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书青一开始, 还以为徐矿是在做准备工作,要妥帖,要细致, 要小心对待, 他倒是不排斥这个, 同时为自己身体的陌生反应而讶异。
像是看到了世界的另一种可能, 有了新奇的体验。
可是慢慢的,郁书青就感觉不对劲了。
徐矿不像是在给做准备。
简直就是在用手欺负他。
最开始的悸动逐渐消失, 取而代之的, 是无法忍受的漫长折磨, 郁书青坐起来又被按下去, 徐矿死死地掐着他的下巴,居高临下地俯瞰他的脸,仿佛是一只狩猎成功的大型动物, 美丽、野性, 充满危险, 把厚重的肉垫踩在猎物的胸前, 仔细欣赏濒临窒息的瞬间。
中间有几次, 徐矿也曾俯下腰,轻轻地嗅闻着郁书青的耳畔,喉结,和泛着细腻珠光似的颈窝, 可无论离得有多么近, 好几次,郁书青都以为徐矿会吻过来——
没有。
他不和郁书青接吻。
郁书青终于被点燃怒火, 连着做了好几个深呼吸后,趁人不备, 一把给徐矿从自己身上掀翻下去,一切发生得太快,徐矿来不及反应,呼吸一滞,本能地伸手,虚虚地拢住郁书青的腰。
郁书青呼吸急促,但是脸上并没有多余的表情,除了脸颊和耳畔的大片绯意之外,他看起来和在生意场上较量时没什么两样,那双玻璃珠一般的眸子凝视对方。
草原上的野兽在对峙时,总是安静而沉默,任凭烈日刺眼,无论及膝的野草弥漫。
徐矿头皮发麻,把人往上托:“慢、慢点!”
郁书青觉得自己在被一寸寸地凿-开,没关系,他不在乎这些东西,无论是身体还是心,他都可以堂而皇之地拿出来谈判,天平两侧发出晃动,那郁书青就往倾斜的那面加东西,即使最后一无所有,他依然拥有不屈的灵魂。
这场漫长的折磨终于结束,两人却开始了新一轮的对峙,都不说话,也不取悦对方,像是两个比赛写作业的小学生,不管答案如何,闷头抓起笔就是写。
郁书青的汗滴下来了,摔在徐矿紧绷的腹肌上,又沿着男人腹部滑落,顺着消失在清晰的人鱼线里。
他双手按在徐矿的身上,其实有点撑不住了,太累了,心里都开始埋怨,怎么还不结束,到底要有多久——
甚至肚子也不争气地叫了起来,发出饥饿的抗议。
徐矿心里也很不是滋味,他躺着,死死地盯着郁书青的眼睛,觉得为什么不低头,过来亲亲他呢?
这么久的时间,俩人愣是一句话也没说,像是彼此嫌弃,没有亲吻,没有抚-摸,只有低低的声音。
咕叽咕叽的,仿佛用手捣烂一颗水蜜桃。
徐矿闭上了眼睛。
他其实也快坚持不住了,郁书青看着瘦,身体的耐力和爆发力都很好,又格外的倔强,好几次,他差点没忍住自己,都是憋着一口气转移注意力,才给时间撑下去。
都不知道在坚持什么,这会儿已经不是为了生理性的爽了,纯粹就是不服气,徐矿的手还扶着郁书青的腰,他想,只要郁书青开口,哪怕只是暗示,他一定会给人拥进怀里,结束这场较量。
都渴了,也饿了,郁书青绝望地吞咽了下,感觉自己腿有点软。
……怎么还不好。
……徐矿是不是有病?
难道,真正活差的另有其人!
郁书青心尖一跳,都整整一个上午了,徐矿愣是没有结束的迹象,不说话,也不笑,木头似的往那儿一躺,你说他在享受吧,脸上的表情似乎有些痛苦,可如果是不舒服的话,为什么不叫停,也不换个姿势呢?
他动作放缓了点,陷入沉思。
是不是因为,自己技术不行呢。
安静片刻后,郁书青终于试探着开口:“你感觉……怎么样?”
徐矿顿了顿:“一般。”
郁书青浑身很热,嗓音还有点不自然的发颤:“要不……还是你来吧?”
他想得很开。
如果纯粹是因为自己活不好,那就简单多了,两人在这儿较什么劲儿呢,交给徐矿,自己躺下享受不就得了。
虽然经历了几个小时后,他已经没有什么期待了,只想能快快结束,放他去吃饭。
虚得慌。
徐矿仿佛终于达成了什么目标,眼睛一亮,但态度还是极为端着,很生硬地扶着郁书青给人放好,刚抬起对方的一条腿时,又停下了动作。
郁书青正在感慨躺着就是好啊枕头真柔软啊,冷不丁听见徐矿叫自己的名字。
“嗯?”
“我说,我可不是因为喜欢你才这样做,”徐矿继续道,“刚才时间太长了,都难受,所以我只是为了能够快点结束。”
郁书青心下一沉,听对方的语气,像是要来一场狂风暴雨似的鞭挞,好报复自己刚才没让人家爽到,但都到这个时候了,四字箴言涌上郁书青的心间。
来都来了。
做都做了。
就这样吧。
他单手挂住徐矿的脖子,试图为自己争取更多的生存机会:“行,那你悠着点。”
徐矿冷笑一声:“想快点结束?”
郁书青忙不迭点头:“嗯!”
同时在心里给自己打气,没关系,他可以撑得住,一定能受得了!
可想象中的粗暴没有出现,徐矿只是伸手,捂住了他的眼睛,郁书青的眼前陷入黑暗,紧接着,是若有似无的冷冽香味,徐矿似乎凑近了他,在短暂的碰触后又很快直起身体。
郁书青无法判断,对方是不是隔着自己的手掌,落下一个亲吻。
而接下来,他骤然抓皱了床单。
徐矿动作不重,很轻,很柔和,简直……不可思议。
海啸固然引得精神高度紧张,可夜色中翻涌的浪花,却格外扣人心弦。
哗啦啦——
不知是风在看热闹,还是白色的泡沫真的亲吻上了脸庞,郁书青像是伏在月光下的沙滩,被呢喃着的海水温柔地覆盖。
比想象中,结束得要慢一些。
感觉非常好。
可是,他却半天都没有反应过来。
徐矿抱着郁书青去洗澡,用肩膀推开浴室的门,水流声响起,郁书青被放进温热的浴缸里。
他失神地靠在对方怀里,视线无法聚焦,只能感觉到徐矿在给自己做清理,和上次不同,这次认真而细致,没有让他有任何的不适。
“你是做功课了吗?”
一开口,发现声音全哑了,明明刚才没怎么多大声地叫,怎么还是这般德行。
徐矿把沐浴露挤在手上,给他揉出泡沫:“嗯。”
那回给郁书青搞进医院后,私底下,徐矿去问了自己的朋友——
商腾和阿熊。
也就是那对“闺蜜”,在一起后半个月能用完整块眼影盘的彩妆小零。
俩人正在热恋,肆无忌惮地在徐矿面前各种亲热,极其嚣张。
徐矿没眼看,想不通,说你们怎么喝多了滚一次床单,就能在一起了呢?
商腾嘴快:“怎么,不谈恋爱难道当炮-友啊?”
徐矿懒得关心他俩的感情,还是吞吞吐吐地说出了自己的用意。
“那个……结束后,怎么给你清理,会不受伤啊?”
安静片刻。
阿熊目光如炬:“你跟人做了。”
徐矿:“我就是好奇。”
商腾眯起眼睛:“不仅做了,还给人内设了。”
徐矿:“……我问问不行吗?”
如果可以,他也不想这样当着面说这种事,可惜的是身边别的朋友没有类似经验,而徐矿上网搜了一圈,不仅无果,还差点进了一家诈骗网站,后来他痛定思痛,用了一些谐音词去替换,发现了些叙述详细、绘声绘色的文字说明。
只是怎么看都有些奇怪。
徐矿刚开始还觉得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看了整整两个小时后,他便精神恍惚起来。
什么信息素啊标记,成结又是什么鬼,是地球上的物种吗?
哇靠他有两个耶……
怎么能放一些奇怪的……停下,那些东西不可以吃,不是食物啊!
最终,徐矿还是彻底放弃,亲自请来自己的朋友,询问真实经历。
“问,”商腾靠在阿熊的怀里,露出个暧昧的笑容,“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徐矿偏过头,耳根已经有点泛红了:“就是,我有一个朋友,他想知道不小心那个的话,到底该怎么去做……”
商腾一拍桌子坐起来:“为什么不做措施!”
徐矿:“……我是说,如果有这种情况的话,怎么补救?”
“下面很不容易的,”商腾语速很快,“前期准备不细致,就很容易受伤出血,有些狗比男的做起来就发狠了,忘情了,完全不顾别人的感受,找不到那个点的话,只会觉得胀,没有一丝别的感觉的!”
徐矿沉默了下,感觉自己也被骂了。
商腾骂骂咧咧的继续:“条件不好你就找角度啊,算了这个不是重点,重点就是,我实在搞不明白设里面有什么好的,你知道多难受吗,清理的时候再敷衍的话,第二天绝对飚高烧,很受罪的。”
阿熊在旁边附和:“就素!”
