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巡的牙齿被咬得“咯咯”作响。
夏渔看过去, 只能望见他不停发抖的背影。想到先前傅松声的反应,她推测他可能也对甘家姐弟的话感到愤怒——新人最容易被情绪左右。
那没事了。
她收回视线,低头做事。
那边的容巡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 他回头看, 这间办公室里暂且只有他和夏渔。后者正专心地做自己的事情, 没有太过在意他。
不知道该松一口气还是感到遗憾, 容巡缓和了一下情绪, 他把板凳扶正, 坐下来倒回去重新听。
倒带,前进,如此反复。
整理完笔录已经过去很久了,容巡敲敲夏渔的桌面,把东西放在她的桌子上, 一言不发地回到自己的座位。
夏渔:?
今天怎么这么沉默?
唉,新人就是容易被感情左右。
她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 沉重叹息一声, 给予他精神安慰。
容巡:“……”
虽然知道她肯定会错了意, 但算了。
傅松声走进来就看到这两人奇怪的姿势, 乍一看跟拍结婚照似的。
“整理完了吗?”
夏渔把笔录递给傅松声,脸不红心不跳地回答:“整理好了。”
傅松声一看这字迹就知道不是她做的, 他也没说什么, 把本子夹在腋下, 说:“走吧,去和孟扶摇聊聊天。”
进去时, 孟扶摇正低着头坐在位置上。
傅松声给孟扶摇倒了一杯茶才坐下, 摆出一副促膝长谈的模样。
孟扶摇捧着茶杯,思考着该如何开口。但傅松声打断了她的思考, 他把那只录音笔放在她的面前,点击播放。
“先不急着说,你听听这个。”
孟扶摇起初不解其意,直到听到了“孟清溪”三个字,她猛地抓住桌子的边角,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那个女人被周朋抓着头发拖了出去……”
“我好像听到了拳头砸在身体上的砰砰声……”
“后面又没有了声音,因为我太害怕了,不敢去看。等过了很久,我的脚蹲麻了,往前一扑,以为会被发现,结果原地只有我一个人。那个女人和周朋他们都不见了……”
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孟扶摇咬紧牙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的话,她一字一顿地说:“就为了这种事,就为了这种人……”
孟清溪无疑是善良的,她连强奸犯的女儿都能够接纳,愿意给这个强奸犯的女儿描绘一个美好的未来,甚至会因为自己利用了这个罪犯的女儿而感到愧疚,她救下毫不相干的孩子也是理所当然。
可她的善意没有得到回报。
她悄无声息地死了,被她救下的孩子没有告诉任何人她的下落,让她孤零零地被埋在泥土之中,眼睁睁地看着她的父母奔波,而这个孩子却享受着荣华富贵,用无辜之人鲜血浇灌的荣华富贵。
“就为了这种人——”
孟扶摇一直在重复这句话。
傅松声起身,歪头示意夏渔和他一起出去,给孟扶摇留下一个单独的空间。
透过玻璃,夏渔看到孟扶摇同样在不停地听着那段录音。
“容巡也是这样诶。”她有所感叹,“一模一样的举动。”
傅松声打开笔录,随口问:“什么一模一样的举动?”
夏渔把办公室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的同时,傅松声也发现了不对劲。
一个人的情绪变化会反应到方方面面,笔录上的字迹从一开始的工整有力慢慢变得沉重,仿佛要戳破纸张似的,一次比一次用力。
傅松声顿在原地,片刻后,像是想起什么似的,他夹着笔录大步往前走,回到办公室。
容巡正在打电话,听内容像是在和金灿灿联系。
不久前,有同事通过监控,发现了几辆可疑的车辆,疑似是犯罪嫌疑人用来运尸体的车。
金灿灿带队去调查了。
虽然孟扶摇像是要招供,但是仅凭口供是无法定罪的。他们不仅要收集她的有罪证据,也要收集她的无罪证据。
傅松声听了一耳朵,正要转身离开,一个毛茸茸的脑袋从身后探出来。
夏渔纳闷:“你堵门口干嘛?”
“抱歉。”傅松声让出了一条路,“之前和你们一起调查的是陈寄书?”
见夏渔点头,他给陈寄书发了个消息,对夏渔说:“你整理一下笔录,把它们构建成一个线性叙述的完整事件。”
说完,他就找陈寄书了。
果然,新人只有被压榨的份。
夏渔再次看向容巡,对方这次婉拒了她。
容巡:“你要学会独立。”
夏渔:“?”
行吧。
夏渔拿出笔,调出自己的刑侦日志。系统已经自动把这些事件排了序,她只需要加点修饰词,把这些片段连起来就行了。
她一边写一边对容巡说:“我下次不带你玩了。”
容巡没有被她威胁到:“没有下次了。”
夏渔:“?”
您最近是不是有点杠?
转念一想,这应该是容巡经手的第二个案子。时间跨度长,死者都该死,真正的受害者死去多年无人知晓,刚出学校的他或许在同情犯罪嫌疑人。
唉,年轻人就是这样。夏渔老神在在地摇头,还是安慰一下他吧。
夏渔放下笔,问坐在她对面的容巡:“你知道苏格拉底吗?”
容巡果然被她的话吸引。
夏渔紧急搜索了一下苏格拉底的生平,而后对容巡说:“他被判处死刑后,面对友人学生的劝说,为了维护法律的权威,他毅然决然地选择了坦然赴死。这说明什么?”
容巡扯了扯嘴角。他已经能够猜得到她下一句会说什么了,无非是他们抓捕情有可原的犯罪嫌疑人都是为了维护法律的权威,他们没有错。
没有得到回应,夏渔自顾自地说了下去:“这说明法律维护的不是正义,而是秩序。犯罪嫌疑人被判有罪,但不代表她有错,错的是为非作歹的人渣与不够完善的法律。”
“我们应该从中吸取教训,改变现状,让类似的悲剧不再发生。”
容巡终于抬眼看她。
和最初对她的印象一样,如今的他依旧觉得她有一股清澈的愚蠢。
就像是现在这样,根本不懂他的情绪,非要对他输出一大堆道理。
笨拙到好笑。
但确实安慰到他了。
“这是最后一次。”
容巡接过她的笔。
夏渔果断让位。
她在心里夸赞自己,居然会有这么会说话的一天。
*
二十多年前,孟清溪被拐卖到友善村,三年后生下了孟扶摇和徐鹏。
十多年前晚,孟扶摇逃跑了。随后,孟清溪去偏僻的地方埋钥匙。恰巧听到了甘宏富和周朋的密谋,为了保护甘以兰,她被两人杀害掩埋。
几天后的元宵晚会,知道一切的甘以兰跑来看情况,目睹周朋纵火并嫁祸给罗文。
两年前,考上大学的孟扶摇出国,一年后改头换面跟随甘宏富回国,潜伏在他身边。不久后和罗文有来往。
上个月,徐老三和徐超被杀害,叶风和徐鹏不知所踪。
本月3号,甘宏富被杀。5号,他的尸体被发现。
5号-6号,周朋被杀害。6号,他的尸体被发现。
这就是事件的脉络了。
所有事件一览无遗,许多问题还没有得到解答。
孟清溪埋的钥匙是什么?甘以兰既然那么害怕为什么还要去看纵火现场?孟扶摇遇到了谁决意复仇?谁帮她做的假身份接近的甘宏富?她又怎么遇到的罗文?
最重要的是,是谁动手杀的人?在哪儿抛的人头?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傅松声看了一眼整理的脉络,拿着它走进了审讯室。
此时的孟扶摇已经平复了情绪,两位警察没有催促她,她很平静地开口说:“她的尸体是我检验的。”
孟清溪的死亡时间超过十年,检验起来特别麻烦,孟扶摇花了很多时间才检验出来:孟清溪的骨头碎裂,被多次击打导致血管堵塞破裂。但她真正的死因不是因外力作用导致,通过多方面的检验,确定她的死因是窒息。
也就是说,在被殴打后,孟清溪还有气,如果这时候能得到救治的话,她说不定能活下来。
但是没有,孟清溪紧接着被埋进了安乐镇后山,片刻后急剧缺氧窒息而死。
“挖掘前后,我都拍下了现场的照片,她身上的衣物、周围的物品都好好收集起来了。”孟扶摇表情木然,“就放在我名下的一处房产里。”
傅松声看向玻璃,玻璃后面的姜兴生会意,领着人去调查。
接着他转回头,问:“你是怎么知道孟清溪被埋在安乐镇的?”
孟扶摇又闭口不答了。
“换一个问题,谁帮你做的假身份?”
这个身份以假乱真,要不是夏渔突发奇想去验她的DNA,恐怕谁也不会怀疑到安妮头上。
孟扶摇保持沉默。
原本以为打开了孟扶摇的心防,没想到关键问题她是一个不答。
傅松声也有些束手无策。他看向同为女性的夏渔,示意她来。
夏渔自认为懂了他的意图,她问孟扶摇:“你难道不想抓住那些人贩子吗?”
孟扶摇果然有反应。
夏渔继续说:“如果是我的话,我会不顾一切地找到那些人贩子,千刀万剐也不解恨,得好好想想折磨人的方法。”
傅松声:“……”
理是这个理,但是摄像头还开着呢。
“找到他们谈何容易。”孟扶摇没有被迷惑。
人口贩卖有时候会涉及到财政和政治利益,他们的隐藏性非常高,几乎留不下证据。
“我会找到他们的。”
铿锵有力的语气响起,孟扶摇看过去,说话的女人蓬勃自信,声音清透,触及到了她的灵魂。恍惚之间,她好似看到了年轻的孟清溪。
“我一定会找到他们的。”夏渔说,“这就是我来这里的意义。”
既然是游戏,那就一定能够通关,不管是什么犯人她都可以将其绳之以法。
“我需要想一想。”孟扶摇还是妥协了,“能给我一点时间吗?”
傅松声颔首,“如果想好了,可以敲击桌面提醒我们。”
两人走了出去,看到守在外面的人,傅松声示意可以先换班。
随后他问姜兴生:“姜哥,罗文来了吗?”
姜兴生点头:“来了来了,在另一间等着你呢。”
傅松声又换了间询问室。
和孟扶摇一样,这次的罗文变得异常平静。
傅松声直奔主题:“看来你已经知道了罗家失火案的真相。”
“呵呵呵。”罗文笑了,“真相……这不是明摆着的吗?”
都知道是甘宏富干的,苦于没有证据罢了。
“警官,甘家的财产会被没收吗?”这个问题他很想知道。
傅松声没有回答。
罗文明白了他的态度:“我就知道。”
保险起见,傅松声给罗文放了一遍录音。
片刻后,他忽然问了罗文一个奇怪的问题:“你和孟清溪的关系怎么样?”
“……”
罗文回想,当年他还是个淘气的孩子,在村里人见人嫌,但孟清溪不一样。虽然大家都说她脑子不清醒,让他们少和她说话,可每次遇到她,她都温温柔柔的,望着天空目光神采飞扬。
罗文很喜欢她,所以总是和她的“儿子”徐鹏一起玩耍。
“如果活下来的是她,我们家肯定会得救的。”
“那么,村子里的事情,你有没有在福利院说过?”
罗文不明白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不过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说过。我刚去的时候整天哭闹,见着人就谈我的曾经,仿佛这就能掩盖我是一个小可怜的事实。”
“最后一个问题。”傅松声直直看向他,“你认识孟行之吗?”
这个问题在他的意料之外,罗文的呼吸乱了一瞬,很快他摆出茫然的表情:“这个人,是谁?”
已经得到想要的答案,傅松声起身,示意罗文可以走了。
罗文没有动,他看向墙壁,问:“孟扶摇……还不能走吗?”
握着门把手的手一顿,傅松声缓缓回头:“看来他没有告诉你,现场发现了孟扶摇的指纹。”
听到这个消息,忘记否认的罗文几乎失声:“怎么可能?!”
傅松声:“为什么不可能呢?”
回过神的罗文匆匆别开眼睛,“……我是说,孟扶摇怎么可能是凶手?”
“那谁可能是?”
“我不知道。”
听不懂对话的夏渔持续发懵。
幸好姜兴生也没有听懂,他感叹:“傅队你对孟扶摇和罗文的态度截然不同啊。”
“对待不同的人要有不同的态度。”傅松声慢慢回答,“孟扶摇很紧绷,她已经陷入了自我厌弃,这个时候需要鼓励和安慰她。”
还有一句话傅松声没说,他其实很担心孟扶摇的精神状态,怀疑她有可能做出不可挽回的事情。
原来如此,她就说怎么怪怪的,夏渔如获至宝,记下来以后用。
“对了,钥匙找到了。”姜兴生拿出一个物证袋,“挺好挖的,就埋在面上,没费多少功夫。”
他很庆幸友善村没有修路,当然,也多亏他们去的地方够偏,没人挖地。
傅松声接过,这是一把生锈的钥匙,看不出来有什么用。
“根据甘以兰的说法,我们把那附近的土地都挖了一遍,你猜我们找到了什么?”姜兴生背着手,神神秘秘。
傅松声面无表情:“甘宏富的罪证?”
姜兴生一脸“你怎么知道”的震惊,“不愧是咱们傅队,一猜就准。”
“除了这个我想不出你还有别的可以让我忽略你装神秘的东西。”
“……”
唉,傅队别的都好,就是不喜欢开玩笑。
姜兴生拿出另一个物证袋,里面装着半截腐烂的袖套。
傅松声拿过一看,袖套上沾着血迹,而在其中,又有几根毛发。
“血迹是孟清溪的,毛发是甘宏富和周朋的。”
说不上是什么感觉,姜兴生经手了太多的案子,见过太多的受害者,没有一个能像孟清溪一样令他惋惜。
她在被单方面殴打的时候还不忘记留下证据,并且能够在凶手的眼皮子底下埋起来。
她真的非常非常聪明。
也足够努力了。
傅松声也沉默了。
难怪这么多年了,孟扶摇和罗文依旧对孟清溪念念不忘。
这样的一个人,怎么可能忘记。
“啊?可是孟家父母不是挖过一次吗?这两样东西应该被发现了啊。”
夏渔忽然发出疑问。她又看了一遍自己的记录,确实是挖过的。
“……”
傅松声又来气了:“是甘家那两姐弟。”
和时刻注意周围的甘宏富他们不同,躲在灌木丛里的他们能够清楚地看到孟清溪的动作,所以他们把这两样都挖了出来。
就是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又把东西放进去的。
“你和陈寄书再去一趟甘家。”傅松声说,“他们绝对还隐瞒了东西。”
姜兴生也气了,立马点头:“好。”
真是对这两姐弟无话可说。
面面相觑了一会儿,傅松声接着问:“可疑车辆呢?”
“嗐,除了车子本身,牌照什么的全是假的,里面也是干干净净的。”姜兴生服气,“你说他们怎么那么小心呢。不过也有发现,据说发现了几根毛发,送去化验了,结果还没出来。”
傅松声察觉到异样,但是他找不出哪里有问题,恰好容巡来找他说孟扶摇想好了,他只能先按下疑惑。
还是那间审讯室里,孟扶摇还在犹疑。
傅松声把装有钥匙的物证袋放在孟扶摇的面前,“你认识这个吗?”
孟扶摇的目光凝住,再开口时声音哽咽了:“是地窖……那天晚上我是从地窖被放出来的……她应该是偷了钥匙……不想我太早被发现……”
她说不下去了。
孟清溪为了能让孟扶摇跑远点,也为了万无一失——万一孟扶摇被发现,这把钥匙还能接着用——她把钥匙埋在了回去的路上。
谁曾想会遇到甘宏富。
耐心等着孟扶摇整理好情绪,傅松声问:“所以你是从哪里得知孟清溪被埋在安乐镇的?”
孟扶摇终于开口了:“机缘巧合之下,我和一个男人做了DNA检测,发现我们两个有亲属关系。”
那个男人找到她时,她觉得难以置信。但看到他和自己有些相像的脸,她意识到他有可能是孟清溪真正的儿子。
果然,他确确实实是孟清溪的儿子,孟行之。
“我告诉了他她的事情,当时他比较稳定,还说要去找爷爷奶奶。”
但仅仅是一天后,他突然又找上她。详细询问了她关于孟清溪的事情。
最后他的脸色有些难看,他说:“是他们害死了她。”
不知道他是怎么得出的结论,他推测甘宏富和周朋一定参与其中。
之后他带来了罗文,给两人做了一番推理,两人也理清了关系。
再之后,他们以友善村为中心,向四周挖掘,最终在安乐镇找到了孟清溪的尸骨。
孟扶摇的话说到这里就结束了,接着她转而回答另一个问题:“为了能够得到确切的消息,我出国整容,等待一个机会。至于假身份……”
她顿了顿,看向夏渔:“夏警官,光明的背后是黑暗,和平市的水很深。”
傅松声皱眉,她的言下之意是和平市存在着手眼通天的人物,想要给她做假身份、把她送到甘宏富身边都是轻而易举。
但是这和夏渔有什么关系?
夏渔还以为孟扶摇说的是她很难将罪有应得的犯人绳之以法,她拍拍胸脯,保证说:“不管是谁,只要他有罪,我都会将他逮捕归案。”
为了显示她话语的真实性,她指着傅松声说:“就算是傅队或者容巡,我都不会手软。”
她犹豫了一下:“我顶多亲自送他们去监狱。”
傅松声:“……”
谢谢你啊。
孟扶摇微怔,她难得笑了:“那就,再好不过了。”
第22章
孟扶摇没有说孟行之是谁。
她和罗文也没有承认罪行。
不过毛发的鉴定结果出来了, 分别是徐超、甘宏富和孟扶摇的头发。
像是怕无法让人联想到“江边浮尸案”一样,死者和犯罪嫌疑人的头发都有。
夏渔觉得有古怪,切换到系统界面看日志上的证据栏。
上次的那半枚指纹是孟扶摇的, 这次的头发也是她的, 就算是夏渔, 也看得出来她不是这么不谨慎的人。
夏渔沉思, 既然傅队都能天马行空猜测, 那她也跟着大胆猜测。
“她不会是想一个人承担吧?怎么会那么巧就留下她的痕迹, 还只留下她的。以她的身手,应该无法将两个大男人挂在树上吧?”
灵感闪过,傅松声终于知道自己是觉得哪里怪异了。
孟扶摇确实是想把所有罪责揽在自己身上,从她的几个共犯身上就可以看出,他们都对孟扶摇留下证据而感到难以置信。
因为他们认认真真地打扫了现场, 确信不会有任何证据留下,就算有, 他们也能够迅速处理, 无法处理也能够想出应对措施。
——“可我恨我自己。”
孟扶摇的这句话浮现在他们脑海里, 她有着自厌倾向, 所以她想要担下所有罪责。
傅松声闭了闭眼,再次睁开时恢复了冷静:“我去申请一下搜查令, 搜查一下孟扶摇的住处, 他们之间肯定会有联络。”
他看向姜兴生:“麻烦一下技侦的同事, 让他们重新再地毯式搜索一下现场和可疑车辆。那辆车起码运输过三名死者,肯定有痕迹遗留, 只是我们没发现而已。”
“OK.”姜兴生收到, 转身就去找技侦。
夏渔没分到任务,她只好去找看守的容巡说话。他似乎是刚给孟扶摇送过水, 正从里面出来。
他合上房间门:“有事?”
夏渔把刚才的推测讲给他听,没注意到他看向玻璃后面的举动,她小声说:“其实要想让孟扶摇的共犯出面很简单。”
容巡沉下脸:“放出风声就说抓到了犯罪嫌疑人,安排一个发布会,公开说明马上就结案?”
听到这么一句话,夏渔顿感惊奇:“你的心怎么这么脏?你心理测评不是满分吧?”
容巡:“?”
“草草结案对犯罪嫌疑人多不公平啊,就算是演的也一样。”
“一般说的都是对被害者不公平吧?”
“就这个案子而言,这些被害者活该。”
“……”
容巡看看四周,来往的人有不少,但没人听到他们的对话。理是这个理,但话却不能当众说。
一股无奈淹没了他所有的负面情绪,这家伙一直这样的话,以后可怎么办啊。
“所以你的那个办法是什么?”
自觉这个计谋非常歹毒,夏渔清了清嗓子,压低声音说:“只要把那群人贩子抓到,到时候告诉他们,他们要是不出面就把人贩子无罪释放,他们这不得自投罗网?”
他们复仇心切,这还不被她拿捏住?
非常好用。
确实“歹毒”。容巡在心里点评。很符合她的风格。
也确实是他心脏了。明明早就知道她思维与常人不同,却还恶意地揣测她的用意。
容巡:“你之前说的‘会将所有罪犯绳之以法’,是真的吗?”
夏渔自信点头,毕竟她是玩家,实在打不过就戳客服或者看攻略,总能通关的。
容巡别开视线,有些不自在地问:“即使犯人是我?”
原本以为会听到她不假思索地应是,但很久没有听到她的回复,他低头,发现她正在捏着下巴拧眉思考。
夏渔翻了下自己的刑侦日志,确信她的同事们都没有问题,再加上他在游戏的戏份这么多,肯定不是路人NPC,说不定就是这个游戏的主角之一。
于是她抬手拍了拍他的手臂,深信不疑地说:“你肯定不会犯罪的。”
容巡这次没有躲开,刚想说他都没那个自信时,夏渔又张开了嘴,也不知道在期待什么,他提起了心,听见她说:“如果真有那么一天——”
深知这个问题是个考验的夏渔退出去发了一个求助帖,很快得到了热心群众的帮助。
她进入游戏,底气十足地说:“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和你一起蹲大牢。”
最好的友谊莫过于此了吧,夏渔感叹,到时候她读档重来他应该也能够理解。
“……”
此时此刻,容巡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话回应,最后他说:“这样你就不能当警察了吧?”
夏渔毫不犹豫地摆手:“问题不大。”
反正她就陪他蹲一个周目,下个周目她还是一个正直的好警察。
容巡深吸一口气,正要开口说什么,忽然听到有脚步声,回头一看,是傅松声。
傅松声是没料到过这种情况的。
两个新人警察确实容易产生好感,如果是一般情况他倒是喜闻乐见,但是……
“夏渔,过来干活了。”
“好嘞。”夏渔干脆应下,“有新进展吗?”
招呼都不打转身就走。
容巡:“。”
赔他的感动。
*
夏渔被喊去分析孟扶摇的通话记录。
孟扶摇和共犯实施犯罪前肯定会有联系,她的任务就是根据通话记录推出他们每次联系的时间、联系人以及活动轨迹等。
这是一个工程量巨大的细致活,但傅松声给她缩小了范围,给了她几十个电话号码,让她找出他们之间的联系。
这个简单。
夏渔选择挂机,让系统代看。
傅松声见她很有条理,放下心来,正要走时,夏渔想起来一件大事:“对了,傅队,要不要在数据库里对比一下孟家父母的DNA?说不定能找到孟行之。”
傅松声脚步一顿,他回头看她,没从她脸上看出什么,他站在门口说:“这个不急,等拿到孟清溪的尸骨,对比结果会更加准确。”
行吧。
夏渔继续挂机。
系统速度比她快多了,很快就找出了几个有来往的号码,联系时间有两年前,有一年前,还有半年前,联系得很少,但并非没有。
金灿灿路过看了一眼:“好眼熟的电话号码。”
有其他同事也看了看,没觉得哪里不对:“本市电话号码都是这三个数字开头吧。”
那也是。金灿灿没再纠结。
虽然是系统干的,但夏渔坐的时间也久了。她站起来伸展身体,看到陈寄书从门口经过,看方向好像是痕检室,估计是刚回来就要跟着去现场找痕迹。
办公室人来人往,固定坐在这里的就她一个。想了想,夏渔拿上报告,准备去找傅松声。
孟扶摇的公寓也在鸿运集团附近,夏渔去的时候正巧碰到了下班回来的施诗。
打完招呼她刚想直接走人,但想到游戏不会无缘无故让她遇到一个与案件无关的相熟的NPC。
于是她停下脚步,把孟扶摇以前的照片拿给她看:“你认识这个人吗?”
见施诗有印象,夏渔感叹,简直就是游戏送线索的工具人。
施诗努力辨认了一番,她在脑海里扒拉半天,忽然“啊”了一声:“我见过她!路过警校的时候,看到过她和容巡交谈,我当时还猜她是不是容巡的女朋友呢。”
说到这里,施诗觑了一下夏渔的脸色,见后者表情凝重,她也跟着心里咯噔。
她赶紧找补:“但我其实感觉他们没多熟悉,后来我再路过的时候,就没看到过这个女生了。”
夏渔只觉得flag不能乱立,她刚打包票说容巡没问题,游戏立马给了她一个惊喜。
告别施诗,她脚步沉重地走进孟扶摇的公寓,正好听到傅松声在吩咐陈寄书顺便去用孟清溪的DNA在数据库里搜索一下。
孟清溪的尸骨被保存得很好,项荟可以直接带去市局里。
看到夏渔,她挑了挑眉,难得看到这孩子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她关切地问:“怎么了这是?”
夏渔摇头:“我只是感受到了游戏的恶意。”
项荟:“?”
不懂,放弃。
带着工具先走一步。
傅松声挂完电话也看到了萎靡不振的夏渔,他也是第一次见到夏渔这个表情,也关切地问:“怎么回事?”
