几个有远见的,只看中眼前利益,把重心放在自己任期这几年,现在的业绩是好看,那以后怎么办?”
“我叫人专门把控过风险,报告都放你面前了你非装瞎?明峰的未来比你想象的要更长远,你不能因为明峰的总经理有前科,就想当然的以为明峰也是一个短命公司。”
“你也知道他有前科,我们有其他更好的选择,为什么非得是明峰?你跳槽之前和他在一家公司任职过,你以为我不知道?”
这句话的暗示意味太过明显,赵访肉眼可见的脸红脖子粗,不知道是心虚还是气愤,作势想反驳。
但压力已经给到,局势偏向否决明峰这边。
刘钦在一旁开始笑着打圆场:“两位都消消气,我们先就事实说话,其他的可以容后再谈。”
大约十分钟后,几人陆续从会议室走出,面色不豫。
原先那两位差点快打起来,出去了也是谁也不理谁,估计是要结仇。一人得了指令,先吃了这个哑巴亏。
刘钦试探说了句:“明峰的周总应该已经得到了消息,事成以后,我叫人去安抚一下赵访?”
赵访确实是跟明峰的周明共事过,但他能力和为人算是有目共睹,不会演戏,平白受一番诬陷心里不免憋屈。
明峰这个项目可以拿下,秦屹淮收购它有别的用处,叫人演出戏给周明看罢了,但真把赵访弄寒心了也不行。
秦屹淮往后靠在椅背上:“你亲自去。”
百致大部分人都有该有的用处,能用简单的方法,就不必贪复杂。
至于手底下的某些员工,平庸之人可有可无,不必太过考虑他们的心情。但有些人不行,归根到底都是凭实力说话。
说是冷血也罢,资本家没有那么多温情。
晚上同周明的交谈还算顺利,秦屹淮没打算一步到位,总得慢慢来。
他喝了些酒,被人拥着送出来,看见了对面的饰品店,男人穿过马路,周遭的风将他身上沾染的淡淡酒气吹散。
一周前,他有事路过这里,呆了一小会儿。
这是个小众饰品店,不算起眼,秦屹淮也很少从此地经过,但缘分一般,他看见了这家饰品店。
那天,店外的小黑板写了几个字:失而复得,得之欣喜。凡是过往,皆为序章。
他正站在对街的二楼阳台,淡笑和人说着话,只是轻飘飘往这里眺来一眼。
短短十六个字,不知道哪里触碰了男人的心弦。
于是秦屹淮走了进去。
晚夜凉风起,甘棠从咖啡屋离开,差不多七点多回家。
小餐厅里,方姨正在忙碌,她往鞋架上扫了一眼,秦屹淮并不在家。
甘棠往里走,顺便左瞅瞅右瞅瞅找初一。
林港别墅还是大了一点,甘棠竟然担心它会不会迷路?
“甘小姐回来啦,饭菜已经做好了,要立马端上来吗?”方姨从小餐厅里出来问道。
“好啊。”甘棠回答完,眼睛又在室内环扫一圈。
方姨见状以为她是在找秦屹淮,不由得笑说道:“秦先生今晚上不回来吃饭,您不用等他了。
甘棠“哦”了一声。
吴秘书精明干练,效率很快,知道她又和秦屹淮在一起,不着痕迹说了几句好话。甘棠当时光顾着聊天,也没仔细看秦屹淮的行程表。
他今天晚上好像是有事?
甘棠脱了外套往里走去,边问方姨:“初一呢?我找了半天都没看见它。”
方姨连忙道:“初一在小门那里,我把它抱过来,它又自己跑回去了。”
甘棠有些好笑,初一喜欢一个人呆着,但很黏她,平常也爱等她回家。
林港别墅的大门太气派,小门比较像她滨豪的门。初一估计跑那里等她去了。
甘棠把它抱过来,狠狠吸了它一口,决定以后从小门进去。
方姨将饭菜端上来,两人一猫坐在一起吃饭。
这幅场景过于熟悉,以前好像也是如此,秦屹淮有时会很晚回家。
但区别在于,两人白天的交流更多了,虽然只是手机交流。他还会专门抽时间陪她吃饭,以前她更闲,都是她跑去他公司。
吃完饭,甘棠去三楼琴房练琴。
初一或许是对林港熟悉些许,放下戒备后,没呆在她身边,不知道自己一个人跑哪里乱窜了。
其实不应该叫乱窜,只能说正常举动,毕竟大多数时候,初一都是一只高贵冷艳的猫猫。
琴房门被关好,声音穿不到室内。
但是窗户被打开通风,白色窗帘被吹动,外面的凉风一阵又一阵地传来,甘棠穿了外套,并不觉得冷。
她没有特意定时,非要强制弹四个钟头。右手传来痛觉,会自动提醒她什么时候该休息。
别墅底下有汽车开进来,车灯直直对准林港别墅。
楼底下传来亮光和声响,窗户开着,甘棠这个位置可以轻易注意到外面动静。
但她弹得太过投入,与世隔绝一般,没有感知到分毫。
深夜如此寂静,仿佛世界都沉寂一般。
秦屹淮穿过昏暗,寻着光亮进门。
工作一天,男人面色不免带了些疲倦,穿过客厅,走上楼梯,往主卧方向走去。
门被轻打开,主卧没人,她没有在床上睡觉,大概是在琴房。
都快十二点,秦屹淮不禁皱眉。
琴房门被关上,里面隔音材料很好,只能隐约从房门处听见琴音。
他抬手敲门,一分钟后,并无任何动静。
秦屹淮推开门,入目便是女生坐在琴椅上弹琴,黑色长发轻披,背影单薄,月光洒进来,衬得她清冷静丽。
她弹琴的时候最认真,也最安静。
琴音急促又哀鸣,像是奏不尽悲伤一般,没过多久,又平缓下来。
他对古典乐略懂一二,比不得她精通,她弹的曲子比较冷门,他一时没有听出来。
秦屹淮臂弯勾着西装外套,依在门旁,静看着她,索性甘棠没多久就弹完。
室内回归寂静,她松口气,活动了下手腕,刚坐起来转身,后面一股熟悉的气息传过来,她被围在寸隅之间。
紧紧的,不像上次那样留有余地。
外面皎月静洁,树影窸窣,风也变柔。
男人高大挺拔,俯身离自己如此近,俊朗面容放大,她能对进他静沉的眸子里。
甘棠下意识微挺腰,双手撑在后面琴键上,身下传来一阵杂音。
“你怎么过来了?”她没有推开他,率先发问道。
“你怎么还没睡?”秦屹淮盯着她的白嫩脸庞,也问她。
“你没看见吗?我过来弹琴啊?”甘棠丝毫没有察觉到危险,眨了眨眼睛,跟他这样回答。
秦屹淮的呼吸离她很近:“以后别练这么晚,白天找时间练更好。”
甘棠抿了抿唇,没好意思说她是为了躲他。
女生低垂着眼,模样小巧又惹人怜爱。
他眸色深沉,酒意或许还没散,理智有些不太清醒,捏紧她的下颌,开始低头吻她。
甘棠完全没有预料到,睁大了眼,被迫张开唇接受他的侵.略。不过片刻,成熟男性的气息铺天盖地。
直到他亲吻力度越来越大,呼吸越来越急促,她才有了反应,开始推他。
虽然但是,秦屹淮怎么能认为结婚以后,他们有了亲密关系,就能不经过她同意,擅自向她索吻呢?
就算是夫妻也不可以!
她臀靠坐在琴键上,反抗时又传出一阵响,嘈杂但莫名悦耳。
秦屹淮握住她的手,嘴唇离开,掌心落在她的腰上低笑,声音酥麻。
“你笑什么?”甘棠怒瞪了他一眼,含嗔带怒一般,太没威胁。
“没什么。”琴音太过美妙,秦屹淮没说脑子里的想法,怕会吓到她。
男人低头,没再吻她的唇,试探般,往下换了个地方。
温凉的触觉太明显,甘棠身体颤了颤,连忙阻止他。
她不想一直穿高领裙子。
秦屹淮抬头望着她,指腹隔了蹭布料,在她腰间轻揉。
甘棠撇了撇嘴,十分不满:“你以后能不能别再亲这里?我好难遮。”
秦屹淮没说话,指腹轻揉她那寸白皙皮肤,昨天的红印还没有消下去。
太嫩太脆弱了,男人眸色渐深。
“以后不随便亲这里了。”秦屹淮圈住她说道。
“不仅这里,哪里都不能随便乱亲。”很容易出事的。
甘棠没什么气势地警告他。
他是痛快了,她会很辛苦的。
昨天她傻乎乎的把自己送上去,不太像预想中一般舒服,谁知道下次会是什么光景?
痛和舒适难道要看运气吗?
秦屹淮没轻易承诺,低头往她手里套了个东西。还好,尺寸没错。
指上一圈清凉传来,甘棠眼睛往下瞟,扫见了自己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
“送我戒指干什么?”甘棠抬起手,取下来仔细瞧了一眼。
很普通简单的日常款式,内里有她的名字缩写,不似李启明之前送她的那么夸张,当个小饰品就很好。
“没什么理由,想送你了。”
奇奇怪怪的男人。
甘棠又问道:“这是情侣对戒吗?”
“不是。”
秦屹淮边说着,一手撑在琴身,抬起另一只手在她唇上摩擦。
或许酒意真的没散。他再一次意识到。
甘棠红着脸,以为他还想再来,恼羞成怒,抬起手臂,重重拍了他一下。
这一下对他来说跟挠痒痒没区别,秦屹淮从她脸颊旁离开,轻扯唇角。
甘棠更加不爽,连耳朵也漫上红粉。
她低头嗫嚅,不明白他在笑什么。
第36章 036
白天下了许久的雨,夜晚的月亮也显得十分罕见。
月光从窗户的一息之间闯进来,在平直地板上铺上一层银霜。
两人从琴房出来。
甘棠手放身前,在温凉的戒指上不停摩擦。
秦屹淮离她半步远,走在她侧前方,背头黑发硬而直,宽肩窄腰,背影宽大,修长双腿被黑色西裤包裹。
在外工作一天,他的白衬衫不免有些褶皱,并没有十分一丝不苟。
甘棠盯着他背影,有些恍惚。
几年不见,她第一次如此认真打量他。
她脸上的胶原蛋白都会流失,更窈窕秀气。他好像也变了,性格变得更加稳健。
模样却和以前差不了三分,眉眼深刻,鼻挺唇薄,眼潭深邃。
甘棠不免想起从前。
一个阅历丰富的男人,拥有一副好面相,又偏偏那样无微不至。即使他有时严厉,对于一个年纪不大的女生,无疑是具有绝对吸引力的。当时的她,贪恋他对她在男女方面的探索和教导,贪恋他时不时似有似无、若即若离的暧昧。
她有没有真心?甘棠扪心自问,最开始说不上这两个字,顶多是喜欢跟他亲密,但相伴那么久,分开的时候怎么可能会没有感情呢?