“所以你要是真的爱一个人,就做好准备,在安全私密的环境下,让彼此快乐,如果真的条件有限没法儿……”商腾哂笑一声,“起码全部弄出来,给人收拾干净。”
徐矿忘记自己当时怎么回答的了。
他应该在心里反驳了一下,就是,他又不爱郁书青。
郁书青是个讨厌鬼,吃点苦头也是应该。
而自己现在的所作所为,只是出于男人的责任感罢了。
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郁书青当然无从得知,他只觉得自个儿被翻来覆去地洗了一遍,前前后后,里里外外,徐矿就差给他再拧两遍脱水了,在被第三次打沐浴露的时候,终于忍无可忍地制止对方:“可以了。”
徐矿满手的泡泡:“再来一次。”
“不用了,”郁书青连连摇头,“很干净了已经。”
他都怀疑,徐矿是要拿沐浴露给他腌入味,还好这个是甜橙的香味,郁书青很喜欢,这会儿就迷迷糊糊地靠在徐矿怀里,打了个呵欠。
因为徐矿在给他揉肚子。
很舒服,也不觉得饿或者口渴,只想这样浸泡在热乎乎的水里,由着对方伺候,除了肚子以外,小腿和腰也被按摩过,酸胀感消失后,就是一种难以形容的懒劲儿。
徐矿叫他:“喂,饿不饿?”
郁书青不想说话。
“怎么,”徐矿冷冷地说,“被我草傻了?”
郁书青懒洋洋的:“嗯。”
“哎,”徐矿转过身,捧起他的脸,仔细地看了会,“真傻了,那你说你是傻瓜。”
郁书青:“你是傻瓜。”
徐矿低低地笑了起来,眉目舒展,整个人都显得柔和而放松,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甚至能从那双深邃的眼眸里,看出一丝难掩的宠溺,郁书青看得有点呆了,不自觉地伸手,把掌心覆盖在了对方的手背上。
……好帅。
徐矿还保持着这个捧脸的姿势,没动,神情变得怔然。
都在水里泡着,没穿衣服,刚才也做过那样亲密的事了,但是现在的动作,却才后知后觉地让他心跳起来。
郁书青看着他,表情很乖。
徐矿张了张嘴,又闭上,到底没有给话说出来。
“想亲?”
郁书青突兀地开口:“你是不是想亲我?”
说完,他就把自己凑过去,吻住了对方。
徐矿下意识地张开了嘴,严格意义上来说,这是他们第一次在彼此清醒的情况下接吻,捧着脸颊的双手放松,转而扶住对方的腰,经历过晴-事的郁书青嘴唇很软,舌尖又很烫,小鱼似的游走在他的唇间,没有探进去,是在试探,又是表达亲昵。
这个吻,并不狎-昵。
徐矿不自觉地配合着对方,也没有选择粗暴地去掠夺,唇瓣轻柔地碰触、分开,不必调整呼吸,也不会强硬地给人箍进怀里,他们中间甚至隔着点距离,在这个瞬间,他奇异般的在脑海里浮现出四个字。
耳鬓厮磨。
更像是在表达喜欢。
是徐矿先分开的,郁书青还没反应过来,他的嘴唇被含住又放开,只听见很轻微的一声“啵”,徐矿就放开了他,往后转了下身体,声音很哑:“水要凉了。”
郁书青:“哦。”
徐矿已经站了起来,抬手拿下一整块柔软的浴巾,给郁书青裹在怀里,郁书青下意识地躲了下:“你要抱我出去?”
“难道你还能自己走着出去,”徐矿看了他一眼,冷笑道:“试试,走两步我看看。”
郁书青有些无语,这人态度转变未免太快,刚才还情意绵绵地跟自己亲嘴,现在怎么就换了嘴脸。
他试着抬了下腿,膝盖立马发出抗议,腿肚子也还在轻颤。
郁书青不为难自己,果然开口:“算了,还是你抱我出去吧。”
徐矿用另一条浴巾简单擦拭了下,伸手给郁书青抱了起来,这次放到床上的动作很轻,起码郁书青的身体没有回弹,他舒舒服服地窝在被子里,说:“你是不是挺有经验的?”
徐矿身形顿住,缓缓回头:“我吗?”
如果郁书青不叫住自己,他是打算去厨房做饭的。
郁书青由衷感慨:“嗯,我之前以为你没经验,但现在看来,好像不是。”
应该只是态度问题,现在和自己联手了,所以对他这样温柔。
徐矿冷冷地道:“我给你讲过,我是第一次。”
郁书青不可置信地抬头:“……啊?”
什么时候的事!
并且,徐矿骚包成这幅样子,居然感情经历一片空白吗?
最重要的是,他的目光落在对方的肩头,那里有一处圆圆的疤痕,仔细看,能瞧出是被人留下的齿痕,应该过去好几年了,疤痕都发白淡化。
他还以为是徐矿之前的风流债。
“我跟你说过,”徐矿双手抱胸,语速很慢,“我跟你睡过了,我不干净了。”
多明显的暗示啊!
郁书青:“……”
他不乐意了,本来郁书青对于感情经历并不介意,有历史很正常,正是之前的跌倒才能换来今天的成长,徐矿长了副玩咖的脸,理所当然被认为不是白纸,有什么问题吗?
以及——
什么叫跟他睡了,就不干净了?
“怎么,”徐矿的视线扫过来,“你这会想什么,心虚了?”
郁书青刚才体力消耗太大,这会实在没什么精力继续跟人斗嘴,可徐矿却像是被按下什么开关,哒哒哒地又开始输出。
“既然要跟我结婚,那我总得知道你之前谈过几次吧?”
他眼尾那的肌肤稍微有点红,黑发还湿着,不羁的狼尾搭在肩膀上,刚才只顾得给郁书青擦头发和身体,自己浑身还有水汽,所以显得那张漂亮的脸,居然有一种没来由的绮丽——
像是夜会书生的女鬼。
还是孔雀变的,花里胡哨地给自己贴了一身的羽毛,打扮好了站在屋檐下,却发现书生房内有异样的声音。
没错,就是这个委屈的眼神。
尤其是得不到回应后,更显幽怨。
徐矿继续道:“还是你只谈恋爱,却不负责?小咪我没想到你现在变成这样,大马路上随随便便就捡男人回去,幸好你遇见的是我,如果遇见丑八怪怎么办?”
郁书青没忍住,笑了:“放心,我还是有点审美……”
“审美?”
徐矿这会有点咄咄逼人:“难道说是帅哥,你就愿意跟人睡觉了?”
也不是。
郁书青认真思考了下,那天晚上他喝了不干净的酒,看到徐矿的脸和身材,的确可耻地和人滚到了床上,除此之外,还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原因,就是他本能地觉得,这个人是安全的,不会伤害他。
“没有,咱们之前不是好朋友吗,”郁书青给人顺毛捋:“所以我才愿意跟你睡觉。”
徐矿“哼”了一声,紧接着继续:“那你跟我说,之前有没有谈过?”
郁书青面不改色:“没有。”
“那炮-友呢,”徐矿已经走回床边了,一条腿半跪在床褥上,膝盖挨着郁书青的脚踝,“有没有?”
其实问完,徐矿就后悔了。
这个问题,实在不怎么礼貌,尖锐,也非常自大。
“我不是说要批判你的感情经历,”他生硬地补充,“只是,我想知道……”
“有。”
房间安静了下来,沐浴露的果香味悄然弥漫。
郁书青的嘴角上扬:“有一个。”
徐矿的心猛地跳了下,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而下一秒,郁书青就抬脚,踩在了他的大腿上。
“是你。”
徐矿沉默了一小会,臭着脸给郁书青的脚拨开了:“炮-友你大爷。”
“没错,”郁书青不怎么在意地收回脚,继续顺毛,“我当时就想,当什么炮友,我迟早给你泡到手,所以……”
他轻轻地叹了口气:“还有什么要问的吗,一块儿问完,放我去吃饭好不好?”
徐矿“哦”了一声,站起来,干巴巴地开口:“不问了。”
郁书青笑意盈盈:“去做饭?”
徐矿:“嗯,我去做饭。”-
放纵的一天结束,郁书青累坏了,八点钟就倒头睡觉。
除了上午的体力消耗外,还有个原因,就是徐矿的手艺居然还不错。
郁书青各种意义上,都被喂饱了。
自然要赶人。
“我会把自己的体检报告,还有一些财务数据发给你,”门口的玄关处,郁书青靠在鞋柜上,“等你的发过来之后,我们和律师见一面,来起草结婚协议。”
徐矿站在门口,光线有点暗,定定地看着他。
“我目前的想法是,两年左右离婚,”郁书青想了想,“证就不领了,不然到时候麻烦事也很多,我这边需要你配合的就是家里,别的我们尽量低调,应该不会对你造成太大影响……当然,你有什么想法尽管提,我也会尽力配合。”
这事是他有求于人,郁书青心里还是有数的。
他算是看出来了,徐矿是那种心里非常健康的小孩,虽然有时候脑回路清奇,又傻,偶尔还很变态,但是非常好哄,也挺容易沟通。
对这场婚姻,郁书青挺满意的。
就像从徐矿身上,他意识到自己会对男人有冲动一样,郁书青平静而迅速地接受了这一现实,然后锁定目标,给最帅最有钱的这个捞了回来,这买卖划算。
哦,还有体力最好。
他到现在腿肚子都抖呢,得靠着东西支撑才能站稳,徐矿跟没事人似的在那站着,还有力气自己开车回去,实数牛比。
“我的想法跟你说过了,”徐矿看着他,“我要求履行伴侣义务,每天都做。”
郁书青愣了下:“你……是认真的?”