夏渔把自己从线索工具人那里得到的消息告诉了傅松声,怕傅松声不理解,她解释了一遍:“你想,兜兜转转,案件相关人都是我们见过的:比如罗文,单方面见过我;安妮就是孟扶摇……”
想想容巡最近的表现,她越想越觉得保真,站立不安地说:“宁可错杀,也不可放过啊。”
傅松声想来想去,纠正了她的成语错误:“这个成语不是这么用的。”
“你会不会抓重点。”夏渔恨铁不成钢,“容巡他很有可能有问题啊。”
傅松声:“所以你就为了这件事难过?”
夏渔仰头看天花板,悲伤45度角。她是确信容巡没问题她才立的flag,要是flag倒了她不就要兑现承诺去蹲局子了吗?
这就棘手了。傅松声感到头疼,就那么巧,夏渔被留在安乐镇;就那么巧,夏渔和容巡搭档;就那么巧,容巡就是有问题。
他可不会处理情感问题。
不知道做什么那就转移话题吧:“让你整理的东西整理得怎么样了?”
夏渔立马进入状态,把做好的图表递给他看。
傅松声看了一眼,很好,可能性再加10%。他给夏渔的那些号码都是容巡、叶风、罗文和孟扶摇他们四个人名下的号码,包括他们曾经用过的。
现在就等DNA检测了。
夏渔见痕检员进进出出,好奇地问:“这边情况怎么样?”
“孟扶摇一开始就没有想要掩饰自己,她做的计划书就放在枕头底下。”傅松声说,“但是多做多错,孟清溪的尸骨原本不是放在这里的,应该是孟扶摇通过谁传达给了叶风,他把尸骨带来了这边。叶风没有那个谁谨慎,也或许是感情导致,他留下了痕迹。”
本该赤裸的尸骨被换上了一件新衣服,是时下刚火起来的款式。在她耳边,别着一朵鲜花,一朵还散发着清香的雏菊花。
雏菊花在和平市并不常见,只需要在开有雏菊花的小区查找,就能划出叶风所在的区域。再加上他一定是开车来的,到时候对比一下监控,很容易被发现。
傅松声说完,去联系领导要求查监控,一边打电话一边叫上夏渔:“走吧,我觉得你很会看监控,一起去看吧。”
孟扶摇选的这个小区很不错,没有门卫也没有监控,只能去找附近的商家要。
夏渔正挂着机,忽然听到傅松声问她:“你觉得这份职业枯燥吗?”
成天就是跑来跑去,问来问去,看来看去,腿和眼总有一个会先出问题。
夏渔没有丝毫犹豫地回答:“挺有趣的,我感觉自己学到了很多东西,我很喜欢这份职业。”
“那还真是少见。像你们这种新人,第一次接手的就是这种案子,多半都会受不了辞职。”傅松声用过来人的语气说,“死者罪有应得,而犯罪嫌疑人情有可原,尤其是手头这件。”
给死有余辜之人辩护,对可怜之人咄咄逼人,有些新人警察接受不了这种“为虎作伥”的行为,认为自己不是在维护正义,理想与现实产生了冲突。
太深奥的话题,夏渔不是很会答,她放弃做任何评价:“我只要还原事情真相就可以了。”
就算这个真相太过残酷。
她似乎并不像他以为的正义感强烈。傅松声说:“你很适合当警察。”
夏渔点头同意:“我也觉得。”
辗转几个商家,看了无数监控,终于在系统的努力下,发现了叶风的踪迹。
他是趁夜色来的,开着车,载着孟清溪的尸骨,在公寓里待了一段时间才离开。
按照监控路线,他最后是回到了靠近城信县的和平市的郊外。
通过对附近监控的调查以及周围人的说法,最终警方确定了叶风所在的院子。敲门时,叶风很平静地接待了他们,在他身后,是被吊起来的徐鹏。
叶风被带回警局的时候,夏渔刚去鉴定中心拿回了DNA鉴定报告,在门口和他碰上。
叶风是个斯斯文文的中年男人,身材瘦削,身姿挺拔,笔直得像一棵永远不会被压垮的松树。
见到她来,他客客气气地给她让路。夏渔站在中间,捏着报告,望着前方的容巡,陷入了某种沉思。
他们两人长得很像,如出一辙的倔强。
她朝着办公室走去,回头瞧时,发现叶风脚步不停地越过容巡,并没有看他。
容巡也没有看叶风,他和她对上视线,朝她走来。
*
本来在外调查的警察都被叫了回来,他们坐在大会议里,望着上头主持会议的张局。
一进来,季队感觉到不妙,这个气氛有点沉重,再看看站在上头的容巡,心顿时凉了一半,不会是他这个徒弟违反了什么纪律吧?
等张局说完,他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不是违反了纪律,只是疑似犯罪嫌疑人而已……?
季队:?
城信县的警察都难以置信。
容巡居然就是孟行之。
并且有确切证据证明他参与其中。
容巡低垂着眼皮,在张局宣布对他的处理时,如同叶风一样,丝毫不曾弯下自己的脊背。
季队张张嘴,想说容巡糊涂,但想到孟清溪,他又说不出话来。
夏渔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坦白从宽。
然后带着他去审讯室。
孟扶摇所在的房间没有关门,所以她看到了被押着的容巡,没有被铐着的她登的站了起来。
听到声音,容巡停下脚步,与孟扶摇对望。
孟扶摇不知道为什么容巡会暴露,一直以来他都是他们中最小心谨慎的人。她想说她一个人承担就可以,让他别招供。
刚开口,容巡就打断了她,他说:“孟扶摇,不要逃避。”
不要逃避现实。
说完,他转身往前走。
把容巡关进去,夏渔去找了傅松声,后者正在看陈寄书做的笔录。
不知道陈寄书做了什么,总之甘以兰的说法变了。
她不是跟着祁嘉言出门的,她是一开始就看到了孟清溪,偷偷跟上去,发现孟清溪在埋东西。于是她特意把甘宏富往她这边带,后续发展和之前相同。
夏渔持怀疑态度:“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一般人做事都会有目的,满足自己的意图,但她看不出来甘以兰的行为逻辑。
陈寄书懒懒开口:“她说,她嫉妒孟清溪。”
甘以兰嫉妒孟清溪,嫉妒她像是不会被苦难掩埋,永远保持希望。
夏渔:“?”
您这也嫉妒?
“这不对吧。”
陈寄书:“目前她的说法是这样。”
“但是根据尸检调查,孟清溪身上的伤有部分较浅,项姐判断是有第三人在攻击她,并且这个第三人要么年幼要么病弱,力气不大。”
项荟是非常优秀的法医,一般法医看不出来的微小伤口,她都能找到。
傅松声冷下脸:“也就是说,甘以兰极有可能参与了谋杀。”
但是当年她太小了,也没有证据,就算有也被她处理了,所以根本无法拿她怎么办。
陈寄书明白了:“那我再去一趟?”
“麻烦你了。”傅松声停了一下,“祁嘉言也没有说实话,你可以多问问他。”
这可就难为他了。陈寄书想,祁嘉言心思可比外表表现出来得深多了,要不是他和他们家有交情,恐怕连这都问不到。
送走陈寄书,技侦那边送来了线索。
技侦在轮胎处提取到了死者的血迹,还在方向盘的细微处提取到了碎屑。
甚至还找到了凶器,就放在容巡家里——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只要容巡没被发现,那凶器也不会被发现。
凶器上同样检测出了死者的血迹以及容巡的指纹。
随着容巡和叶风被发现,更多的证据浮出水面。
想了想,傅松声决定先去找容巡。
容巡正在出神,仿佛在回忆往昔。
“我查到了一些你的事情。”傅松声唤回他的思绪,“你是被丢弃到了福利院,之后被容家夫妇收养,但是容家夫妇对你并没有倾注爱意,听容家那边的亲戚说,他们对你严厉到了苛刻的地步。所以你当初为了照顾生病的他们选择留在省内挺令人吃惊的。”
容巡没有避而不答,他说:“因为他们养育了我,我很感恩。”
傅松声:“那孟清溪生育了你,你为了报恩,就替她复仇?”
“不是报恩,也不是替她复仇。”容巡纠正,“我那时其实已经有了隐隐约约的记忆,我是给我自己报仇。”
容巡确实是个早慧的孩子,他记得他有个很爱很爱他的母亲,他也记得母亲被拖走时的画面。
小小年纪不懂得情感,但他依旧整日整夜哭闹。他被卖给一户人家后,那户人家又有了儿子,厌烦他不安静的他们就把他丢到了垃圾桶里。是好心的环卫工人捡到了他,把他送到了福利院。
再之后,他被容家收养,容家夫妇不喜欢他他反而松了一口气,因为他是有妈妈的人,长大后他要去找她。
在高中毕业后,他一直在打听过往的事情。因为容家父母声称他就是他们的亲生儿子,容巡只能悄悄地做。
他翻遍了所有寻亲广告,遇到和他相像的人他都会接触打听他们的过往,去和他们做鉴定。
最后他发现了孟扶摇,她也确实和他有点亲缘关系,但不多。他那时还以为她是他们家亲戚,没想到背后竟是这么糟糕的过往。
“我本来是想第二天去找孟家父母。”为此他还特地买了新衣服,换了新发型,“但是我遇到了罗文,想起了一件事。”
还在福利院的时候,容巡就常听院长说罗文是个可怜的孩子,他想着这么可怜他就帮帮他。
于是他从罗文那里听到了许多往事,包括孟清溪,当时他还唏嘘这么好的一个人怎么就这么惨。
那时的他没有想到,这个女人是他的妈妈。
“我复盘了一下当年的情景,能够神不知鬼不觉杀死人还不被发现的就只有甘宏富。虽然罗文说甘宏富和孟清溪没有关系,但是我有种直觉,这种直觉在我见到他后异常明显。”
“于是我打算调查他。”
他本来是打算自己动手的,苦于怎么接近甘宏富时,发现他没有去认亲的孟扶摇察觉到他的意图,跑来告诉他说她也要参与。
“她说她碰到了一个好心人,能够帮助她接近甘宏富,到时候就能查清到底是不是他做的了。”
当时他根本没想到是让她改头换面,等他知道时,孟扶摇已经出国了。
在之后,等他们打算动手时,听说孟扶摇被开除的叶风找到了他,得知他们的打算,他也参与进来。
说到这里,容巡没有继续说下去。他只承认自己犯了罪,但具体如何犯罪,如何收尾他是没有说的。
傅松声沉思片刻问:“你们在等待什么吗?”
容巡闭口不言。
对叶风的审讯也是如此,他承认自己参与进去,监禁徐鹏,但别的是一点没说。
而徐鹏除了被吊起来外,没被虐打,生理需求也都被满足了。
不过很快警方就知道他们在等待什么了。
吃午饭的时候,正在刷手机的夏渔看到施诗给她发的微博链接,她点进去一看,是几则新闻。
#江边浮尸案的真相#
#深埋二十年的罪恶#
#人血馒头鸿运集团#
这些新闻没有起夺人眼球的乱七八糟的标题,而是实事求是,并且有理有据地附上证据,包括甘以兰的话。
容巡应该是提前看了陈寄书的笔录,并发给了罗文。罗文将其整理后发给了媒体,并在今天爆出来。
因为涉及到热点“拐卖妇女儿童”,涉及到大富豪甘宏富,还涉及到了一名警察,这几篇报道很快冲上热搜,节节攀升,冲到了最前方。
最后面附上了一个音频,夏渔点进去听,是甘宏富等人的招供,他们承认打杀活埋了孟清溪,还承认策划了罗家失火案。
【啊啊啊啊啊,气死我了,天杀的,怎么会有那么罪该万死的人啊!】
【这个死法真是便宜了这群人,能不能鞭尸啊?】
【就为了一点利益杀人,甘宏富和周朋是不是靠杀人起家的啊?建议严查!】
【要我说,和平市都该严查,天龙人太多了。】
【谁破防了?我破防了,清溪真的很努力了,就差那么一点啊。】
【我以前还崇拜过甘以兰,现在是我的赛博案底。】
【我在鸿运集团打工,辞职信已经写好了。】
【一人血书求轻判!】
【二人血书求轻判!】
【万人血书!!!!】
傅松声看完了评论,意外的评论区没有指责警察,甚至都在说警察也不容易。
再看正文,写报道的人在文中着墨很多,提到了警察不眠不休地查线索,提到了警察对孟扶摇等人的态度,提到了警察的无可奈何,还提到过夏渔说过的话。
傅松声终于知道他们在等待什么了。
他们在等待警方把真相查明,再之后把事情爆出来的话,证据确凿,舆论可以达到最高点,更能点燃群众的情绪。
同时也不会有群众埋怨警方,给警方施压,认为警方是在包庇甘宏富等人,更不会觉得警方在冤枉好人,因为他们始终没有开口说明怎么犯的罪。
“怎么说呢?”
姜兴生捂着脑袋叹气,“这真是我侦办过的最糟糕的一起案件。”
其他人深有同感。
第23章
孟家夫妇看到了那篇报道, 立马赶来了警局。
“那天我看他长得就像清溪,没想到真是清溪的孩子。”他们在走廊走来走去,紧张不已。
傅松声心道果然, 那天他们说的不是夏渔是容巡。
见到他来, 孟母赶紧站起来, 问:“小风和……那孩子现在怎么样了?我能见见他们吗?”
傅松声不知道该怎么回复。叶风和容巡是本案的犯罪嫌疑人, 在侦查阶段, 一般是不会让他们和亲属见面的。
一看他这个表情就知道没戏, 孟母抓住他的袖子,哀求说:“警察同志,求求你,能让我见见那孩子吗?”
傅松声不擅长安慰,他只能把季队叫来。
季队安慰着孟母, 让她先坐下再说。
但孟母的眼泪止不住:“报道出来后,我才知道他一直在找我们, 都怪我们没有花心思, 不然他怎么会受这么多的苦。”
在车上, 他们看到容巡以前的老师同学都出来说话了。
【我是容巡的高中同学, 其实当时我们班都很讨厌他,不只是因为他这个人不爱说话, 还因为他父母, 因为我当时很敬佩他成绩那么好, 结果我去他家玩时,他父母让我填个表格, 什么家庭背景、父母职业收入, 把我恶心坏了,当即就跟他绝交了。现在才知道他是养子……而且想想当初的容巡也挺不容易的, 如果我是他,当时该多难堪。】
【我是容巡的初中老师,其实当时我们学校也挺可怜这孩子的,因为他那父母,只要放学半小时内他没回家,就会疯狂打电话骚扰我们学校领导和老师,我根本没教他都被骚扰了。这也就算了,关键是那对父母还给其他学生家长打电话,质问是不是有人带坏他家孩子……这孩子听话成绩也好,但是我们还是让他转学了。】
【草,我还以为他这个人高冷对我们不屑一顾,邀请他出去玩也不答应,原来是这个原因吗?那他也太惨了吧。】
【所以他才没放弃找他的亲生母亲吧?结果没想到是这种结果……】
【……我为当年嘴过他道歉。】
看到这些消息,孟母心如刀割:“都是我们的错。”
他明明就在城信县,他明明也在找他们,如果他们能够关注他一点,他不用遭受这么多的苦难,也不用钻牛角尖为清溪报仇。
季队无话可说。
在容巡被抓后,他们把他当做主犯调查他,查到了他的过往。
容巡的童年是在福利院度过的,被领养后也没有过上舒坦生活。容家夫妇不是一对好父母,他们领养孩子的目的是把孩子打造成带出去特长面子的工艺品。
容家父母本来是不同意他当警察的,不过他父母在他高考那年出了车祸,重伤在身,没有干涉到他的选择。
那个司机肇事逃逸,后来被抓到,因为家里有钱摆平了一切,所以没受什么惩罚。
那会儿得知这一切的季队感慨不已,他还以为容巡是因为容家夫妇的经历才说出那句话,没想到是因为他的亲生母亲。
“这孩子,有了证据,完全可以把甘宏富等人送进大牢啊。”
何必断送自己的前途和未来。
可谁也不知道容巡是怎么想的。
孟母难过到无以自拔:“他一定不愿意见我们。”
孟父叹了口气,把孟母抱在怀里,拍拍她的背说:“没事的,不愿意见我们也没关系,我们能看到他就足够了。”
知道他还在世界上活着就可以了。
只是,他们也在想,如果清溪也还在就好了。
*
警方最后还是没有让孟家夫妇见叶风,两人只能打道回府,但看起来明天还会来。
关于容巡的调查还在继续,警方最后还是决定先审讯叶风。
依旧是傅松声主导,夏渔做记录。
她刚一坐下,就听见对面的叶风含笑开口说:“你就是夏渔吧?我常听阿巡说起过你,确实是个好孩子。”
仿佛不是在审讯室,而是在走亲戚,他看着她,目光中的慈爱快要溢出来了。
夏渔礼尚往来:“他也是个好孩子。”
如同每个听到别人夸赞自己的孩子的老父亲一样,叶风的眼睛被笑意压弯了:“他确实是个好孩子,但是他没有一个好父亲。”
很明显,他是在指他自己。
这句话夏渔不知道怎么接,她看向傅松声,后者接话说:“您是在说他被拐的事情吗?那并不怪您。”
“不只是这样。”叶风摇头,“有时候我在想,没有找到他就好了。”
W.F
即使被拐,被丢弃,被养父母当做工艺品对待,容巡也没有放弃自己,而是努力成为了一名优秀的人民警察。他本该像无数前辈一样,破获诸多案件,光环与荣誉加身,他本该这样。
“但有时候我也在卑劣地想,如果不是他,我也找不到清溪。而以我现在的能力,根本无法为清溪报仇,只有他能够做到。”
叶风握紧双手,内心的难过与愧疚交织,最终汇成了一句话:“我没能阻止他,真不配当他的父亲。”
这话不好接。傅松声沉吟:“你为什么没有带他去找孟清溪的父母呢?”
如果是那对夫妇的话,应该会让容巡放弃吧。
“那孩子也是这么说的,他说如果见到了爷爷奶奶,可能就无法下定决心了。”叶风说,“其实我也纳闷为什么他会决意为清溪报仇,他明明那么小就被带走了,对清溪不应该有那么深的感情。”
“这个问题我问过他,他说他是在为自己复仇。”
叶风讶然:“他这么和你们说的吗?那孩子……”
容巡并非一开始就想报仇。毕竟他没见过他的妈妈,自己目前又有了安稳的人生,没有必要为了她放弃这份生活。
“但是那天我把他带回了我和清溪以前的小房子,清溪的东西我都保存了下来,其中包括一份录像带。”
那份录像带里是叶风记录的从孟清溪怀孕到孟行之半岁的视频。从怀孕起,孟清溪就对这个孩子充满了期待。
她为孩子取名行之,意为刚强,哪怕面对困难也无所畏惧,一往无前地走下去。
镜头前,孟清溪抱着孟行之,脸上闪耀着喜悦的光芒,她说:“不管未来如何,小行之一定要好好长成一个大人哦。这个过程会很艰辛,很痛苦,但你一定要相信,妈妈永远与你同在。”
“清溪她还准备了一个送给18岁行之的视频,但是她在带行之去拍照片的时候……录像带也遗失了。”
审讯室沉默了很久。
傅松声艰难开口:“说说徐鹏吧,你们为什么没有杀他?”
“如果杀掉他,那扶摇怎么办?”
徐鹏是孟清溪被强迫生下的孩子,孟扶摇也是。本来孟扶摇已经有自厌情绪了,再杀掉徐鹏,她会认为她也有罪。
他们二人的出生就是原罪,可她和徐鹏不同,她爱着孟清溪,她从没有忘记过孟清溪的教导,要变得更强大;徐鹏却和徐老三父子如出一辙,是个垃圾人物。
“那孩子也不容易……”叶风叹息,“是我的无能,毁掉了他们两个人的人生。”
“警察同志,是我教唆他们杀人,也是我制定的计划。”他的嘴角微微颤抖,“我抓住了他们羞愧的心理,教唆威胁他们替我杀人,他们是被迫的。”
叶风深知他没有参与杀人,容巡只让他负责照看孟清溪以及监视徐鹏。所以现场找到的证据不会有他,他无法说自己是主犯。
“……”
傅松声真的不擅长侦办这种案件。
从审讯室里出来,回到办公室,看着呈上来的证据,他更头疼了。
差不多到饭点了,傅松声还是先去看鉴定报告,赶紧看完,技侦的同事也能赶紧吃上热乎饭。
夏渔先去吃饭,顺便给几名犯罪嫌疑人带饭。
审讯室的大门被推开,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容巡抬起头来。门外的光亮分明比灯光柔和,他却觉得更加璀璨,一如进来的女人本身。
本想借机看看她的表情,但容巡想起来某种意义上来说她让人看不出某种变化,只好自己问:“你们看到报道了吗?”
夏渔把饭放下,说出了自己的所见:“看到了,大家都要求轻判你们,还有群众给我们写信。”
“傅队他们的压力一定很大吧。”容巡有点想笑,“其实一开始我也不想杀人的,但是啊……”
但是一想到以那些人的所作所为不会得到太严重的判决,甚至出来后还可以享受安逸生活;就算死刑,也是没有任何痛苦地离开,他就止不住地颤抖。
凭什么呢?凭什么毁掉了他和妈妈的人生,毁掉了爸爸的人生,这些人还可以这么潇洒?
哪怕知道这不怪其他人,他也依旧满怀怨气地想,凭什么呢?
这种时候该怎么应对呢?夏渔想了想,走过去,学着之前孟父的样子,轻轻抱住容巡,揉揉他的短发说:“没关系,你已经做得很棒了。”
——你已经做得很棒了。
一种无法言说的难过涌上心头,容巡是一个自控能力很强的人,可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的眼前一片模糊,他低下头,衣服被打湿,有了一个个深色印记。
其实他在很小的时候就期盼妈妈能够摸摸他的头,能够抱抱他,因为别人家的妈妈都会夸赞自己的孩子,会揉揉头发说:“我家宝贝真棒。”
可容母从没有这么做过。
他想如果能够找到妈妈,他一定要讨回这么多年的表扬与摸头。
后来他找到了妈妈,在录像带里,她符合他对妈妈所有的期望。原来他是这样一个人的儿子。
而这样的一个人,本该站在阳光下,活得光芒万丈。
清溪奔快,不管青山碍。
清澈的溪流欢快地奔流而出,可是她并没有穿越青山的重重障碍。
和他想象的不同,这个怀抱很僵硬,仿佛一触即分,但是……
容巡把脑袋埋进夏渔的怀里。
“好温暖啊。”
原来妈妈的感觉就是这样啊。
放任自己沉溺片刻后,容巡再次抬起头,除了微红的眼尾,看不出他曾哭过。
他说:“让傅队来吧,我会把一切都说出来。”
夏渔点头,临走前,给了他一颗糖果,听说吃甜的就没那么难过,希望他不要再一副要哭出来的模样了。
听到容巡愿意招供,傅松声看了看鉴定报告。其实这样查下去的话,证据链已经充足了,要不要口供其实问题不大。
但他还是想听听容巡是怎么说的。
在进去之前,傅松声发现容巡似乎有话要对他说,他就让跟在后头的夏渔先去办公室把他的茶杯带来。
把夏渔支走,容巡才说:“我不想让她再参与对我的审讯。”
傅松声:“理由。”
理由?容巡望向大门后面,其实也没有什么理由,就是单纯不想而已。
傅松声觉得自己懂了一些:“她为人正直,性格磊落,你怕她听到了你犯罪的经过会对你感到失望吗?”
“与其说是失望……”
容巡想到之前她说过的话,“我更不想看到她的动摇吧。”
*
夏渔拿了傅松声的茶杯来,就听到他说:“徐鹏醒来了,你和季队去医院去一趟吧。”
夏渔有点犹豫,傅松声接着说:“季队年纪大了,你看着点他,别让他被气到。”
挑不出问题的理由。夏渔勉强同意了,她探头看了一眼容巡,看他情绪稳定后就放心走了。
傅松声特意交代过,所以夏渔就没开那么快,季队坐着还算稳当。
徐鹏在的医院是夏渔待过,她熟门熟路地找到了住院部。守在门口的同事见他们来,很是高兴。
“里面这小东西醒来就在那里大喊大叫,说什么警察杀人,我们肯定是同伙,让我们放他出去。”同事不屑,“他以为这是在警局吗?收拾他一顿他就老实了。”
季队:“……”
你是真不怕处分啊。
“你别说,今天路过好多人打听他住哪儿,要不是咱们,他早被人民群众给打死了。”同事自有一套歪理。
这是实话。
“江边浮尸案”一直挂在热搜上,居高不下。
甘家人和周家人门都不敢出了,就怕被守在门口的热心人士打。公司股票一落千丈,员工纷纷出走,恐怕要大缩水了。
和被人心疼的孟扶摇不同,徐鹏是人人喊打,认为他是既得利益者,是帮凶,也该死。
“公道自在人心,社会性死亡也是一种惩罚。”季队安慰一下同事,“他们都会受到惩罚的。”
随后,他带着夏渔进了病房,看到徐鹏被绑在床上。季队又退了出去,问:“你没被人发现吧?”
“那个啊,是有位姓沈的医生做的。”同事摊手,“我没动手哈,我又拦不住人民群众的怒火。”他疑惑,“你想到哪里去了?”