那秦屹淮呢?
他有真心吗?甘棠不知道。
两人没有一个真正的开始,结束得也那样匆忙。
他在她身体上留下不可磨灭的痕迹,又离开得轻描淡写。
他能有几分真心?
如果不是甘棠对秦屹淮人品足够了解,她都要以为他是个只骗身的渣男。
但到底怪不了他。
没有真心又如何?是她没有将事情处理好,他识趣保持好风度离开,令人毫不意外。
“你叹什么气?”秦屹淮闻言转头,牵住她的手,温热指腹在她手腕上不停摩挲。她瑟缩一下,手腕没由来生出一股烫意。
“没什么。”甘棠摇头,另一只手也挽住他胳膊,边走时,脑袋还会在他臂膀处轻蹭蹭,莫名很像讨好时的初一。
初一不轻易讨好人,她也不会。
如此亲密无间,是心虚的表现。
秦屹淮伸手捏了捏她柔软无骨的天鹅颈,眼眸渐深,轻嗤道:“我很好奇,你撒娇的本事从哪里学来的?”
最脆弱的地方被他悄然把控住。甘棠对他毫不设防,不明白他为什么总喜欢触碰自己脖颈,眨着水润眸子,并不承认道:“没有撒娇,只是挽了一下手臂而已。”
女生柔软的胸部似有若无在他臂膀上轻蹭,周围都是她清淡的柑橘香。
她将抱他的手臂松开,离他半步远。
秦屹淮没有说话。
甘棠又问:“那你没有被其他人挽过吗?”
在某些社交场合,通常需要男女相伴出席。
甘棠有过其他男伴,也当然会挽其他人的手。秦屹淮又怎么可能没有呢?
“有过。”
“那不就是了嘛。”甘棠丝毫没有意识到那里不对,理直气壮回答。
很神奇地,明明他们两个是一个圈子里的人,可她从没有在各种社交场合见到过他。
大概是没有缘分到了极致。
又或者在等一个怦然心动的开始。
甘棠对秦屹淮过去并不了解,没有特地问过。但他交过其他女朋友也很正常,她并不是个会揪着不放的人。
毕竟在当今社会,对于某些人来说,性都变成了一种放松或者堕落的方式。
那性和爱……大抵是能分开的吧?
甘棠迷迷糊糊地想。
两人回到主卧,空旷的房间寂静安宁,仿佛连人的心跳都能听清。
甘棠站在一旁没有动作,脑中不可避免想起思思的话——来拒去留。
具体情况具体分析。
秦屹淮不知女生心底想法,慢条斯理摘下腕表,开始解衬衫扣子。
灯光清冷,男人白色衬衫下隐隐可显的肌肉线条,随着动作,一点一点显露在她面前。
怎么能不经过她同意,就当着她面脱衣服呢?
甘棠略有些尴尬,手搭在桌子上,面红耳热轻撩黑发,别过脸。
秦屹淮没脱完,只是解了两颗扣子松松气。
半露不露,像打开封印一般,更有些痞懒。
男人扫了她一眼,女生的手足无措在脸上写满了。她装都不会装。
秦屹淮轻扯唇,明明做过那么多次,依然青涩得跟什么似的。
男人视线毫不遮掩在她脸上扫视过一圈,询问:“这么晚了,一起洗?”
甘棠轻咳一声,背过手,背挺直,很像个被老师训了以后乖乖听话的小学生。
“我觉得,还是不用了。”女生声音毫无起伏,就好像能证明她内心也毫无起伏一般。
秦屹淮故意露出意外神情,眉峰半挑,轻“啧”一声:“甘小姐这么矜持?”
甘小姐轻颔下首,点点头,藏好羞涩,一本正经回答他:“甘小姐一直都是个很矜持的人呐。”
这话她自己都不太信,但说一下又不会掉半块肉。
甘棠没想今天再跟他有点儿什么,“来拒去留”的爱情理论是空中楼阁,玩笑说辞,无伤大雅,看在思思面子上可以听。
但秦屹淮太强势,她瘦瘦小小的一个身子,怕真的控制不住他,还是得先观察一下。
“那你在这儿洗,我换个地方。”
秦屹淮唇角弧度并不明显,没再跟她开玩笑,轻易放过了她。
昨天第一次的感官确实不太好,她缓一缓正合适,他又不是个禽兽。
已是新的一天凌晨,夫妻两个双双未睡。
秦屹淮比她先洗完澡,早早地躺在床上看书等她。甘棠穿了件睡衣,掀开被子,像条小鱼一样钻进去,秦屹淮顺势搂住了她的腰。
时隔这么久,除去秦公馆那次被迫同床共枕,她还是第一次什么也不干就躺他旁边。
他好心无旁骛啊,甘棠在心底默默想。
“你那边好像更暖和一点。”她把头埋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双眼睛闷闷道。
秦屹淮移手,视线落在她水润眸子里,在她白嫩光滑的脸上滑过,低声问:“空调温度再调高些?”
甘棠的脑回路总是叫人琢磨不透:“不用,我只是觉得有点好奇,为什么男人的体温会比女人高呢?明明都是37摄氏度的恒温动物。”
“你怎么这么会问问题。”秦屹淮把书放下,从床头柜上拿起手机。
甘棠不明所以,“啊”了一声。
“问到我的知识盲区了。”秦屹淮边在手机上搜索边说道。
甘棠眼睛微眯,在被子里抿唇笑。
夫妻两个对此问题讨论一番,当然是秦屹淮先了解,融会贯通后再解释给她听。
甘棠大概懂了,不禁又问道:“你上学的时候是不是个学霸?”
她第一次询问他的过去,以一种平常聊天般的方式。
秦屹淮今年三十二岁,学生时代离他实在是太过遥远,已经很久没有人跟他提过。
他记忆力一向很好,此时也不免有些模糊。
秦屹淮把手机放下,扫了眼她白皙干净的脸蛋,摆弄她的头发,随口说道:“还行。”
“是哪种还行呢?”甘棠像个好奇宝宝,睁大眼睛问他。
“保送京大?”他淡声说着,手指将她头发勾到另一边。
甘棠配合“哇”了一声,表现得崇拜满满:“好厉害啊。”
她声音装得太夸张,秦屹淮不免唇角微勾。
时间太晚,偌大的世界仿佛就只有他们两个没睡。
甘棠精力十足,她下午还在咖啡屋睡了两个多小时。
秦屹淮看了眼时间,将她拥在怀里,手掌在她肩膀揉两下,轻哄她快点睡觉。
确实该睡了。主卧内的灯光全部关闭,连一盏夜灯也不留,和平常不太一样。
原因无他,甘棠习惯全黑的睡眠环境。
甘棠闭上眼,躺在他怀里,准备酝酿睡意时,听见男人低声问道:“是不是忘了什么?”
她眼睛微动,一时没反应过来,忘了什么呢?
甘棠思索两秒,起身往他身上挪过去。
眼睛不适应骤黑的环境,她看不清男人的面容,藏好微红的脸,干脆胡乱在他脸上亲了一下,轻声道:“晚安~”
“晚安。”
夜色无边无尽,幸而有轮月色照遍角落,林港寂静无比,世界陷入沉睡。
隔天,甘棠准时苏醒,她的生物钟大概是在七点半左右,清晨的第一缕熹微早早亮起。
她睁开眼,伸手往旁边一摸,照旧是空空如也。
甘棠简单洗漱好,打开主卧门,见初一正蹲在门前等自己,它昨天一整晚都在自己的窝里呆,醒来后才过来等她。
初一正在逐渐适应这里,不需要时刻黏她,但看不见她也会找她。
这样一只高贵冷艳的猫,却只会等她,仿佛她的它的唯一一般,甘棠怎么会不更怜爱呢?
她收拾好东西要下楼,临出去时发现桌上有一张便利贴,笔力拓落的几个字。
我去申城出差两天,勿念。——秦屹淮
出差啊。
她应该确实会勿念。
字迹有些熟悉,像是不久前见过,甘棠没多想。
她没把这张纸扔进垃圾桶,顺手抽出支笔,唰唰两下,在便利贴下加了个简笔画的猪头。
于是便利贴就变成了:
我去申城出差两天,勿念。——(猪头)秦屹淮
甘棠很满意自己的杰作,将笔放下,抽出便利贴,瞅着这张纸,小梨涡不自觉旋开。
她把手机翻出来,找到秦屹淮的头像,对准它拍了张照片,一键发送。
甘棠:【图片】
甘棠:【哇,好好看的字/太阳/】
榆城城东机场人并不多,交谈的话语声在空旷大厅显得寂远。
秦屹淮手机震动,翻开看了一眼,眼角捎些微不可查的笑意。
秦屹淮:【画技不错】
甘棠:【/微笑/】
第37章 037(二合一)
深秋时节,榆城道路上的樟树叶随风象征性飘落。
榆林乐团外,江华道上的香樟树最多,几厘米的绿叶悄然接黄变硬,预示今年临到尾声。
甘棠将车停在白线内,趴在车窗上,手往外一接,纹理分明的落叶飘进她掌心。
香樟树常青,在一年四季都不会泛黄,或者说,老叶都被掩盖在绿叶下。
据她从小到大观察,香樟树并不爱在秋天落叶,反而在春天嫩芽新生时,毫不起眼的黄叶在这一刻会从绿盖下匆匆涌现,等风一吹,黄叶纷纷飘落,在宽长大道里,像涌进了千万只闪动的蝴蝶。
不远处有几个小孩儿在树下乱跑,欢快脚步带活了地上的死蝶。
甘棠捏起手中落叶打量,发觉叶子的纹理像人类掌心的线。
她将叶子放在鼻尖轻嗅,眸间轻颤。
人人都说香樟树香,可她半点没感觉,在树下行走时,只有一阵似有若无的清冽。
或许是嗅觉不够灵敏,甘棠也没有特地闻过。
但几年前她在那不勒斯旅居时,方艾婷给她塞了一包东西,说是樟脑丸,防虫防霉用的,让她爱用不用。
甘棠从小到大的衣食住行都被人精心照料,衣柜里没有放过这种玩意儿,初次闻时只觉得太冲鼻子了,一股怪味儿,想不注意都难。
但她也用了,换衣服时总得低头使劲儿闻闻染上味道没有,有一丝一毫就要不熟练地反复洗。总而言之,印象不怎么样。
大概是樟脑丸和香樟树里都有一个“樟”字,她先入为主,有种下意识的感觉,认为香樟树叶和樟脑丸差不多,只不过味道略淡一些而已。
可甘棠将叶子在鼻尖细细嗅过,还是一如既往的清冽,沾染昨天雨天的湿润,什么也闻不出来。
她大概是个五感偏科的学生。
“在干嘛呢?老远就看见你在接叶子。”林瑜弯下腰,敲了敲她车窗。
“在找秋天。”甘棠将落叶递上去,小梨涡浅抿起。
林瑜不由得打趣:“唔,好高深的回答。”
甘棠没继续在车上呆,挽着林瑜往乐团里面走,离布满香樟树的江华道越来越远。
室内地板光亮,进去后大厅正对面就是宽敞的主楼梯,主楼梯旁有个小窗,露出后面小榕树的部分光景。
里面的人各自忙着自己的事,甘棠和林瑜往楼梯上总去,算是一路畅通无阻。
林瑜有些好奇:“许老师找我们过来干什么?”