徐矿挑起眉梢,又回到了那副漫不经心的公子哥模样,“嗯”了一声。
郁书青:“您这是想让我死。”
郁书青:“明明可以选择直接干掉我,为什么要这样慢性折磨我?”
徐矿的笑有些嘲讽:“难道你不快乐,不舒服?你可是一边叫一边蹭,弄了我一手……”
“等一下,”
郁书青做了个休止的动作:“我有个要求,我们可以不要讨论这么羞耻的话题吗?”
徐矿皱了下眉头:“性又不羞耻。”
“我知道,”郁书青继续,“我只是说,把我们之间的关系变得简单点,纯粹点,床上的事就留到床上解决,要是按你的意思,每天都做,那岂不是要住在一起?”
他可不接受这样。
按照郁书青的打算,俩人要是真的有需求,约好时间,睡一晚上也可以,但要跟徐矿朝夕相处的话……
郁书青打了个哆嗦,感觉有点腰疼。
“为什么不,”徐矿很奇怪地看着他,“都结婚了,那就是成立家庭,当然要回家住啊。”
他的语气太理所当然,而对方却陷入沉默,按在鞋柜上的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直到这时,郁书青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问题。
显然,自己犯了一个错误。
那就是徐矿,拥有一个正常的家庭。
无论是他的祖辈还是父母,都给予了他无限的爱意和祝福,徐矿对于婚姻的看法,和郁书青是不一样的,虽然他们在床上很契合,短短的相处中,郁书青也能敏锐地察觉,自己会和对方拥有一段不错的感情经历,和现在,他才突然悲哀地发现,两人之间横亘一条跨不过的河流。
那就是在徐矿的心里,婚姻的意义很重。
他会把誓言,当做真的来看。
目前的郁书青,不需要这些。
他选错人了。
郁书青很想捏点什么,最好是面包,如果没有的话也无所谓,小时候他被一个人反锁在房间里,哭和笑都很难获得回应,做什么呢,郁书青从窗户爬出去,旁边挨着的是保姆房,里面有很多的快递盒子,他像是得到了马匹的骑士,又像是寻觅到金币的巨龙。
郁书青可以和纸盒玩一天。
他钻在里面睡觉,把防摔的泡沫薄膜拿出来捏,拇指和食指一挤,轻轻的一声脆响,塑料泡就破了,包裹着物品的防摔膜有半米长宽,足够小小的郁书青度森*晚*整*理过难捱的一天。
“你怎么了,”
徐矿紧张地扶住对方的手肘:“不舒服吗,我抱你去沙发上?”
“对不起,”郁书青站稳了,另只手搭在徐矿的小臂上,“这件事先不着急,我再想想。”
他的脸色有些白,露出的笑也格外虚弱:“很抱歉。”
徐矿没理解里面的意思,他觉得郁书青这会儿不太舒服,于是托住对方的后背:“我不走了,行吗?”
晚上最起码,能帮忙倒杯水。
“不,”郁书青摇头,“你先走吧,我很累,想休息了。”
没等对方回话,他紧接了一句:“至于结婚的事……不着急的。”
郁书青自己都不知道,怎么给徐矿打发走的。
门关上的刹那,他就像一颗被放了气的气球,“咻”地一下瘪了回来,事实上,郁书青也的确扁着嘴巴,他垂着头,一步步地回到卧室,倒在了床上-
这次清理工作很到位,第二天一早,郁书青醒来后,除了身体的酸痛以外,没有任何异样。
今天周日,之前连轴转的几个大项目也结束了,郁书青不太想去公司,他给白可心回了几条微信,就把脑袋重新埋回枕头里,暗自发愁。
下一步该怎么办呢。
郁书青朋友不多,他甚至思考要不要拿江泽顶上,可是两人太熟了,对方又是个大直男,真凑一块肯定露馅,还有一点就是,自从考虑过徐矿后,找女生帮忙的选项就从郁书青心里排除了,无论他做得再怎么低调,还是会对人家造成影响。
至于会不会对男人造成影响……
算了,郁书青不怎么在乎。
他拿手机给江泽发语音,声音有气无力的。
“喂……你认不认识那种被家里逼婚的,帮我打听几个吧,要男的。”
江泽没回信息,估计昨晚在哪儿玩嗨了,这会儿还没起床。
手机屏幕发出微弱的蓝光,上面的数字很清晰——06:31。
郁书青挠了挠头发,坐起来,外面的天刚亮起鱼肚白,整个世界都睡眼惺忪地泛着困意,除了郁书青,他昨晚睡得早,这会儿精神不错,慢悠悠地从床上爬起来,去浴室洗澡,然后在厨房里找了片吐司,配着牛奶吃了。
瞧瞧,一个人的单身生活,是多么自在。
郁书青嘴里含着漱口水,脸颊鼓起一边,镜子里的他头发有些乱糟糟的,锁骨那儿有一枚不太明显的吻痕,昨天上午做的时候,他特意骂过徐矿,说不要在身上留下痕迹,不然出门尴尬。
徐矿埋着头,没吭声。
郁书青就又去推他,说你还没过口欲期吗,别咬,都肿了——
“噗——”
青柠味的漱口水离开口腔,只留下清爽的甜,郁书青把睡衣往上拉起来,看了眼自己的胸-前,没有肿,徐矿这次很克制,真的是用最大的温柔来对待他。
郁书青平静地看着镜中的自己,素净的脸,红润的嘴唇,丝毫看不出昨天的疯狂。
他在脑海里,反复咀嚼着婚姻这两个字。
婚姻,究竟意味着什么呢?
是忠诚,责任,以及相伴一生的承诺呢?
似乎有声音在耳畔响起。
“这位先生,你愿意和他结婚吗,无论富有还是贫穷,无论健康还是疾病,直至死亡才能将你们分开。”
感应水龙头打开了,郁书青洗完手,信手把水弹向镜中的自己。
几道蜿蜒的水痕,顺着他的脸滑下,模糊了那张没什么表情的面容,但又像被施加了魔法似的,出现了徐矿的脸。
年轻而英俊,带着促狭的笑。
如果是他的话……
郁书青的指尖点在镜面上,划出一道长长的水渍。
“先生,你愿意和他结婚吗?”
“嗯……有时候愿意。”
门铃声突兀地响起。
沉浸在思绪中的郁书青吓了一跳,他快走几步离开洗手间,打开了可视门铃。
郁书青怔住了。
徐矿在门外站着。
……脸上还架着一副很骚的墨镜。
他给门打开,惊讶极了:“你怎么来了?”
徐矿侧身进来,这会儿,郁书青才发现对方拎着满满两兜的东西,似乎是一些果蔬,沉甸甸的。
“怕你饿死在家里,”徐矿给东西放地上,转身脱去墨镜和外衣,“过来给你做顿早饭,怎么样,感动吗?”
郁书青不敢动。
今天徐矿穿的和平常很不一样,不是西装革履,也没有衬衫,就是干干净净的藏青色卫衣和运动裤,配上他的宽肩窄腰和狼尾发型,居然有种美式校园的范儿,郁书青下意识地多看了两眼,怎么说呢,有句话是这样形容的,说男人的浅灰色运动裤相当于女人的丝袜,在异性的眼里,就有致命的吸引力。
郁书青刚弯没多久,脑子还没意识到这一点,就本能地觉得,还不错,挺帅。
不,非常帅。
无论是白天还是晚上,无论什么时候见到徐矿,对方总是一副神采奕奕的模样,没有疲惫感,眼睛漂亮,鼻子高挺,连嘴巴的弧度都像是最精心测量,上天都偏爱他,给他的肩头镀上一层清晨的阳光。
啊,是活人的气息。
郁书青没忍住,凑上前,轻轻地闻了下。
“嗯?”
徐矿已经换好鞋子了,看到郁书青凑过来,下意识地伸手,在对方脑袋上撸了几下:“怎么了?”
没事,就是郁书青挺喜欢这个味道的。
所以别说话,让他继续闻就好。
“哦,”徐矿像是终于反应过来,捧起郁书青的脸,直接吻了下来,“差点忘记说,早安。”
这个吻没持续多久,轻得如同在嘴唇上落下一片羽毛,但是给郁书青惊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等等,这是在做什么。
干嘛突然亲嘴!
“买了西红柿和土豆,我不知道你爱吃中式的还是西式,”徐矿很自然地放开了他,“如果西式的话,你喜欢吃那种加了黄油的炒蛋吗,比较蓬松柔软,配点煎火腿和坚果就好。”
停,郁书青现在完全不想看到一个田螺姑娘。
他依然沉浸在对那个吻的讶异中。
“要是中式也行,我虽然不太擅长,但是基本的一些炒菜还可以,”徐矿继续道,“摊张小薄饼,再煮点紫薯呢?我觉得还可以炖个虾仁蒸蛋,你喜欢倒酱油吗?”
郁书青后退半步,扶住了墙。
徐矿太自然了,也太快了,怎么可以这么迅速地接受,就要进入家庭这个角色呢,郁书青的心跳得厉害,而对方在报了一长串菜谱后,终于发现了他的异样。
“怎么,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郁书青吞咽了下,毫不犹豫地开口:“没有,你走吧。”
徐矿似乎没听懂:“什么?”
郁书青狠狠心,冷着一张脸,“带着你的菜谱赶紧走,我不需要你给我做饭,我已经吃过了,结婚的事是我太冒昧,你不用……”
话没说完,他就震惊地睁大了双眼。
徐矿捏住了他的嘴巴,一脸的不解:“你在狗叫什么?”
郁书青:“!”
多冒昧啊!
怎么可以这样说别人?