季队:“……”
是他想多了。
里面的徐鹏见到他们来,赶紧挣扎,被粘住的嘴发出“呜呜”声。
季队帮他松绑,好声好气地问他:“你说说当时的事情经过吧。”
被教训一顿的徐鹏果然听话了,老老实实地说出了那天他们离家去往城信县的事情。
根据徐鹏的说法,他们是听说徐妮赚了大钱要分给他们,他们才喜气洋洋地跑回了城信县。
“我就说这么多年不联系,她肯定不是个好东西。我爸非说她流着他的血,爷爷也说徐妮之前年纪小不懂事,一个女儿家怎么可能不认亲爸。”徐鹏抱怨,“要不是她发了一万过来,我以为她想通了,不然我都不会跟着去。”
不过徐妮给他们的位置太偏,他们一时半会儿找不到,正好这时一个警察上来询问他们是不是需要帮助,他们看他确实是警察,就跟着他走了。
之后他被绑起来,看着那个警察把他的爷爷和爹活埋了,还把他们都肢解了。
徐鹏都被吓坏了,以为下一个就轮到他了,每天都生活在心惊胆战中:“那个破警察一遍遍地问孟清溪的事情,我们哪知道啊,这也不关我们的事情啊。”
“他妈不守妇道被杀了,杀他妈的又不是我爸,他要人偿命也别找我们啊。还有那个徐妮,我们家对她多好啊,她居然跟着外人一起害我们。”徐鹏痛哭流涕,“警官,你们一定要为我们做主啊,我爸和爷爷死得好冤啊。”
季队忍了忍,没忍住,一巴掌拍在墙上,把手都拍痛了,但比不上他的心痛,他怒火冒三丈地吼过去:“要不是你家,小容会这样吗?”
徐鹏被吼懵了,下一秒他反应过来,扯着嗓子大喊:“原来你们是一伙的!救命啊,警察杀人灭口啦!”
季队撸起了袖子,徐鹏以为他要打人,更是往后退。挽袖子的动作停住了,他回头,看到夏渔,在思考怎么样解释时,她递给了他一根不知道哪里找来的棍子。
夏渔用过来人的经验告诉他:“用这个,打人疼点,还不伤手。”
季队:“……我只是壮气势而已。”
他停顿的片刻,夏渔已经眼疾手快地把人绑起来了:“季队,请。”
季队:“……我真的只是做做样子。”
“我懂。”
夏渔理解了他的潜台词,他不敢打,不然要背处分。不如让她来,于是她拿着棍子,非常果断地下手。
“等等,小夏……”季队来不及阻止,只能看着徐鹏被她打得满地找牙。
这姑娘是真莽啊,一点都不怕职业生涯被终结。
门口的同事闭上眼,当自己是聋子。
而季队在思考怎么处理后续,几分钟后,没听到声音了,他大惊:“他好像晕过去了。”
“别怕。”
夏渔再次实行读档大法,徐鹏还醒着,她再打。
再一次读档时,季队拦住了,不解地说:“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感觉你打过他无数次,气已经消了。”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看到那根棍子,徐鹏就被吓晕了。
既然气消了,徐鹏也被打服了,夏渔最后一次回档,做出一副乖巧模样。
季队挽袖子的过程中感觉到不对劲,但是他说不上来,不过看着莫名怂下来的徐鹏,他以为是自己的气势震慑住了他。
想到风骨不折的容巡,季队止不住地叹气:“可惜小容,就因为这种人……”
就因为这种人。
*
通过对容巡和孟扶摇的审讯,再加上人证和物证,事情经过很清晰了。
由容巡主导,孟扶摇作为共犯,其他两人是从犯。
容巡策划了一切,其他三人负责补充说明,确认万事俱备后,他们从徐家人开刀。
那三个人很好骗,孟扶摇发了一万块就把他们骗来了城信县。容巡把他们带到家里绑起来,让徐老三父子经历孟清溪经受过的痛苦后,把他们的头颅顺着安乐镇扔下去。
接着,他们开始对甘宏富下手。
孟扶摇并没有说帮她的那个人的名字,但她说甘宏富很信任那个人,所以连带着信任她,就连一些决策权都交给了她。
冻雨
保镖和保姆的说法也是这样,安妮的命令就是甘宏富的命令,所以安妮给他们放假他们自然就开开心心回家了。
而孟扶摇一个人拖不动甘宏富,是容巡过来把甘宏富带走埋在安乐镇。之后容巡用甘宏富的手机把周朋骗过来,本来到这里一切顺利。
但是甘宏富的身份被发现了,周朋想逃,他再次用警察的身份把他带走,但这次比较仓促,所以在他赶往安乐镇的路上,高速公路的监控照出了他。
因为比较紧急,所以孟扶摇也来帮他搬运,趁他不注意,她在树上留下了指纹。
把死者的身体吊起来后,因为城信县出现了一起案件,他耽搁了一下。再次打算去把周朋脑袋割下来时,他就听说安乐镇出了命案。
这也是容巡当时对夏渔好感负数的原因。
如果特调组没来,如果没出这起案子,他明明可以完成他的计划。
之后在挖尸体的时候,他知道自己埋在哪儿,趁着夜色,他观察自己没有留下破绽后,才把尸体挖出来。
在调查过程中,他也发现了自己留下的痕迹,他悄无声息地抹掉了。有什么进展,他都会告诉自己的同伙们。
至于为什么要割头吊起来,“本来是想打成肉酱的,但感觉这样对法医不太友好,所以就放弃了。”容巡是这么说的。
他听过法医抱怨有些犯罪嫌疑人喜欢分尸,分成一块块的,他们每次拼都拼得心焦力竭。因而他就退而求其次,选择稍微没那么难处理的分尸办法。
“可惜的是,我没来得及处理甘家人。”容巡颇为遗憾,根据他的经验,甘以兰和祁嘉言都有问题,就是不知道谁在他母亲的死亡上出了力。
这一点陈寄书没有问到。陈寄书知道祁嘉言有隐瞒,但他无法撬开后者的嘴。
案件差不多到这里结束了,接下来该去指认现场了。
带着容巡和孟扶摇去指认现场时,孟家父母跟了过来,他们远远地缀在后面,亦步亦趋。
走到人稍微少的地方,容巡停下脚步,问押送他的季队:“我可以和他们说说话吗?”
季队别开脸:“我什么都没看到。”
孟家父母赶紧上前,望着这张和女儿相似的脸,他们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还是容巡先张开嘴,他喊道:“外婆,外公。”
“哎。”
两人含着泪,笑着应下了。
孟母抬起手,抚摸着容巡的脸,说:“比上次见要瘦了很多。”
孟父拍拍他的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
“有好心人告诉我们,你不一定会判死刑,等你出来一定给你好好补补。”孟母擦擦眼泪。
看到容巡和孟家父母相认的场景,孟扶摇默默往后面缩,她还是不要碍了他们的眼。
“扶摇也是。”
忽然,她听到孟母叫了她的名字。
经过这次,孟家父母也想通了。孟扶摇和徐家人不同,她是被厌恶的孩子,没有人期待她的降生。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生下,又为什么会苟活到现在。所以在发现容巡要复仇时,她才不顾一切地要实现他的愿望。最后也想要承担一切。
罪恶的只有她一个人,容巡还可以做他的警察。
孟家父母也知道,如果孟扶摇有着干净的出生,她该有多么灿烂的一生。
于是他们试着接纳她:“好好改造,我们在外面等你们。”
孟扶摇哽咽着:“是,我会的。”
她其实觉得她很幸运,孟清溪给了她一颗干净的心,让她没有变成糟糕的模样。
她本想要一了百了的,这样就死无对证,她解脱了,容巡应该也会安全。
但是容巡让她不要逃避,让她接受自己的过去;孟家父母也说愿意接纳她。
她真的,非常幸运。
*
四名犯罪嫌疑人即将被关押到看守所,等候审判。不过在社会舆论的帮助下,通过层层审批,他们被允许去参加孟清溪的葬礼。
本来孟清溪的葬礼很简陋,但在各界人士的热情下,葬礼办得很隆重,一眼望去都是人。
叶风等人到达现场的时候,所有人都安静下来,给他们让出了一条路,尽头是孟家夫妇。
看着面前的三个孩子,孟家父母挤出一个笑:“清溪要是看到你们父子三人一起来,肯定很高兴。”
遗照用的是孟清溪的那张毕业照,黑白照也挡不住她明媚的笑容。
隔着照片,三人和她对望。
容巡忽然感到难受,他们都见过孟清溪生前的模样,只有他,脑海里只有一个模糊的印象。
他没有见过自己的妈妈。
结结实实地磕完三个响头,容巡抬起头,年轻的妈妈依旧笑着,如同录像带中的笑容。
不过算了,反正他知道她爱着他。
从葬礼出来,容巡望见了换上一身黑的夏渔,也不知道是谁告诉她的,她也带了花圈来。
上次和傅松声说过后,他就没再见到过夏渔。容巡看了看傅松声,想要说什么的时候,后者明白他的心思,去把夏渔叫了过来。
夏渔已经很久没看到过容巡了,得知他马上要去看守所,她决定送他一程。
到了地点,容巡停下来,对她说:“先前你说过的话就当没说过吧。”
夏渔问:“那你还回来吗?”
不可能回来了。所有人都在想,容巡就算能出狱,也不可能再当警察了。
可容巡却点头说:“嗯,要回来,所以你要当好你的警察,说不定等我回来时你已经当上了局长。”
他其实不太觉得夏渔真会像她说的那样陪他蹲大牢,但这人不按常理出牌,万一呢?
“最后——”
容巡看向她的眼底,他说得坦荡:“我可以抱抱你吗?”
夏渔以为他是舍不得她这个好搭档,她张开手主动拥抱了他,并且轻轻拍了拍他的背。
后台好像叮了一声,但夏渔没注意,她只觉得有点勒。
不过很快,容巡放开了她,转身走进看守所。
【江边浮尸案:不管青山碍(已完成)】
【主线任务结算奖励:幸运糖果*10,角色好感度+10,逃脱票*1(使用后可进入角色番外),留影机*2(使用后可进入梦境同角色对话)】
夏渔站在原地沉思。这个逃脱票的名字怎么怪怪的,而且还只能选择固定的角色;而留影机使用的时候可以不选择固定角色,甚至可以选择给他人使用。
想了想,夏渔选择对容巡使用了留影机,并把角色设定为孟清溪。
在葬礼的时候她就看到容巡一副怅然若失的模样,看起来他很想见见自己的母亲。
反正这个对她来说没有用,不如给容巡用。
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生效,有没有用。
于是她走到负责看守容巡的同事面前,给他塞了糖果,说:“要是他有情况,你一定要和我说哦。”
顶着上级和傅队的目光,同事只觉得这个糖果烫手。但见那两人都背过身去,他还是收下了糖果,记下了夏渔的联系方式。
背过去的几人神色复杂。
夏渔以为要过几天才生效,没想到当晚就生效了。第二天同事给她打电话说容巡大晚上地在痛哭,而且怎么叫都叫不醒,他们都被吓到了,赶紧送他去了医院。
夏渔跑去了医院。
此时的容巡已经醒了,仿佛大彻大悟般,望着窗外,表情前所未有的平静。
“我做了一个美梦。”
那真是一个非常美好的梦。
梦里,他看到了年轻的孟清溪,她站在他的面前,像是从未经历过一切伤害一般,笑容一如既往的干净又温柔,光是看着就令他满心欢喜。
似乎是知道他所做的一切,她轻轻地抱着他,揉着他的头发,自豪地说:“哎呀呀,我的小行之真了不起啊。”
比他想象之中还要温柔,比任何人的怀抱都要温暖。像是霞光乘着风越过荒野,带来了瑰丽的色彩。
“我好好地长大成人了。”孟行之轻声地念出那个珍而又重的称呼,“妈妈。”
所有的坚持都是为了现在,那些痛苦不堪的往事都在妈妈的怀抱里烟消云散,他感到无比的满足。
“不知不觉,小行之已经长得这么高了。”孟清溪伸出手来比划,她不好意思地拍拍自己的脸,“对不起,我食言了,没有陪你度过每一刻。”
“这样就好了。”
一直以来他都只能透过录像带注视着她,终于,他和她在这里相遇,即使只是梦境,但是能够见到她、触碰到她了,他就足够感恩了。
“妈妈,我有太多太多的话,想对你说。”
“我也有太多太多的话想对我的小行之说。”孟清溪退后几步,背着手,笑意盈盈,“首先,祝你一岁生日快乐,两岁生日快乐……”
她一直说下去,说到了一百岁。
很无聊的过程,但孟行之已经泪流满面。
“世界很美好,小行之,要好好地爱自己,爱这个世界。”
即使遭遇不幸,孟清溪依旧爱着这个世界,还想来这世间。
“那么,未来再见啦。”孟清溪向他挥手告别,“我要去当别人家的孩子啦。”
“再见。”
孟行之也向她挥手,轻快地念出她的名字:“清溪。”
梦境太过美好,望着她慢慢离他远去,最后留下空荡荡、白茫茫的一片,他也不愿醒来。
可他到底还是醒过来了,因为她让他要好好地爱自己。
孟清溪最后的话语仿佛还在耳畔萦绕,容巡露出了少见的柔软的谦和的微笑。
他看向夏渔,一双眼睛清澈又平静。
“谢谢你,夏渔。”
第24章
案子暂时告一段落, 离起诉到审判还有很长的时间,期间还有可能因为材料不足被打回来,不过这就轮到傅松声头疼了。
夏渔有短暂的休息时间。趁这段时间, 她打算回自己的出生地一趟。
出生地就在银行背后, 离市局很近。她在报道后就没怎么回来了, 一直在路上, 还没来得及添加东西, 不过快递倒是买了一些。
出生地在一个小区里, 户型两室一厅,不大不小刚刚好,东西也齐全。
夏渔抱着一堆快递准备开门,摸钥匙的途中,临近的房门被打开, 一个有点眼熟的人影走了出来。
“好巧,警察小姐, 你也住在这里。”顾泽漆倚在墙上, 笑嘻嘻地冲她打招呼。
听他的称呼, 夏渔想起来了, 是安乐镇遇到的那个人,她沉思怎么会有这种巧合的事情。
见她不回应, 顾泽漆露出伤心的的表情:“那天走后我还想拉你打游戏, 结果发现被你拉黑了。”
夏渔眼神游移, 对哦,她把他拉黑了, 确实怪不好意思的, 他也没做错什么。
“啊,这个……”
“加回来吧。”顾泽漆上前几步, “你看我们邻里邻居,到时候可以互相帮忙。”
说得也是。
夏渔单手捧着一堆快递,把他从黑名单里放了出来。
“等会一起打游戏吗?”顾泽漆初心不改。
“看情况吧。”
“我会做饭,你有什么想吃的吗?”
民以食为天,夏渔果断答应:“好的,我收拾完就来。”
“嗯嗯嗯。”
和邻居约好,夏渔打开门进去。房间其实没什么可以收拾的,她根本没怎么住。
坐在地上拆快递,夏渔买的几乎是新衣服,不管是什么游戏,总之都要换上漂亮的衣服。
职业受限,她没买几条裙子,买的都是衬衫长裤,便于跑路的。
拆到最后,拆出了一个小巧的袖扣。
她有买袖扣吗?夏渔记不清了。
她举起来看,上面有着金鱼的花纹,金闪闪的。
虽然不知道自己买没买,但这个袖扣怪好看的,她把袖扣放在床头柜,搜了一下“去别人家做客要做些什么”。
答案不一,她干脆自己发了个帖子。回复的挺多,只不过她很疑惑性别和时间不同,要做的也不同吗?
问完之后,夏渔去洗了澡出来,换上了漂亮的新裙子,她把袖扣别在泡泡袖口,非常合适。
她拿起手机一看,发现不久前群里发了消息,说是明天下午一起吃饭,给她接风洗尘。
她来这么久了,说不定人都没认齐呢。
夏渔回了个“好”。
退出来,她就准备去找邻居吃饭了。
顾泽漆开门的时候还有些意外,眼里慢慢升起一丝不满。他把夏渔迎进来,让她先去沙发上坐着。
“还有一个烤鱼就做好了。”他倒了一杯可乐,“你先坐一会儿。”
夏渔捧着茶杯环视他房间的布局,跟她的差不多,只不过颜色没有她的亮眼。
总之先按照攻略来讲,先聊个天,她赞叹:“看不出来你还会做饭啊。”
顾泽漆开朗回答:“因为小时候父母不管我,所以我就学会了。”
夏渔鼓掌:“那你很厉害,这都能学会。”
顾泽漆被噎了一下,但他大概了解她的性格,意识到想要借此唤起她的同情是不可能的,只能说点她感兴趣的:“吃饭了。”
“好耶。”
夏渔试探性地吃了一筷子烤鱼,意外的很美味。连烤鱼都能做得这么好吃,其他肯定不差。她放开了吃,果然非常美味。
顾泽漆并没有如何吃,他双手撑着下巴,对夏渔说:“如果你喜欢的话,有时间可以到我这边来吃,我一个人其实很孤独。”
话都说到这里,夏渔觉得自己有必要点头:“那就麻烦你了。”
“不麻烦。”
说完,顾泽漆的目光突然凝住了。他指了指夏渔的袖扣,问:“很漂亮的袖扣,这是你自己买的吗?”
“是的吧,反正在那堆快递里,写的也是我的名字。”
“那可以送给我吗?”
一对袖扣而已,好歹人家请自己吃了饭,夏渔立马取下递给了他。
顾泽漆表示要先拿去房间放好。
他走进自己的房间,打开灯,将袖扣暴力破开,果然在其中发现了窃听器。
看她的样子完全不知情,难不成还有和他一样的存在?
这可不行。
*
吃饱喝足,顾泽漆把碗筷收拾了,夏渔继续坐在沙发上玩手机。
没有案子的群里热闹起来,都在讨论趁这点休息时间玩些什么好。
夏渔也提了建议,说去KTV唱歌。
她这个建议被采纳了,就说明天下午吃完饭就去唱歌。
从手机里抬起头来,顾泽漆已经收拾完了,他继续不忘初心:“一起打游戏吗?”
行吧。看他这么想玩游戏,那就一起玩吧。
夏渔同意了。
顾泽漆有专门的电竞房,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只有他一个人却有两台电脑。
她坐在一边,看他开电脑,调试座椅,一通操作后一个游戏界面出现在她面前。
是她不会的游戏呢。夏渔在思考要不要使用系统功能,但感觉这样子跟开挂差不多,她遗憾放弃。
“介意我开直播吗?”顾泽漆问,“不会拍到你的脸。”
那没问题,夏渔点头:“你开吧。”
得知他的平台后,她顺便拿出手机切到他的直播间,给他贡献一点观看数。
刚切进去,就看到他的粉丝数好几百万,即将破千万。没有预告地开直播,下一秒就有几万人。
【啊啊啊啊,是漆神!】
【你知道我们这一个月是怎么过来的吗!你怎么才开直播!】
【漆神美貌不减。】
看着密密麻麻的弹幕,夏渔感叹,好多人啊。
“你这么受欢迎啊。”夏渔觉得先前自己认为他别有用心的想法是错误的,他应该没必要骗自己吧。
【!!是女孩子的声音!】
【这个声音听起来就元气满满啊。】
【心碎了,漆神名草有主了。】
【也不一定是女朋友哈。】
“现在还不是。”顾泽漆笑眯眯地开口,“她现在正在用手机看直播,大家多夸夸她。”
通过他这几天的观察,她很喜欢被人夸。既然把她作为最后一个目标,那么他一定要达成一个完美的收尾。
于是各种夸奖扑面而来,说什么的都有。
【听声音就知道是很漂亮的一个妹子。】
【语气好软让姐姐抱一个。】
【漆神走了什么运遇到这么乖巧的女孩子。】
夸得夏渔怪不好意思的。
那边顾泽漆已经帮她帮她创立了一个号,并把她拉入房间,他问她选什么位置。
“我没玩过。”夏渔难得不好意思,“我以前只玩换装游戏,比较喜欢小裙子。”
哪怕是乙游,也是最近才玩的。
听夏渔这么一说,再看她身上穿的裙子,他总算明白她并非他所想的那个意思。
心里郁气散了一些,除了一些限定买不了,他热情地给夏渔买了英雄全皮。
顾泽漆点开英雄界面,问她:“你喜欢哪个?”
夏渔指了个最好看的。
【妹妹选了个射手。】
【但是不得不说,这个射手确实是最漂亮的。】
【而且是官方亲女儿,皮肤多到数不清。】
既然她要玩射手,顾泽漆选择了辅助。他给她说了一下玩法和角色技能,问她是否听懂了。
夏渔严肃点头,总之就是见人就上,哪里亮了点哪里。
见她懂了,顾泽漆点击开启游戏,夏渔在一楼,她眼疾手快地选了那个女角色。
确定后,她惊讶:“噫?她怎么也有这么多衣服?”
顾泽漆:“这是英雄皮肤,选一个你喜欢的用。”
夏渔当然选择最闪亮最酷炫的。
进入游戏,顾泽漆给她带路:“走这边。”
路遇小兵,“清一下兵,平A技能都可以。”
路遇敌人,顾泽漆玩的是有控制的肉,他挡在最前方,让她输出。
夏渔果断滑出去,与敌方英雄脸贴脸打架。看得观众是心惊肉跳,看得顾泽漆是心累无比。
你玩的是射手!为什么要贴脸!
技能点完,敌方英雄被夏渔踩在脚下,她好奇地问:“刚才那个语音播报是什么意思?”
顾泽漆挑眉:“……你拿了一血,是好事。”
【第一次见这个英雄贴脸打架。】
【我也第一次见贴脸打还赢了。】
【巧、巧合吧……】
但是接下来的夏渔人挡杀人,只要是有血条的,不管对面有几个人,都非常勇猛地冲上去,把顾泽漆这个肉甩在后头。
偶尔会失误死掉,但更多是把对面全都杀了,连助攻都没让顾泽漆混上。
“他们怎么一下子就死了。”夏渔的角色拎着火箭炮,站在敌方的尸体上,不解地问。
这不像是第一次玩吧,顾泽漆问:“你玩的是什么换装游戏?”
“星球妙妙屋。”
“……”
虽然有换装元素,但人家是多个阵营对抗的攻防游戏。
一局终了,夏渔喝可乐润喉,拿出手机关注群里消息。
今天晚上的和平市比较和平,除了小偷小摸,没有其他意外。
倒是金灿灿给她发了私聊,问在漆神直播间的女孩子是不是她。
【夏渔:是我呀,金队怎么认出来的?】
【金灿灿:这种语气和说话方式我一听就是你。】
金灿灿也玩游戏,也看直播,清闲的时候就会玩一把。听她说顾泽漆的实力很强,因为长得好看,哪怕不怎么说骚话也有了一大批粉丝。
【金灿灿:不过没想到你也这么厉害,改天一起玩啊。】
【夏渔:今天就可以一起呀。】
金灿灿那边一直在输入中,过了很久才回复。
【金灿灿:答应我,以后和人一起玩的时候,不要再叫别人,哪怕是你们两个都熟悉的人也不要,这很重要。】
虽然听不懂,但金队说的话一定有她的道理,夏渔遗憾放弃,只能下次一起玩。
已经在这边待了挺久了,夏渔礼貌告别。
顾泽漆跟着出门,见她看过来,他说:“我有晚上散步的习惯,你有要丢的垃圾吗?我顺便替你拿去丢了。”
“啊?这怎么好意思。”
“这层楼只有我们两邻居,互相帮忙,说不定我有麻烦要找你帮忙。”
都这么说了,想到自己房间的快递盒,夏渔去抱了出来,递给了顾泽漆。
“对了,警察小姐。”顾泽漆停下脚步,回头,“你之前说的做成书签的想法有变化吗?”
夏渔不明所以地摇头:“没有。”
“很好。”顾泽漆满意了。
挥别顾泽漆,回到房间,夏渔再次感叹,她怎么可以怀疑别人别有用心,他明明是一个大好人。
正要躺下睡觉,想起还没打卡,刚打完卡,ATM说话了。
【ATM:我明天就回来。】
【夏渔:这么快?】
【ATM:不想见到我?】
奇奇怪怪的话。夏渔没明白话语间的逻辑关系,而且说实话,她也确实不想见到他,毕竟一个不会说话的ATM才是好哥哥。
说实话肯定不行,既然不知道怎么回答,那就不回好了。
关上手机,夏渔安心睡下。
*
第二天一早夏渔就起来了。
隔壁没有声响,估计还没有起来。
那就蹭不了早饭了。
夏渔遗憾地去市局吃早饭,顺手在路边买了栗子蛋糕。
这个栗子蛋糕真的好吃,她几乎每天都买。卖蛋糕的老奶奶都认识她了,这次给她做了个大的,还放了一个小草莓。
“谢谢奶奶。”夏渔道谢,正要离开,金灿灿给她发了消息。
【金灿灿:突然想起来一件事,你上班的时候可以给同事们带点吃的。】
隔壁一队前几天来了一个实习生。这个实习生不仅聪明勤快,而且嘴甜很会做事,一大早就给他们带了早饭。不仅仅是一队,连他们二队也带了。
想到不是很会来事的夏渔,她赶紧给她发信息。
对哦,吃人嘴短,送东西确实是增进感情的好办法。夏渔恍然大悟,回头又买了十几个栗子蛋糕。
老婆婆问了一句,得知她是给同事带的后,也做了大的,放了小草莓。
“再多一个也没咯,今天早上就带了这点。”老奶奶把袋子递给她。
夏渔接过,转身时差点撞伤一个人。
他戴着帽子、口罩和墨镜,全副武装,躲贼似的来到摊子面前,对老奶奶说:“霍奶奶,我要一个栗子蛋糕。”
霍奶奶抱歉地看着他说:“不好意思啊,没想到你今天会来,没给你留。”
闻言,他看向提着一大包东西的夏渔,和她大眼瞪小眼。
“你——”
他刚开口,夏渔就提着蛋糕,小跑离开。
他:“!!!”