甘棠也不太了解:“练琴吧,试探一下我们的实力。”
确实是练琴,希斯纳四年一届,门槛很高,不是说她会弹琴就可以报个名上了。
甘棠要准备的东西比较多,除去申请表,候选人身份证明,千字简历,照片及教育证书副本等基本文件,还要有过去五年获取的国际奖项比赛证书副本及表演视频,两封国际认可的音乐家的推荐信。
这一阶段就已经可以筛选许多人。
甘棠近几年没参加比赛,上一次获奖刚好是在五年前。
幸好是含金量较高的比赛奖项,不然她还真不一定有资格参加。
许凤萍把她们两个叫过来特地看查情况也无可厚非,难道每次都要许老师登门指导吗?
预赛和前两轮决赛都是个人独奏,只在第三轮最终决赛时会加入管弦乐队,第三轮选曲一般是两首钢琴协奏曲和管弦乐队协奏曲,参赛者和乐团共同演出。
空旷练习室十分安静,甘棠弹的是拉赫玛尼诺夫的《g小调前奏曲》,节奏由欢快向缓和过渡,再继续推向高潮。
这首曲子被许多参赛选手弹过,选曲不出彩,也不会出错。
从前许凤萍会直接让她从第三面直接弹,但今天她让甘棠弹完了全程。
弹同样一个音键,但不同的触键方式弹出来的音色会有细微差别。
高抬指、半抬指、手指贴键、手臂带动的方式、触键的角度大小都会对音色有影响。
连续八度对于甘棠来说很简单,音色干净不黏糊,但她的手现在对于钢琴贴键并不敏感,完全凭借肌肉记忆演奏而已。
算不上绝对上乘,中规中矩。
许凤萍什么也没说,拍拍肩膀让她好好练。
但什么都不说才是最有压力的,甘棠连气都不敢松。
“你紧张什么?”许凤萍显然瞧了出来,蹙眉道,“就这样的心理素质,怎么上场?”
“我……就一丢丢而已。”甘棠呼吸收紧,没底气地辩解。
她心理素质算好,只不过在音乐节出现过重大失误后就一直没有转换过来。
一片沉默,场下连礼貌性的掌声都没有,甚至隐隐有嘘声传来。这是对演奏者最大的侮辱,更何况是享受惯了鲜花和掌声的甘棠。
多年后再上场,紧张是一件太过正常的事。
“你是奔着拿第一去的吗?”许凤萍认真问道。
甘棠想点头,但她还是摇了头。她手不行,耳朵又没聋,对自己的实力非常清楚。
“你还能坐在台上弹完一整首曲子吗?”许凤萍又问了她这一句。
甘棠沉默了。五年前,她一坐在台上手就忍不住发抖。
预选赛是视频方式选拔,坐在钢琴前录像就可以。
但是三轮决赛都要真正上台,时隔这么久,她真的一点把握也没有。
许凤萍叹了口气:“待会儿去台上弹,我让他们给你让道。”
“我……”
“你还想打退堂鼓?”
许凤萍眼神凌厉,甘棠不自觉败下阵来。
总归是要上场,她有在计划上台演出,但没有计划的临时表演也未尝不可。
实在不行,不过就是再丢一次脸,有什么大不了的?
演出会厅里拥着不少人,大都是刚才练习完弹奏的人。
方艾婷坐在角落里,却依旧是众星捧月。
她眼角一扫,看见从门外进来的几人,起身,笑意盈盈跟许凤萍问好。
方艾婷在这种小细节方面,像来是出不了半点差错。
但这次她没有热脸贴冷屁股,再屁颠屁颠跟甘棠打招呼。
甘棠当然也把她当空气。
台上的负责人下来和许凤萍问好,许凤萍挥手,转头对甘棠道:“你不是在你那小咖啡馆弹了那么久吗?把我们当你顾客就行。”
这怎么能一样?她五年没真正演出过了。
但甘棠既然参加了比赛,想逃避也会逼着自己面对。
许凤萍微抬下颚:“上吧。”
林瑜跟在她身后,也给她比了个加油的手势:“棠棠加油!”
甘棠深呼口气,点点头。
方艾婷忍住想翻白眼的冲动。
不过就是一个小小的彩排,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世界级表演,搞实时现场直播呢。
有人在布置舞台,甘棠没立即上场,看了一眼方艾婷。
明知道她准备看自己笑话,但甘棠也没理由要求她离开。
方艾婷冷哼一声,意味不明道:“期待你的表演。”
甘棠抿紧唇,没有说话。
工作人员将舞台布置好,坐在琴椅上,周围空旷,黑灯漫布周围,只有一束光亮打在她身上。
女生穿着日常裙子,不施粉黛,尽力放松,一阵清脆的琴音传来。
方艾婷眼中闪烁。对于她见过的许多人来说,甘棠能保持这个水平算不错,但比不上她这几年见过的许多大师,甚至比不上小时候。
她好像真的不行了。
胜过以前一直想打败的人,把她远远甩在后面,不应该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吗?
可是方艾婷高兴不起来,她移开视线,往许凤萍和刘京处望去,她以为她会从他们眼底看见失望,可是没有。
对甘棠,就这么宽容吗?
甘棠下场时,许凤萍提点她两句,被其他人喊说有事,对她道:“等会儿在我这里多练练。”
甘棠点头称好,刘京领着林瑜去了工作室。
方艾婷抱臂挪步到她面前,上下打量了她一眼。
甘棠没稀得理她,低头收拾自己的东西:“是来嘲讽我两句的吗?”
女生面无表情,连最容易有变化的小梨涡都毫无起伏。
“没什么好嘲讽的。”方艾婷别开眼,十分淡然,“我从不跟水平不一致的人比较。”
因为她是胜利者,所以可以居高临下、肆无忌惮说出这句轻飘飘的话。
果真是人淡如菊。
想要的都有了,当然可以装得无所谓。
甘棠把包拉上,轻睨了她一眼,冷笑一声:“你还挺大度,蛮可笑的。”
小肚鸡肠的人,装什么大度?
方艾婷没说话,甘棠也不打算再理她,拎起包转身离开,出门时又遇见森冷得像条蛇一般的经纪人丁平。
他面上总带笑,但甘棠瞧他第一眼就觉得不舒服,扫了他一眼,装不认识,从表演厅离开。
从后远远望去,女生的脊背挺直,骨气从未被折半分。
丁平找到被助理围着的方艾婷,眼神不豫:“你今天不干正事就跑来这里?我叫你参加饭局,你为什么不去?”
方艾婷收回眼神,突然厌倦时时刻刻都在社交的生活:“不想去,还需要理由吗?”
今天多云,没有下雨。太阳只偶尔从重叠的云里探出头,头顶的大片香樟树遮住了温热的阳光。
甘棠被许凤萍指导,练了快一下午的琴,将第一版弹琴视频录好,查看效果。
林瑜也在乐团呆了一下午,临出去时邀她吃饭。
甘棠还没出声,手机铃声适时响起。她指了指手机,放在耳边:“爸爸。”
她和甘秉文交谈没几分钟挂了电话,林瑜见状不由得问道:“是甘伯伯找你有事情吗?”
甘棠将手机放包里,回答道:“今天我妈妈生日,他有事过不来。等下怕是不能跟你一起吃饭了。”
林瑜连忙摆手:“没关系的,下次有时间再聚吧。祝阿姨生日快乐,事事如愿,长命百岁啊。”
“谢谢。”甘棠低嗯一声,没有特地解释。
大概是多云转晴,太阳在傍晚频繁值班,周遭的风温度升升降降,甘棠开车去了墓地。
赵瑾的墓地买在城东不远处,周围乌泱泱的花草绿地,不远处有湖泊、绿松。
这里原先不是墓地,只不过赵瑾出来露营时顺口说喜欢这里,死去没多久这里就被建成了墓地,甘秉文索性将她墓碑立在这里。
甘棠在过人生中第二个生日时,赵瑾正在雨林探险,她是个闲不下来的人,有了孩子也一样。某种层面上,甘棠的性格其实和她挺像的。
但小女儿过周岁生日,她肯定得回来。
私人飞机提前申请好航线,命运奇妙,返程途中突遭恶劣天气,迫降过程中,赵瑾罹难。
如果是在古代,甘棠说不定要被骂灾星、克母。但周围的人没有将苦难怪罪在她身上,反而对她愈发爱护。算是苦中作乐的那么一点幸运。
照片中的女人笑容比甘棠要张扬不少,甘棠的小梨涡大概是遗传了赵瑾。
“生日快乐,妈妈。”甘棠在心底算了算,她妈妈今年应该五十六岁了。她弯腰,把一束由石蒜、针垫和火鹤花装点的花束放在墓碑前。赵瑾偏爱小众植物,她生前编写记录的册子里都有记录。
甘棠坐在墓碑旁,抱起膝盖缩成一团。
其实她并没有特别悲伤,只是不知道应该跟赵瑾说什么。毕竟母女两个拢共都没有说过一句话,甘棠对赵瑾一点记忆都没有,她对母亲的感受太单薄了。
除了一年中特殊的几次,她大概也不会过来看赵瑾。
小时候懵懵懂懂被甘秉文拉过来磕头,长大了在手机上定好时提醒自己过来扫墓。
甘棠对赵瑾死亡的唯一真实感受,大概是在自己生日那天。因为她的生日是赵瑾的忌日,所以她再也没有过过生日。也只有在那天,甘棠才会由衷发觉,这个女人给了她生命,也真正在她生活里有过影响。
明明赵瑾是为了见她才遇难,可她只会在这一天频繁想起她。
要站在道德高地,说甘棠多薄情自私?