他一偏头挣开了:“你骂谁呢!”
徐矿扬起眉梢:“骂你啊,谁让你不回我信息。”
郁书青怔然:“我什么时候……”
徐矿已经拎着兜子,侧着身从他旁边过去了,一副懒得跟他计较的模样:“自己看。”
好家伙,真给这里当成自己家了,轻车熟路地进了厨房。
郁书青回到卧室,手机在床头柜上放着,他坐在床上点开屏幕,随即捂住了嘴。
从昨天晚上到现在,徐矿居然给他发了二十几条消息。
都是短信。
问题是……这年头除了接收验证码,有谁会注意到短信啊!
他俩没加别的联系方式,所以郁书青压根想不到去翻短信那个小图标,上面的红点被他自动设置隐藏,没有任何存在感地藏在他的手机上。
但是,前天他俩似乎发了几条消息。
郁书青点了进去。
第一条是昨晚八点半发的,那会儿郁书青已经陷入梦乡。
【徐矿:你好,睡了吗,你还好吗?】
【徐矿:身体如果不舒服,一定要告诉我。】
前几条还挺正常,从十二点开始,画风逐渐跑偏。
【徐矿:你为什么不理我,你是故意的吗,是不是欲擒故纵觉得这样我就会主动找你?呵呵,我当然会,说吧你到底要我怎样,我怎样你才会回复我,不会吧不会吧,真有人这么早就睡觉吗?】
两点三刻时,对方的内容变得抽象而狰狞。
【徐矿:你好,我被盗号了不是本人,我想知道你晚上说的结婚到底是什么意思,再考虑是什么意思,号主把号卖了,我挺心疼他的,笑死,好吧不装了我是孩子家长,无意间打开他的手机发现你们的聊天记录,你到底对他做了什么,他到现在都没有睡着,你再不回复的话我就要报警了,不然你发几张照片过来看看实力,在吗,有没有人听我讲话,看看腿也行啊。】
三点钟。
【徐矿:我会永远永远地看着你(眼睛)我会永远永远地看着你(眼睛)我会永远永远地看着你(眼睛)永远永远(眼睛)(眼睛)】
五点半的时候。
【徐矿:饿吗,不回复的话我就买点吃的过去了。】
【徐矿:好吧真拿你没办法,马上到。】
郁书青:“……”
真是眼前一黑又一黑。
他沉默片刻,有种想要拿着酒精棉片给手机消毒,却又够不到里面的难受劲,于是面无表情地伸出手,给对方进行回复——
“TD”
第23章 第 23 章
郁书青想不明白, 这人怎么可以如此地有精力。
从短信发送的时间来看,他都怀疑徐矿是不是一宿没睡,可完全看不出来任何疲态, 身上带着香水味, 头发全部拢到后面, 只有几缕乌黑的额发垂落下来, 显出不羁和洒脱,身上的卫衣是藏青色的, 没有任何的字母和装饰, 被他穿得像是转头能去走时装周, 若是再配个棒球棍或者橄榄球手套, 任谁都要以为这是运动场上的大明星。
很有攻击性,带着旺盛的生命力。
郁书青抱着胳膊靠在门框上,肆无忌惮地打量对方的后背, 徐矿毫不顾忌他的直视, 哼着曲子洗西红柿, 切片的时候才抬起头:“小咪, 去打两颗鸡蛋。”
语气特理所应当。
郁书青走过去, 从冰箱里拿出鸡蛋:“我刚才吃过吐司了,不饿。”
“除了吐司,还吃什么了?”
“牛奶。”
徐矿震惊地看着他:“你起码涂个果酱啊,什么都没有吗?”
没有。
甚至连吐司都是直接从袋子里拿出来, 复烤一遍都没有。
“你这比白人饭都敷衍, ”徐矿转过头,“怪不得长不高。”
“咔嚓”一声, 郁书青给鸡蛋在碗沿边磕碎了。
“你给我说清楚,”他抽出打蛋器, “我怎么长不高了,你这种人说话能不能注意点!”
厨房里虽然没怎么开过火,但是基本的厨具都有,面积很大,两个成年男人也能站的开,切开的西红柿给空气沾染了一点点的微酸,徐矿去水池那洗手:“没办法啊,你从小就挑食。”
郁书青说话说一半:“我怎么就从小挑食——”
他上大学后就没在吃的上挑嘴了,无论是面包还是盒饭,便利店里有些冰冷的饭团,都能面无表情地吃掉,在郁书青眼里看来,这些东西不过是果腹而已,刚开始那几年他挺拼的,那会白可心还没在他身边跟着,是另一位年长些、也更有工作经验的姐姐,对方话很少,平日里严肃冷漠得仿佛机器人,但那段时间,她一直在不动声色地投喂郁书青。
“郁总,家里熬的鸡丝粥做多了。”
“这是我女儿学校里种的玉米,很甜。”
“上班的路上,顺手买了点牛肉包子。”
郁书青没多说什么,平静地接受了对方的善意,后来她离职的时候,递上了一个很大的红包。
他不是不识好歹的人。
徐矿手里捏着颗蓝莓,已经递到了他的唇边——
“很挑食的,我记得那时候阿姨说你只有两样东西不吃,就是这也不吃,那也不吃,但是很喜欢吃水果,一碗草莓都能给自己喂饱。”
郁书青垂着睫毛,咬住了那颗蓝莓。
很甜。
徐矿的目光从那颗小痣上移开,迟疑了下,也跟着拿了颗蓝莓放嘴里:“鸡蛋打好了吗?”
他说着就探过身子,视线在玻璃碗和郁书青的脸上,来回逡巡了一遍,看得郁书青轻轻踢了他一下:“看什么?”
徐矿面无表情:“鸡蛋壳打里面了。”
郁书青跟着低头一看,果然,蛋液上漂浮着一块蛋壳……不,是两块。
徐矿一脸的不忍直视,给玻璃碗接过来,仔细地挑去蛋壳:“不是我说你,男人你不会做饭,还这么笨手笨脚的话,怎么留得住老婆的心,光有一张脸就行了吗?”
他说着就扫了郁书青一眼,叹了口气:“马马虎虎吧。”
郁书青还不服气:“我又没有老婆。”
“你不是要和我结婚,”徐矿很自然的样子,“那我不是你老婆吗?”
黄油的香味在平底锅中散开,徐矿在蛋液里加了牛奶,熟练地搅打出绵密的泡沫:“你要是不喜欢的话,你当我老婆也可以——”
“等等!”
郁书青震惊地看着他,大脑都要宕机:“你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进入角色也太快了吧?”
徐矿用铲子推动滑蛋:“我又不像你,是拔吊无情的渣男,而更重要的是,我最看不起不负责任的渣男。”
盐末和黑胡椒洒在嫩黄的滑蛋上,烤箱那里也传来“叮”的一声,徐矿简单地给做好的三明治切开,摆了个盘,就大喇喇地端出去,放在餐厅的桌子上。
郁书青一路小跑跟着,“老婆”这个词太惊悚了,他必须要跟徐矿好好谈谈。
玩归玩,闹归闹,别拿兄弟开玩笑。
既然徐矿还记得他小时候挑食,那么这样纯洁的友情不能变质,最多再加点纯粹的身体交易就好。
“徐矿,”郁书青坐在对面,一脸严肃,“我们认真谈一谈。”
那份刚出炉的三明治被推了过来,徐矿单手托着腮:“你先尝尝。”
郁书青顿了下,依言拿起一块三明治,放进嘴里,蓬松的滑蛋配着柔软的吐司,奶香味瞬间充满他的味蕾,怎么说呢,郁书青有些形容不出来,只觉得刚做好的食物似乎有魔法,只需一口,就是种热乎乎的惬意。
“不错……”
郁书青由衷地赞叹:“你的手艺,比我想象中要出色。”
徐矿的手撑着自己的侧脸,这个姿势,使得男人的脑袋也向侧面歪去,晨曦的金光透过落地窗,均匀而慷慨地洒在屋内,给徐矿的睫毛都染上一种毛茸茸的质感,像是某种温顺的大型犬,餍足地陪伴在主人身边。
郁书青承认,自己无耻地心动了那么一下。
但是——
“我们之间有问题,”他抛开不该有的绮念,“现在这样,对你是不公平的。”
徐矿的手指很修长,皮肤又白,居然被阳光照出一种半透明的色感,他就这样迎着郁书青的视线,活动了下手腕,明明不是什么特殊的动作,但是郁书青突然有些脸热。
他想起了昨晚,对方用这只手干过什么。
以及那隐在房间里的,咕叽咕叽,捣碎水蜜桃似的声音。
“必须正视这个问题,”郁书青的语气有点慌,“所以,我需要和你讨论……”
“嘘。”
徐矿对他竖起一根手指,放在自己嘴边,笑意很浅。
“别说话,继续吃。”
郁书青:“?”
似乎……不像是什么好话。
他闭了闭眼睛,干脆直接地开口:“行了,不兜圈子,我觉得我们不适合结婚。”
徐矿笑意没变:“为什么?”
徐矿继续道:“真巧,其实我也没有和你结婚的打算,拜托,我还没玩够呢,谁家好人二十多岁就结婚啊,没听说过英年早婚这个词吗?我也就是试探你一下,结不结婚什么的,重要吗,真是笑死人了,如果你不说,我也打算说这句话的,所以你能不能告诉我,怎么突然改变主意了,不爱说的话拉倒,我也并不是很想听。”
这一番话太长了,郁书青已经吃完了一块三明治,他把另一块拿起来,递过去:“你不吃吗?”