快步跑到市局,夏渔才松了口气,差点就被要走了,幸好她跑得快。
给遇到的人一人一个蛋糕,收获了无数笑脸,夏渔一本满足。
推门进特调组办公室,傅松声正在奋笔疾书写材料。
夏渔给他递了蛋糕,想起容巡说过的材料都是他写,她问:“你怎么自己写?”
傅松声捏紧了笔。
另一边的姜兴生发出没有灵魂的笑声:“前几次是我们几个写的,然后傅队被骂了个狗血淋头。”
他们特调组办的都是大案要案,必须严格按照规定来,缺一点都不行。而且文笔也要好,逻辑通顺,简明扼要。
他们几个哪里是写文字的料,哪怕是陈寄书,写得也是牛头不对马嘴。
夏渔:“那傅队没骂你们?”
姜兴生:“他人好。”
所以就使劲欺负吗?夏渔都有点心疼傅队了:“下次,我找人帮你写。”
傅松声:“……”
谢谢你啊。
夏渔分完蛋糕就坐在自己的办公位,开始看资料。
一个案子结束了,还有另一个案子。
——“死亡樱花案”。
不过她的主线任务没有更新,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傅松声之前给她说过“死亡樱花案”,夏渔开始看资料,这一看就是一天,看完后她大致梳理出来了案件脉络。
第一案发现场:未知。
尸体发现现场:不同地方的樱花树下。
目前发现的死者:10人,职业各不相同。
作案频率:三个月一次。
作案手法:使用药物让死者陷入昏迷,将其在无意识情况下杀死,死者都未遭受性侵。
之后给死者换装化妆,服装不同但很符合甚至凸出死者本人的优点,最后将其埋在樱花树下。
受害者共同特征:年龄18-25岁的女性,长相漂亮,在某方面取得优异成绩。
犯罪嫌疑人侧写:22-30的青年男性,单身,职业自由,相貌较好,性格冷静残忍,热爱与女性交往,但喜欢独来独往。
“我们认为凶手的目的不在于杀人。”姜兴生指了指死者的照片,“他单纯是个变态。”
凶手把死者当做艺术品来看待,让她们以最完美的一面死去。
夏渔继续看下去,上一个被发现的死者死于一个月前,如果期间没有被发现的死者,那么离凶手再次作案还有两个月的时间。
姜兴生把另一份资料翻开,指着上面的笔录说:“第一起案件的受害人在生前曾报案说被跟踪,当时警方揪出了她的前男友,虽然她的前男友表示自己就跟踪了一天。不过警方和受害人都以为他是嘴硬,都以为事情告一段落,但几天后她就失踪了。”
除了第一起案件,后续案件就没有再露出马脚——这说明凶手在进步,并且做得越来越干净。
“也就是说,凶手在杀人之前一直在暗中观察受害人?”夏渔现在也能总结出来了,“他是想观察受害人是否值得被杀?或者观察该什么时候下手?”
“观察受害人是否值得被杀……”姜兴生抽了抽嘴角,“你这个角度挺清奇的。”
夏渔也不确定,但她有种直觉:“我是感觉他比较挑剔,就算选定了受害人也不一定下手,肯定要多方面观察。”
“那就调查。”
傅松声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了,他仔细看了看他们做的犯罪侧写,按照凶手的性格,确实有可能做出这种事。三个月的时间,是挑选受害人的时间。
“姜哥,你去问派出所要最近的跟踪案件。凶手做不到万无一失,兴许跟踪观察时有被受害人发现。”
姜兴生苦着脸:“全部吗?”
傅松声:“不,范围在这几位受害者的附近。一旦他换了目标,一定是因为有更好的目标出现,他转移了兴趣。”
姜兴生立马去打电话了。
夏渔伸了个懒腰,揉了揉僵硬的肩膀。
见状,傅松声看了看时间,差不多到饭点了,反正卷宗一时半会儿传不过来,他对队员说:“走吧,去给我们的新人接风洗尘。”
傅松声定的饭馆就在市局附近,除了味道不错,也这样便于往来。
看到安排的陈寄书:“……我没记错的话,我们有半天的假期吧?”
夏渔疑惑:“是啊,怎么了?我们晚上还去唱歌呢。”
陈寄书:“没什么。”
夏渔拿起放在抽屉里的手机,才发现ATM给她发了很多信息,还打了电话,问她怎么不在家住。
什么?她不住出生地吗?
【ATM:外面很危险,你还是回家里住。】
【ATM:小渔?】
【ATM:需要我来接你吗?】
【ATM:还在闹脾气?】
好多消息,大哥你这么啰嗦?夏渔勉为其难地回复了:【不用,我在外面一切都好,多谢关心,也祝你身体健康。】
刚发出去,下一秒,一个电话打了过来:“我在门口。”
夏渔:“……”
见她踌躇,收拾好资料的傅松声问:“怎么了?”
夏渔:“我哥哥说要来接我。”
傅松声:“你有哥哥?”
“应该是吧?”
“?”
他们的聚会肯定不能带一个外人,傅松声想了想:“要不,改天?”
“让她和那位‘哥哥’说一声吧。”陈寄书开口了,“我们难得有时间,那位‘哥哥’应该不会介意的。”
姜兴生:“?”
怎么感觉这位同事有点阴阳怪气?而且为什么要重读“哥哥”这两个音?
夏渔觉得也是,她难得和同事一起出门,等一下说不定还能讨论一下案件。
这位哥哥来得可真不是时候。
她出了警局,到处张望。
“在那边。”陈寄书的手擦过她的脸颊,给她指了方向。
手指的方向站着一个看不清面容的男人,他身形高挑,气质突出。
夏渔走了过来,ATM不愧是ATM,长得就一副很贵的样子,举手投足尽显矜贵。
她迟疑了。
ATM主动朝她走过来。
不管怎么说也是财神,夏渔伸出手,刚喊了一声“哥哥”,就被对方握住,十指相扣。
夏渔:?
紧接着,他上前一步,在她的额头落下轻吻,动作极其自然。
夏渔:!
第25章
夏渔:!
这不是正经的兄妹关系吧?
ATM将她拉在身后, 对着石化的她和同事说:“你们好,我是夏渔的未婚夫谢执,这段时间她多亏你们照顾。”
夏渔:?!
什么?她有未婚夫?
她赶紧退出去戳客服:【这是怎么回事?】
客服没回答, 只甩给她一个链接, 她点开一看, 是她的详细设定和人物关系网。
【你是一个孤儿, 你的父母在火灾中丧生, 因此你对火患有一点ptsd。在父母死后, 你的亲戚不愿收养你,你被送进福利院。】
【谢执:你在福利院认识了他,善良温柔的你缝补了他破碎不堪的心,你们二人一起扶持长大,互道兄妹。后来他依靠自己的能力成为了和平市的新贵, 而你因为志愿和他产生分歧。最后为了安慰他脆弱的心,你和他交往并订婚。】
【陈寄书:你的高中校友, 是你崇拜的学神, 因缘际会曾借过他的学霸笔记, 和他熟识。】
夏渔:【这也不能怪我啊, 你这怎么还要点开人物名片才能看关系网?】
客服:【……抱歉亲亲,已收到反馈, 下次改进。】
夏渔:【说起来, 你们这不是乙游吗?为什么会有未婚夫的设定?】
您还知道是乙游啊。客服:【我们的宣传语和卖点就是‘让玩家享受紧张又刺激的恋爱’, 既然要追求刺激,那就追求到底咯。玩家还可以在后台更改设定, 改成丈夫。】
夏渔:【能解除关系吗?】
客服:【?】
客服没有回她了。
夏渔叹息着退出游戏。这游戏什么都好, 就是关系网复杂,她一点都不想处理人际关系。
最重要的是, 她到底该怎么称呼这位ATM?
“怎么不说话?”谢执低头看她,“你这段时间都不在家,是还在怪我?怪我那天没有及时赶回来?还是说——”他看向对面的几个人,“有人对你说了什么?”
被盯着的几个人:“……”
这位谢执他们认识,和平市的新贵,和甘宏富等人不同,他是真真正正地掌握着和平市的经济命脉。年纪轻轻就能做到这种地步,他的手段不容小觑。
尤其是他在说话时看过来的目光,毫无温度,仿佛在打量物品一般打量他们。
他们几个不喜欢这种眼神。
一看就是法外狂徒的眼神。
但是他和夏渔说话的语气就极其温柔。
夏渔心想系统没说,而且她连自己的出生地都没怎么回,她很诚实:“有案子,不方便。”
“那你之后回家住吗?”
“不会吧,这边离警局近一点。”
又来了。傅松声心想,又是这种想炸掉警局的眼神,他在无数罪犯脸上看到过。
“你们这是要去聚餐?”
谢执的语气让傅松声害怕他下一句就是“我也去你不介意吧”,幸好他很识时务地说:“好好玩,我先去你现在的房子替你收拾一下。”
夏渔拒绝:“没什么好打理的,我觉得刚刚好,说不定我后面都没时间回去住。”
谢执只能遗憾和她告别,并让她别忘了晚上给他回个电话。
等谢执一走,姜兴生才把提起的气呼了出来,“小夏,你哥哥……”想到他们的关系,他又觉得不该这么称呼,“没想到你和他有这么一层关系。”
夏渔:好巧,她也是才知道的。
姜兴生只觉得脚趾扣地,毕竟前不久他才唏嘘夏渔和容巡,今天就得知她早有未婚夫,现在他的心情极为复杂。
他和夏渔对视,后者眼神清澈无辜,他扼腕,新人有什么错,她肯定也不想的,绝对是那个谢执强迫她。
怪不得她对谢执的态度那么冷淡。
自觉想通关键的姜兴生转移话题:“走走走,去美味饭店,咱们傅队请客,今天一定要吃垮他。”
夏渔举起双手:“好!”
到了美味饭店,才发现不止有他们特调组的,也不止他们刑侦队的,市局的其他同事都在。
每个看到傅松声的同事都直呼:“傅队大气。”
傅松声:“?”
已经找个位置坐下的项荟:“听说傅队买单,正好大家伙都没吃,一并来了。”
来都来了,傅松声只能认了,他招呼夏渔过来:“那就顺便认识认识一下市局的人吧。”
美味饭店里全是市局的人,满满当当坐了一屋,连外面都摆了桌子。
傅松声带着夏渔一个个走过去,就像是过年走亲戚一样,一一给她介绍角色,教她怎么称呼。
总之年纪大点的叫哥和姐,再大点叫叔和姨。
夏渔忙着把人物信息导入自己的后台,并标上备注,确认下次不会喊错人。
记完人,看着密密麻麻的备注,夏渔戳戳傅松声问:“你的工资够吗?”
好问题。傅松声沉默了。他就是一个拿死工资的警察,上个月工资还没给他发。
看这样子就是没钱,夏渔怜悯地看着他:“那还是让我付吧。”
傅松声:“不,我能付。”
怎么能在队员面前表现出穷鬼的模样?
“你不要勉强。”
他拿出自己的手机,打开银行app,给她看银行余额,十分硬气地说:“我有几十万存款。”
夏渔更加怜悯了,ATM这几天给她打的钱都不止这么点。
刚要自己掏钱,夏渔忽然想起一件事。等等,她要解除关系的话,得先把钱都还回去。
而她现在还没发工资,是她更穷。
她退后了,给傅松声让路去前台:“好吧,下次我来付。”
傅松声:“。”
回到特调组那桌,夏渔坐下拿出手机,发现邻居也给她发了短信,问她今晚要不要去他家吃饭。
【夏渔:我和同事在外面聚餐。】
【厨子:那晚上喝饮料吗?我会做奶茶和奶昔。】
【夏渔:!吃!】
定好了夜宵,夏渔将精力放在面前的饭菜上。这家饭店的家常菜确实不错,味道不咸不淡刚刚好。
吃完饭,其他同事打算回去继续忙工作,只剩特调组和技侦的要去唱歌。
姜兴生没敢说他们要去KTV,毕竟别人还要熬夜调查,他们却要去潇洒,怪不好意思的。
好声音KTV的价格比较便宜,最重要的是离警局很近,有什么事可以直接回。
他们人多,要了一个超大的包厢。
夏渔一眼相中了正中央的立式话筒,她冲过去,占据了最佳位置。
有人调侃:“哟,瞧不出来小渔还是个麦霸啊。”
“没关系,本来就是欢迎她的。”
“她看起来就会唱歌的模样。”
点了一首轻快的歌,夏渔清了清嗓子,随着音乐摆动起来。
歌是好歌,很能调动气氛,人不是好人,一句都没在调上。
夏渔唱得投入,每首歌全是感情没有技巧。
包厢的人都被她的歌声沉默了。
这人长得乖巧音色也不错怎么就五音不全呢?
正当他们在当一个冷漠的听歌机器时,傅松声接了个电话,他走了出去。
再次进来时,他向夏渔招了招手。
夏渔见状,终于放下了她心爱的话筒,也跟着出去。
一直走出KTV,走到一个安静的地方,傅松声的面色凝重:“刚才传来消息,银行抢劫案的犯罪嫌疑人全都死了。”
夏渔一愣:“全都?他们不是在市局吗?”
傅松声:“就在刚才,把他们移送到看守所的途中,他们被狙击手击毙了。”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们的同事没有出事。
这意味着什么不难明白。黑恶势力已经如此胆大,虽然是晚上,但是在大庭广众之下杀人,这简直是对警方的挑衅。
但是警方不明白的是,银行抢劫案的犯罪嫌疑人只是最底层的人物,他们知道的不多,黑恶势力完全没必要杀死他们。
他们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夏渔还是不明白傅松声叫她出来的目的,“是要我们去抓出狙击手吗?”
“那边很快封锁了消息,目前暂时还没移交到我们手上。”傅松声直白地说,“张局的意思是,如果是灭口,那么和犯罪嫌疑人有过接触的你很危险。”
“没关系,他们打不过我。”夏渔信誓旦旦,“我可以躲子弹。”
她可是玩家啊!区区狙击手,她何以怕它?大不了读档再来。
想起夏渔一打十的战绩,傅松声咽下了关心的话。
两人往回走,在即将上楼的时候,突然有个声音插了进来:“夏警官,傅警官。”
夏渔回头,茫茫人海中,她没看到谁是她认识的。
倒是傅松声看到了说话的人,打招呼:“沈医生。”
这谁?
夏渔感觉见到过,她看了下人物名片,哦是那个害得她多氪一次的沈陆亭。
沈陆亭礼貌微笑:“听说最近的两个大案都是夏警官协助侦破的,很了不得。”
“你从哪儿听说的?”夏渔直愣愣地反问。她怎么不知道自己这么厉害?
傅松声扶额。
“……”
沈陆亭观察她的脸色,见她说话认真,并不像是在抬杠,温声说:“前不久夏警官来过几次医院,我看到了案件的中心人物,只不过当时你没注意到我而已。”
原来如此。夏渔客气地说:“都是大家的功劳。”
沈陆亭沉默了,他一时半会儿不知道该怎么挑起她感兴趣的话题,只能摆出一副医者仁心的模样,问:“上次受的伤,你已经好全了吗?”
“那点伤不妨事。”夏渔摆摆手,“以后还会有别的伤。”
“多亏了你,那些抢劫犯才能被抓住。”
“你已经感谢过一次了。”
沈陆亭:“……”
这天是聊不下去了。
傅松声也看不下去他们的尬聊,只能委婉地说:“我们的同事还在上头。”
沈陆亭懂了他的潜台词,和他们礼貌告别。
走上楼梯,夏渔丈二和尚,摸不著头脑:“他就是单纯来打招呼的吗?”
傅松声:“……你觉得是,那就是。”
*
出了这档子事,大家都没心情唱歌了。该回警局的回警局,该回家的回家。
傅松声看着夏渔,在思考要不要送她回家。但是她又是有未婚夫的人,让她的未婚夫来更合适。
夏渔表示谁都不用接送她:“我找得到路,十几分钟就走到了。”
挥别同事,夏渔走在了回家的路上。想起来ATM让她回个电话,但是她都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对方。
总之遇事不决去问自己的人生导师。
她给金灿灿发了个消息,说了一下自己的状况,虚心求问自己该怎么称呼。
正在看卷宗的金灿灿:“???”
什么东西?未婚夫??
【人生导师:不是说你没有男朋友吗?】
【夏渔:确实没有男朋友,只有一个未婚夫。】
她不停输入又不断删除,删删减减,好半天都没回消息。
【人生导师:所以你跟一起长大的哥哥订婚了?】
【夏渔:是这样没错,但是我想解除关系。】
想解除关系啊,那没事了。金灿灿松了口气,她差点就要给容巡点蜡了。
【人生导师:那你就管他叫哥哥吧,时刻提醒你们之间是纯洁的兄妹关系。】
【夏渔:好!】
【人生导师:对了,他长什么样?发给我看看?】
【夏渔:[图片]】
收到图片的瞬间,金灿灿震惊了。
这人不是网络上有名的钻石王老五谢执吗?很多人都把他当赛博老公。
【人生导师:……小鱼啊,我的建议是,能处还是处吧,实在不能处再分。】
【夏渔:但是他不想我当警察。】
【人生导师:那分吧。】
一个合格的男人绝对不能影响到她小鱼的事业。
得到人生导师的建议,夏渔把之前的转账给谢执转了回去,并打了个电话。
他几乎是秒接:“到家了?”
夏渔实话实说:“还没,路上有点无聊,顺便给你打个电话。”
“路上小心,和平市有很多不长眼的东西。”谢执那边非常安静,不像她这边还有虫叫的声音。
很好,他的心情听起来还不错。按照金灿灿教的,夏渔先从日常入手发问:“你现在在哪儿?”
“在关心我?”谢执轻轻笑了,“我在公司处理一些事情。”
这么晚了还在公司,真辛苦啊。夏渔感叹一声。
日常问过了,就该切入主题了,她的话锋一转,说:“哥哥,我还是觉得我们解除关系比较好。”
一声尖利的惨叫响起,夏渔瞬间警觉:“发生什么事了?”
“……有个员工被老鼠吓到了。”
“是这样吗?我怎么感觉不像?”
谢执并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费口舌,他打断她的思考,重复一遍她的问题:“小渔,谁对你说了什么?是陈寄书还是祁嘉言?”
“啊?”夏渔不理解他怎么突然提到这两个人,“我觉得我不是真心想和你订婚的。”
那边沉默了很久,“你以前从来不会这么对我说话……小渔,你是喜欢上别人了?是看守所的那个还是你们的队长?”
谢执的语气很平静,但却给人一种只要夏渔说出一个名字他就能让对方物理消失的感觉。
“我只是暂时没有谈恋爱的想法。”
“那个容巡怎么说?”
谢执本来在国外还有事情没有处理完,但是他发现夏渔和一个警察走得很近,哪怕对方都进了看守所她还对对方念念不忘,顾不得别的,他立马就回国了。
“他是我的好搭档。”夏渔如实说了,“要是他能出来,我还想和他搭档。”
“那就好。”
“所以解除关系的事情……?”
“小渔,我不想再听到你和我讨论这件事。”谢执认真地说,“我会发疯的。”
夏渔:“?”
哥你长得一副很贵的样子,怎么说起话来疯言疯语的?
居然还威胁她。
谢执似乎知道她要开口说话,他直接打断她的施法:“我这边还有业务要处理,晚点再给你回。”
然后就挂断了她的电话。
不一会儿,她的短信提示她,谢执退回了她的转账,并且又给她转了钱。
夏渔在原地陷入沉思。
这应该是个很简单的分手任务啊,怎么就分不了呢?肯定是她哪句话没说对,她再次求助人生导师。
人生导师的cpu短路了。金灿灿再次震惊,她在电视上见过谢执,他不是这种性格的人吧?他不是清冷挂的吗?
【人生导师:小鱼啊,要不你还是先稳住他吧。你已经当上了警察,他也阻止不了你是吧。】
【夏渔:但是他说话疯疯的。】
金灿灿:就是因为他疯疯的才要稳住他啊!这种人疯起来最可怕了!
【人生导师:他可能把兄妹之情看成了男女之情,你等他缓缓吧,先不要谈解除关系的话。】
【夏渔:好吧。】
夏渔勉为其难同意了,但还是不爽。
想到什么,她退出去看了一眼客服的回答:ATM是游戏的核心设定。
原来如此,说不定要等剧情推到一定时机就会分手吧。夏渔点头确信,既然是剧情的一部分,那就没办法了。
差不多到家了,夏渔收好手机,继续往前走。走到一半,她感觉到不对劲,她回头一看,没有人。
但是那种被盯着的感觉始终没有消失。
夏渔干脆主动走到了偏僻的地方。
四周寂静无声,树叶沙沙作响,分不清是风吹动发出的声音,还是人经过踩着碎叶发出的响动。换一个人在这里,或许会油然而生出恐惧。
夏渔无所畏惧。
她听着越来越近的轻而缓的脚步声,没有回头,也没有加快脚步。
很快,身后的人追上了她,是一个戴着鸭舌帽的男人,他慢悠悠地越过她,似乎没有在意她。
但是等夏渔拐过墙角的时候,那个男人正高高地举着棒球棍,表情狰狞,她出现在拐角处的瞬间,棒球棍被猛地挥下。
这个女人也不过如此。男人不屑地想。
然而下一秒,这个被他看不起的女人一个拳头砸向他的眼睛,他痛呼出声。紧接着,她握住他的手臂,一拧,直接扭断了他的手。
“你还在等什么!上啊!”男人大吼。
居然有外援?夏渔惊讶了一下,她果断开启战斗模式,在他们惊悚的目光中,将这些人一一打趴下。
为了万无一失,她扭断了所有人的手和脚。
她蹲在地上,望着一堆“尸体”,喃喃自语:“要不要把下巴也卸了?”
被夏渔一个电话叫过来的傅松声等人赶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景象。
年轻的小姑娘踩着一个人的脊背,她笑着拧断他的胳膊。她的眼睛在黑暗中熠熠生辉,搭配着她的恶魔低语,莫名地令人害怕。
而一群陌生的男人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目光惊恐,仿佛是在看一个恶魔。
夏渔拍拍手,把脚从“受害人”的背上挪开,欢快地说:“傅队你来了。”
傅松声:“……”
到底谁是罪犯,他不好说。
“我刚才问过了,他们说是有人用一千万买我的命。”夏渔很不满,“一千万就想买我的命,多廉价啊。”
傅松声没有顺着她的话说,他想知道关键:“问出是谁了吗?”
“没,我不小心把他们的下巴卸了,我装不上,他们说不了话。”
“……”
傅松声无奈:“你现在是要回家还是去警局?”
“去警局,正好我要看看是谁这么大胆。”夏渔很记仇,有仇她一定要当场就报,问出是谁后她就要去把那个人做掉。
到底谁才是法外狂徒啊!
傅松声无话可说:“先去你家看看吧,万一里面还有人呢?”
夏渔带着傅松声去了她家。她家在另一边,她特地绕了远路找个好地方教训跟踪者。
径直上了六楼,夏渔推开门,让傅松声进去。
傅松声每个房间看了一遍,又去了阳台。望着隔壁,他依稀记得刚才隔壁阳台的灯是亮着的,现在又熄灭了。
他问:“你知道隔壁是谁吗?”
“嗯嗯,一个好人。”夏渔竖起大拇指,“他做的饭超级好吃!”
傅松声:“?”
房间里没藏人,傅松声正要退出的时候,他忽然有一种如芒在背的感觉,他皱眉,关上灯,安静的黑暗中,他似乎听到了些许噪音。
放平时他不会觉得有什么,但是这种特殊时候,一定要认真对待,他对夏渔说:“去叫技侦的同事来。”
技侦的同事来得很快,他们在房间里忙活,收集大门和房间上的痕迹。
隔壁的顾泽漆似乎是听到响声了,他推门出来,望着进进出出的警察,好奇地问:“警察小姐,发生什么事了吗?”
“哦,没什么。”夏渔语气平淡,“好像是有人在我家安装了窃听器和针孔摄像头。”
顾泽漆:“?”
第26章
窃听器和针孔摄像头。
看着进进去去的警察, 顾泽漆问她:“安了几个?”
夏渔:?
她探头去看了一眼:“他们说型号不一样,应该是不同的人安的。”
顾泽漆的眼神变来变去,意味不明地说:“你还挺受欢迎的。”
夏渔赞同他的话, 没有半分不好意思地翘嘴:“确实, 大家都很喜欢我, 还给我送了糖果, 你要吃吗?”
频道不同真是难以对话啊。
顾泽漆扪心自问, 自己选择她真的是一件正确的事情吗?这么多竞争对手, 自己真的能够得手吗?
夏渔在兜里翻了半天,翻出了同事送她的水果硬糖,她挑出自己不喜欢的菠萝味,捧在手心里递到他的面前,心虚地别开眼睛说:“这是我最喜欢的口味, 现在送你了。”
顾泽漆:“……”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她这副模样, 他短暂地想起了高中时候的事情。
那是一个暴雨天气, 他站在公交站, 借着那一点挡板挡雨, 但他还是被淋湿了。
他那时候应该像一只丧家犬。
一个扎着危险发型的女生和他一样在等公交,她看了他一眼, 说:“你看起来要昏倒了, 是低血糖吗?”