其实也没有。
活人尚能被忘却,何况是生了她却未来得及养她、没有什么记忆的“母亲”?人之常情罢了。
甘棠把下巴搁膝盖上,歪着脑袋想了想最近发生的事情,试图建立和母亲的微弱联系,嘴巴一张一合,像流水账一般叽里咕噜往外冒。
她不知道用什么开场白,只能学着奶奶给爷爷上坟一般:“妈妈你还好吗?在地底下有没有钱用?冥币通胀成那样,墓园也不让烧纸,你要是钱不够了就托梦给我,我回了家给你多烧点纸钱。”
她不是个迷信的人,但有些话到了特定场所也顺口说出来了,还说得无比自然。
……
“其实今天我有一点点难过,弹琴弹不好,骂人骂不了,还不能表现出自己很在意的样子,那样会显得自己很可怜。”
“虽然看见她就很烦,生气起来想不管不顾直接扇她,但我到底还算是个文明人,没有动手。”
说到一半,甘棠觉得不对,又为自己找补:“其实我也没有很暴躁,只是偶尔生气一下。”
……
“还有啊,我上个月嫁人了,都领完证了才跟你讲,不好意思啊。但你大抵是个很大度的妈妈,不会有意见的吧?”甘棠先给她递台阶,然后接着絮絮叨叨,“他比我大八岁,长得很好看,比你喜欢的日本明星帅。”
“他脾气很稳定,能包容我,跟爸爸一样忙,和他在一起生活也没什么不好,你见了他也应该会满意他。”
话到中途,甘棠看了眼照片上的女人,脑子里过了一下:“但我好像想象不出来你老了的样子。”
能对着照片,想象你年轻时牵着我走路时的样子,却想象不出来你老了送我出嫁时的样子。
傍晚的柔风不停吹过,甘棠不知道在墓地里呆了多久。
她脑袋靠在墓碑上嘟嘟囔囔,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有这么多话要说。
太阳没入西山,月亮在黑夜中涌现。
朦胧醒神间,甘棠感觉仿佛有阵温暖又凛冽的气息包裹住自己。
很熟悉,带来满满的安全感。她下意识想依赖。
凉风寂寂,孤月高悬,绿松排布。平常胆小嘴硬的一个姑娘,竟能在这种地方睡这么安稳。
秦屹淮眉朗清正,风尘仆仆,半蹲着,有些无奈,看着石碑旁将自己包裹成小小一团的女生,莫名可怜兮兮,像是世界将她遗弃在这个角落,轻易叫人心疼。
他将西装外套脱下来,罩在她身上,刚想就着她膝弯将人抱起时,女生朦胧缓缓睁眼,水润的眸子轻望着他,一看就是没反应过来。
“醒了?”秦屹淮勾起手指,指背在她白嫩脸蛋旁轻擦过。
甘棠睁眼,望着面前的男人,又环扫了一圈,有些惊愣:“你怎么会在这里?”
秦屹淮反问她:“晚上九点多,守墓人都要下班了,你怎么还在这里?”
“晚上九点多了?”甘棠瞳孔扩睁,有些惊讶,想从衣服里掏出手机看时间,才发现身上披了他的外套,她抬头问道,“你不是在出差吗?刚下飞机就过来了?”
“回了林港发现你不在,打电话也不接,问了泽西才来这里找你。”秦屹淮不放心她,不知道她怎么能在荒郊野岭熟睡,“我要是不过来,你打算在外面露宿一天?”
“才不会。”甘棠小声咕哝,尾音里有着勾人的缱绻。
晚风吹过,秦屹淮将她黑发勾到耳后,话音暗含微不可查的纵容:“今天怎么来这里了?”
甘棠大概是有些困倦,打了个哈欠,眼角溢出水花:“今天是我妈妈的生日,我过来看看她。”
秦屹淮盯着墓碑上女人的照片看了会儿,也道了声生日快乐。
甘棠眼角一扫,发现墓碑上又多了束康乃馨,大概是他送的。
清冷月光下,男人的面孔愈发深刻:“跟你妈妈说完话了?现在要不要回去?”
甘棠点点头,撑着地勉强站起来,身体小幅度摇晃。
“腿麻不麻?”
甘棠有些不好意思:“有点。”
秦屹淮就着之前的姿势,绕过她膝弯将她横打抱起。
墓园安静,隐入黑暗,但奇异般不叫人害怕。
甘棠有些没反应过来,他竟然又抱了她。
好多次了。
氛围太过静谧,甘棠手犹豫两下,搭上他的肩。
她小小一只,缩在他怀里,话音轻软,忽然想起从前:“你记得你之前给我过的生日吗?”
几年前给她过的二十岁生日,具体来讲,不算是二十岁生日。
时间有点远,但秦屹淮记得很清楚,他眉峰一挑,漫不经心道:“想要兴师问罪?”
“不是兴师问罪。”甘棠被他放进车里,才发现邹叔不在,他是一个人开车过来找她。
甘棠收回眼,说不清心底什么感觉,继续笑道,“你知不知道,我不怎么过生日。”
在她二十岁生日那晚,甘棠像往常一般练完琴,去往自己的房间。
这一天很平常,她练完琴从长廊走出时,听见外面传来一阵停车声。
门被打开,甘棠手撑在扶杆上,面容乖软望着楼下的男人。
他们在一起没多久,不记得是哪次意乱情迷,她被他抱上了床。秦屹淮呼吸难耐,在她身上作乱的时候,甘棠脑中迷瞪地想,有什么好拒绝的呢?于是轻吟碎了满地。
两人度过一段荒唐日子,他来就来了,走就走了,与她而言无太大区别。
不过就是多了一种放松自己的方式。
那天应当也没有什么不同。
但他手里拎着一个蛋糕。
“下来。”秦屹淮抬头对她道。
甘棠已经有预感,依言下楼。
“你不是要后天才能回来吗?”
秦屹淮看着她下楼,搂紧她的腰,在她粉嫩唇间轻吻一下。
他将蛋糕放桌子上,顺手插了几支蜡烛:“但你也没有跟我说你今天过生日,赶得有点匆忙,希望能来得及。”
太晚了,一个生日而已,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对于她这种朋友多的千金大小姐来说不算重要。可临到中途,他还是提前处理好所有事,赶飞机回来了。
甘棠抬眼看了眼客厅内的钟表,午夜过五分,已经是新的一天。
她其实并没有太多期待,但是不免遗憾道:“已经来不及了。”
秦屹淮将二十根蜡烛整整齐齐插好,抬眼望着女生清丽的面容,确定道:“来得及。”
甘棠有些懵懵:“嗯?”
那是一个太过简单的生日蛋糕,不是订制。但中间有那时她最喜欢的兔子,大概是店里找了许久才能找到的。
甘棠心间不受控制动了一下。
她低眼扫过,撞进男人沉稳温柔的眸子里。
他说:“祝甘小姐二十岁零一天生日快乐。”
第38章 038
晚上的凉风不停地吹,甘棠趴在车窗上看月亮。
女生只留给他一个后脑勺,背影看起来莫名有点落寞。
秦屹淮侧头扫了她一眼,询问道:“今天见你妈妈不开心?”
“没有哦。”甘棠头也没回,睁着眼睛看世界,破天荒跟他讲起钢琴,“你觉得我琴弹得好吗?”
她是个很自信的姑娘,从不会轻易怀疑自己。上次是医院检查有问题,但到最后,她心情也缓和下来。
秦屹淮察觉异样,大概是昨天乐团里又发生了什么事。
“我不了解钢琴,没有专业评判的资格。”
甘棠不满嘟起嘴:“你好严肃正经。”
连漂亮话都不会说吗?
秦屹淮确实不了解钢琴,但是他继续道:“我没有专业评判的资格,所以任何大师在我这里都比不上你。”
男人眼眸清浅,给了她一个确定的答案:“你弹得最好,满意了吗,甘小姐?”
她弹得最好,任何人都比不上她。
甘棠明明就是想听见这种答案,可真听见了不免有些耳热,女生眉眼弯起,小梨涡抿起清浅笑意。她掩饰好欢快,娇矜道:“满意了吧。”
两人在外吃过饭,回林港的时间比较晚,大概快夜晚十一点。
外面风清夜深,周围的道上空无一人,方姨早已入睡,甘棠借着微弱的灯光低头看路,跟在他身后,一阵风吹过来,她鼻尖发痒,没忍住,打了一个喷嚏。
秦屹淮将外套重新批回她身上,甘棠有些猝不及防。
“别着凉。”男人低声道,“在墓地上也吹了很久的风?”
甘棠点点头,怕他训自己,连忙道:“但是我在那里的时候没觉得冷。”
秦屹淮没说话,拥着她在怀里,进了别墅里面。
男人的怀抱温热,只将她裹挟住,铺天盖地都是他的气息。
甘棠脸上带了些红润。
别墅里安静昏暗,她将外面的两层外套都脱去,身体接收到室内温暖,没忍住,捂住嘴又打了一个喷嚏。
秦屹淮不禁蹙眉,转头看她,手掌贴在她额间试探温度。
“我没发烧。”甘棠不由得嘟囔道。
她有前车之鉴,秦屹淮扫了眼她泛红的面庞,提醒道:“明早醒过来说不定就发烧了。”
甘棠无言反驳,咕哝道:“你要叫我多喝热水吗?”
秦屹淮话语里有些无奈:“我给你煮姜茶。”
这么晚了,方姨已经入睡,怎么能把人叫起来?