徐矿:“呵,不就是早饭而已,谁在乎吃这些东西,如果我将来结婚了,我老婆每天早上能给我做八个三明治,你老婆能吗,忘了,你现在已经没有老婆了,好了能不能快点说清楚,你为什么不愿意和我结婚了,虽然我也不在乎,但求求你了告诉我。”
郁书青没什么表情:“吃不吃。”
徐矿:“吃。”
他抽出纸巾擦嘴巴,沉默地看徐矿把三明治吃完,才开口:“小哥哥,你破防得有些明显了。”
徐矿猛地坐直身子:“你说什么?拜托我其实……”
“够了。”
郁书青探过大半个身体,伸手捂住了徐矿的嘴,他买这处房产的时候,就没想过有一天会招待客人用餐,所以无论是沙发还是餐桌,都是适合一人份的小型,两人的距离骤然拉近,徐矿眨了眨眼睛,终于安静下来。
郁书青:“能正常点吗?”
每次徐矿喋喋不休的时候,他都要盯着对方的脸看,靠那张漂亮得出奇的脸来安慰自己的心灵,盘算将来有一天,他一定会买来最好的哑药。
徐矿乖巧地点了点头。
“我对婚姻和你的看法不一样,你可能对婚姻抱有憧憬,认为这是成立一个家庭,”郁书青没放手,很耐心地看着对方的眼睛,“而这次我需要的,只是一个协议结婚的对象,所以,你对我的感情,反而是一种负担。”
徐矿的声音闷在他手里:“谁说我对你有感情了?”
“有没有不重要,”
郁书青的瞳孔很美,清澈,像透亮的玻璃珠子,可越是这样,越无法让人透过这双眼眸,看出里面的真实心情:“我知道已经把你牵扯进来,所以很抱歉,我们并不合适。”
他依然没有放开手。
手心拢着徐矿温热的呼吸,有些痒酥酥的,大概是有过肌肤之亲,这种触觉沿着他的掌心的纹理向上,提醒着昨天发生的一切。
徐矿微微地叹了口气。
“郁书青,”他两手撑在桌子上,这是个蓄势待发的姿势,似乎随时都会跳起来,给予对方致命一击,“你这人有时候挺奇怪的,对自己好像很爱惜,又很不爱惜。”
郁书青挑起嘴角:“是吗,但我并不关心。”
徐矿立马接道:“我也不关心。”
郁书青点头:“那再好不过,需要我送你吗?”
——这是下逐客令了。
手腕被搭住,徐矿缓缓站起来,声音还在闷着:“你先松手。”
郁书青:“那你能保证,等会不拿一大堆废话来搪塞我……”
徐矿:“再不松的话,我就舔你的手了。”
郁书青立马松开了。
而就在这个刹那,手腕处传来不容抗拒的力气,徐矿绕过桌子,一把给郁书青拉进了自己的怀里,他按住对方挣扎,另只手狠狠地摩擦过郁书青的唇角。
郁书青下意识地闭上眼,以为徐矿要亲他。
没有。
他只是擦去了唇角的那粒小面包屑。
“你觉得我喜欢你,是吗?”
郁书青睁开眼,双手还在对方胸口撑着,男人的压迫感太强大,又被抱的太紧,他几乎无法呼吸。
徐矿轻飘飘地笑了下:“我承认,和你滚床单的确挺舒服的,但这并不代表我喜欢你,真要下定义的话,也只是对你的身体感兴趣罢了……先打断一下,我这样说话伤人吗?”
郁书青思索了两秒:“可以更狠一点。”
“好,”徐矿继续道,“所以你真是彻头彻尾的自作多情,答应和你结婚,只是为了能够每天跟你上床……算了换种说法吧,我觉得这样说有些过分,那就是,我也是有目的,有私心的。”
郁书青的神色,有一丝怔然。
“我们明明可以配合地很好,你有了应付家里的对象,我呢,则会拥有快乐的夜生活,但是你却想的这么多,难道说,无论是谁跟你结婚,只要能满足条件,在两年后老老实实地跟你分开,就可以和他结婚吗?”
郁书青毫不退缩地直视对方:“可以这么理解。”
拥着自己的温热消失了,徐矿放开了他,向后退了两步,轻轻地笑了一下。
“小咪,你果然没在乎过我。”
曾经的童年记忆,也是假的。
“郁书青,”徐矿还在笑,“你脾气真的很坏,非常……讨厌。”
说完,他就转身离开,沉默着换鞋,把那个特别骚包的墨镜带到脸上。
郁书青跟在后面:“我……”
“没什么说的了,”徐矿的手握住了门把,“我反悔了,按你的意思来,你找别人去吧。”
郁书青又往前走了几步:“你……”
“但我要奉劝你几句,”徐矿稍微侧过来一点脸,“别那么轻易地就结婚,即使是协议婚姻,也要慎重,谁知道对方是什么样的人?我以前有个小组组员,天天戴着眼镜穿格子衫,很不起眼——后来才知道,他很早就混黑-帮了,每天晚上都在不同的街区抢劫。”
郁书青有点无语,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买的蔬菜水果我都放好了,”徐矿继续道,“你难道就没有请阿姨吗,钟点工也好啊,起码能吃点热乎饭,不然真的长不高哈哈我这样说你不会跳起来打我膝盖吧……”
郁书青叹了口气,走到徐矿旁边,站好:“墨镜摘了。”
徐矿:“?”
郁书青不再废话,伸手就要拿走,可徐矿牢牢地护着墨镜,不肯让对方摘下。
这次倒是没有斗殴,动静很小,打闹似的。
郁书青踮着脚,胳膊抬得很高:“为什么不摘墨镜,不会哭了吧?”
“怎么可能,”徐矿死死地按着墨镜的边缘,像是护卫自己清白的良家妇男,“笑死,我有这么衰仔吗?”
郁书青抢不过来,倒也没放弃,转而拽住徐矿的领子,朝自己拉过来——
他亲了徐矿的嘴唇。
徐矿没有做任何的心理准备,肢体显得僵硬无措,在短暂的茫然后,倒也乖乖地低下头配合对方,郁书青仰着脸,嫌有些累得慌,干脆踩在了徐矿的脚背上,呼吸声变得沉重,而玄关这个地点的吻,太容易惹人遐思,毕竟背后是离开的门,而前方是温馨的港湾,仿佛一念之间,两人的身份就可以随意切换。
这个吻的主动权,一直在郁书青这里。
虽然他的睫毛已经变得湿润,几簇几簇地聚在一起,脸颊也逐渐开始发烫,但徐矿并没有展开攻势,他只是配合着郁书青,很迟钝、很慢地跟着,郁书青主动咬他的舌尖,他才回应着咬一下,似乎在等待对方,一步步地朝自己走来。
不知不觉换了姿势。
徐矿坐在了鞋柜上,他个高腿长,轻而易举地就把郁书抱在怀里,而郁书青则一边亲他,一边伸手,拿开了徐矿的墨镜。
徐矿没有反抗,刚才的玩笑话“不会哭了吧”还在耳畔回响。
“呀,”
郁书青略微退了下,定定地看着徐矿的脸,笑得很温柔。
“发现了……是一只流泪猫猫头。”
第24章 第 24 章
这句话算不得夸张。
徐矿整个人, 都仿佛是在外面淋过雨一样,变得湿漉漉的,这当然不是指他真的泪洒墨镜, 而是因为, 眼眸里已经汪了层薄薄的水汽, 随时都会滴落下来, 而嘴唇因为刚才的亲吻,则红润许多, 泛着淡淡的水光, 郁书青觉得徐矿这人长得实在牛逼, 连伤心都能做出个泫然欲泣的脆弱范儿。
好像他真的给人那什么了似的。
其实在现在的郁书青看来, 他和徐矿认识,也不过短短十几天的功夫,虽然知道彼此曾经有交集, 关系匪浅, 可这段记忆像是被用橡皮擦狠狠擦过, 没有留下丝毫痕迹。
哦, 留下了一地的鸡毛蒜皮。
但这是郁书青家里的事, 和徐矿并没有什么关系,郁书青还在人家腿上坐着,双腿夹-着徐矿的腰,无意识地凑过去, 亲亲对方的脸颊。
亲完就后退, 看一会儿,再亲。
没别的原因, 纯粹是因为徐矿这会儿,好看得有些犯规。
鼻尖和眼睑处都红红的, 睫毛因为湿润而彰显出浓墨重彩的存在感,怎么说呢,如果一个强壮的男人在你面前彰显他的肌肉和俊美,你可能只是赞叹一句,如同面对被雕刻出来的古希腊神像,美,但是把手放上去,触到的只是冰凉。
但如果现在告诉你,这个强壮的男人误入童话世界,你要是挠一挠他的掌心,魔法出现,“砰”的一声,闪闪的星光中,出现了一只橘色的小猫咪。
……谁忍得住啊?