笨蛋, 这是发烧的症状。心情不好的他没有搭理她。
或许是等累了,她换了个姿势, 蹲下捧着脸。
真可怜。
他怜悯地对她说:“别等了, 暴雨天气,公交车很难过来。”
她:“我在等我哥哥。”
“……”果然就不该多嘴。
她口中的哥哥应该很爱她, 这么大的雨,穿着雨衣,趟水来接她。
那位哥哥看到他,目光很警惕。仿佛他不是一个高中生,而是一个危险人物。
他扯起嘴角笑了。
他看着哥哥将妹妹背起,踩着水离开。
真幸福啊。
再次见到那个小姑娘是在大学里。她被一堆人簇拥着,每个人都像对待妹妹一样宠溺地对待她,像个小公主。
不过她好像是来找哥哥的,一路问着走,他也跟了一路。
她穿着漂亮的裙子,一边走路,一边转动着自己的裙摆,像只蝴蝶一样在长满樱花的校园里蹁跹。
想起不久前她被淋湿的模样,他止不住地想,如果能让她的时间停在此刻就好了,停在最美好的一刻。
似乎是他盯着她看太久了,她发现了他,走过来,脸上带着惊喜的表情:“是你啊。”
这个表情不好看。他想,要是能让她永远保持微笑就好了。
她从斜挎包里掏出几颗巧克力,双手捧着递到了他的面前:“你的脸色比上次见的时候白,是不是低血糖了?”
笨蛋,这是他涂的粉底。她为什么那么执着于低血糖?
他到底还是接过了,接触到她温暖的手心,他被烫了一下。
她松了一口气,转身却看到自己的哥哥,一下子变萎靡了。
她哥哥瞧了他手心的巧克力,很无奈:“不喜欢这个口味就和我说,别随便拿去送人。”
她心虚地别开眼睛。
过去和现在的两个影子重叠,顾泽漆接过糖果,鬼使神差地问:“这是你不喜欢的口味吧?”
夏渔:“!”
这都被发现了。
她清了清嗓子,给自己辩解:“但是别人都说菠萝味的好吃,只是我个人不喜欢而已。”
顾泽漆笑了:“没事,我也喜欢菠萝味。”
这么多人都喜欢才有挑战性,如果是他独得了这颗糖果,那该有多么轻松愉悦。
那边看到夏渔和陌生人相谈甚欢的陈寄书走了过来,望着陌生人倚靠的房门,他摆出公事公办的模样问:“顾先生什么时候搬来的这里,有没有听到隔壁有奇怪的声音?”
顾泽漆摊手说:“我白天在睡觉,晚上都在戴着耳机打游戏,完全没有注意到。”
陈寄书审视着顾泽漆,后者像是没察觉到他的注视,继续和夏渔聊天:“你喜欢什么口味的,我现在就可以做给你吃。”
夏渔思考了一下,等她处理完袭击她的那几个人,派出所的卷宗也差不多传过来了,她遗憾放弃:“不用了,等一下我要回警局,短时间估计不会回来了。”
“……”顾泽漆是没想到他们警察家都不回,“那你住哪儿?”
夏渔心说自己根本不用睡,往那一躺直接跳过睡觉时间就行,她说:“值班室有床。”
顾泽漆看向陈寄书:“你们警察这么压榨新人吗?”
“个人行为,请勿上升整体。”陈寄书的视线落在夏渔的脸上,“我们警局有分配宿舍,而且不是每天晚上都通宵。”
夏渔:?
看她做什么?
该提取的痕迹提取完了,大家伙收工准备回警局。
夏渔跟着走。
走到半路,左上角突然有个消息提示,她点开和客服的聊天栏。
客服:【亲亲,游戏新增了时光机功能,是否游玩?】
似乎是猜到她会问什么,客服解释了一下时光机功能:玩家可以选择一个时间落点,回到过去,补全背景经历。
客服:【举个例子,亲亲可以回到童年,补全童年空白,让谢执这条线路不至于单薄。】
夏渔懂了:【那我可以回到罪恶之前,将罪恶扼杀在摇篮里吗?】
客服:【……】
客服:【亲亲不好意思,案件是游戏主线,无法避免呢,而且玩家选择的时间落点一定要符合自己的经历,不能偏离背景。】
夏渔大失所望。
客服:【免费。】
夏渔:【晚点我一定玩!】
回到警局,项荟已经帮那些人把下巴接上了,姜兴生正在审问他们。
夏渔隔着玻璃窗听他们忏悔。
“现在就是后悔。”鸭舌帽男满心后悔,“有人找到我们,给我们一千万,让让我们把那个女人绑了。我们要是知道她是警察,肯定不会干啊。”
姜兴生一个巴掌拍在桌上,怒斥:“不是警察就可以绑吗!”
鸭舌帽男:“对不起,我们不该鬼迷心窍,谁都不绑。”
姜兴生继续问:“那个人为什么要你绑人?”
“干我们这一行的,少说话多做事才是正理,哪敢多问。”
“描述一下那个人的特征。”
“是ww和我们联系的,我们也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子,反正钱给我们打了过来。”
“为什么会找到你们?”
鸭舌帽男觑了对面的警察一眼,“我们在这一块有点名气,有些人不方便做那种事就会找上我们。”
“除了你们,还有其他人?”
鸭舌帽男闭口不言了。
承认自己绑人是一件小事,但是供出别人那就是大事了。
夏渔陷入沉思。
到底谁这么恨她?为什么要抓她?
傅松声也在想。
夏渔目前就参与到了三个案件中:银行抢劫案的几名犯罪嫌疑人都被杀了,如果真是同个人,那她应该也被杀了,而不是就派这种混混来抓她;小镇割喉案忽略不计,不管是死者还是犯罪嫌疑人都没有能力;江边浮尸案牵扯得太广,甚至很多疑点他们还没来得及解决。
还有窃听器和针孔摄像头……
目测要抓她的和安装设备的不是同一波人,还别说安装设备的都不止一个人。
姜兴生拍拍夏渔的肩膀,语气沧桑:“小渔,你惹到大麻烦了。”
夏渔无所畏惧:“没关系,我们会一起把他们都逮捕归案。”
这个游戏一点都没有欺骗消费者,果然又紧张又刺激。
她都开始兴奋了。
傅松声和陈寄书都在一边打电话。
夏渔则是在写检查。嫌疑人已经失去了能力,她没有停下,傅松声让她写个检查交给他。
下次肯定不卸下巴了。她总结了自己的错误。
写到一半,办公室进来一个人,夏渔抬头看了看,不认识,继续低头。
进来的人年纪不算大,他看着专心致志的夏渔,站在原地手足无措。
等傅松声走进来,看到的就是埋头苦写的夏渔和缩在角落的人,他再次感受到了无可奈何。
“夏渔,方不言。”
他喊了两个人的名字。
两个人瞬间抬头,动作一致,
“夏渔,新来的。”傅松声为他们两个介绍对方,“方不言,前年来的。”
名叫方不言的青年,应该是青年,长着一张显年轻的脸,眼睛偏圆,目光拘谨,即使剪了一个寸头,穿着黑漆漆的长袖长裤,也依旧让人觉得好欺负。
夏渔震惊:“特调组原来不止我们四个?”
傅松声:“方不言之前被隔壁省借去了,今天早上才回来,本来是想让他休息一天的。”
方不言涨红了脸,小声打招呼:“你好。”
这么小声还想当警察啊,夏渔扯过傅松声的衣袖,压低声音问:“傅队,你之前说特调组的招人条件是什么来着?”
不用猜也知道她在说什么。方不言的双手局促地不知道该往哪儿放,只好背过身去,给他们留下一个悲伤的背影。
傅松声:“……”
他就说这个队伍不好带,没一个省心的。
不过当务之急还是夏渔的事情,傅松声给方不言说了一下案件,对他说:“正好你来了,这里需要你查一下这个ww。”
“好的。”
方不言抱着自己的电脑坐回了角落,几分钟后他抬起头,有点紧张地说:“是虚拟ip,但我查到登陆地点在和平市,紫藤花园。”
紫藤花园并不是花园,而是和平市有钱人的住宅区。
夏渔惊叹鼓掌:“你好快啊。”
方不言的额头上沁出汗水:“基、基操。”
为了感谢他的帮助,夏渔把第二不爱吃的荔枝味糖果放到了他的桌前,方不言登时往后退,一直退到紧贴着墙壁。
夏渔没有注意到他的手足无措,她心情很好地说:“送你,补充糖分,缓解疲劳。”
“放、放着就好。”
傅松声又交代了方不言查一下窃听器来历,才离开。
出了办公室,夏渔感叹:“他好害羞啊。”
“他性格是有些内向,但害羞是因为……”傅松声感到一言难尽,“他有点恐女。”
夏渔:“?”
“那怎么和嫌疑人对话?”
傅松声:……你还是那么关心事业。
“平时还好,面对嫌疑人和家属也能够做到心如止水,但今天……我其实也不知道为什么今天他这么夸张。”
“难不成是因为知道我下手很重害怕我吗?”夏渔合理怀疑,因为方不言看起来禁不住她一拳。
“他是特警出身。”
“?”
夏渔往后转身,退回办公室,飞快地打量着方不言。因为他的性格,导致她以为他不高,没想到仔细一看,他起码一米八五。
望着面露惊恐的方不言,夏渔礼貌地合上办公室,走回去对傅松声说:“果然不能以貌取人。”
傅松声:“……”
好心累啊。
地址查到后就好办了。
夏渔正要跟着排查用户,ATM又给她打了电话。
“我在警局门口。”
夏渔看了看时钟:“现在都凌晨了吧,您还没睡吗?”
傅松声:“……”
对啊,现在都凌晨了,他们市局的怎么都还没睡呢?
夏渔走了出去。
谢执站在路灯下,模样清隽矜冷。他穿着黑色西装,单手插在裤袋里,另一只手松着领带。
夏渔忍不住对比了一下,发现ATM没有方不言高。但因为ATM身材笔挺,气质清冷疏离,高不可攀,反倒显得他很高。
好强烈的气势。夏渔有点羡慕,她也想要有这种两米八的高贵气场。
那边的谢执看到她出现,锋利的眸子立马柔和下来。
等她走近后,他的声音低落:“我打电话你没接。”
夏渔拿出手机一看,果然有好多未接电话,她解释说:“出了一些事情。”
“陈寄书都告诉我了。”
昏黄的灯光下,谢执按住她的肩膀,望进她的眼底。
“你喜欢他吗?”
夏渔:?
话题为什么会转到这里来?
但她实话实说:“不是很喜欢他。”
谢执很满意这个答案,他松开她:“外面不安全,你回家住。”
夏渔还是拒绝:“买凶的背后人还没找出来。”
“……”
突然,夏渔想起来紫藤花园是富人区,她眼睛一亮:“哥哥,你住哪儿?”
“是我们。”他纠正,“我们住在紫藤花园。”
夏渔:“那我今晚和你一起走。”
谢执终于展眉,唇角溢出淡淡的笑意。
夏渔回去找到了傅松声,和他说自己要回紫藤花园住。
傅松声正意外她要回家,听她强调关键地点,他叹气:“既然回家了就好好休息,查案明天可以继续。”
夏渔左耳进右耳出。
“还有。”傅松声告诫说,“注意安全。”
*
望着面前的花园洋房,夏渔心情复杂。
没想到,万恶的资本主义竟是她自己。
她在想,会不会她推开门,就会有一排的佣人鞠躬。
开始害怕了。
门自动开了,没有成排的佣人,也没有头发花白的管家,一个人都没有。
她坐在沙发上,看着谢执忙活。
他洗了草莓,榨了西瓜汁,烤了小蛋糕。
全是她爱吃的。
“想吃炸串的话,院子里有烧烤炉,冰箱里有食材。”
看他的样子,好像要去拿烧烤炉,夏渔赶紧拦住他:“不用了,你知道这里都住了哪些人吗?”
谢执出门了,几分钟后他回来了,带来了一个小册子。
“这是业主名单。”
夏渔惊奇不已,这哥哥怎么这么厉害!
谢执见她专心看名单,把小吃盘推到她的面前,说:“吃吧,不用担心弄脏,他们有备份。”
忙了一晚上她也有些累了,夏渔犹豫着还是一边吃一边看。
话说回来,她看的动画片里,社长董事长什么的都是高危职业。谢执是总裁,也高危。
她抬头,撞进谢执的目光里,开口问:“有人知道我们的关系吗?”
“知道的人不敢动你。”
谢执知道她真正想问的是什么,但这不妨碍他表达自己的想法:“要公开吗?”
他们订婚的仪式很简单,他们两个人吃了顿饭,他甚至没有给她买戒指——因为她说上班后不能戴。
“我们公开吧。”谢执蹲在她的面前,“你想和谁在一起就和谁一起,我不会干涉你。”
夏渔感觉这句话怪怪的,但是她说不出来。等等,她好像是要和他解除关系来着。
不过……看着手里被咬了一半的小蛋糕,那种话又不好意思说出口了。
既然他说不会干涉她,应该没有其他问题吧。
“公开的话还是算了,万一以后要我去当卧底呢?”
“我不允许”差点涌上喉头,谢执理智地压制住自己的情绪:“好。”
夏渔继续看名单了。
看一个名字她就搜一下这个人的介绍,谢执在一边补充说明。
确实是富人区,和平市好多富豪都住这里。
包括甘家那两姐弟。
根据案件是个圈的定理,夏渔断定这两姐弟有问题。
见她一直盯着甘家姐弟的名字,谢执说:“甘宏富的名声一落千丈,鸿运集团也分崩离析。祁嘉言趁机搞垮了鸿运集团,并将其收购。”
“现在祁嘉言掌握了甘家最大的话语权。”
夏渔没听懂,但不妨碍她下结论:“甘家都不是什么好人。”
事件经过在他的脑子里转了个弯,谢执的眼底一片冷色:“对,都不是好东西。”
时间已经很晚了,谢执收拾完就让她赶紧去睡觉。
夏渔跟着系统指示走到二楼,发现自己的房间和谢执的房间是连通的。她要进出卧室必须经过他的卧室,中间由流苏门帘隔开。
这个设计好奇怪。
幸好她的卧室里有卫生间和淋浴室,不用频繁进出。
安详躺下,她开始看自己的任务。
【突发事件:买凶绑架案。】
【你在回家途中遇到了绑架案,武力值高的你将犯人全部抓获。但是你却得知他们有人指使,于是一场针对你的阴谋诞生。你决心用自己的智慧将幕后之人揪出来!】
【突发事件:窃听风云。】
【你在家中发现了无数窃听器,其中甚至还夹带了针孔摄像头,你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在别人的掌握之中。暗中似乎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你。你决心用自己的智慧将这些人全部揪出来!】
看到突发事件的介绍,夏渔一下子清醒了。
不看文字还不觉得,一看文字就觉得自己好危险。
总之先睡一觉,快进一下吧。
说起来她是不是忘记了什么?算了,反正不重要。
快进结束,她睁开眼,又是新的一天。
走出卧室,谢执并不在房间里。
她去了一楼,他刚做好早餐。
夏渔以为会是西餐,没想到是很简单的面条,刚好她早上就爱吃面条。
她三下五除二地吃完,谢执也穿好了西装,正在打领带。
他好像不喜欢打领带,总是不停地调整位置。
“走吧。”谢执抬起手又放下,“今天想坐什么车?”
地下车库的车有很多种类型,夏渔一个都不认识,但她知道哪个最炫酷,她就直接挑那个最闪亮的。
夏渔坐了顺风车去上班,谢执的车开得又快又稳,她赞许地竖拇指:“和我一样好。”
解开安全带下车,夏渔刚踏上地,系统声响起。
【突发事件已解决!】
夏渔:?
什么事件?
她点开面板,突发事件栏已经没有了“买凶绑架案”。来不及和谢执道别,夏渔急匆匆地跑进警局。
居然趁她离开的时候破案!
她冲进去时,正巧碰到方不言。看到她的瞬间,他立马贴着墙低头罚站。
夏渔没有注意到他,她钻进办公室,傅松声和姜兴生都在,两人正在讨论。
姜兴生朝她招手:“小渔,你来得正好,买凶绑架你的犯罪嫌疑人自首了。”
夏渔:“是谁啊?”
“你肯定想不到。”姜兴生的表情奇怪,“是甘以兰。”
*
夜半时分。
“你说小渔这是得罪了谁?怎么一个个地都要针对她?竞争还挺激烈。”姜兴生实在不明白,夏渔一个新人,再怎么招人恨也不应该越过他们几个啊。
傅松声轻轻敲击桌面。
说实话,他其实觉得夏渔身边的几个人都不是省油的灯,不管是那个医生,还是她的邻居,亦或是她的哥哥,给他的感觉都很糟糕。
他下定义:“这个世界上还是坏人多。”
姜兴生:?
傅松声起身:“总之今天先到这里,养精蓄锐,明天我们要做的事情很多。”
是这个道理。他们还有一个“死亡樱花案”需要查。
两人刚走到警局门口,有人影朝他们走来。走近后,他们发现是见过的甘家姐弟。
甘以兰披头散发,头发乱糟糟的,低着头亦步亦趋地跟着祁嘉言的身后。
祁嘉言的神色也有些阴郁,但很快他收敛起来,露出歉意的笑容:“这么晚打扰你们了,夏警官在吗?”
“根据祁嘉言的说法,甘以兰因为在家产争夺中落了下风,所以生出邪念想要用邪门歪道抢回财产。”
姜兴生把笔录传给夏渔看。
甘以兰想要夺回属于自己的东西,但是她能力不够,无计可施。机缘巧合下,她发现祁嘉言很在意市局的那位女警察。她跟踪过他几次,发现他总是开车目送夏渔上下班,所以她就产生了绑架夏渔威胁祁嘉言的想法。
夏渔:“?”
为什么每个字她都认识,结合起来她就读不懂呢?
姜兴生也觉得莫名其妙:“你说这关你什么事,都能买凶了怎么不直接花钱让人杀了祁嘉言。”
更重要的是,绑架警察?这到底是谁想得出来的馊主意。
夏渔深有同感,她继续往下看。
甘以兰没有收到混混们完成任务的消息,她坐立不安,又在紫藤花园看到了夏渔,那种恐慌感达到了顶峰。
而祁嘉言从陈寄书那里得知了夏渔遇袭的消息,又发现甘以兰连夜逃跑,他察觉到不对劲,逮住了甘以兰。
逼问之下,甘以兰承认了买凶的罪行。大义凛然的祁嘉言就将甘以兰扭送到了警局,甘以兰一五一十地全都招了。
“查银行流水查出来是她转的账,银行监控也拍下了她的脸。ww号是她从一个追星女孩那里买来的,我们正在找那个女孩确认。”姜兴生评价,“很愚蠢的犯罪手法。”
夏渔也跟着点头,一查就查出来了,真的很笨。
姜兴生:“这个案子我们移交给一队了,到时候可能需要你配合一下。”
虽然案子破得差不多了,但是归根到底这本该是一队的案子,如果不是受害者是夏渔的话,这案子不该特调组管。
夏渔继续点头。
“对了,关于你家的那些东西,不言查到了型号,已经去调查了,估计很快就会水落石出吧。”
既然突发事件已经解决,那么夏渔就专注在“死亡樱花案”上。
派出所已经把卷宗转过来了,女性被跟踪的案例特别多,哪怕已经圈定了范围,还是有厚厚的一沓。
每个案例的文字很多,又不能像监控一样传上影像挂机,夏渔只能一个一个看下去。
凶手的目标是18-25岁的年轻漂亮的单身女性。不知道凶手的标准是什么,夏渔对比死者的颜值,在其中挑出了一部分。再排除已经出现过的职业,剩下的依旧有很多。
还有什么办法能够缩小范围呢?
“看不出来就先放在一边。”傅松声说,“我们先去调查第一个受害者。”
特调组打算从第一个受害人开始重新调查,其中肯定有他们没有发现的线索。
第一个受害者叫齐巧,吉祥县人。人如其名,她有一双巧手,是有名的服装设计师,许多大明星的衣服都是她设计的。
发现齐巧尸体的是一对踏青的夫妻,据他们说,他们当时还以为齐巧是睡着了。因为她的表情很安详,双手自然交叉放在腹部,面带微笑。
他们玩了大半天,准备回去的时候发现齐巧还躺在那里,担心她睡死过去,他们报了警。
警察一来就发现齐巧已经死了,案子被转给了刑侦队。
一开始大家并不知道这是连环凶杀案,只把它当做普通的凶杀案看待,走访了齐巧的亲戚同事,将她完全调查了一遍。
所有死者中,齐巧是被调查得最深的被害者。
三个月后,第二具尸体被发现;六个月后,第三具尸体被发现。
警方将其并案,命名为“死亡樱花案”。
正当刑侦队犹豫着要不要将案件移交给特调组时,全省各地都在樱花树下发现了尸体。统计起来,竟然多达十人。
这简直骇人听闻。
案件立马移交到了特调组手上。
齐巧和父母不在一个地方,她一个人在市里打拼。交往过一个男友,很快她因为男友出轨和他分手。但这个前男友不甘心,对齐巧死缠烂打。
这也是为什么在前男友被抓后,齐巧相信自己安全了,因为她认定跟踪她的只会是前男友。
齐巧本人雷厉风行,没有什么额外的娱乐活动,最多陪陪朋友和客人打打游戏。
刑侦二队的调查做得很完整,齐巧的经历和人际关系写得明明白白,没有值得注意的地方。
齐巧住在市中心的公寓里,因为本人被害,不清楚第一案发现场,她的房间拉起了警戒线。
夏渔走了进去,观察着房间布局和装饰。
齐巧的房间和她的性格一样简洁,房间里没有任何多余的东西。
看不出来什么,夏渔打开了系统自带的放大镜,在房间里转来转去。
客厅和卧室都很干净,夏渔走上了阳台,朝着四周张望。
忽然,她的目光顿住了。
正对面那栋大楼,有一个房间的阳台上,放有一个望远镜。
第27章
齐巧家住10楼, 而望远镜在对面的12楼。
为了防止里面的人跑路,夏渔点点自己,又点点门外, 食指和中指并在一起快速向前交叉移动, 借此给傅松声打手势。
傅松声:?
虽然不懂她想表达什么, 总之她应该不会乱来。
获得他的许可, 夏渔飞快跑下楼梯, 又跑上十二楼。停在一户人家门口, 确定是这家后,她砰砰敲门。
没人应。
夏渔继续砰砰砰。
被她敲的住户没出来,反倒是隔壁推开了门,是个眼圈发黑的矮胖男人。
本来有些不耐烦的他看到夏渔,压下了火气, 问:“这户人很多天没回来了,你找他做什么?”
夏渔:“我是对面的住户。”
矮胖男恍然大悟。他就住在隔壁, 邻居是什么德性他再清楚不过了, 很多次他在阳台收衣服时都能看到邻居摆弄着望远镜, 边看边发出恶心的笑声。
不用想都知道邻居在偷窥, 但他没有在意,跟他又没有关系, 那些人被看看又不会少块肉。
所以眼前这个女生找上门来多半是为了算账, 他摇头, 一个人就敢上门,幸好隔壁不在。
“你在家的时候把窗帘拉好。”矮胖男言尽于此, 他正要进门, 就看到这个女生拿出手机叫人。
“你再怎么叫人他不在就是不在。”矮胖男心想这女生真的不懂得点到为止,“你就算把公寓管理员叫来也没用。”
那个女生或许是把她的男朋友叫来了, 那男的又高又帅,光往那儿一杵,就有股凛然不可侵犯的正气扑面而来。
走廊的灯光都没有他们两个闪亮。
矮胖男没有离开,他想看看这女生怎么收场,这男的又要怎么处理。
以往总是推卸责任的公寓管理员居然被叫来了,矮胖男正疑惑的时候,就听见管理员开口就喊:“两位警官好……”
矮胖男:警察?!
他顿时收起了自己看好戏的心思,就要关门回家。
那位女警察握住他的门框,阻止了他关门的行为,她的力气很大,他的汗水直流。
矮胖男大呼:“我就是看个热闹啊警官。”
夏渔奇怪地看他一眼:“我只是想问你几句话。”
哦,只是问几句话,那没事了。矮胖男没有再试图关门。
邻居叫赵杰,听说在大公司上班。
傅松声指着那面望远镜,正要说话。
公寓管理员赶紧抢答:“这,我们也管不了他的这种行为啊。”
傅松声:“有没有住户投诉过他?”
“这个倒是没有。”公寓管理员也是第一次知道人模人样的赵杰还干偷窥这种事情。
傅松声转向矮胖男:“你知道他偷窥的是谁吗?”
矮胖男飞快地瞥了一眼夏渔,他原本还以为是这位,但很显然不是,他讪讪回答:“我只听他说过对面有几个大美女,不过最漂亮的是十楼那个。”
公寓管理员脸色一变。
和只管自己的住户不同,他们管理员拉过群,他知道对面十楼的住户被杀了。不过因为案发现场不在公寓,再加上要压下消息卖房,所以住户之间知道的不多。
而现在赵杰和那个死人扯上了关系。
傅松声立即要来了出入记录。出入记录只到半年前,而赵杰没有任何记录,说明他已经半年没回来了。
这栋公寓不算便宜,他连家里都没收拾,就着急忙慌地跑了。
打电话去赵杰的公司问,赵杰早就辞职不干了。
赵杰肯定有问题,但他不会是凶手。
“根据我们的侧写,凶手心思缜密,不会露出这种马脚。即使一般人看不见望远镜,也不会留下痕迹。”
傅松声很意外夏渔的视力居然那么好,狙击手都做不到这一点。
顺着他的话,夏渔得出了结论:“所以他肯定是看到了什么,或许就是凶手的脸。”
假设,赵杰如往常一样偷窥对面,发现凶手把齐巧带走,之后又看到了新闻,发现齐巧死了。哪怕当时他没意识到,但这么久的时间足够他想通了。意识到自己有可能看到了凶手,他东西都来不及收拾,赶紧跑路。生怕晚了一秒,他就会被灭口。
“有两种情况,赵杰已经死了;赵杰躲起来了。”傅松声做推测,“但我倾向于第二种,如果赵杰被杀了,凶手肯定会清理干净他的痕迹。”
所以赵杰一定活着。
就是不知道他躲哪儿去了,电话也打不通。
“但是他的社交账号应该没有换吧。”夏渔想起来队里有个新来的,“他是不是能够查出来?”