甘棠眼底波光粼粼,脸颊粉嫩,握着他袖口乱晃,得了便宜要卖乖:“谢谢你哦。”
“先别撒娇。”
“……”
这个时间点,偌大的空间里仿佛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秦瑜淮穿着灰蓝色衬衫,袖口被撸起,煮起姜茶并不熟练,但很快上手。
甘棠扶在小厨房门边上看着里面的男人。
虽然她现在把思思的话当玩笑,但不得不说,那一套理论里还是有些东西能戳中她的。
思思说要若即若离,不能让他为所欲为,可是好像在大多数时候,都是她在为所欲为。
除去某些时刻,他其实是个能纵容她的男人。
公平起见,在日常生活中,她多占一点上风。
那某些时刻,她大度一点,让让他,让他为所欲为一下,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只要他适度一点就好了。
怎么让他适度呢?
甘棠还没想好,又不禁想到另一个问题。
秦屹淮为什么对自己这么好?
算好吧?至少……还可以吧?
他察觉她不开心会专门陪她吃饭,半夜去墓地找她,还给她煮姜茶。
如果是联姻的话,完全没必要啊。让她爱怎么样怎么样就好了,互不打扰才应该是联姻的常态啊。
还是说他做这些,只是在尽丈夫的责任?
虽然但是,他确实是个挺有责任心的人。
如果他的妻子不是她,他应该也会做这些吧?
甘棠咬着唇,不停纠结,思绪游离到天边。
煮姜茶是件没什么技术难度的事,秦屹淮找好杯垫,将姜茶放她面前,瞧了她一眼,又将手贴在她额间,不免问道:“脸怎么越来越红?”
甘棠像是没反应过来,身体颤了一下,眼神闪躲,拿起杯子喝了一口。
秦屹淮还没来得及出声提醒,就听见女生“啊”了一声,吐着舌头散气说好烫好烫。
男人不免觉得有些好笑:“烫的是舌头,你捂耳朵干什么?”
嗯……她好像是在捂耳朵……
甘棠有些尴尬,把手放下,哈了两口气虚笑道:“你不说我还没反应过来。”
话音落地,她再继续为自己找补,面红耳热道:“就是那个,通感,通舌头和耳朵,你懂吧?”
通感是这样的?
但是秦屹淮点头:“……懂。”
明明是肯定她的话,像是他惯着她一样,但甘棠不知为何尴尬感丝毫未消,耳朵也真的像被烫伤一样,变热变粉。
她只能找话题缓解气氛,顺便解决舌尖的奇怪感,对着身旁男人道:“我的舌头好麻,是不是起水泡了?”
秦屹淮倚在桌沿上,姿态闲适,双手交叉在胸前,淡声道:“过来一点,那里太暗了。”
“噢。”甘棠乖乖往他那边走去。
小厨房顶上灯光洒下来,娇小的身子进入他的阴影。
秦屹淮扫了眼面容明丽的女生,对她道:“嘴巴张开,舌头伸出来。”
“噢。”甘棠依旧乖乖照做,灯前的阴影似有若无,面前男人的面孔半明半昧,她没有注意他的神情,声音温软询问道,“有点痛,没有起泡吧?”
女生杏眼水润干净,舌尖粉嫩湿软,温润紧潮,一呼一吸,手指捏着他衬衫下摆,毫无防备让他看。
秦屹淮眼底悄然暗沉,面上扯起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声音有些喑哑:“这么乖?我让你伸你就伸?”
“啊?”
难道不伸吗?
甘棠懵懵看着他,有点没反应过来。
她的所有欢愉和禁忌都是他带来的,她年纪小,他没舍得弄她,她当下也不会明白他话语里的意思。
秦屹淮没说话,眼睛里深沉的笑意她看不太透。
过了两秒,甘棠察觉不对,想要再次出声询问时,男人收回视线:“还好,没起泡。”
没起泡就没起泡嘛,干嘛搞这么奇怪。
甘棠:“……哦。”
秦屹淮恢复正经,手背试了试温度,把姜茶端上去:“把姜茶喝完。”
“谢谢啦。”甘棠伸手接过,喝了小半碗,小腹里有股热流,味道又甜又辣。
红糖味儿的姜茶。
两人在楼下折腾快二十分钟,前期气氛融和,后期甘棠总觉得气氛有点儿微妙,秦屹淮好像沉默寡言了一点儿。
月光寂静,窗影摇曳。
秦屹淮收拾好杯碗,甘棠走在他前面,他低头,瞧着她的脚步,没有说一句话。
甘棠打开主卧门,手指摸到开关,室内一片光亮。
可光线还未投射一秒,男人从她身后进来,手指贴在她原来触碰的地方,一碰。
室内须臾恢复一片黑暗。
这个时间,仿佛干什么都可以。
“你关门……”
甘棠有些不明所以,甫一开口,身体接受到一阵猛力,她被秦屹淮抵在门上。
她睁大眼睛,伸手用力推他,可他胸膛跟堵墙似的,根本推不动,这点儿力气对他来说就是蚍蜉撼树。
空旷的别墅内,只有不远处的走廊传来微弱的光。
甘棠抬起眸,只能看见男人半明半昧的面容,高大身影牢牢覆盖住自己。
秦屹淮的手稳稳落在她腰间,再没有松开,掌心的滚烫只隔着一层布料摩挲她的皮肤。
怎么……突然就这样了?
甘棠微微发愣。
两天没见,本来他想法不是特别浓烈。但看见她舌尖,一步入昏暗处,他最深处的瘾症大抵就被无限放大。
男人的呼吸喷洒在她耳尖,性感唇瓣离她极近,似吻非吻,低声问:“能亲吗?”
温香软玉,娇媚可怜,亲她大概是一件有瘾的事。前两天她还不让他亲,未免再将小姑娘弄生气,他还是得先礼后兵一番。
秦屹淮话语里的暗示太过明显,进攻如此强势。
但甘棠闷闷的,闭紧嘴巴不说话。
他已经够克制了。
“还在生气?”秦屹淮以为她担心上次。
甘棠沉默,脑中疯狂思考对策。
秦屹淮倒觉得她这倔倔的模样别有一番滋味:“我没由着你弄过?还是你真没觉得舒服?”
什么啊?!
甘棠脸立马通红,细声反驳:“你能不能别说了?难道光彩吗?”
秦屹淮胸膛里溢出一声低笑:“就我们两个人,你什么样子我没见过,有什么不光彩的?”
甘棠无言反对,指尖掐进他肉里,显然是羞愤得要死。
可秦屹淮容不得她多想。她被男人强劲双臂抱起,一只手掌顺势落在她脑后。
甘棠双腿盘着他的腰,被男人按着后脑勺抵在门上亲吻。
秦屹淮捧着她的脸,含住她的唇,感受到一片濡湿,深入在她舌尖攻城略地,性感呼吸又急又重,听得甘棠面红耳赤。
她向来是抵挡不住他,没多久双腿就软成一摊泥。女生松松垮垮挂他腰上,没他用手托住怕是要掉地上。
“是不是要找个时间勤加锻炼一下?”秦屹淮松开她唇瓣,绵密的吻往下,贴在脖颈处,轻轻松松抱着她往里走。
锻炼什么?
“唔……等等。”甘棠面红耳热,急促呼吸着,女生的声音娇气又可怜,小声咕哝道,“你不能亲这里的。”
不能吻脖子,她好难遮的。
男人低笑一声,放过这处,绵密的吻落在她粉嫩耳垂。
她有些痒,身体微微瑟缩一下。
秦屹淮将她放床上,身体分寸未离跟着压上去,蹭她磨她,边亲边问:“是不是来月事了?”
他煮姜茶的时候瞧见红糖,才想起来这么一茬。
男人声音低哑酥麻,滚烫呼吸洒在耳尖,烫得心热。
甘棠神思被他带走一分,原来他还记得。
她深觉自己的小日子也是蛮稳的。
“知道你还亲。”甘棠又羞又恼,抱紧他精瘦的腰,脸埋在他胸前,不禁嗫嚅一声。
她还想临时摆他一道呢,摆完这道,上次的气一笔勾销。要不然能让他这么轻易抱着自己又压又亲又咬的?
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秦屹淮自制力一向很好,他停下动作:“想亲了,我能怎么办?”
临到头了,甘棠倒不好意思起来,他今天还对她不错。她要摆他一道的想法完全是羞恼时的顺势而为,理智清醒过后,发觉事态好像很严重,她竟然觉得自己有些过分了,还伴有一丢丢的愧疚。
但甘棠今天是真的劳动不了,于是女生抱紧他,用脑袋蹭了蹭他胸膛,在他颈窝撒娇,乖气示弱道:“你别欺负我了,我今天受不了欺负的,自己去洗澡好不好?”
怎么会有这么娇气又惹人疼的姑娘?
秦屹淮呼吸难耐,摸了摸她头,低声哄她,牵着她的手往下。
临到最后,男人压抑的急促呼吸传来,她耳朵发烫,心惊肉跳,身体出了一身汗,像是刑满释放般,连忙将手撒开,转身去了浴室。
夜深人静,主卧里的滚烫温度慢慢降下去。
秦屹淮洗完澡出来,恢复正经模样,甘棠正迷迷糊糊等着他,像是中毒似的,没有他就睡不着。
男人掀开被子的那一刻,她察觉到熟悉的安全感,自动蹭上来抱住了他。
如此熟练。
无意识地,甘棠对他越来越依赖,也越来越放得开。以前的疏远客套变成了现在的小意娇蛮。
隔天清早,天光破晓。
秦屹淮已经走了,甘棠照例是独占一张大床。
这一起身,感觉十分不美妙。
她自上次淋雨后,经期又开始出现问题,且是持续的腰酸。
什么都没干,就是会腰酸。
但还好,她只是脑袋昏沉,没有感冒。
她今天选的衣服比较厚,漫步下楼梯,闻到外面传来一股苦药味儿,方姨正在给炖她调经的中药。
秦屹淮出差那天她刚好来姨妈,这个月喝中药有两三天了。
甘棠明明感觉自己身强体壮,吃嘛嘛香,但治疗手的西药吃不停,调经的中药也吃不停,莫名其妙就变成一个药罐子了。
哦不对,不是吃嘛嘛香,喝中西药她是香不了一点。药罐子依旧是药罐子。
方姨听见声音过来打招呼:“甘小姐下来了?中药还要两小时才能炖好,您别急。”
甘棠连忙摆手,脸上带笑道:“不急不急。”
中药的味道很大,方姨明明将门关好,可还是能嗅到清苦味儿。
还没喝,舌头就开始泛苦了。
她坐在餐桌上,双手托着脑袋,不禁叹口气。
方姨将早餐端上来,好心又和善地提醒她道:“甘小姐早餐不要吃太多,要留着点儿肚子喝药呢。”
甘棠有些生无可恋:“……谢谢。”
她无精打采,想想今天要干什么,顺便掏出手机看消息,秦屹淮的头像旁边有一个红圈,甘棠点进去。
五分钟前发过来的消息。
秦屹淮:【你每天早上有什么计划吗?】
甘棠轻揉太阳穴醒神,强迫自己兴奋起来,回复:【没有捏~】
年轻女孩儿都爱这么说话?