猫咪不需要肌肉和俊美。
只需要把脸埋在毛茸茸的肚皮上使劲儿吸——
郁书青此刻,就很想rua徐矿。
玄关处没有仙女教母,但是也出现了神奇的魔法,他的心都被那一点快要淌出来的眼泪泡软了,泡皱了,晕乎乎地抱着人,一边亲,一边哄,还要一边在心里骂自己,觉得徐矿怎么哭得这么带劲,能不能再多哭一会。
可把他给忙坏了呢。
“你才是流泪猫猫头,”徐矿转过脸,声音有些哑,“我没有。”
郁书青色令智昏:“嗯嗯,你说得对。”
讲完自己也惊讶,按理说,郁书青并不在乎伤了别人的心,快刀斩乱麻,早点结束反而对徐矿更好。
脑海里,突然出现了对方说过的一句话。
“你这人挺奇怪的,对自己好像很爱惜,又很不爱惜。”
是啊,郁书青想,是挺矛盾的。
比如现在,他就完全不想让徐矿走了。
“别哭,”郁书青摸了摸对方的脸,“怪可怜的。”
徐矿瞪过来,眼神凶巴巴的:“我说了自己没有哭,打呵欠懂不懂?昨天晚上你是很早就睡了,我的信息你是一条没看是吧,我几乎一宿没睡,这会儿当然困得流眼泪,所以很抱歉让你误会了,以后不要再说我哭了,好吗?好的。”
郁书青闭了闭眼,又睁开:“算了,你还是哭会吧。”
总有一天,他要为徐矿找来天下最好的哑药。
徐矿“哼”了一声,不打算再继续输出,他本来心里泛着委屈和难过,但是被顺毛捋了一顿后,心情好了许多,于是拿手指戳了下郁书的脸,生硬道:“喂,那你决定怎么办?”
郁书青迟疑了下:“我再想想。”
今天是周日,离那莫名其妙的订婚宴还有五天,他上哪儿找来一个既能应付家里,还能配合自己的结婚对象啊?
他一想得出神,就微微地低下头,停止了亲亲蹭蹭。
徐矿有些不满地给郁书青的胳膊捞起来,重新挂回自己脖颈上,语气还是很冷:“喂,不要告诉我你后悔了,还是想找我。”
郁书青认真地摇了摇头:“没有。”
徐矿:“……”
徐矿:“呵,没有最好。”
他给郁书青放下去,有些阴阳怪气:“既然这样,我就不打扰你了,希望周五的订婚宴,你能有一位合适的伴侣。”
郁书青挑了下眉梢:“谢谢。”
“到时候我一定准时到场。”
“嗯。”
门把手转动,徐矿半个身体都出去了,郁书青才慢悠悠地加了一句:“如果你有需求的话……抱歉,我以后不能再配合了。”
他觉得徐矿挺喜欢做这种事的,当然,他也蛮馋人家身子,只是郁书青马上就要跟人结婚,即使是协议,也要保持对伴侣的忠诚。
徐矿缓缓回头,愕然道:“你觉得我找你,是因为有需求?”
“没有这个意思,”郁书青补充道,“我只是怕之后,再闹出点误会……”
他原本还想加一句,我们可以继续做朋友,但是没说出口,觉得有些虚伪,哪儿有搞到床上的朋友啊,不管自己在徐矿心里是不是旧友,他们认识了有多久,起码郁书青这边,俩人不过刚刚见面。
算不上久别重逢。
“明白了。”
徐矿出乎意料的安静下来,没有反驳,没有长篇大论地搞抽象,他只是深深地看了郁书青一眼,就匆忙移开目光。
“再见。”
“好。”
门从外面关上了,隔绝了走廊明亮的灯光-
郁书青给自己放了个短假,两天。
“多少?”
白可心不可置信地把文件夹放下:“这么短的时间,能行吗?”
郁书青还在地上盘腿坐着,他喜欢这样的姿势,只要在家里,就席地坐在毛绒绒的毯子上,舒服,还能随时歪头倒下,多自在。
“可以,”郁书青翻看文件页面,“来得及。”
确定好目标后,这算不森*晚*整*理得多难的事,速战速决,两天时间完全足够。
白可心已经为他整理好了一份名单,江泽也帮了不少的忙,居然真的找出了十几个候选人,比郁书青想象中还要多。
毕竟他觉得自己的要求,还是有那么点苛刻。
首先,必须单身。
他可不想碰到什么情侣赌气,一方跑出来随便拉人结婚的戏码,然后在婚礼现场搞点狗血剧情,让所有人都成为他们play的一环。
其次,家世背景不能太差,不说达到郁书青这样的阶层,起码也得是清白人家,这样彼此都省心省力,不会遇到什么极品亲戚。
“身体健康,五官端正,有强烈的结婚意愿,并且没有生育打算,”郁书青拿笔,在一份候选的名单上打了个叉,“这人要求三年抱俩,我给他生去?”
白可心接过一看:“靠……对不住,我没看到这个。”
江泽在沙发上坐着,皱着眉头把两份名单放在桌子上:“急着要结婚的,很多都有隐情,我劝你还是再考虑一下。”
郁书青不疾不徐地翻着名单:“那我就找没隐情的。”
即使面对家庭的压力,和所谓大师的神神叨叨,郁书青的心态倒是没受太大影响,保持着悠闲的乐观,甚至津津有味地看着候选名单上的介绍,感慨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有觉得三十五岁之前不结婚,人生就不完整了的,也有说因为做梦,梦里的预言说今年结婚能遇见真爱,还有什么肌肤饥渴症,却又信奉教义不愿接受婚前性-行为,所以要快点结婚,合法让自己能睡个好觉。
江泽沉默了下:“……你能接受吗?”
“都可以商量,”郁书青在这份上面打了个叉,“明天有律师过来,拟一份合同。”
所以,像这种因为继承问题,要抓紧时间结婚的,就显得格外难能可贵,且正常。
郁书青面前,只剩下了最后两份名单。
一份是实体房产大亨,另一份则是连锁酒店太子爷,两人的理由出人意料的一致,那就是由于豪门斗争,家族恩怨,他们必须结婚才能合法拥有股份和资产。
“这个有点老啊,三十六了,”白可心凑上来看,“但是长得还挺帅,那种欧美爹地的绅士感……另一个比你小两岁,哇靠,小奶狗耶!”
郁书青拿起前者,看了眼:“这人我见过。”
应该是前两年在一次酒席上,吃过一顿饭,叫秦越寒,他对这个名字和照片有点印象,似乎挺彬彬有礼,口碑也不错。
江泽也凑近了:“你喜欢哪个?”
“我的喜欢不重要,”郁书青给后者也拿起来,“合不合适才重要。”
“其实这事,我还是觉得有些说不上来,”江泽坐了回去,叹了口气,“你奶奶觉得你生日前不结婚就有大劫,所以你就找了个男人领回去……会不会给她气到啊?”
他一直觉得郁书青的操作挺神奇的。
非常孝顺,也很珍惜自己的家人,但是成年后就决然地从家里搬出去,哪怕最开始得不到支持,连生活费都被断掉,自己没日没夜地打工赚钱,也要在外面住。
“不会,”郁书青心安理得,“奶奶要求我结婚,又没规定性别……再说了,她没那么古板。”
两份薄薄的名单夹在指间,被轻轻扬起。
白可心问:“要先见这位秦先生吗?”
“不,”郁书青摇头,“先见这个年龄小的。”
白可心和江泽对视一眼,还没露出一个暧昧的笑容,就听见郁书青的解释。
“因为这个方澍,是一位玩咖。”
而目前,最适合他的就是玩咖。
郁书青不需要真心-
“家里的死老头子让我结婚,我能有什么办法,靠!”
局促而刺耳的刹车声中,一辆摩托在酒吧门口停下,西装革履的侍应生早已等候,恭敬地接过对方扔过来的酷黑色头盔,劲儿有点大,砸得侍应生差点脱手。
方澍视若无睹地往店里走去:“我管他男的女的,只要领了证,爱咋滴咋地,反正那笔基金是我的……”
和街道的静谧不同,他刚走下楼梯,就被震耳欲聋的乐曲声淹没。
“好了,我这会有事,回去再给你们说乐子……”
绚丽的灯光拼命地闪烁,正是舞池中最热闹的时候,所有人都在跟着挥手摆头,乐队主唱疯狂地蹦跳着,带动一波接一波的浪潮,刚进来的方澍没有半分不适,反而像进了自家一样轻松,他活动了下僵硬的脖子,感觉骨头都发出轻微的“咯吱”声,这段时间为了应付家里,实在有些焦头烂额,幸好今晚有机会,能够赶紧结束这一切。
他脱下赛车服,露出穿着黑色背心的身体,方澍对自己的身材极有信心,而他以前,除了酒吧以外,最常在健身房里猎艳——
方澍锻炼肌肉,也喜欢荷尔蒙爆棚的肌肉男,那种骚一点的,玩得起的,屁股一拍就知道该怎么配合,最得方澍的心。
可他喜欢的类型,偏偏不能往家里带。
他朝卡座那里看了眼,没有看见目标,又转头瞧了瞧吧台,终于在热情似火的男男女女中,发现了一道格格不入的背景。
头发没有烫染,穿着白衬衫,没有佩戴耳钉或者项链等装饰物,安静地坐在那里,而面前,则是一杯简单的柠檬水。
太简单了,只有悬浮的冰块和柠檬,连一点酒精的痕迹都没有。
方澍轻蔑地抽了下嘴角。
如果不是要抓紧时间结婚,他才不愿意和郁书青这样的人喝酒。
刻板、木讷,枯燥。
可这种类型,才最方便应付家里。
父亲怒骂过自己:“你喜欢男人我们不管,但能不能别什么阿猫阿狗都要?”
他的大哥说的更难听:“小澍呀,你的那些男朋友们,我每次见面,感觉在空气中挥一下试纸,都能测出来HIV。”
靠!
方澍攥紧了拳头。
他才没有病!
所以,他一定要找一个家世好的对象,好回去打所有人的脸!