傅松声纠正:“你比他新。”
“行吧。”
*
新来的很给力,一下子就查出了赵杰的IP地址,就在吉祥县的某个山村里。
警方找到他时,他强烈要求被带回警局,否则一句话都不说。
傅松声干脆把赵杰带到了吉祥县分局。
坐在警局里,赵杰才真真正正地松了一口气,他大口大口地喝着警方倒给他的水,连喝好几杯,等喝不下后才如释重负。
不等警方问,他就说:“吓死我了,我就想看看美女,我有错吗?没有啊。”
放松下来,赵杰才发现询问他的两名警察中就有个美女,心情一下子舒畅了。
看美女真是一件享受的事情。
“说重点。”傅松声面无表情地用指关节敲击桌面,“说一下你看到了什么。”
被沉重声响唤回神的赵杰瑟缩了一下:“就是那个美女死之前,我看到有个男的和我一样在偷窥他。”
“既然你看到了,为什么不告诉警方?”
“那我同事不就知道我是偷窥狂了?我还怎么在公司混?”
“你根本不用担心,你现在已经没在公司上班了。”夏渔安慰他,“而且你被杀了的话,你同事也还是会知道。”
赵杰:“……”
长得漂漂亮亮的,怎么这么不会说话。
他扭头冲着傅松声发火:“你们警察可以随便诅咒人民群众吗!”
夏渔为自己打抱不平:“我说的是实话啊,你自己做了这种事怎么可能不被人知道。”
赵杰:“我要投诉!这个警察侮辱我!”
傅松声:“……”
哪怕是犯罪嫌疑人也有权利提出异议,他示意夏渔先出去,换个人进来。
夏渔遗憾离开,换了个吉祥县分局的刑警。
她一出去,外面的警察对她肃然起敬。不愧是特调组的成员,一张嘴就能噎死人。
问询室里,换了人,赵杰的心情才好了些,他继续说:“那个男的头发挺长的,看起来就像是个搞艺术的。”
傅松声拿出了齐巧前男友的照片,“是他吗?”
赵杰点头如捣蒜,“对对对,是他,警官你们抓到他了?不对啊,我怎么没有听说。”
“他不是凶手。”
短短几句话,让赵杰的心情大起大落。他没想到他害怕的那个人竟然不是凶手。
“你再想想你还看到了什么,一点细节都不要放过。”傅松声低语,“谁来过齐巧家里,谁在她门口驻足,她和谁一起同行过……”
“我想起来了!”赵杰大叫一声,“那个女人,就是你们说的齐巧,我最后一次看她的时候,她身边有个男的和她一起走。”
傅松声:“那个男人长什么样?”
赵杰摇头:“我没看见。那个男的避开了所有有窗户的位置,我只能看到他的下半身。他穿得很休闲,看比例他应该不算矮。”
赵杰瞧了一眼傅松声,补充说:“比警官你矮一点。”
“你还记得他的衣服的样式吗?”
“应该还记得。”赵杰不确定,“他的衣服还挺好看,我还想模仿搭配,但是过去这么久了,我可能记不太清。”
记得一点是一点。傅松声出去把夏渔叫了进来。
赵杰不满:“怎么又是她?”
“如果你实在介意,我可以带你去现场认凶手。”傅松声给了两个选择。
赵杰:“……”
他妥协了。
被叫进来画画的夏渔:“!”
原来要让别人接受自己的提议,只需要再提一个更离谱的就行了。
记下来记下来。
赵杰开始描述衣服的样式,夏渔埋头画画画。不需要赵杰看,系统自动给她开出一个窗口,她画的和他说的相似度达到了90%,她才继续画下去。
画好后,傅松声拿去给赵杰看,赵杰瞪大了眼睛:“就是这套!一模一样!”
虽然没有看到脸,但有个服装就不错了。
谨慎起见,傅松声又问了一遍:“你确定吗?”
“我确定,那男的就穿这套,因为他衣摆的流苏还挡着我看——”声音到这里戛然而止,想到这是警局,后面的话他没有说下去。
傅松声拍下图像传给了姜兴生,接着他出去看吉祥县保存下来的监控。
凶手躲开了所有的监控,监控里只出现了齐巧。要不是赵杰在偷窥,他们甚至不知道齐巧的身旁还有一个人。
傅松声对吉祥县的警察说:“这套衣服并不常见,去问问路人,说不定他们有点印象。”
但是他不抱希望,毕竟真的过去很久了,只是随意一瞥根本不可能记住。而凶手在杀人之后肯定不会继续穿这套衣服。
不过可以暂定凶手偏好这种风格的衣服。
他给各个辖区的警察发了这张照片,希望他们能够通过监控找到相似的人影。
既然到了吉祥县,傅松声就顺便去找齐巧的父母。
齐巧的家境一般,但她聪明,高中就开始设计东西赚钱,积累了名气,在大学里她大放异彩,还没毕业就成了小有名气的设计师。
死的时候她才23岁,就已经在市中心买了公寓,因为父母不愿意去市里,她还能在老家给父母买房买车。
齐巧的事业正在上升期,最近她正接手了来自官方晚会的大单。不出意外,以她的能力,她会成为享誉全国、乃至全世界的大设计师。
所以当齐巧被杀后,吉祥县一开始把她的竞争对手列为重大嫌疑人。只不过因为她的死法和竞争对手的不在场证明,警方的调查陷入了死胡同。
直到第二具尸体的出现。
齐巧的父母看到警方上门,赶紧泡茶端水果,期待地问:“是有凶手的消息了吗?”
傅松声也不擅长面对被害人家属,但队里除了他都不是什么高情商的人,好不容易来了个新人,结果比方不言还差劲。
他正要按照总结的安慰模板说话,就听夏渔自信满满地说:“是的,我们已经查到了关键,很快就能抓到他了。”
她的语速很快,快得傅松声都拦不住她。
齐巧父母的双眼迸发出光亮,晶莹的泪光闪烁,齐母握住夏渔的手,哽咽着说:“好,好,太感谢了,真的。”
说着,她就要跪下。
夏渔眼疾手快地扶住齐母,那边齐父没人注意,他一下子就跪下来了。
傅松声赶紧去拉齐父,力气很大的他竟然拉不动看起来瘦瘦小小的齐父,他只好说:“是我们感谢你们才对,警方这么久都没有消息,你们能够耐心等待就足够让我们感激了。”
多的是跑来警局闹的家属,以前他还要一边查线索一边安抚受害者家属的情绪。
夏渔看着难得不知所措的傅松声,再看看被她拉住的齐母,想到要让别人接受就得提出更离谱的建议,于是她也做出一副要跪下的模样,把齐母吓到了。
齐母反过来拉她:“使不得,使不得。”
“你们要这样的话,我可以礼尚往来。”
不用拉,齐父就站起来了。
这对夫妻互相看了一眼,都忍不住笑了:“这位警察同志真乖啊,跟我们家巧巧完全不一样。”
他们家巧巧从小就有主意,很少和他们说笑,但他们知道巧巧是个孝顺孩子。
如果当时他们也去市里的话,如果他们去市里照顾巧巧的话,说不定她就不会……
想到这里,他们又开始难过了。
傅松声立马开口打断他们的施法:“齐巧有没有和你们提到过她的事情?比如她认识了什么人?”
齐母:“她和我们说过她交了个男朋友,不过没多久就因为性格不合分了。”
齐巧并没有告诉父母这个前男友出轨了。
“还有呢?提了一嘴的也算。”
“巧巧很少说她事业上的事情。”齐母感到抱歉,“我们也帮不上忙。”
傅松声表示没关系:“如果你们想起什么,可以联系我。”
从齐家出来,傅松声对夏渔说:“你不该对他们说那句话的。”
夏渔茫然:“哪句话?”
“你说很快就会抓到凶手——你不该给他们希望。”
傅松声深知不是每个案件都会被侦破。市局的陈年旧案已经堆积如山,悬案数不胜数。这还不包括已经抓到嫌疑人但证据不足的案件。
给了被害人家属希望,如果他们没有做到的话,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他们绝对不能随便给予承诺。
“因为这个案件一定会被侦破。”
夏渔很笃定。
在接触第一个受害者时,她的主线任务就已经刷新,变为了“死亡樱花案”。只要是任务,就没有完不成的道理。
“还逝者以真相,给生者以慰藉。不管怎么样我们都不能认输。”
说这话时,她闪闪发光,仿佛能够驱散所有黑暗和阴霾。
那句扫兴的话傅松声到底没说,让新人保持着这份热情与正直坚持下去,如她说的那样,总会有真相大白的一天。
*
前几位受害者都调查了一遍,轮到最后一位江知春。
江知春是一名法制记者,每天奔跑在基层,为百姓和真相发声。她不惧黑恶势力的威胁,报道了无数阳光背后的黑暗,在老百姓中有着好名声。
因此张局很关心这起案子。
当然,张局关心不仅仅是因为江知春的人品,更多的是因为她的死法。
和前面九个不同,江知春的身上有着明显的挣扎痕迹。法医推测江知春被注射安眠药后没有昏迷太久,她醒来后与凶手发生了冲突。可能在此过程中她抓伤了凶手,她的指甲被剪得非常短,不像前面几位死者一样圆润。
“还有一点,江知春的尸体旁边放着几颗巧克力。”
前面几位死者的尸体旁都没有出现过巧克力。
因为与前面几起案件有出入,所以一开始警方是单独调查江知春案。但尸检后,江知春体内的的安眠药和前几位的成分一致,妆容手法也是同一种类型,所以就并案处理了。
去江知春家之前,傅松声去买了水果。夏渔正疑惑着为什么这次要带水果,他们就在菜市场碰到了江知春的妈妈。
江知春父不详,哥哥失踪几年,与妈妈江满衣相依为命。江满衣以前是一名护士,退休后偶尔在菜市场卖菜。
“江姨。”傅松声语气恭敬地喊道,“我们想了解一下知春的事情。”
江满衣年近五十却已满头白发,她梳着利落的短发,布满皱纹的脸上依稀可以看出年轻时的好颜色,她的穿着鲜艳,即使丧女也不见伤感。
听闻他们的来意,她动作利索地收拾好了摊子,带着他们两个去了她家。
一栋老旧小区里,江满衣给他们倒了白开水,平静地问:“是有新的线索了?”
傅松声说了一遍他们的发现。
“我印象里知春没有和我说过这种事,她这个人只对新闻感兴趣。如果真的有人想要接近她的话,只可能是和她在调查的事情有关。”江满衣说,“那孩子经常以身试险,说不准就是为了报道这起案子被凶手注意到。”
她反过来给他们提建议:“你们可以看看她死前去过哪些地方,可能就是在这里遇到了凶手。她直觉比较敏锐,万一注意到凶手,完全有可能反向接近凶手。”
谈完正事,傅松声开始说私事了:“知春的事情,张局很抱歉。”
江满衣摆摆手,并不放在心上:“没事,知春遇害也不是他想看到的,让他别内疚,早点破案才是正事。”
“我会转告他的。”
江满衣“嗯”了一声,转而看向夏渔。
夏渔本来正在翻自己的日志,见江满衣看过来,她下意识地露出了乖巧的笑容。
江满衣平直的唇角弯了弯:“这就是夏渔吧,和张老头说的一样招人喜欢。”
这双眸子清透纯粹,像极了知春,但知春比她多了孤注一掷的坚决。
她摸摸夏渔的头发,“一定要保护好自己,没有什么比你自己更重要。”
像是在对夏渔说,又像是在对别人说。
从江家出来,夏渔才有机会问傅松声江家的事情,听起来张局和江满衣的关系很好。
傅松声无法告知夏渔,因为这是机密,是绝不能让别人知晓的秘密,他能够知道也是因为他和江知春的哥哥是好友。
他只能说:“他们一家都是英雄。”
是只有山河知道的英雄。
*
受害人都看了一圈,得到了不少的线索。
姜兴生去找齐巧的同事详细询问那个凶手的情况,陈寄书去调查江知春的轨迹,夏渔在办公室看她们十个人的社交活动。
这十位死者几乎没有交集,共同特点除了外表上的,还有性格上的。
从她们家人的表述和社交活动上看,她们都是积极乐观的。
哪怕是第二名死者贺莺,她被父母领导打压,被私生饭骚扰,被同事误解,被媒体抹黑,也依旧热爱自己的生活,努力追逐自己的梦想。
她也的确收到了回报,她即将在大舞台上唱歌,她的天籁之音即将被发现,她即将成为一颗璀璨的明星。
和她一起看资料的同事摔鼠标怒骂:“这凶手真该死啊!”
凶手偏偏选死者苦尽甘来的时间点,亲手摧毁了她们的未来与希望。
夏渔同意:“真的该死。”
关键时刻被杀,死者就算是做鬼也不会放过这个凶手。
得到她的附和,同事像是找到了宣泄口,大骂:“他怎么只杀女人,不杀男人?不还是欺软怕硬。”
“可能是因为他不喜欢男的?”夏渔说,“你看他挑的全是漂亮的。”
“……反正是变态。”
夏渔深有同感。
不过她想起来一件事,她把派出所的卷宗拿出来。她之前排除了一部分,现在还能再缩小范围。
首先是性格乐观向上,第二是目前单身,第三是在事业上有所发展。
最后圈定了几个人。
她打算去找傅松声汇报,半路又遇到了方不言。
他继续贴墙罚站。
夏渔继续略过他,但没想到她刚找到傅松声,方不言也来了。
方不言刚进来就看到她也在,迅速去贴墙,眼看着又要罚站,傅松声叫住他:“窃听器的事情调查清楚了?”
说到正事,方不言立马站直了,声音也不抖了:“找到了犯罪嫌疑人,我已经把他们带回来了。”
傅松声刚想让方不言和夏渔去,他刚起了个头,方不言肉眼可见地颤抖,肌肉都紧绷了。
“我和你去吧。”他无奈。
“等等,傅队,我发现了线索。”夏渔拦了一下,她把整理过的名单递过去,“这是我发现的疑似凶手的目标对象。”
傅松声看了看:“正好,你去接触一下这几人。”
夏渔是他们队里唯一的女性,而对被跟踪的女性来说,女警察才能放下他们的戒心。
夏渔扭头就走了。
等她一走,傅松声就问方不言:“你这是怎么回事?你以前没这么严重。”
方不言的脸涨得通红,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
“这样不行,你们是队友,之后相处的时间很多。”傅松声决定使用脱敏疗法,“这次就算了,后面的任务你们两个一起搭档吧。什么时候你能正常说话了,什么时候再换搭档。”
傅松声的话音一落,方不言呆住了,身体僵硬地立在原地,仿佛一推就能把他推倒。
傅松声不管方不言什么反应,径直往外走。
窃听的几个被关在了审讯室,傅松声一踏进去就觉得不对劲。
安装设备的一共有三拨人。
最先安装窃听器的是和银行抢劫案有关,他们担心夏渔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东西,所以就在她家里安装了窃听器和针孔摄像头,从数量上来看,他们安装的最多。但夏渔几乎不回家,他们都快忘记安装这东西了。
其次是见夏渔长得漂亮,心里有不轨的想法,安装了窃听器和针孔摄像头。
最后的人说是夏渔的男朋友交代他安,说女朋友太漂亮了,想监视她的一举一动,看她有没有出轨。
傅松声:“……”
逻辑上没有问题。
但是,“那个男朋友长什么样子?”
第三类摇头:“他戴了口罩和墨镜,应该挺年轻。”
“他说是你就安了?”
第三类理直气壮:“他给了一大笔钱,不是我也安。”
“……”
傅松声询问前两类人:“你们既然安装了针孔摄像头,发现后面还有人和你们做着一样的举动,你们不会觉得奇怪?”
第一类人:“我就想知道她知道了什么不该她知道的,哪管其他的?”
第二类人:“我就想偷看她,哪管其他的?”
也是稀奇。这三拨人安装的地点不同,要不是有摄像头,估计都不会发觉有其他人的存在。
“最后一个问题。”傅松声双手合十放在桌前,“你们为什么没有安装在卧室?尤其是想要偷看的你,为什么没安在浴室?”
第一类:“我们是有职业操守的。”
第三类:“她男朋友也不允许啊。”
第二类沉默不言。
全是假话。傅松声垂眸。
刚进来时,看他们的表情,他就知道这群人不是真正的嫌疑人。东西有可能是他们被指使安装的,也有可能是给别人顶罪。
走出审讯室,傅松声对方不言说:“把他们扔给派出所处理。”
派出所处理这种案件更有手段。
另一边。
夏渔跟着派出所的女警走访了几位女性,在她的提醒下,有一个敏锐的女性表示在案件发生前不久,那种被窥视的不适感确实消失了。
这位女性是名画家,在二次元圈大名鼎鼎,给很多游戏画过原画。
画家比较细腻,能够轻易察觉到他人的目光。她说在半年前,她察觉到被人跟踪,报警后一无所获。
“当时我还以为是我报警起了作用,过了几天就没有那种被跟踪的感觉了。”画家仔细回想,“再之后,‘死亡樱花案’的死者出现了。”
夏渔:“当时你周围有没有值得注意的突然出现的人?朋友,顾客都算,而且现在没有了联系。”
“那可就多了。”
画家当时还在低谷,朋友还好说,但顾客都换了一茬,手机里估计都没有记录了。
“说你印象深刻的,比较热情的。”
画家列了一堆人的网名,“他们有的可能把账号注销了。”
夏渔把衣服照片拿出来给画家看,问她有没有印象:“同种风格的。”
画家望着照片认真思考,还真让她看出来了:“这种风格的话,我好像看到过,就在我被跟踪的那段时间。”
*
最近灵感枯竭,画家想要画出令人叹为观止的画。她为了寻找灵感,大晚上出门准备去看日出。
虽然最近感觉到被跟踪,但是这么多天都没发现跟踪者,画家以为是自己多疑了,而且对她来说还是灵感更重要。
但是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人一定要相信自己的直觉,况且夜路走多了也会碰到鬼。
当听到后面响起脚步声时,画家的心都提起来了。
她的心跳跟随着脚步声而动,不急不缓的,一时之间她分不清到底耳边响起的是如擂鼓般的心跳声还是别人的脚步声。
绝望的时候,一道冷艳的女声在她头顶响起,在她听来宛如天使的歌谣。
女生问她:“需要帮忙吗?”
画家这才发觉自己不知不觉地坐在了地上,她的双脚发软,一点力气也使不上。
她抓住女生的手:“有人跟踪我。”
女生扶着她,四处张望,但什么都没看到。
女生:“我带你去报警吧。”
在去警局的路上,她碰到了一个少年打扮的男人,他戴着巨大的耳机,和她们擦肩而过。
夏渔:“你还记得那个人的相貌吗?”
身为近视眼的画家:“我没戴眼镜。”
“那个女生叫什么名字你知道吗?”
“她没陪我进警局,我不知道。”女生好心送她,画家也不好意思让别人继续陪自己。
夏渔把江知春的照片拿出来,问:“是她吗?”
意外的,画家摇头:“不是,虽然我看不清,但是那个女生是长发,发色很闪亮。”
这可就难到夏渔了。但是根据案子是个圈的定理,她把遇到过的女性照片都拿给画家看。
画家看一个摇一次头,直到翻到最后一张,她指着上面的人说:“是她!”
夏渔低头一看,是孟扶摇。
她和画家道别,如果想起什么就及时联系她。
回到市局,姜兴生也调查回来了。
“齐巧的同事说,那段时间她提过她遇到了一个很有趣的人,对方总是能够轻易发掘出她设计的理念。”姜兴生顺便把其他死者调查了一遍,发现她们有的遇到一个知己,有的遇到了理想型。
除了江知春,她只说自己在调查一件大事。
“江知春的同事最后一次见她时,她写下了一串数字,可惜没有一个人记得是哪几个数字。”
江知春极有可能是发现了凶手的踪迹,在独自调查的过程中,她成为了凶手的目标。
网络方面的勘查就交给了方不言,傅松声看向夏渔递过来的笔录。
他倒是没想到这和孟扶摇还有关系。
和领导打了电话,得到允许,两人开车去了看守所。
孟扶摇剪了短发,眼睛里终于有了光彩,精气神尚可。
听闻他们的来意,她回想了一下:“是有这么一回事,那天我半夜出门去和他们商量接下来的计划。”
因为她的身份见不得人,所以避开了人。但她没想到半夜还有人在街上晃,她只能跟在那个人的后面,等她先走。
傅松声:“所以那个脚步声是你?”
“应该是我。”孟扶摇点头,“但是有人跟踪她是事实,这种事情我有经验。”
跟踪者兴许是看到了她,也可能是不想恐吓已经吓破胆的画家,于是他往后退了,但没有退多远。
“以我的经验,跟踪者不可能轻易放弃,我当时也暗中观察着。察觉到跟踪者离开了,我就没有再关注了。”
“你和跟踪者打过照面吗?”
“没有,我们两个都见不得人,互相避开了对方。”孟扶摇很诚实,“但是据我的观察,跟踪者并不成熟,不是说他的跟踪技巧不成熟,而是他有点恶趣味,偶尔会恐吓被跟踪者。”
所以不是凶手露出了马脚,而是他故意让死者察觉到被跟踪,想看看死者的反应。
傅松声想起来夏渔划的重点。十名死者都是积极向上的,哪怕发现被跟踪也不会被吓到,而是想要揪出跟踪者。
而画家被吓破胆,他觉得那种表情不好看,所以把画家排除了,重新开始物色目标。
“你说,那个凶手有没有可能放弃画家,想把你作为下一个目标?”夏渔突发奇想。
孟扶摇完美符合凶手的标准。
孟扶摇一愣,突然她轻轻笑了笑。
夏渔:?
面对夏渔的不解,孟扶摇没有收敛笑意,她继续笑:“只是觉得在我计划谋杀的同时,也有人计划谋杀我,有点讽刺。”
现在的她没有想着干脆死了算了,毕竟孟清溪说过要让他们好好爱自己。
“不过你的担心是多余的。”孟扶摇自嘲一声,“凶手选择的目标都是些干干净净的女孩子,我不一样。”
傅松声缓和语气说:“你和她们唯一的区别是当时的你心怀死志。”
“傅警官你不用费心思安慰我,我已经和自己和解了。”
孟扶摇将额前的碎发别到耳后,如她所说,她的神情流露出从容,接受自己所有的过往。
再糟糕的过往都只会让现在的她更加强大。
回到正题,孟扶摇说:“因为担心那个女生,我暗中观察的时候,发现有个人偶尔会出现在她的周围。”
她指了指那张照片:“风格是一样的,但是那个人很谨慎,从没有让我看到过脸。我只能估测他的身高和身材。”
傅松声感谢她:“你帮了大忙。”
关于这个凶手的侧写能够更加完善了。
凶手的性格很明显了,他对目标的挑选到了严苛的地步。性格要稳重,不能一惊一乍,要有自己的事业,最好是在上升期。
他对女性有种偏执的爱。
偏执到要将她们杀害,保留着她们最完美的一面。
纯粹的变态,完全搞不清楚他的犯罪动机。
唯一的不同是江知春。
他杀掉了江知春,留下了巧克力。
可江知春并不喜欢吃巧克力。
巧克力有什么寓意吗?为什么单单给江知春留?江知春知道了些什么?
一个又一个的疑问涌上脑海,傅松声喝了口茶压压。
“对了,在你家安装东西的犯罪嫌疑人被抓到了。”傅松声说了一遍那几个人的口供。
夏渔呆滞了。
她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警察,有人安装东西就算了,还不止一两拨。听傅松声的语气,这还是面上的,更深的他没挖,估计挖不出来。
他们图什么?
傅松声也想知道,他劝说:“那间房你别回去住了,紫藤花园安保系数高,你不住警局就住那儿吧。”
夏渔犹豫了,那里毕竟是她的出生地,她对那里有感情。
直到谢执给她发消息。
【万能的ATM:今晚想坐什么车回家?[图片]】
【夏渔:粉色那辆!我可以开吗!】
【万能的ATM:可以,这辆车的性能很好,拿去赛车也完全没问题。】
区区出生地,怎么比得上赛车的诱惑。夏渔果断把出生地抛在脑后。
下一秒,像是赶趟似的,邻居也给她发消息。
【厨子:今晚吃什么?】
她哥哥也会做饭,这位邻居的地位已经没那么重要了。
【夏渔:我暂时不在那里住了,我要回家住。】
【厨子:你家在……?】
【夏渔:紫藤花园,你好像进不来。】
顾泽漆:“……”
他确实进不去。
紫藤花园的住户非富即贵,像他这样的,即使买得起,也很难融入其中。
不过根据他的调查,夏渔分明是孤儿,没有任何背景的她怎么住得上紫藤花园?