刘钦在一旁听吩咐:“要我找人查查昨天乐团发生了什么事吗?”
秦屹淮低头看着手机里的消息,淡声回答:“不用太过声张。”
甘棠坐在桌前低头看手机,是两人的聊天界面。
秦屹淮出门时注意到外面炖的药,问了方姨两声,不免皱眉,她身体素质一向不太好。
于是他打字邀请道:【清早要不要跟我出门锻炼?】
甘棠眉毛轻拧,懒病发作,察觉要素,开始反抗:【滚捏~】
第39章 039
中药的味道很苦,方姨将药放在一边,叮嘱她趁热喝完,便去忙自己的事。
甘棠盯着碗里的那团乌漆嘛黑,秀气眉毛皱起来。良药苦口利于病,她不是小孩子,吃药还得要人哄,也没谁哄她,她爱喝不喝。
但身体是自己的。
抱着这样的想法,甘棠做好心理准备,捏紧鼻子,一鼓作气,咕咚咕咚将一大碗药全喝完,吐了吐舌头,甚至都不需要吃糖。
她掏出手机,对着空药碗拍了张照片,发条朋友圈。
配文:又是坚强的一天/肌肉/ /微笑/ /太阳/
点赞和彩虹屁评论纷至沓来。
甘棠很满意。
但温思茗可不管她坚不坚强,直接消息轰炸。
温思茗:【啊啊啊啊好气好气】
甘棠转到聊天界面:【谁敢我们温老板生气了?!】
甘棠:【小狐狸抱抱.jpg】
甘棠:【小狐狸倾听.jpg】
温思茗:【刚才遇上一个超级无语的客人,非说喝了我店里的咖啡后身体不舒服,捂着肚子走不了路,我直接打120送进医院让王经理照看他,他非说我是老板,托着我不让我走,我在医院陪他呆了两个小时】
温思茗:【两个小时,你知道我两个小时能赚多少钱吗?!整整六千五百三十二块六毛!】
挺多的,也挺整的。
甘棠表示安慰:【小狐狸抱抱.jpg】
温思茗无视抱抱,继续输出牢骚:【问题你知道医生说什么吗?说他咖啡因过敏!】
温思茗彻底抓狂:【你说他有毛病吧?!咖啡因过敏来什么咖啡馆啊?想死干嘛拉着我啊?我看起来长得像垫背的吗?】
甘棠不知道怎么安慰,挑中最后一句说:【不像】
温思茗突然就瘪了口气,她冷脸瞅着病床上捂着肚子的男人,江尧有点儿不好意思,红着耳朵,下意识偏过脸。
他只是吃了口蛋糕,没想到里面也有咖啡因。
他不是故意的。
甘棠:【那你现在不会还在医院吧?】
温思茗:【对啊,他在榆城没几个朋友,一时叫不到人善后,我一上午连饭都没来得及吃】
甘棠懂了:【等着!医院和病房号发我!我来给你送饭!】
还没到十一点,现在叫阿姨做也来得及。
甘棠跑进小厨房,对正在忙碌的方姨交代完午饭,跑上楼梯,开始化妆换要出门的衣服。
温思茗拖开椅子坐他旁边,眼神凶狠,一瞬不瞬盯着他。
江尧轻咳两声,红着耳朵,在她面前奇异败下阵来,操着不熟练的普通话道:“误会你了,不好意思,等我朋友来了你就可以走了。”
温思茗十分不爽:“我是你可以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吗?”
一上午都浪费了,不得看着他,等着他朋友过来,谁知道他中间会不会又出什么幺蛾子,出了事赖她头上讹她?
但是从小在国外长大的江尧有点迷糊:“找只鸡来?谢谢啊,我不吃鸡的。”
“……”温思茗没忍住翻了个白眼。无语。
秋日的太阳干燥,今天是个难得一见的晴天。
医院里的两个人双双保持沉默。
江尧穿着卫衣休闲裤,白皮黑发,长相清爽,个子够高,一双长腿能将医院病床塞满。看上去挺年轻,应该二十出头左右。
他给朋友发消息:【这个女生看起来有点不耐烦,我好像耽误她了】
护士给江尧换吊水,他躺在床上,带了蓝牙耳机,听见朋友的语音消息。
陆一舟大概正在开车,意大利语流利干净,声音清冽:“不用耽误她,你让她给你叫护工,给她帮忙垫付的钱,顺便问下她要什么补偿,我马上到。”
江尧原名叫Fabio,江尧这个中文名是他爷爷给起的。
他爷爷原本是中国人,后来带家人移居到了意大利克雷莫纳,他也是在克雷莫纳认识的陆一舟。
江尧有些不知所措看着坐在病床前的女人,确实是他误食甜点,怪不了她。
男生弱弱问:“你现在要离开吗?我有护工就好了。”
温思茗当然想要离开,但是,“你有事情怎么办?万一要我补偿呢?”
“补偿?应该是我给你补偿的,你需要吗?”
啊?她都做好破财消灾的准备了,他还打算给她补偿?
局势瞬间反转,温思茗掩下心中舒适,压下唇角弧度,梗着个脖子道:“要,为什么不要,这是我应得的。”
江尧没要过女孩子的联系方式,此时耳朵有点热:“能要个联系方式吗?我付钱给你。”
话到一半,他又连忙补充道:“就是你们中国的WeChat,我没带卡,也没有现金。”
温思茗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滑动几下,直接把转账码递他面前:“不用,扫这个就行,这个能直接转账。我算了一下,来来回回你耽误我四个小时,一共是一万三千零六十五块二毛,给你抹个零,一万三千零六十五块,爽快吧?”
出事到现在,再算上路程,零零杂杂七七八八,怎么着也得有四个小时吧?
江尧:“……”
小姐,或许可以再给个联系方式呢?
温思茗显然没反应过来,她想起什么,又把手机拿回去:“等等,还有住院费和精神损失费,你再让我算一下。”
没要几分钟,温思茗直接把手机里的计算器放他面前,再把收费单子递过去。只要不耽误她赚钱,温思茗也没必要对他横眉冷对:“一万八,你看行吗?”
江尧:“……”
他点点头,认命般转账给了温思茗。
温思茗把护工叫进来,再呆在这里也没什么必要。他都给她钱了,应该也没必要讹她。
她拍了拍江尧的肩膀,一脸和善,但是拿手机指着他,以防万一道:“走了啊,今天乱吃东西是你自己失误,有事也别来咖啡馆找我。”
江尧有点怏怏:"知道了。"
江尧躺在床上目送她离开,从被子上拿起手机给陆一舟发消息:“我处理好了。”
陆一舟正在等红绿灯,不远处传来救护车警报声,他抬手按下蓝牙,嗓音清冷:“好,先休息下。”
外面行人来来往往,天正是温暖,太阳和煦,深秋升温。
甘棠内里穿了件针织裙子,外面套了件羊绒外套,相比平时只厚一点点。但她还是觉得自己穿得太热了。
她打包好饭食从林港出来,临到医院最后一个路口,看见外面有交通事故发生。
甘棠打开车窗看了两眼。
幸好离医院近,救护车响了几分钟后立马到达,她收回眼,开车往医院走,还没走多远,又接到温思茗的电话:“你别来了,我正打算从医院回去呢。”
“啊?”甘棠看了眼副驾驶上的餐盒,深感自己真心被辜负,“那我还给你和那位伤员送饭呢。”
温思茗嘿嘿笑了两声:“感谢宝宝,来咖啡馆吧,我一样能吃。”
中午十二点多,陆一舟从车上下来。
他年纪约莫二十五六岁,眉眼清冷,神色宁和淡漠,相比之前疏冷不少。
香樟树下浓荫匝地,他不紧不慢往前走,矜贵与清冷浑然天成,宛如雪后竹松,令人瞩目。
医院里人声嘈杂,旁边有老人拎着药袋子,被人轻轻一撞快要摔倒,陆一舟动作快,先一步扶稳老人后,再抬步往前走。
江尧给他发消息,说自己要吃榆城特色美食:【难道你不打算尽地主之谊吗?】
陆一舟步入电梯,按下32层,回复几个字:【今天恐怕不行,等你休息好再请你】
32楼病房外安静,长廊里的病人家属稀少,大多是护士在不停忙碌。
秦屹淮西装长裤,被百致一个老董事的女儿送出门:“多谢您过来探望,我父亲被下面那帮老东西气出高血压……”
秦屹淮敛眸沉默,脚步不急不缓,后面跟着刘钦和吴秘书。
空气静寂一秒,余小姐才显然意识到自己说错话,连忙道歉:“对不起,秦总,我也是过于担心我父亲。他年纪大了,还坚守在一线,住院不是小事情,身为女儿我……”
她哽咽住。
或许是想到了谁。
秦屹淮这才适时开口,话语里尽是安抚:“余董为百致辛苦多年,年纪大了不慎入院,你忧思也是正常。等余董醒了叫他好好休息,集团的事叫他不必挂心,我会给他一个交代。”
余小姐似是安了心,给他戴高帽,红着眼眶道谢:“您向来说话算话,劳请您忧心。”
刘钦和吴秘书眼观鼻鼻观心对视一眼,不约而同选择当哑巴,身为女儿想叫父亲退下来,余董可不一定愿意。
但看秦屹淮的意思很清楚,想要顺势而为,乘这个档口最合适。
余小姐或许明白,但她父亲的身体最重要。
集团不能只表现冷冰冰的秩序,除此之外还要有人文关怀。更何况是秦屹淮亲自过来探望,这在一定程度上给了余小姐极大安慰。
“你怀孕了不方便,不必再送。”秦屹淮止步,再说两句客套话,到此为止。
吴秘书在秦屹淮身边呆了几年,三十来岁,也生过孩子,她上前将余小姐扶回病房。
电梯口不远处,陆一舟正直直站在那里,望向这边,他扫了眼余小姐微微隆起的小腹。
秦屹淮转身瞧见他,收回视线,神色淡漠,拾步往电梯方向走。
两人离得越来越近。
“秦二哥好久不见。”陆一舟叫住他,嘴角牵起,笑意不达眼底。
“是挺久不见,怎么从国外回来了?”秦屹淮也停在他面前,牵唇,眼底沉黑隐晦,也似寒暄一般。
“想见的姑娘在这儿,我迟早都是要回来的。”陆一舟年轻,但在外修养几年,气势竟也丝毫不弱,“您倒是一如既往的体贴,对旁人如此,对旁人的女人更是如此,果真很符合我心底‘温文尔雅’的印象。”
秦屹淮扯了扯唇,也不为自己辩解,只讲现在和以后:“老弱病孕向来需要人照顾,多为他们考量也实属正常,要是棠棠过几年怀孕了,在外有什么不方便,我也希望有人能多体谅她。”
陆一舟闻言依旧微笑,只悄然握紧了拳,显然是知道他们两个发生过关系,而且她已经结婚了。
两个人面容斯文,瞧着一派和谐,私底下却是剑拔弩张,谁也不让谁。
吴秘书快步向这边赶来,瞧着陆一舟有些眼熟,却没多少记忆,她望向刘钦。刘钦不敢在这档口说话,给了她个眼神,让她也闭嘴。
秦屹淮没什么再和他多说两句的心思:“公司还有事,我们有缘再聚。”
陆一舟冷笑一声:“有缘再聚。”
两人擦肩而过,刘钦和吴秘书赶紧跟上。
一行人下电梯,从医院大门口出来。
秦屹淮在前方两步,吴秘书才敢问刘钦:“他谁来着?”