郁书青出现的时机,太合适不过了。
方澍挺激动的,对方的名望地位乃至资本,都出乎他的所料,因为虽说是老牌豪门,还被称为什么小太子爷,但他也就是有几辆跑车而已,没有产业傍身,圈子里的人才知道,底气是看真正资本的,也就是你手中实际握着的牌,而不是表露在外面的新衣。
再花团锦簇,也没什么用。
没关系,和郁书青联姻的话,那可谓强强联合。
只是——
方澍把见面地点定在了酒吧。
不为别的,纯粹为了压对方一头。
并且这样的精英男一般酒量不好,方澍想过了,如果真的看对眼,一杯酒下去给人带走,剩下的什么都好说,主动权全然由他把握。
没想到电话那边的郁书青没有任何犹豫,一口答应。
方澍的心里有些飘飘然,他一屁股坐在对方旁边,下巴仰得很高:“郁总?”
人声鼎沸中,郁书青侧过了脸。
“你好,”他没什么表情,“小方总。”
方澍的耳朵轰了一声。
他呆呆地看着郁书青,半天说不出话。
照片上也没看出来,现实中的郁书青长这样啊!要是他被拍得这么普通,起码得找摄影师打一架,把钱塞对方嘴里后扬长而去,惩罚他对着这张脸暴殄天物。
什么审美倾向,在压倒性的美貌面前,完全不值一提。
郁书青挑起眉毛:“你好?”
方澍吞咽了下,本能地想伸出胳膊握手,但心虚得居然没敢动:“你好……”
也不是说郁书青气场太大,主要是没有任何心理准备,冷不丁地见到这样的一张脸,方澍实在反应不过来,这些年,他也集齐了五大洲各色人种,但都是肌肉爆棚的男人,真没见过郁书青这种类型的。
……甚至夸张点说,感觉他和别人都不在一个图层。
郁书青没有笑,也没伸手:“喝点什么?”
方澍连忙道:“都好,都好,听你的。”
他搓着手嘿嘿笑了,有些后悔给郁书青约到这里,若是早知道会让自己眼前一亮,起码也得约到自家酒店才行,要在顶层的旋转餐厅,烛光晚宴,鲜花美酒,说不定对方一感动,不用灌酒,晚上就能留下。
郁书青也不客气,回眸看向调酒师:“一杯龙舌兰日出吧,度数低。”
方澍笑得很灿烂:“好,好,你真体贴。”
直到这时,郁书青才轻轻地笑了。
他朝对方侧过大半个身体,单手托着腮:“初次见面,但是小方总知道我的来意……你现在有什么想法吗?”
方澍毫不犹豫:“我没有想法。”
被那双玻璃珠似的眼眸看着,他已经开始躁动,很想伸手摸一摸郁书青的头发,看起来好柔软,方澍没有见过这个类型,太新鲜了,新鲜得他心里痒痒。
“很好,”郁书青继续,“那先说我的要求,不领证,不谈感情,不住一起,必要场合共同出席,应付双方家庭,可以吗?”
方澍忙不迭地点头:“当然可……等一下,你说的不住一起,是什么意思?”
他朝郁书青靠近了点:“我们的助理沟通过,好像没提到这个方面。”
郁书青没动,手肘还撑在吧台的大理石桌面上:“小方总,我们的时间都很宝贵,所以我说的是必要条件,也是你所理解的意思。”
一杯色调橙红的鸡尾酒做好了。
方澍端起来喝了一口,又放下:“这样,不就太工具人了?”
“你不就是要找工具人吗,”郁书青的眼神有些疑惑,“各取所需,由律师起草协议……难道你的目的不是这样吗?”
靠。
方澍在心里暗骂一句。
他的确是应付家里,所以郁书青的条件真的很适合,但偏偏对方不是个木头精英。
“我不介意对方在外面玩,”郁书青继续道,“毕竟我看你藏得也挺好,除了家里人知道以外,似乎没有弄出什么风流的名声,但现在看来,我们的目的似乎有些分歧,抱歉。”
他从高脚凳上下来,嘴角还是淡淡的笑:“不耽误你时间了,再见。”
“……别走!”
方澍跟着跳下凳子,伸手就去捉郁书青的手腕:“可以慢慢商量,你着什么急呀?”
在商言商,方澍觉得自己没做出事业的原因,就是因为年龄小,但耳濡目染地长大,自然学会能屈能伸,和不动声色地筹谋。
郁书青的条件,完美符合他的要求。
而长相和身段,则是意外之喜。
所以结婚后,真的想要做出来点什么,不就是一杯酒的事?
手指还没碰到对方袖子呢,就被打开了。
“我说的很清楚了,不太合适,”郁书青很冷淡的模样,“小方总请自便,我就不奉陪了。”
说句老实的,郁书青知道自己长得不错,但从小到大并没有过多追求者,一部分是因为他打拼的那几年太工作狂,完全不给别人机会,一部分是因为他冷漠的时候,实在不近人情,还有最重要的原因就是,当郁书青意识到这个苗头时,会毫不客气地给掐断。
他很讨厌被纠缠。
“加个联系方式行吗,”方澍也不气恼,笑嘻嘻地看着对方,“或者你嫌这里吵的话,我们换个地方,再喝点别的?”
“不用。”
郁书青转身就走。
方澍不死心地跟在后面,给复古造型的楼梯都踩得哐哐响:“就这吗,你难道没有别的要跟我说的了?”
郁书青没回头:“再见。”
“靠……”
方澍稍微有点急眼了:“宝贝,给个机会呗。”
司机已经在打开的车门旁站着了,郁书青面无表情地坐进后座,车窗升起,也一点点地隔绝了那张漂亮的脸。
白可心在副驾吹了声口哨:“宝贝晚安,宝贝晚点睡,我还要赴下一场约会……咳,我刚和秦总打过电话,他说可以,已经订好餐厅了。”
“似乎脾气不错,”她转过脸,“临时邀约也没埋怨,还订了最好的位置。”
郁书青手肘撑在车窗上,这会儿车开走了,他才放下窗,让夜风吹起柔软的额发。
“我还以为方澍是个聪明玩咖,”
他语气淡淡:“结果见面才知道,这人不行,再继续接触的话很危险。”
郁书青似乎天生对这些很敏感,趋利避害的本能刻在人的基因里,他能把这点发挥到最大,郁书青很相信第一感觉,如果刚见面就觉得不舒服,那他肯定不会和对方继续接触。
他对秦越寒有点印象,不坏。
那说明可以聊聊看。
九点钟,这座城市的夜生活刚刚开始,在市内最繁华的地段,是美轮美奂的的地标式豪华建筑,而在最高层,则是一家千金难订的私人餐厅,采用会员制,没有相熟的人介绍,那连预定的资格都没有。
在这里吃饭,可以俯瞰整座城市的繁华,和波光粼粼的港湾,若是遇见有人求爱,那么夜空中也会点燃美丽的烟花。
电梯门开了。
侍应生为郁书青指引前行,这里就餐的客人不多,两侧摆满了各种绿植,有种身处热带雨林的错觉,而在邻窗的那侧,秦越寒已经站了起来,微笑着向他伸出手。
“你好,书青。”
郁书青把手递过去:“秦总好。”
握手的时间很短暂,秦越寒非常绅士地为郁书青拉开凳子,才在对面坐下:“好久不见,别拘束,我很高兴能和你吃饭。”
他比郁书青大了十岁左右,眼角已经浮现了些细纹,却并不显老,而是种成熟男人的优雅,举手投足间也很有边界感,没有殷勤示好,但也足够体贴。
法餐精致,郁书青今晚的心思没在饭上,他低头吃了口沙拉,就拿手帕擦拭嘴角:“秦总,我不兜圈子……我想知道,你现在的想法如何,能这周就结婚吗?”
秦越寒似乎没料到他这样直接,稍微愣了下:“这周?”
“我家里的要求,”郁书青继续道,“所以临时约你出来,很抱歉。”
“没有的事。”
秦越寒夜跟着放下刀叉:“我这边的时间其实也挺紧张的,所以你愿意约我出来,我真的很高兴。”
老男人惯会了温柔,笑容绅士:“书青,跟我说说你现在的想法。”
郁书青挑了下眉梢。
“不领证,不谈感情,不住一起,必要场合共同出席,应付双方家庭,两年左右体面分开,可以吗?”
秦越寒不动声色地打量对方:“很好,我也是这样想的。”
他朝前倾了下身体:“虽然我一开始的打算是三个月内结婚,但既然你这边比较急迫,那没关系,我能够尽最大的努力去配合,虽然可能有些吓到你……但我必须要说。”
秦越寒把手放在郁书青的手背上:“我很早就对你有好感了……啊,很抱歉!”
他像是才意识到自己的唐突,不好意思地把手拿开:“总之,我理解你的顾虑,要是你这边没问题的话,我随时可以配合。”
郁书青没什么表情:“如果明天我请律师来写协议,可以吗?”
“当然,”秦越寒笑道,“各取所需,合作愉快。”
餐厅摆放的鲜花中,穿着礼服的侍者在拉小提琴,音乐声悠扬,给一顿饭的时间拉得很长,喝完最后一口红酒,郁书青已经站了起来,而秦越寒则向他发出邀请。
“等会有烟花表演,要看吗?”
郁书青拒绝了:“抱歉,我得回去。”
秦越寒摇晃着自己的高脚杯,里面还剩大半杯红酒:“该抱歉的是我,订的晚了,所以在十分钟后才能开始。”
郁书青有些意外:“你订的?”