他陷入沉思。
这边,傅松声听说夏渔哥哥要来接她,放下心来。
不过还是忍不住告诫她:“案子不急于一时,陈寄书还在调查,有进度我会打电话叫你。”
夏渔表示明白。
现在的她已经坐上了拉风的粉色跑车。
傅松声立马转了话锋:“适可而止,我不想去交警队捞你。”
夏渔刚想做保证,谢执就代替她回复说:“不劳傅警官费心,捞人也轮不到你。”
傅松声:“……”
你这是默认她要被罚吗?
这辆车的性能确实很好,夏渔刚松开踩着刹车的脚,粉车就像一支箭一样飞了出去,一下子就把傅松声甩在了后头。
夏渔瞧了一眼限速,设定好后开始自己的赛车之旅。
很快到家,谢执的头发一点没乱,他甚至还能替夏渔整理乱飞的刘海,说:“下次带你去赛车场,体验真正的赛车。”
夏渔双手举起:“好耶。”
晚饭还是谢执做,他很了解她的口味,狠狠地抓住了她的胃。
晚饭过后,他在客厅处理公事,夏渔在看今天的日志,整理好线索,明天才好开始。
客服默默探头了:【检测到亲亲正处于闲置状态,亲亲要体验时光机吗?】
对哦。她就说她忘记了什么,原来是新功能。
今晚上暂时没事,夏渔决定使用。
客服:【亲亲要设置哪个时间点呢?】
患有选择困难症的夏渔:【随机。】
想了想,她补充:【最好和案件有关。】
客服:……你真的我哭死。
第28章
换地图就跟做梦一样。
眼一闭, 再次睁开眼时她已经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
她站在巷子口,后面是无尽的黑暗,前方是一片灯火酒绿, 霓虹灯闪烁, 笙歌阵阵。
【你因为过于思念父母, 离福利院出走。不认识路的你跑到了鱼龙混杂的城中区, 这里是黑恶势力聚集的地方。】
夏渔:!
她透过路边商店的玻璃窗看到了自己现在的模样, T形衫加背带裤, 一看就很小学生,估计现在的她不到十岁。
【和平市在十几二十年前被称为罪恶都市,这里是滋生犯罪的摇篮。这种可狱不可囚的机会不多,无数通读刑法之人在和平市展现自己,做大做强, 日子过得越来越有判头。】
【你误入此地,引起了可铐之人的注意。打小就机灵的你决心用自己的智慧逃出生天!】
夏渔持续感叹, 不愧是被无数玩家交口称赞的高分乙游!紧张又刺激的标语是一点没错啊。
她戳客服:【所以和我现在侦办的案件有关吗?】
客服:【……有, 请自行探索。】
有客服这句话, 夏渔就安心了。
她打开地图, 自己所在的位置离警局挺远的,跑过去不现实。
正当她沉思的时候, 有个小男孩走到了她的面前, 问:“你是迷路了吗?”
夏渔闻声看他, 这个小男孩长得有点眼熟。
既然眼熟,那肯定是关键人物。
于是她点头了。
猎物只有一个, 但当这个小男孩出现后, 其他视线纷纷收回,像是不愿与他争夺。
小男孩长着一双大眼睛, 抿嘴笑起来的时候显得极为天真无邪,他向她伸出手说:“我带你出去吧,这里的路不好找。”
夏渔没有握上去,只是跟在他的身后。
似乎是在获取她的信任,或者是为了不让她发现自己在带她转圈圈,小男孩一直在试图和她聊天。
“你是一个人?你的父母呢?”
“我应该是孤儿,父母早逝。”
“好巧,我也是孤儿。”小男孩低着头,略带伤感,“但我只有一个妈妈。”
玩了这么久的游戏,夏渔自觉已经很会安慰人了:“没事,说不定你爸爸不做人呢,没爸比有爸好。”
“……”小男孩哽住了,“你很会说话。”
夏渔语带自豪:“我也觉得。”
小男孩:我没在夸你。
夏渔看了看自己的任务,现在轮到她发问了:“你妈妈怎么去世的?”
小男孩:“……”
他想杀人的心都有了。
于是他笑容灿烂地问:“你能闭嘴吗?”
夏渔:?
她看了一眼自己的小地图,在发现小男孩把她带得更深之后,她停下了脚步。
小男孩回头,眼睛里闪着异样的光芒:“怎么了?”
“你是这里的人?”夏渔怀疑,“怎么越带离大路越远?”
“这里出去更近。”
“真的吗?我不信。”
小男孩睁大眼睛,力显无辜:“我怎么会骗你?”
夏渔:“你这句话就是在骗人。”
“……”
“我真的很讨厌你。”
小男孩脸上的笑意不变。
下一秒,夏渔感觉到眼前一黑。
红色充满屏幕。
夏渔被弹出了时光机。
夏渔:?
她点击回放。
【你的话语让小男孩恼羞成怒,本来想让你无痛死亡的他决定直接把你杀了。】
【你死在了那个夜晚。】
夏渔:?
这不对吧,这不是时光机吗?为什么她还能死?
客服:【亲亲,时光机只有一个存档位,建议优先保护自己哦。】
夏渔:懂了,下次先下手为强。
进入时光机。
又是那个小男孩,又是那个地方。
夏渔扑过来,把那个男孩撞倒在地,狠狠踢了几脚才解气。
周围的人都被她的举动整懵了,打量着她的穿着和脸,确信她不是本区人后,纷纷起身。
夏渔数了数人头,再想想自己身处的位置,确信自己打不过后,她拔腿就跑。
#识时务者为俊杰#
激烈的追逐战开始了。
夏渔凭借灵巧的身手,躲过了每一只手。有只手差点就碰到了她的头发,她愣是拐了个弯。
在路过一个小巷口的时候,一只手猛地伸出,将她拽了进去。
后背抵上冰冷的墙壁,口鼻间是刺鼻的烟味。
以她现在的身高,属实看不清对方的脸。
夏渔没急着读档,她继续观望。
等其他人跑远了,拽住她的人才把她放下来,他半蹲下来,食指竖起来示意她安静。
他用气音和她交流:“小姑娘,我会带你出去,你别说话,可以吗?”
他蹲下来后,夏渔发现他也有点眼熟,就是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于是夏渔轻轻点头。
他很熟悉这里的路线,七拐八拐后带着她离开了这片区域。
即将送她走的时候,他再次蹲下,七彩的霓虹灯将他的脸分割成一片一片的,他胡子拉碴,但眼神清明。
“我知道你很聪明。”从她反击时他就看出来了,不然他不会这么早出手。
“听着,忘掉这里的事情,不要和任何人说,更不要报警,听懂了吗?”
听是听懂了,夏渔问:“为什么?”
他轻轻拍拍她的脑袋,像是在看自己的孩子,眼神慈爱又悲切:“你不需要知道,你只需要忘掉一切,然后好好长大,做个好人。”
夏渔没在列表翻到他,只好问:“你叫什么名字?”
“有机会你会知道的。”
他没有说太多话,推着她的背将她往前推:“走吧,不要再迷路了。”
*
剧情到这里结束了。
夏渔刚出来还有点发懵。这样就结束了?她还什么都没来得及调查。
或许刚才站在巷子口的时候,不应该进去那片区域,而是应该往后退。
她想要再次点击,却发现按钮灰了。
客服:【亲亲你好,时光机有cd哦,cd为一天。】
夏渔:“……”
好吧,这口气她暂时忍下来了。
她起床准备去上班,虽然才六点,但问题不大,她现在有满腔的疑问亟待解答。
谢执比她起得更早,他正在客厅里敲着键盘。见她过来,他合上电脑,问:“怎么这么早就醒了?”
“睡不着。”
接过他递过来的热牛奶,夏渔随口问:“哥哥,你知道和平市曾经被称为罪恶都市吗?”
谢执:“众所周知。”
懂了,夏渔现在已经完全明白了,怪不得她明明推了主线,但游戏进度却还停留在最初。
原来如此,想要通关的话就得扫清毒瘤,还和平市一个晴朗的天空。
“无法逃脱的你”原来是这个意思啊,所有罪犯都无法逃脱,她才能完美通关。
她已经全部搞明白了!
客服:……我觉得你不是很明白。
因为时间还早,夏渔没让谢执送,她自己开了辆机车走。
还是老地方,夏渔停下来买蛋糕。
霍奶奶笑呵呵地开火。
“奶奶,你这么早起来摆摊了。”
“有的孩子上学早,他们爱吃这个。”
今天的霍奶奶多带了材料,她一边做一边说:“你今天也这么早上班,工作很辛苦吧。”
“还好,我还蛮喜欢的。”夏渔想起来队里有几个不爱吃甜的,“奶奶,这几个少糖。”
“好。”
再次提着一大包蛋糕,夏渔警惕地朝四周看了一圈,总感觉有人在看她,不会又是上次那个全副武装的人吧?
“放心好了,那孩子不常来。”霍奶奶见她这样笑得乐不可支,“而且今天我带够了,不用担心。”
那就是她多疑了。
夏渔没太在意,她去了局里,给值班的同事送了蛋糕后,回到自己的办公室。
她没有注意到沙发上躺着一个人,把蛋糕往桌上一放,就去档案室调档案来看。
栗子蛋糕的香味充满整间办公室。
傅松声在沙发上睡了几个小时,迷迷糊糊中闻到美味的香气,听到书页快速翻动的声音,他迅速睁开眼。
夏渔正坐在办公位上,刷刷刷地翻着泛黄的纸页,速度之快让他担心书页会被她弄破。
他抬头看钟表,还不到七点,她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披上外套,傅松声走到她的面前。
夏渔惊了一下,这人什么时候来的?她怎么不知道?还是说通宵查案?
傅松声已经拿起她看过的卷宗,发现她看的全是十几二十年前的恶性案件,发生在城中区的恶性案件。
和平市曾经被称为罪恶都市,像是孟清溪被拐,甘宏富杀人都发生在这一时期。
十多年前,和平市换了市长后,新市长雷厉风行地开始打击黑恶势力。可惜该势力树大根深,无法无天,新市长以命相博也只换来了片刻的安宁。
如今的和平市并非像它名字一样和平,而是暗流涌动。
接过夏渔递过来的蛋糕,傅松声问:“怎么想着看这个?”
因为时光机给出了答案。夏渔想,以系统的算法,应该不会无缘无故把她送回那个时期,肯定是有理由的。
说不定正在侦办的案子就和那个时期有关。
夏渔脑子里的想法很多,但最关键的只有一个:“我们好像还不知道这起案件的凶手的犯罪动机是什么?”
是的,至始至终他们都不知道凶手的犯罪动机是什么。
是什么促使和刺激凶手走上这条路?就算是天生的反社会人格,也该弄明白他为什么单单针对女性?不,应该说是为什么就对女性情有独钟?
在他过往的经历中或许有这么一名女性,他爱她又怨她,所挑选的目标带有她有或者没有的东西。
而因为这种经历,他始终认为自己的行为是正确的。
但这只是傅松声做的一种没有根据的推测。
“从他的穿衣风格、案前准备等方面来看,他的心性应当不太成熟。”傅松声说,“他对人和事物缺乏理解,有着错误认知。也许是教育问题,也许是所处的环境恶劣,也许两者皆有。”
他的目光移到夏渔正在翻看的卷宗上,说不定真能从中找到蛛丝马迹。
夏渔看了一早上的陈年旧案,对过去有了一些认知。
过去的和平市武德充沛,当街枪杀都是小事,动不动的帮派火并数不胜数。
幸亏有新市长的到来,虽然没有完全清除毒瘤,但大庭广众之下的犯罪好歹是被挪到了黑暗之中,百姓的生活才能逐步走上正轨。
在时光机里,她遇到了两个人。
一个一看不是什么好东西的小男孩,一个看起来是个好人的大叔。
线索或许在他们两个身上。
剩下的下午再看。
夏渔去食堂吃饭,碰到了其他同事。
同事们纷纷关切她:“像这种不是仇杀又不图财的连环案件最难侦破了。”
什么都不图就无法锁定犯罪嫌疑人。
确实。像是第一个案子,很明显就是仇杀,就是凶手的身份有点隐蔽。
“你们的压力大了。”同事叹气,“现在网上议论纷纷。”
这起案件已经有十名死者遇害,尸体都是在公共场合被人发现,其中好几位死者小有名气——网上议论很正常。
夏渔拿出手机看。
“死亡樱花案”的词条下有几十万评论,这起案件比他们想象中的更受关注。
评论有好有坏,有善良的有恶毒的。
有心理阴暗的人觉得铁定是死者做了什么不干净的事情被报复,或者干脆就认定死者们都不是好东西。
理所当然地被骂了。
也有分析长帖。
字太多,夏渔直接看开头和最后。大概是觉得凶手受了情伤或者被女人抛弃,才想着要报复女性。
有评论提出异议:【可是听说那些女性死的时候漂漂亮亮的。】
帖主回答:【又恨又爱,虐恋情深呗。】
很好,全是些捕风捉影的话。
根据傅队的侧写,凶手心性不成熟,包括性心理的不成熟,他不会因为两性关系就杀人,只可能是别的诱因。
吃到一半,傅松声也来了。
夏渔往他后面看了看:“怎么只有你一个?”
傅松声打的饭菜不多,刚刚能够吊着命。
他坐下来,说:“还在调查。”
陈寄书在调查江知春的行动轨迹,其他人则是调查死者的人际关系。
死者不是在家里被带走的,根据大家的推测,死者是主动跟着凶手走的——监控里拍不到凶手就算了,怎么可能连死者都拍不到。只有可能是凶手带她们避开了摄像头。
能做到这一点,凶手和死者之间肯定是熟识的。不管是社交软件还是线下,他们之间一定有接触。
不仅如此,凶手如此熟悉摄像头的位置,也跟踪了死者这么久,说明他在附近徘徊了很久,总会有人看到他的。
即使想不起来,也应该有印象。
“傅队,我有个疑问。”
夏渔刚刚听同事七嘴八舌地说着这起案件时,从中获得了一些想法:“凶手是怎么选取目标的?你看死者所处地点各不相同,凶手选择目标也有范围和方式吧?”
不是仇杀也不图财,凶手为什么会选择这几位死者当做目标?符合他下手标准的对象并不少,为什么会是这十位?他是怎么进行的挑选?通过什么方式选中死者?
总不可能是路上看到一个就观察一个吧。
“他的作案时间是三月一次,这三个月也包括了挑选时间吧?”
傅松声停住了。
这个问题他们其实想过,但是十位死者并不是全都在网上有名声。
比如第五位死者,一名年轻教师,她为人热情又负责,再加上教得好,家长和学生都很喜欢她,领导对她也多加赞赏。
但也局限于学校。
凶手是怎么挑中她的呢?
像是想起了什么,傅松声几口吃完饭菜,往自己的办公室走去。
等夏渔刨完回去的时候,傅松声正在打电话给姜兴生他们交代什么。
夏渔继续看自己的卷宗。
看的过程比较提神,很多无法解决的重案悬案几乎都发生在这个时期。
功夫不负有心人,夏渔终于在档案上看到了熟悉的陌生人。
【丰昌,38岁,暴力犯罪团伙小头目。在著名清洗行动中,被警方击毙。】
照片有些失真,但夏渔认得出来他就是那个送她出来的大叔。
他的眼神凶恶,有一条长长的刀疤贯穿左眼,面目狰狞。
他当时是这个表情吗?
夏渔不确定。他和那个男孩相比,她竟觉得他更像一个好人。
她继续往下看。
击毙丰昌的警察是张秋山,有点耳熟的名字。她搜了一下,是和平市市局现任局长。
词条上说他在十年前的那次清洗行动中立了大功,又在之后的各种扫黑除恶行动中立下汗马功劳,于五年前被任命为公安局局长,当时年仅43岁。
先记一下,以后或许会用到。
夏渔把丰昌信息导入日志,继续往下看。但都没有关于那个男孩的案件,没有拐卖没有虐童,更没有利用儿童杀人的案件。
也有可能是没有记载。
看了一下午,眼睛有点涩。
夏渔打算出门买眼药水,顺便问问队长喝不喝咖啡。
正在用电脑的傅松声:“喝,顺便给我带一瓶风油精,麻烦你了。”
看着他疲惫的眼神,夏渔肃然起敬。这是个狠人,用风油精提神。
不过他没有抽烟倒令她很意外,她看的悬疑类小说里都提到主角爱抽烟,因为这样可以提神。
不抽烟不喝酒是个好品质,希望傅队继续保持。
去药店的路上,夏渔又感觉到一道窥视的目光,她回头看,没有人。
沉思片刻,她去买了东西回局里。
幸好她多买了几杯咖啡,其他人也回来了。
把咖啡放到每个人的桌前,五个人开了个小会。
姜兴生先汇报:“按照傅队你的要求,我去询问了死者的同事或学生,他们谈到自己确实在网络上提到过死者。”
比如齐巧的同事,他给群友提到了齐巧,说她能力又强又好看,可惜性格太强势不适合当女朋友。
第五名死者的学生则是在群友吐槽的时候,吹嘘自己有个好老师。
凶手就潜伏在其中,根据群友的说法,先大致筛选一些目标,之后在详细观察中再筛选目标,选定一个自己较为满意的。
选定目标后,他开始接近对方,获取对方的信任,让对方自愿跟着自己去某个地方,接着在那里将死者迷晕。
做这一切时他没有让死者感受到死亡即将来临,所以死者都是安详的。
最后他对尸体做了防腐处理,给尸体换装,把尸体放在樱花树下。
然后又开始新的一轮观察。
“嗯,你发来的群我都进去看了一遍。”傅松声一下午都在群里潜伏,最后他圈定了一类群。
“他们都在某个游戏群里待过,这里面很多都是年轻人,说起话来无所顾忌。”
短短几个小时,他都摸清了群里时常发言的人的性格,知道他们的家境,有的三言两语就暴露了自己的家庭住址。
“有名死者也在这个群里待过。”
傅松声把群名和一些聊天记录投影出来,夏渔认真看了看,然后陷入沉思。
“他们提到的这个漆神是谁啊?”上了年纪的姜兴生不玩游戏,他看群友经常提到同一个名字,不禁发出疑问。
坐在夏渔斜对面的方不言知道:“是一个游戏主播,粉丝很多。”
他上前去找出“漆神”的照片,也投影出来。
屏幕上的青年有着一头清爽的碎发,神采飞扬,长相秀气。他穿着日系风格的衣服,打扮得少年感十足,仿佛还在读高中似的,半点看不出他已经26岁,和傅松声是同龄人。
傅松声:有被冒犯到。
但是……
望着这个“漆神”,所有人越看眉头皱得越紧。
这个人,怎么那么符合他们对凶手的侧写?
陈寄书则是看向了夏渔,见后者也是一脸深思,他懒洋洋地开口:“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他现在住你家隔壁?”
所有人:!
第29章
见所有人看过来, 夏渔沉重点头:“是啊,他住我隔壁。”
陈寄书:“我记得你搬来那里没几天,怎么看起来和他很熟悉的样子。”
“之前就认识了, 就在安乐镇, 当时他说他去旅游。”
夏渔把不久前的事情说了一遍。
傅松声也想起来了, 当时和夏渔一起接受盘问的就是这位游戏主播, 顾泽漆。
江知春的尸体是在城信县附近被发现的, 而顾泽漆当时也在城信县。根据他的轨迹, 他极有可能正在物色新的目标。正好夏渔路过,他就将目标换成了她。
从安乐镇到和平市,得多么恰巧才能成为夏渔的邻居。
夏渔本人非常符合凶手的标准。
除了不是单身。
“哦,当时在安乐镇他问过我有没有男朋友,我说我没有。”
所有人:“……”
好, 现在完美符合了。
夏渔和谢执的关系瞒得很好,哪怕是他们, 当初也以为她单身, 谁能想到她这么早就订婚了, 对象还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哥哥。
就算是凶手调查到这里, 也只会认为他们关系不错。
“其实之前我觉得他过分热情,疏远了他一阵子。”夏渔难得感到羞愧, “但是他会做饭。”
所有人:“……”
一顿饭就把你收买了, 你是一点都不怕他在饭菜里下毒啊。
说不准前头的死者就是吃了掺了料的饭菜昏迷了。
姜兴生感到一言难尽:“你要真饿了, 我们队的都会做——尤其是傅队,以前家里开餐馆的, 就是没时间。”
夏渔:。
没时间还说什么!
傅松声开始分配任务:“姜哥你和陈寄书去调查一下这个顾泽漆, 夏渔你写一下你们相处过程中他的言行。”
虽然记不太清楚了,但没关系, 她有故事回放,直接把上面的内容抄下来。
抄写的过程中,她的心逐渐平静,这不妥妥的凶手预备役吗!
尤其是这句:花很美,可惜会枯萎,美丽不在,如果能把它做成书签就好了。
想想那些漂亮的女孩子,不就是被凶手做成了书签或者标本吗?
再仔细想想,回到和平市后,她房间里搜出窃听器,离开出生地后,她隐隐约约察觉到被跟踪……
她不会真被当做目标了吧?
傅松声看完她的内容,转给了方不言看,问他:“你有什么看法?”
方不言将目光凝聚在傅松声背后的白板上,尽量做到眼神不偏离地说:“我可以查他社交软件的登录地址。”
顾泽漆是个游戏主播,他在观察死者们的时候说不定也在直播,可以通过他的游戏账号查一查他的登录地址。
“他好像经常直播。”
夏渔也想到了一点,她点开他的游戏账号,他几乎都是直播,没有剪辑后的视频,她说:“可以通过他的直播背景,看看他是否换了地方。”
那天她看他的弹幕说他已经一个月没有开直播了,联想到上一位死者的死亡日期,刚好可以对上——因为忙着杀人抛尸。
*
姜兴生调查得很快。
他念着打听来的消息:“顾泽漆是个孤儿,在福利院长大。我和院长打听过,院长说顾泽漆为人乖巧,连一只鸡都不敢杀。”
夏渔:不对吧,那天还杀鱼来着?而且这个游戏怎么那么多孤儿?
姜兴生继续说:“因为这个院长的神情不自然,我就追问了他几句,你猜怎么着?”
“顾泽漆会杀鸡?”
“……他不常在福利院。院长说他从小就有主见,常常跑出去,有时候几天都不回来。福利院穷,没精力找他,只要他没死就问题不大。”
姜兴生停顿了一下:“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福利院所处的位置。”
夏渔随口一答:“在以前的城中区?”
姜兴生:“你怎么知道!”
夏渔:?
还真是?
她只是刚好去过那个地方,果然兜兜转转都能对上。
“在城中区附近,但也差不了多少。当年的城中区多混乱啊,说不准他跑出去就是往那里钻,这么小的年纪很容易学坏。”
顾泽漆住在那附近,没有父母教导,书又念得晚,教育延迟,环境恶劣。
所有的侧写都对上了。
恰好方不言也查到了东西:“队长,我查出来了。他的ip地址一直在变动,和死者所处的位置一致。”
现在顾泽漆成为了头号嫌疑人。
但问题是,证据呢?
他们不清楚他的犯罪动机,没有找到凶器,没有直接证据证明他杀了这十名死者。
“要不,让我来?”夏渔兴致勃勃地提出建议,“他不是把我当目标吗?我们直接钓鱼执法!”
她觉得她的建议很有可行性,但是被毫不留情地否决了,还是全体否决。
夏渔很不理解:“你看又没有证据,就算传唤他没过多久他就离开了,到时候还打草惊蛇。”
“我们没有这种卖队友的风气。”傅松声打断了她,让她不用再提,“不管是你,还是方不言,我都不会让你们涉险。”
被提到的方不言脸一红。
夏渔:“但是不抓到他的话,他还会作案吧?”
“我们有两个月的时间。”傅松声试图让她打消目的,“而且既然他把你当目标,就不会轻易更换,只要我们在这段时间保护好你,他自然会露出马脚——除非他发现你不符合他的条件。”
对,她还得把自己订婚的消息捂严实了,不然他换人他们都找不到他。她哥哥出现那天他应该不在吧,看后续他的态度是不在的。
“傅队,死者都是被带去某处被杀死的吧?”
“是这样。”
既然是被带去了他的秘密基地,至今还没被发现,那么她完全可以假装被带走,到了那个基地发现他的罪证后再反杀他。
完全可行!
在夏渔思考要不要先斩后奏时,傅松声似乎是了解到她的想法,冷着脸说:“不服从命令、擅自行动的后果你知道的。”
夏渔诚恳地回复:“但是你也不知道我是被带走还是主动跟着走的吧?”
所有人:“……”
还得是你。
还是姜兴生私下拉着她说:“上回不言就是仗着自己曾经是特警,没和我们打报告,自己一个人赤手空拳地去和凶手搏斗,结果受了伤,所以傅队才把他送去隔壁帮忙。”
不言?夏渔看了看列表,哦,是她一个组的同事,他的存在感太低了,她都记不住名字。
但是问题不大,夏渔反过来劝说:“我不一样,我很强。”
而且她是玩家,真打不过读档就完事了。
姜兴生:“……”
你这小年轻怎么那么虎啊。
想到她曾经的壮举,他又沉默了。
“姜哥你和陈寄书再去查一下他的行程,方不言你查查他的经济支出,安眠药不是他能够轻易弄到的。还有死者身上穿的衣服,用的化妆品,也需要他购买。”
傅松声打算拿着照片去问问孟扶摇和赵杰,看他们对这个人有没有印象。
没有分配到任务的夏渔指了指自己:“那我呢?”