刘钦瞅了眼秦屹淮,心想,就两步远的距离他难道还听不见吗?
但秦屹淮对身边人向来算宽容,秘书办里讨论他事情的人可多着呢,人长了嘴,闲下来就会说话,只要不过火,他向来睁一眼闭一只眼。
吴秘书显然是个中老手。
刘钦跟秘书办不一样,他不太爱八卦,但他知道的多啊,被迫八卦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他敛了声音对吴秘书说道:“就咱老板娘最喜欢的初恋。”
老板娘?
甘棠?
吴秘书在脑子里过了一下,才将陆一舟和几年前的男生对上。变化好像有些大,瞧着冷了不少。
两人没再说下去,因为秦屹淮坐上车,淡扫了他们俩一眼。
刘钦立马改口:“初恋都是过客,曾经最喜欢罢了。”
但这种找补显然没有取悦到秦屹淮,他凛声吩咐道:“余董的事你去办,别叫下面人有异动,也别叫余董寒心。有差错唯你是问。”
两拨人积怨已久,这事儿挺难办的。
刘钦认命点头,不敢反驳:“诶,是。”
咖啡屋中午的人相比往常较少。
甘棠将饭菜一盒一盒摆开,她吃了饭过来的,此时正托着脑袋听温思茗讲话。
“这小哥还行,还会主动给我赔钱,比上次撞我店的人好。”话音落地,温思茗又歪着脑袋想了想,“应该是外国小哥,虽然长得中国人的样儿,但一口一个外国人的音,还把微信叫Wechat呢,长得不错,挺对我胃口,要不是外国人离得远,我又没心思找下一春,肯定跟他玩玩儿。”
甘棠:“……”
她对外国小哥不感兴趣,看见剩下未动的餐盒只觉得浪费:“我喊家里阿姨做的两人份的,还是营养餐呢,你多吃点儿。”
温思茗只注意到“营养餐”三个字,配合夸奖道:“这营养餐味道不错,你们家伙食挺好。”
温思茗又吃了口饭菜,眼睛一瞟,看见旁边还有饭盒,不禁惊讶道:“怎么还有菜,营养餐挺丰盛啊。”
甘棠无奈道:“这和你面前的菜式一样的,不都说做了两份嘛。”
“啊?那我吃不完怎么办?要不你吃?王经理他们都吃过了,扔了怪可惜的。”
甘棠提醒她:“我也吃过了。”
“再吃。”
“……”
温思茗笑了声,给她提了个主意:“这离秦屹淮公司挺近的,你问问他吃了没?”
甘棠按下手机看了眼时间,下午一点钟:“这么晚,他应该吃了吧。”
应该?
“你这算是对他了解还是不了解?”
甘棠思考一瞬:“半了解。”
“……”
温思茗今天累死又饿死,在她面前也不用在意什么形象,感觉有点儿噎,喝了口水顺顺肠胃才说道:“不确定就问问他呗,为粮食争取一下它的价值,反正离得挺近,当顺路刷好感度了。”
“……”甘棠没什么拒绝的理由,结婚有一阵子,她还没去他公司看过,不得不说,她还有一丝丝好奇。
秦屹淮坐在车上闭目养神,手机震动,甘棠给他发了条消息。
她脸皮厚的时候,人不当着他面,情话也张口就来。
甘棠:【好想你哦,吃饭了吗?】
第40章 040
榆城的阳光暖煦,车内安静。秦屹淮睁开眼看着手机里的消息,说不上心里的那点微妙感觉。
甘棠:【我给你带了饭,要吃吗?】
秦屹淮:【你特地给我带的?】
甘棠拖着脑袋犯难。特地?要特地吗?
她缩了缩脖子,不知为何有点羞涩。
温思茗作为狗头军师,时刻观察她手机里的动静,不免拱了拱她手,睁大眼睛看着她道:“这还用想?肯定是特地给他带的啊。你连‘想你’这种话都说出来了,还不好意思给他带个饭?不是特地也得特地!”
不得不说,温思茗总是能在某些时刻鼓舞她。
甘棠在手机里打字,虽然脸皮厚,但是因为撒谎脸上还是带上一层薄粉:【对啊,还是家里的味道最好嘛,我特地给你送的】
秦屹淮心间一动,原本打算随便对付一下,她此时送饭正合适:【正好,还没吃,你快到楼下和我讲一声,我让吴秘书去接你】
甘棠乖乖道:【好哦】
温思茗快吃饭,往后靠在椅背上摸摸肚子,想起什么,不禁感叹一句:“没想到秦屹淮也这么劳累,熬到这个点吃饭,一想到他都这么辛苦,我竟然觉得自己的辛劳也不算什么了。”
话音落地,她像说绕口令一般,又推翻自己的话:“也不对,他辛劳就辛劳了,还是我的辛劳最辛劳。”
甘棠没搭腔,但在心里不免给秦屹淮留下个劳累的标签。
她细细琢磨,是得好好宽慰宽慰他。
外面的风带了人声的噪音,甘棠开车去往百致,关了车门给秦屹淮发消息:【我到了】
高楼林立,穿着西服的都市男女各走各路,隶属公司大不相同。
近处不能停车,甘棠凭借记忆走了几分钟才行至百致楼下。
吴秘书动作很快,已经在哪儿等着了。
她走上前,帮甘棠提好饭盒,笑意盈盈道:“夫人……”
“等等。”甘棠立马抬手阻止,虚虚笑道,“不用这么喊我,有一丢丢奇怪。”
夫人?听起来年纪太大了吧?太太好像也差不多。
吴秘书立马会意:“甘小姐,我领您上去,秦总等您有一会儿了。”
大厅地板光亮,反射顶端晶莹灯光。有几个匆匆忙忙上楼的工作人员,大概是在外下馆子吃晚了,卡点上楼。
前台小姐姐给吴秘书打声招呼,吴秘书让她们认认脸,以后别给人拦下来,闹笑话了。
甘棠以前也是畅通无阻,只不过前台早换了人,重新走个流程而已。
她挺直小腰板,不知为何有一种正宫莅临检查的感觉。
其实也没两样。
甘棠没有查过岗,也不喜欢查岗,但有句老话说得好啊,来都来了……
既如此,她小梨涡抿起,也不拐弯抹角,试探性问了一个问题:“你们秦总,以前有带过别的女人上来吗?”
啊?
前台小姐姐们还是第一次见到问得如此直白的正宫,老板心腹吴秘书都还在呢,她是一点儿不避着啊。
吴秘书淡看着她们,没有出声。
其中一个前台小姐微笑回答道:“没有,老板平时只醉心工作,接触到的都是工作相关人员。”
她没有特地掩饰或是拍马屁,要是正常的话,如实回答就好。
“明白了。”甘棠掩下心中满意,点点头。
吴秘书领着甘棠坐专用电梯上去。
前台小姐姐们见状才开始聊天。
“这就是正宫的魄力吗?想问就问了,装都不带装的。”
“看样子还以为是个软妹子呢。”
“确实挺软,挺年轻,还挺漂亮。”
“听说是甘家的小女儿,就前面那个甘氏。”
“传说中的商业联姻?”
“应该是,不然秦总哪能那么快有老婆。”
“可怜喽,秦总有些时候蛮不近人情的,没有感情就结婚了,说不定老板娘日子会过得挺苦闷。”
“苦闷啥啊苦闷,人有钱,娘家有权有势,嫁个没感情的老公也不会怎么样。”
“对啊,而且说不定婚后能处出感情来呢,挺漂亮一小姑娘,娇娇软软的,还是自己老婆,秦总能没半想法?要我回了家指定得狠狠蹂躏。”
“你得了吧,漂亮小姑娘多了去了,要是长得漂亮就心动,那秦总身边还能一直没有女人?”
其中一道微弱声音插入:“有女人啊。”
七嘴八舌的小姐姐们一起闭嘴,看向她,不约而同问道:“谁?”
那人小声道:“我也是听人说的,他三年前有个前女友,挺喜欢的,来公司基本是畅通无阻,比老板娘还肆意,但还是分了。”
“……哦。”
一堆人若有所思。所以还是商业联姻,没有感情。秦总最喜欢的也不是老板娘。
那下次老板娘再问问题可就要注意点儿了。
甘棠并不知晓前台的人怎么讨论,她进秦屹淮办公室时并没有看见他人。
吴秘书给她倒了杯水,放在茶几上,解释道:“秦总马上过来,您先稍等一会儿,有事情可以叫我。”
“好。”
甘棠起身站在落地窗前俯瞰,不禁感叹顶楼风光真是不错,底下车水马龙,能将榆城光景尽收眼底。
她转身缓缓踱步,不时打量周围,在角落里看见一棵富贵竹,黑土旁边还有一个熊猫小手办。
她弯腰,把小手办拿起来细细打量,有点脏了,差评。
秦屹淮推门进来,就看见甘棠正弯腰背对着他,他视线落到那个小熊猫上。
甘棠听见声音,转过身瞧他,小声嘟囔道:“你要是不喜欢可以扔了,没扔就要好好对待啊。”
秦屹淮姿态闲适,将手里密封袋放桌上:“你这富贵竹可是公司里的发财树,我怎么没好好对待?”
“可是熊猫上有土,屁股都灰了。”
“熊猫都在土上面呆了那么久,你还不能让它沾点痕迹?”秦屹淮抽张纸,从她手里拿过,一擦,“这不就没了?”
黑土是没了,但屁股还是灰灰的,不仔细看也看不出来。只能说坐了几年,分子都不停做无规则运动,熊猫屁股变灰也实属正常。
甘棠想通过后又道:“下次在富贵竹上面铺层白色小石头,效果大概会好一点。”
“或许吧。”秦屹淮由她折腾,随手把小熊猫放桌子上,单手撑在桌子旁低头看她。
室内光线明亮,男人高大身影正好将她身躯稳稳覆盖,男性气息铺天盖地。两人离得极近,仿佛都能交换彼此的呼吸。
甘棠抬眼望着他,正好能望见他的喉结。猝不及防间,那处凸起滚落一下。
她睫毛跟着微颤,秦屹淮正好瞧见她这幅模样。女生耳尖粉嫩,伴有白色微小绒毛。他抬手摸了下她耳垂。
甘棠的小耳朵以极快的速度变红,她小声嗫嚅道:“你干嘛摸我耳朵?”
秦屹淮温凉指腹在那处摩挲:“有点红。”
甘棠细声细气道:“被你捏红的。”
他无言反驳,扯了扯唇。
甘棠不知为何有些脸热,她伸手推他温热胸膛,从书桌和他的缝隙间离开:“快两点了,你还没吃饭,应该不会凉吧?”
她走到不远处另一张长桌前,将饭盒一一摆好。
秦屹淮走在她身后,问道:“你吃了没?”
“吃啦。”
办公室内空气静寂,她坐在他对面捧着脸,看他用餐。
秦屹淮吃相很好,是她见过的所有人里吃相最好的一个。至少比思思好看八百倍。甘棠默默想。
“你每天都很忙吗?”
“有几个重点项目堆一起了,过阵子会闲下来。”
甘棠拖长音“噢”了一声。
秦屹淮看了她一眼,问道:“无聊?还是困了?”
他比她忙太多。
“都有一点。”甘棠有点不好意思地回复,又心血来潮建议道,“你要不要养一个大洋葱?能画笑脸的那种,你的桌子有些过于光秃秃了,什么装饰都没有。”
“都行,你画完了笑脸送我也行。”秦屹淮说完,又意味深长补充道,“毕竟你画技挺不错的。”
什么啊?听起来怪像取笑的。
甘棠恼羞成怒,毫无半点威慑力地瞪了他一眼。
时光静流淌,温暖舒适的氛围叫人沉醉。
甘棠戴耳机打了会儿游戏,下巴搁桌上,不过十几分钟,就昏昏欲睡。
秦屹淮将桌上东西收好,洗了手出来,继续办公,他工作时一向很少受人打搅,处理完手里的事情才瞧了眼桌前的小迷糊蛋,起身轻拍拍她略带薄肉的脸蛋,哄她道:“去床上睡。”
秦屹淮办公室内里有休息室,简单的起居布置一应俱全。
甘棠确实困了,身体也不似往常那么舒服,软糯“嗯”了一声后,又没了动静。
秦屹淮磁性嗓音里笑意极淡:“我抱你过去?”
她直起脑袋,双颊带些红:“不用。”
秦屹淮的休息室风格极其简约,基本都是灰色调。甘棠打些哈欠扫了眼,轻车熟路爬他床上,满天都是熟悉的气息。
安全感太足,她没那么难入睡,迷迷糊糊翻了个身,手放枕头旁边,无名指上是他送的戒指。
甘棠最近精神有些不济,或许是姨妈来了的缘故,喝了药腰不怎么酸,但脑袋一直昏沉,睡起来也不太安稳。
下午一般不会做梦,但是今天不太一样。
她梦中是绵长的夏,凉寂的秋,从漫长黑夜里被人拽着奔跑,再到天光破晓前的轻吻。
一阵又一阵,一人又一人,如走马灯一般,最终再归于平寂。
中间几个小时,秦屹淮推门进来瞧过两眼。他看见了她无名指上的戒指。
那个地方的戒指代表什么?
无名指代表自由。
她永远自由,但身上总有一处印迹属于他。
戒指是心灵的禁锢。
至于其他人,都不重要。
也不必告诉她。
甘棠醒的时候外面天光橙黄,与清晨朝霞有些相似。人在苏醒的某个瞬间,会对时间产生不清晰的概念。
比如在这一瞬间,甘棠还以为她睡到了隔天清晨。
她摸到手机看了眼时间,下午六点半。
她睡得可真够久的,晚上又不用睡了。
秦屹淮怎么不喊她?
甘棠带着睡够后的惬意起身,在外面没看见秦屹淮,正打算出门时他正进来,周身清正,瞧她一眼:“醒了?”
甘棠眼角涌出生理性泪花,问道:“你怎么不喊我?”
秦屹淮声音清泠:“没舍得。”
干嘛说这种话?
甘棠要素警觉,立马停住擦眼泪的手,往后看了眼吴秘书。
吴秘书识趣退下。
甘棠脸又开始泛红,自顾自尴尬,小声嘟囔:“她干什么要走啊?”
就看了她一眼而已。
秦屹淮扫了眼女生白皙带粉的面孔,淡声回道:“她下班了。”
'“……哦。”
甘棠在心里还没吐槽完,双颊忽然被人抬起。
秦屹淮眼神逡巡过她的半边脸,白嫩的脸蛋上一道痕迹尤为突出,一眼就能注意,男人声音低醇,提醒道:“你脸上压出红印了。”
甘棠有些尴尬,为自己辩解道:“你的被窝有点舒服。”
“嗯,不会流口水就行。”
“……才不会!”
秦屹淮说完没将手放下来,依旧在她下颌处。女生皮肤光滑,嫩白如刚剥皮的鸡蛋一般。他指腹在那处蹭蹭,不知想到什么,眸色暗沉,声音藏了些暗哑:“怎么这么嫩?”
哪儿都嫩。
“我皮肤一直都很好啊。”甘棠理所当然回答。
她睡觉时脱下外套,现下只着一件针织长裙,包裹住玲珑有致的婀娜曲线,哪儿都小巧得刚刚好,该有的都有。
她黑直长发披在肩后,刚睡醒,眼神不免朦胧,像铺了层薄雾一般,清宁动人。
男人再没说话。
一秒,两秒,甘棠或许是察觉到他沉默下的危险,轻蹙眉,脚步往后退。
但还没来得及动作,她的腰身忽然被男人捏住,动作强势又不容拒绝。
秦屹淮并没有用很力,他向来做什么都从容不迫。
比如说他现在想亲吻她这件事。
“你躲什么?”男人眼睛在她面容淡扫过。
躲什么还用问吗?
甘棠没有预料,被秦屹淮轻易抱起来,不急不缓放在桌子上。她脚尖悬空,还没来得及晃悠两下,腿心就被迫贴在男人双腿两侧,她声如蚊吟:“你先离远一点。”
秦屹淮眸子漆黑深邃,仿佛能将人吸附进去。他双手撑在她身体旁边,没有远离,只低声问她:“下班了,接吻吗?”
甘棠双颊粉嫩,水润眸子紧盯他。
在男人托住她后脑勺,低头的那一瞬,她呼吸收紧,眼一睁一闭,下定决心做好准备般,勾着他脖子,主动扣上去轻啄一下。
时间停滞,秦屹淮没有再动作,静看着她。
女生有些紧张,手还挂他脖子上,抿起小梨涡,眸子里满是水润灵动,细声道:“下班了也不接吻。”
然后,她又红脸上前亲了他一下。
今天怎么这么主动?
秦屹淮直起腰,抬头,又恢复清朗斯文样。他轻揉她细腰,漆黑深邃的双眸里溢出薄薄一层深意:“甘小姐很喜欢口是心非?”
甘棠轻微耸耸肩,眼神飘忽,有些不好意思:“其实是心非口是啦。”
“……”
秦屹淮眼底柔和,捏了捏她脸,手背轻蹭过她睫毛,甘棠眸间被他勾得轻颤,也不自觉弯了嘴唇。
两人在办公室当然什么也没做。
刘钦临时敲门,说是有份紧急文件要他过目,秦屹淮还在办公室。
甘棠刚出门,没打扰他们,打算率先下来等他。
她深觉自己是个有本事的人,每次都能化险为夷。
温思茗听她讲完自己的战绩,不由得反问:【你以为自己很聪明?还不是被他吃了豆腐,蠢死了】
甘棠:【思思你这就不懂了,我这叫大智若愚】
她时不时低头看路,不忘在手机里跟温思茗争论她到底是“被吃豆腐”还是“吃他豆腐”这个话题。
时间有点晚,一楼大厅里人已经少了很多,下班的下班,换班的换班,加班的加班,有条不稳,井然有序。
前台往往代表一个公司的形象,午休时间就算了,她们不会在上班时刻多嚼舌根,但下了班出公司还是得聊聊八卦。
“前面甘家那栋大楼灯可真亮。”
“有些猛料最爱在深更半夜爆出来,往新媒体行业进军不得时时刻刻把握网上消息。”
“说得也是,要是我家有公司就好了,还上什么班啊。”
“有公司说不定也要被推出去联姻,比如说我们老板娘,她就不上班。”
在背后的甘棠:“……”
“她不上班,还有钱,虽然老公不喜欢她,但不喜欢也就不喜欢了。如果我是她,享受还来不及,哪儿还管这个?”
“谁说不是呢?秦总喜欢别的女人也正常,谁还没有过几段呢?但老板娘下次再问我还得撒谎了,还挺不好意思。”
“你得了吧,就你撒谎最行。”
几人约着饭慢慢走远,高楼大厦里凉风吹过,行人或冷漠一人、或结友相伴来来往往。
甘棠呆站在原地,像是遗留在世界之外,眨了眨眼睛,有些不知所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