“你待在局里哪里也别去。”傅松声是真怕她会擅自行动,“到点了就让你哥来接你,或者就住宿舍。”
“这不是还有两个月嘛。”
“那你继续看陈年旧案吧。既然顾泽漆是那里的人,说不定你能从中找出什么线索。”傅松声随便给她一个任务,临走前还示意方不言看着她。
方不言:QAQ
*
等傅松声他们一走,没一个小时,夏渔看都没看自己的透明人同事,收拾好东西就要走。
“等等!”方不言按着自己紧张得快要蹦出来的心脏,“队长说让你别轻举妄动……”
夏渔安抚地送给他一颗幸运糖果:“你放心,我有分寸。”
她都把任务奖励的糖果送给他了,再不放她走就不礼貌了哦。
她转身就要走,却被方不言一把握住手腕。
全身的血液都集中到了左手上,方不言用尽自己毕生的勇气拉住了她,像是烫手山芋,但是他不敢放开。
他的声音不住地颤抖:“不、不可以走。”
她是凶手的目标,万一她一出门就被凶手杀了怎么办?而且她家里那么多摄像头,针对她的不一定只有本案的凶手。
要是她死了,他该怎么和队长交代。
看着全身都在发抖、仿佛她欺负了他一样的方不言,夏渔短暂地陷入了深思。
糖果已经不管用了吗?
不对,她的糖果好像从来没有管用过。
但是他的力气很大,她根本挣脱不了。
她只好在原地坐下。
方不言已经抖得不行了,但还是没有放开她。
行吧,夏渔继续翻陈年旧案。
城中区当年也是著名的红灯区,无数年轻女性被骗、被拐到这个地方,她们无法逃出去,只能被迫接客。
但无论是哪种资本家都是不做人的,一旦她们容貌不再、客人减少,就会被赶去当苦力。如果是生了病,那更是治都不会治,直接拉去埋了。
十年前的行动中部分人贩子被抓捕,警方解救了无数被强迫的女性,她们如今在政府的帮助下开始了新的生活。
夏渔用手肘戳戳方不言的腹部,问他:“你说凶手有没有可能从小目睹了黄色交易,所以对女性又怜又怨?”
他的目标全是与这类女性截然相反的对象。目标有自己的事业,单身,没有感情纠葛,最重要的是积极向上——城中区的女性是不会有这种情绪的,绝望已经淹没了她们。
方不言被她戳得往后一缩,手猛地松开又猛地握紧,说起话来磕磕巴巴的:“是、是吧。因为这种情绪,所、所以他才会尽量保留死者最美好的一面。”
夏渔:“你查到了什么?”
提到案件,方不言的精神状态终于正常许多了,他将鼠标光点移动到密密麻麻的数据上,说:“顾泽漆每个月都会从银行里取出一大笔钱,因为是现金,无法追踪去向。他很少在网上购物,几乎都是在线下,而且用的全是现金。”
嚯?这么聪明。
那想抓到他的把柄很难啊。
把这点记下,夏渔继续往下看。
城中区,小男孩。
她用另一只手捏着下巴进行思考,那个小男孩看起来比她就大那么一点。
而且眼熟。
她豁然开朗,那个小男孩不会就是顾泽漆吧?
夏渔坐不住了,她想要再使用一次时光机,可惜还在cd中。她找了一下氪金的渠道,发现竟然无法氪金。
她给客服提建议:【我觉得时光机可以添加氪金渠道。】
【时光机不是我们的主推玩法。】客服礼貌回绝,【剧情线不好修改。】
行吧。
差不多到点了,夏渔晃晃手腕,示意方不言可以松开了。
“我让我哥哥来接我。”
方不言迅速放开,迅速后退,背对着她。
夏渔没在意他,她拿起手机,给万能的ATM发了消息。
【夏渔:这几天暂时不回来了。】
ATM直接一个电话带过来,开口就问:“谁对你说了什么?”
夏渔:?
他怎么每次都这个反应?
夏渔思考要不要告诉他,想了想还是放弃,万一他也不同意怎么办?
于是她回答:“案件相关,不便透露。”
“但是那个地方很不安全。”
“没事,已经抓到了犯人。”
“……我搬过来和你住。”
“不用了,我就住几天。”
话说到这个份上,谢执没有办法改变她的想法,只能说:“有事给我打电话。”
夏渔应下了。
回到出生地的时候,夏渔先往旁边一瞧,看不出来有没有人在。
但她刚拿出钥匙,隔壁的门就打开了。
顾泽漆从门后缓缓走出来,他的发型蓬松,脸部轮廓线条柔和,穿着随意的白衬衫,搭配着坠有流苏的休闲裤,从头到脚都非常符合凶手的风格。
看到她时,他露出大大的笑容,有种不经意的少年感。
这笑容也跟那个小男孩的一样灿烂。
她刚回来他就出门,不是在等着她她都不信。当然也有可能是他一直在跟着她,发现她快到家后快她一步先进门。
他开口问:“警察小姐怎么回到这里来了?”
按照他们的推测,他这个时候应该已经调查完她了,把她列为了目标,所以她说家里人肯定是不行的,于是她说:“和哥哥闹了矛盾,被赶出来了。”
很好,不愧是她。这样子就算他看到了谢执也只会把他当她的哥哥,不会往其他方面想。而她说被赶出来,谢执没来找她也情有可原,她不回去更是有理有据。
哇,她怎么这么机灵啊。
但是顾泽漆的表情和她想象的不一样,他握紧了门把手,反问:“你有哥哥?”
“是有一个。”保险起见,夏渔没有说他们没有血缘关系。
他额前的碎发散了几缕下来,语气带了几分恼意:“你怎么可以有哥哥?”
夏渔:?
第30章
夏渔满头问号。
怎么, 她有哥哥碍着你了吗?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顾泽漆迅速整理好情绪,扬声说:“因为没有听警察小姐你说过诶。”
夏渔想了一下, 选择了最合适的一句话发问:“你也没和我说过你家里的情况。”
“我家里吗?”他靠着墙, “我是孤儿, 在福利院长大。”
“好巧, 我也是孤儿, 不过我有父母。”
“……”
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多加后面那一句, 但顾泽漆还是感觉到了已经愈合的腹部隐隐作痛。
他又想起了多年前的事情,他曾遇到了一个小女孩,她模样乖巧非常好骗,但是下脚却特别重。
至今他都无法忘怀那个小女孩,想她死想得不得了。
等等, 顾泽漆站直了身体,仔细看看, 她长得很眼熟, 就连说话的风格、语气都是那么令他熟悉。
就是发型对不上, 不过小孩子都是扎的两个啾啾吧。
于是他邀请她:“要来我家吃饭吗?”
夏渔欣然同意:“我回去收拾一下。”
约好之后, 夏渔打开自己的家门进去,她拿出手机, 傅松声给她发了好几条消息。
大意是问她现在在哪儿。
夏渔决定说实话:【我在盯梢。】
【傅松声:?】
【夏渔:我怕他跑了, 先盯着他, 他现在肯定不会对我下手。】
【傅松声:我已经安排了陈寄书盯梢。】
【夏渔:万一他不从正门出去呢?你看他可会躲监控躲人。】
她完全有理由相信,每天晚上的散步就是为了踩点。
事已至此, 再让夏渔离开只会让顾泽漆起疑心, 毕竟他们正在调查他。
【傅松声:有任何事记得联系我们,千万不要轻举妄动。】
【夏渔:放心, 我有分寸。】
有分寸的夏渔躺了一会儿,存好档就跑去了隔壁。
顾泽漆没想到她这么快就过来了,他让她先去电竞房打会儿游戏,他出去买个菜就回来。
他走后,夏渔坐在电竞椅上蠢蠢欲动。
【夏渔:他出门了,我要不要趁机搜搜他的房间?】
【傅松声:不用,有人进去他会起疑。】
【夏渔:我就在他房间里。】
【傅松声:?】
【陈寄书:目标已经离开小区。】
【方不言:我的建议是不要,以凶手的性格,极有可能在家里也装摄像头,而且他本来也是主播。】
很有道理。
夏渔又存了个档。她收好手机,走过去把正对着她的摄像设备关掉,开始搜查房间。
这里全是游戏设备,没有任何值得注意的地方
她转身去了他的卧室。
卧室很干净,衣柜里衣服不少,风格都大差不差,看来他是真的喜欢这种日系风,杀人都不换的。枕头和被子上都有几根头发,他确实会在这里睡觉。
床头柜上摆放着几瓶饮料和餐巾纸,还有充电器、耳机等等杂物;拉开抽屉,这里比柜面整洁空荡,只有几颗巧克力,是她不喜欢的白巧。
往床底看,空空如也,没有尸体也没有垃圾。
这是一间符合一个独居男状况的卧室。
说明他没有把这里当一次性工具房。
夏渔总觉得哪里不对。
接着是厕所。
夏渔穿过客厅的时候,陈寄书给她打了电话。印象里他好像几乎不给她电话,她接通了。
陈寄书的语速比以往快了不少,压低的语气里是压制不了的急切,他说:“顾泽漆看了一眼手机,脸色变得难看,现在他正往回赶,你做了什么?”
“我在探索地图中。”
夏渔一只手拿着手机,另一只手掀开马桶抽水泵的盖子,她大失所望,居然没在这里藏凶器吗?
她开始查看洗手台前的瓶瓶罐罐。
“我都翻过了,没什么可疑的,那他为什么这么要回来?”
陈寄书现在终于懂为什么傅队每次和她一起行动都很无力了:“不管是嫌疑人还是普通人,被搜家都会赶来制止的。”
“原来是这样……怎么分辨安眠药?”她盯着上面的标签,思考着要不要闻一闻。
“他进小区了,你赶紧退出来。”陈寄书没有跟上去,他抬头望着亮灯的楼层,“我命令你,退出来。”
夏渔把电话挂断,专心分辨。
凶器他可能不会放在家里,但安眠药或许会,毕竟得把人迷晕才能把人带去杀了。也许他会随身携带,在准备下手的当天。
等会儿,之前刑侦队就调查过,死者的邻居都没有问题。假设顾泽漆就是凶手,他像现在这样频繁地出现在目标熟人的身边,早就被发现了。
既然他之前没有挨着目标住下,那么这次为什么会当她的邻居?
钥匙插入钥匙孔的声音响起,夏渔在继续和回档之间纠结了一下,选择了继续。
“嘎吱”一声,门被推开了一条缝隙,灯光穿过门缝,映出人影。
有目光投射到她的身上,顾泽漆从外面走进来,和正在照镜子的夏渔对上视线。
他不好意思地笑了,主动说出自己这么早回来的缘由:“我忘记带钱包了。”
情绪很稳定。
夏渔转过身,直白地说:“我把你家翻了一遍。”
“嗯?警察小姐是在怀疑什么?”顾泽漆表情无辜。
看样子他是确信她找不出东西,难道没放在这里?
夏渔沉思,手机铃声不断响起。
“不接吗?”他顺手关上门,像是不会再出门。
夏渔摁掉了来电,要是再继续下去,恐怕她的队友就要冲进来了,她选择读档。
回到上一个存档位,她还在自己的房间的时候。
夏渔再次敲开了隔壁的大门,这次她决定和他一起出门,近距离观察。
顾泽漆同意了。
更可疑了。
看到他们两个结伴下来的陈寄书:“……”
这就是您说的有分寸?
趁着顾泽漆在选菜,夏渔赶紧往群里发消息。
【夏渔:我和他一起出门了,有什么问题需要我问吗?】
【傅松声:?】
【姜兴生:问他喜没喜欢过女孩。】
【方不言:为什么问这个?】
【姜兴生:这个问题比较适合他们现在的氛围,问别的都太突兀了。这个年纪没喜欢过女孩太少见了,他要是回答有过,就问他那个女孩子的情况;要是回答没有,就问他的理想型,再问到他对女性是什么看法。】
【夏渔:好,看我发挥。】
夏渔正要开口,顾泽漆先发制人发问:“你在和你哥哥聊天?”
“不是,在和别的女性朋友。”夏渔刻意强调了“女”字,自以为很自然地转到了想说的话题上,“你有没有喜欢的女孩子?”
估计是那个朋友教她这么问的——上次他有暗中瞄一眼,以她的性格是问不出来这种问题的。
以她的问法,那个朋友或许是误会了。
他反问了一句:“喜欢的女孩子吗?”
“嗯嗯,感觉你不像是没有恋爱经历的模样。”
“真要说的话,是有一个。”
夏渔已经做好询问的准备了,就听他笑吟吟地看着她说:“就在我的面前。”
夏渔:?
这个怎么回答?姜哥没说啊。
总之,先把问题问完再说。
“我是你的理想型?”
好,问出来了。
“不是哦。”顾泽漆却摇头,“警察小姐不算很高,长相柔顺不够大气,性格天真,见人总是在笑,脑子空空,不太聪明,读不懂潜台词,看起来很好欺负,和我的理想型截然相反。”
夏渔回想前十位死者的模样,确实,她们身形非常高挑,估计一米七往上,比她这个警察还要高。她们的长相都非常大气,面部圆润饱满,看着就觉得国泰民安。
顾泽漆的输出还在继续:“如果你不是警察的话,可能会是我最讨厌的类型。”
夏渔:?
她的长相和性格碍着他了吗?
不过她没忘记姜哥的安排,她问:“你为什么会讨厌我这种类型?”
顾泽漆没有说下去,反问她:“警察小姐为什么没有反问我为什么会喜欢你呢?”
这个问题挺好回答的,夏渔十分理所当然:“我这么厉害的人,不喜欢我才难理解吧。”
“就连这方面的自信都令我讨厌。”
“?”
您雷点是真多。
买完菜回去,顾泽漆去做饭,夏渔坐在沙发上,给队友复述了一遍他们的对话。
【姜兴生:看来他被你这种类型的伤到过。】
【傅松声:他对夏渔的描述带有很大的偏见,或许他想说的是,如果夏渔没有工作,就像一朵菟丝花。】
【姜兴生:?霸王花才对吧。】
【夏渔:我这个长相和性格怎么他了!】
【姜兴生:对啊,咱们小渔爱笑怎么他了,爱笑的女孩子运气都不会太差。】
【傅松声:……重点是他很讨厌这种类型的女性,如果他真的混迹于城中区的话,就像夏渔之前说的那样,他讨厌只能依附别人的妓女,所以对独立强大的女性情有独钟。】
【夏渔:很难评。】
【姜兴生:既然情有独钟,为什么又要杀了她们?】
【傅松声:这就只能调查一下他的过往。】
【陈寄书:我可以用我的私人关系调查他。】
夏渔刚要合上手机,又想起来一件事。
【夏渔:死者的熟人有见过他吗?】
【傅松声:没有。不过我问过孟扶摇,她觉得他很像那天晚上见过的人。】
【夏渔:所以,既然他没有让死者的任何一个熟人看到他,那么他为什么会住在我的隔壁?还让你们都看到了?】
群里安静了一瞬。
对啊,凶手是那么小心谨慎,没有让任何人发现他和死者的关系。他为什么会堂而皇之搬到夏渔隔壁?
假如夏渔出事,他肯定也要被调查。
除非他确信就算是这样,警方也无法将他定为犯罪嫌疑人。
【姜兴生:有没有一种可能,因为小渔除了工作没有别的娱乐活动,所以他不得已只能用这种办法接近她。】
也不是不可能。夏渔甚至还把他拉黑了,他想接近也没有办法。
【傅松声:记得注意安全。】
【夏渔:放心,我心里有数。】
顾泽漆出来了,夏渔把手机锁屏放在兜里,望着一大桌美食,先看看自己的存档,还在。
她这才敢下筷。
没在他房子里发现作案工具,说明他肯定在专门的作案地点,东西都放在那儿,他们得找到才行。
在夏渔专心吃饭的时候,顾泽漆冷不丁地问:“你那个哥哥,是什么时候有的?”
什么叫“什么时候有的”?虽然她也是最近才知道有的。
夏渔:“从小就有了,我们一起长大,相依为命。”
这个答案让顾泽漆沉默片刻,他接着问:“你这个发型也是一直这样?”
夏渔低头看自己垂在前面的头发,不确定剧情里是不是这样:“是吧,我很喜欢这个发型,看起来就安全感满满。”
仿佛十万个为什么,顾泽漆又问:“总是看到你兜里有糖,你很喜欢吃糖?”
“吃糖心情会很好。”夏渔以为他想吃糖,从口袋里掏出来几颗糖,“它的好处可多了。”
顾泽漆忽然笑了:“还可以防止低血糖,是么?”
“对呀。”
反正游戏里也不会长蛀牙,她当然是使劲吃,“你要是想吃的话,我可以给你推荐几个口味。”
“比如白巧?”
“……这个就算了吧……白巧的味道怪怪的,很腻。”
听到她的话,顾泽漆慢慢地露出一个轻柔的微笑:“我明白了。”
“我明白了。”
夏渔:“?”
您明白了什么?
*
吃完饭,顾泽漆又拉着她打游戏。
这次夏渔把注意力分配一些给弹幕,她很想知道死者中有没有他的粉丝。
有几名死者是喜欢打游戏的,要是看到喜欢的up主出现在自己的周围,不会太怀疑他的目的。
好歹顾泽漆这么多粉丝,就算有什么坏想法,也远不到杀人。
如他所说,十位死者的性格爽朗,不会对亲朋好友说太多内容,他也能很好地隐藏自己。
没有不对劲,他对他的粉丝不热情也不冷淡,只一心关注着她。
很奇怪。他暴露在她的同事眼中,她的存在又被他的粉丝知道。
假如她死了,他真的那么肯定警察找不出证据?还是说他放弃杀她了?
打完游戏,夏渔又喝了一杯饮料,和他礼貌道别后,回到了自己家。
首先给队友们报个平安,表示一切平安,又给万能的ATM发消息打卡。
做完这一切,夏渔安详地躺在了床上。
时光机cd已经到了,夏渔选择了目标对象顾泽漆,时间不知道选哪个节点,还是选了随机。
这次换地图比上次更离谱,她刚睁开眼就是瓢泼大雨。要不是她躲得快,肯定会被淋湿。
这又是什么时间点?
她拿出手机一看,是十一年前,清洗行动还在酝酿中的时候。
城中区还在。
很好,这就去勇闯城中区。
但是,首先她得想个方法离开这里。
这么大的雨,她怎么去。
她看向一边,有个看着就挺阴郁的少年,他才是被淋成了落汤鸡。
少年的头发黏在脸颊,雨水从头顶顺着他的下巴滴落,他没有穿校服,单薄的衬衫贴着他的皮肤,些许淤青若隐若现。
他也在瞧她,目光称不上善意。
但在夏渔眼里,一身湿的他像是个小可怜,他靠着公交车牌,身体摇摇欲坠。
想起顾泽漆之前说的话,她问他:“你看起来要晕倒了,是低血糖吗?”
他可能是支撑不住了,脸色苍白,没有回她。
夏渔想着送他糖果吃,结果没在兜里发现,想要氪金,进入时光机后不允许氪金。
那就希望他没事吧。她在心里双手合十。
夏渔拿出手机想打车,但是雨水总是飘到手机上,导致她的屏幕全是水雾,看不见上面的字。
她只好蹲下,捧着手机看。她看到消息有个红点,她点开,备注为“哥哥”的人给她发了消息。
这个哥哥只会是谢执。
【哥哥:待在原地别动,我很快就到。】
往上滑,是她发的位置。
“别等了,暴雨天气,公交车很难进来。”
那个少年开口了,他的嗓音清朗,不像他的外表。
夏渔:“我在等我哥哥,他说他要来接我。”
少年又不说话了。
等了一会儿,远远的,一个人影淌水而来。
雨太大了,路面积水,渐渐地漫起,盖过人的膝盖。
人影走近。
看到夏渔没被淋到时,他松了一口气,将身上的雨衣脱下,给夏渔穿上。
十一年前的谢执什么都不是。
头发很多天没有剪了,前面的头发几乎盖过眼睛,他穿着洗得发白的蓝色上衣和胶鞋,身形纤瘦,所幸他足够挺拔颀长,不至于太过寒酸。
他没有一点少年朝气,见到夏渔时却舒展了眉眼,关切地问她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夏渔看了一眼那边的少年,他一直在盯着他们这边看。
谢执低着头说:“我没有多余的雨伞了。”
他只有一件雨衣,一把雨伞。
他们已经足够窘迫了。
少年插着兜,冷淡地开口:“我有人来接。”
那就没事了。
夏渔还以为他是在想向他们借东西,还好不是。
确认夏渔穿好后,他将衣服上的水拧了一遍,挽起裤腿,弯下腰,示意夏渔上来。
夏渔往后退了:“不用吧。”
“会弄脏你的校服。”谢执认真说,“你明天上学还要穿。”
但是她不会在时光机待到明天。不过夏渔又想到万一下次她随机到明天呢?
她低头看自己的校服,有点皱了,一看就是家境不好。
于是她顺从地爬了上去,将雨伞举过他的头顶。
谢执踩进水里,脏水淹没他的膝盖。
这种感觉很奇怪。夏渔趴在谢执的背上,盯着他微黄的侧脸。
他太瘦弱了,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可是他背着她时却稳稳当当。
他突然开口问:“你刚才是在关心他吗?”
“没有啊。”夏渔说的是实话。
“他看起来不像是个好学生,离他远点。”
“你认识他?”
“不认识。”谢执顿了顿,“但是我在城中区看到过他。”
“!”
夏渔回头,他不会就是顾泽漆吧?
她回想了一下,还真的像诶。
她刚才居然没有问他,后悔。
“别乱动。”谢执把她往上抬了抬,“小心滑下去。”
算了,走都走了,夏渔放弃回头去找人的想法,她问面前的人:“哥哥,你对城中区了解多少啊?”
听到提到“城中区”,谢执的语气严肃起来:“那个地方很危险,你别去。”
“可是你去了,还在城中区看到了他。”
谢执的身体僵了一下,他解释说:“我发传单的时候路过那边。”
他再次告诫:“答应我,你一定不要去。”
那个地方去了就出不来了。
“你放心,我不会去的。”
夏渔做了保证。
但回到福利院之后,瞧着谢执走了,她就径直往外跑,一路跑到了城中区。
和上次来的时候一样,城中区还是人头攒动。
这次她学聪明了,悄悄地靠墙走。
她在里面看到了刚才的那名少年。
他靠着墙坐着,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有个光头男走到他面前,他抬起头,脸上一下子就挂上了清爽的笑容。
他们在说话,夏渔猫着腰靠近了点。
“小七啊,马上十六了,是吧?”
“是的,刀哥。”是少年的声音。
“你知道我们这里的规矩,明年就该做活了。”
“放心好了,刀哥,我已经做好了计划,绝对会出色完成任务。”
“嗯,我对你一向是信任的,好好干。”
有人路过,夏渔赶紧换了个墙角躲着,她将自己藏进阴影里,导致她没有听到他们接下来的对话。
等她再探出头去时,只剩少年一个人坐在原地,他背着光,背着人群,却让换了位置的夏渔看清了他脸上的表情。
憎恨,非常强烈的憎恨。
好家伙,小小年纪竟有两幅面孔。
夏渔还想跟着他去他家看看,结果他就在那里坐着,一坐就是几个小时。
他没坐累,夏渔都蹲累了。
假如他就是那个小男孩,为什么给她的感觉截然不同?
那个小男孩就是很明显的坏东西,这个少年要稍微好点,看不出来是坏东西。
明年的任务,是什么呢?
如果他是顾泽漆的话,背景怎么那么清白?
而且明年是清洗行动元年,他的那个任务怕是完不成了。
见他还没动,夏渔只好遗憾离开。虽然很想抓人来问,但以她现在的体型,能够逃掉都算好了。
不如去顾泽漆所在的福利院看看。
他这个年纪应该不会再待福利院了吧,她找到了那家福利院,抓了几个小孩子问,他们都不知道顾泽漆是谁,小七也是。
要他们何用。
算了,先记一下时间,下次就调到明年,被清洗过后再问就没那么危险了吧。
*
从时光机里出来,夏渔在日志上添上“刀哥”、“小七”这两个名字。
夏渔点开手机。
傅松声已经在群里分配了任务:方不言盯梢顾泽漆,姜兴生继续查行程,陈寄书查顾泽漆的背景,夏渔继续看死者们的社交活动,他则是去查江知春。
夏渔回了个“收到”。
到了警局,她第一时间奔档案室,查看代号为“飓风”的行动。
飓风行动,十年前由前任市长和市局联合发动的一起铲除和平市黑恶势力的清洗行动。
在那场行动中,因为部分情报错误,他们损失了一些同事和线人。
在那次行动中,击毙了部分头目,一大批黑恶势力被惩处,但更多的转入地下;同时也解救了无数妇女儿童,换来了片刻的安宁。
其中一位被逮捕的头目叫蔡刀,江湖人称“刀哥”。
就是他!
蔡刀作恶多端,但并没有被判处死刑,他现在正在监狱里服刑。
要是能去问问他就好了,夏渔正纠结怎么开口解释,一个视频会议弹出来。
她点击进入。
陈寄书的话筒亮了,他在一个光线比较黯淡的地方,说:“顾泽漆的背景不简单。福利院以前的记录不完善,很多孩子没有登记就住进来了。福利院确实有顾泽漆这个名字,但是我得到了一张照片,二十年前福利院的全家福。”
陈寄书传了两张照片到群里,他用红圈圈出了重点。
第一张是那张全家福。
“第一排中间那个就是顾泽漆,注意看他的头,他有美人尖。”
第二张是顾泽漆现在的大头贴。
这个顾泽漆没有美人尖。
也就是说,这个顾泽漆不是“顾泽漆”,他很有可能是冒名顶替的。
夏渔沉思。
好,上一个案子是“他居然是他,她居然是她”,这个案子则是“他居然不是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