“对,”秦越寒朝他举杯,“为了你。”
郁书青的眉头拧了一下,又很快舒展开。
只有短短几秒。
他站了起来:“我不需要。”
秦越寒怔然,脸上的表情有一丝诧异:“很快就开始了,十分钟而已。”
这种技巧他太熟悉,先斩后奏,以退为进,在对方犹豫的时候猛烈出击,再难啃的骨头也能很快拿下。
“并且,我为了你又是订餐厅又是订烟花的,”秦越寒继续道,“因为时间太突然,挺不容易的,就想着能让你开心一点,为了你……”
郁书青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又不是我让你订的,为什么说是为了我?”
“再说了,这是你主动去做的事,我没有要求过你,所以,我干嘛要有负罪感,为了这些不容易而耽误自己的时间?”
秦越寒傻眼了。
郁书青从餐桌后面走出来:“秦总,我说过了,我希望彼此只是交易,你不需要为我做些什么,而我也不会为你做什么……我觉得自己的意思,已经挺清楚了。”
秦越寒手里还端着红酒杯,思绪却不受控制地回到了两人的初见。
当时他还嗤之以鼻,觉得对方太年轻了,配和自己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吗?
他并不是被郁书青的脸吸引的。
而是对方身上的,那股“劲儿”。
好像无论你做什么,都不会影响到他,哪怕受到伤害,也能迅速地爬起,毫不留恋地继续前进。
那场聚会,有不怀好意的老男人灌他酒。
说你要是把这杯喝了,明天我就跟你签合同。
秦越寒在对面看戏,心想这小年轻得吃点亏,要么给自己喝得半死撑场面,要么低头求饶,乖乖接受成人世界的法则。
果然,郁书青接过了杯子。
可他没有喝。
他把这杯白酒倒进一个新的、更大的杯子里,然后端起一瓶啤酒,跟着倒了进去。
周围人已经开始起哄了,说好家伙,这可是深水炸弹,牛逼啊喝这么猛的,小郁总真有诚意,今晚可得横着回去。
众人的目光中,郁书青把这杯满满当当的酒,放在了那个老男人面前。
“喝,”他没什么表情地看着对方,“你要是喝了,明天我就跟你签合同。”
饭桌上,顿时鸦雀无声。
“看清楚点,老板,”郁书青突然笑了,“现在上场的是我,跟我掰手腕,也得先掂量掂量自己,看看是该我求着签合同,还是你们呢?”
最后那个“们”,被郁书青拉得很长。
他的目光扫视了一圈,和一个个惊讶、不解、不屑的目光碰撞。
秦越寒至今记得,和郁书青对视时,自己血液里沸腾的声音。
这个年轻人,居然真的敢和他们叫板。
他的强硬,也真的迎来了对手的畏惧和尊重。
因为人家有这个底气,不怕输的决心,和对自家产业的信心,质量为王的时代来临,郁书青不需要和这帮老头子们委以虚蛇,为了资本而卑颜屈膝。
他自己就是资本。
“抱歉,是我太心急了,”秦越寒跟着站起来,“希望没有冒犯到你……”
可能是动作有点大,他手上的杯子居然没拿稳,随着一声惊呼,里面的液体全部泼在了对方的衬衫上。
郁书青闪避不及,红酒浸润白衬衫,迅速染出一片的绯色。
秦越寒慌忙地抽出纸巾,就要替人擦拭:“对不起,没事吧……”
他没有碰到对方。
红酒顺着流淌,冰凉的衬衫贴在身体上。
郁书青后退两步,反手撑住餐桌,没什么表情地看过来。
“秦总。”
“你真的太心急。”
第25章 第 25 章
“对不起, ”秦越寒继续表达歉意,“我太莽撞了。”
他没有承认是自己心急。
餐厅的工作人员也快步过来,柔声询问是否需要帮助, 郁书青接过对方递来的毛巾, 简单在身上擦了下:“没事, 我先回去了。”
秦越寒跟在后面:“我送你?”
“不用。”
秦越寒还在坚持:“弄脏了你的衣服, 起码给我个赔罪的机会。”
“那我们就在此别过,”郁书青按亮电梯键, “我也能早点回家休息。”
这话说的, 不怎么客气。
秦越寒心里咯噔一下, 听出来意思了。
电梯下行, 偌大的厢房内保持着安静,郁书青没什么表情地站在角落,而在到达的瞬间, 直接朝门外走去。
夜风料峭。
郁书青今晚要喝酒, 没法儿开车, 特意让司机小马跟上了, 小马今年二十五, 长了张非常能够哄人的娃娃脸,原名却叫马大强,所以跟人自我介绍的时候,从来肯不完完整整地说名字, 就嘿嘿一笑, 说您叫我小马就成。
提前发过信息了,还没走到路边呢, 就看见小马在那候着了,郁书青回眸, 礼貌地问了一句:“秦总的车呢?”
“哎,”秦越寒挠挠自己的头发:“就是,怎么没见我的司机呢?”
他说着就拿出手机,当着郁书青的面打电话:“喂……对,我不是跟你发过位置,什么?”
郁书青没在意对方语气里的惊讶,因为他的全部目光,都被前方的气球所吸引。
这里是本市的标志性建筑物,挨着会展中心,所以广场的面积就特别大,白天是步履匆匆的商务精英,各种国际交流,以及数不清的展览表演,到了晚上,就会有小孩满地乱跑,老人摇着蒲扇遛弯,骑着自行车的商贩悄悄地卖点小玩意,像是忙碌了一天的城市终于喘了口气,等待夜幕降临后回家,脱去西装革履,用勺子开始挖着吃西瓜。
总而言之,很有烟火气儿。
比如那一大把的气球,五颜六色的,各种造型都有。
其中有一个小黄鸡的,格外可爱,圆滚滚地挤在最中间。
郁书青的视线还没收回,就听见秦越寒带着歉意的声音。
“实在是不好意思……”
他苦恼地笑着:“我司机在前面跟人追尾了,不严重,但没法儿来接我,不知今晚能不能有幸,蹭一下郁总的车?”
郁书青的目光落在他的脸上。
别说两人在讨论协议结婚的事,哪怕是生意场上过招的对手,都做不到建议对方打车的行为,更何况这会儿很晚了,也没什么招手即停的出租车,对秦越寒这样年龄身家的人来说,他手机里会不会有叫车软件,都是个未知数。
郁书青笑笑:“成。”-
徐矿今晚心情很好。
他们徐家根深蒂固,枝繁叶茂,小辈们各个都很争气,拿出来都能夸一句后生可畏。
不仅是学识方面,徐家对于身体素质的要求也极高,所以徐矿的几个弟弟妹妹,都已经有拿到青少年体育竞赛方面的奖了——
“可还是没有比过我耶,”徐矿踩着滑板来了个酷炫的漂移,利落地停在一个小豆丁面前:“你输了。”
他用大拇指点了点自己胸口:“而我,赢了!”
那豆丁是他的表弟,小名特朴实,就叫壮壮,这会儿红着脸瘪嘴:“我才八岁,赢了我有什么可骄傲的!”
徐矿冷哼一声:“愿赌服输,男人间的决斗不能耍赖。”
他说着就半跪下去,平视着满脸不服气的壮壮:“你要是还想比,我奉陪到底,不过再输的话,加的筹码就更高了……快点,拿来。”
壮壮迟疑了下,把藏在背后的手拿出来,但是小拳头还是攥得很紧。
徐矿很有耐心:“妞妞做的不对,你们可以好好沟通,但是为什么要抢她的贴画呢?”
旁边的小女孩跺脚:“就是!”
壮壮委屈道:“她上次也抢了我的奥特曼!”
“所以很公平,”徐矿摸了摸他的脑袋,“你抢我的,我也抢你的,大家以后都这样互相抢来抢去,是不是就给奥特曼弄坏了,贴画也撕破了,嗐,都没占到便宜。”
壮壮把手打开了,果然,里面的小马宝莉贴画已经被揉成一团。
妞妞嗷一嗓子就哭了。
“看,上次你把奥特曼弄坏的时候,壮壮不也很伤心?”
徐矿还在地上半跪着,灯光从头顶打下来,显得他的睫毛浓密,神情就很温柔。
壮壮嗫嚅道:“那……我们要互相道歉吗?”
“不用,”徐矿语气轻松,“你们打一架吧。”
妞妞还在抽泣:“可是,老师说了,打架不是好孩子……”
“那你们互相破坏别人东西,就是好孩子了吗,”徐矿笑得有些欠儿吧唧,“反正都不是好孩子了,不如坏到底,今天先打一架,明天互相把对方所有的东西都搞坏,怎么样,这样谁都别想好过!大家都是小坏蛋!”
妞妞不哭了。
壮壮也有点傻了。
而不远处的姑姑叼着杯奶茶走来,一边走一边吸珍珠,嘴巴里嚼嚼嚼的:“这么晚了,还要再玩会不?”
壮壮立刻回答:“不了不了,我不是很想和矿哥哥玩了。”
总觉得好可怕。
妞妞也跟着点头:“我还是喜欢跟你玩。”
“那下次,你别抢我奥特曼了。”
“好,我的挖掘机和美人鱼娃娃,也可以借给你。”
姑姑还在嚼嚼嚼:“哎呦,这是沟通好了?”
徐矿这才站起来:“沟通不了,他俩完全达不到我的智商水准,费劲。”
姑姑嚼嚼嚼:“成,那高智商天才矿哥,咱一块回家不?”
“稍等一下,”徐矿给自己头发往后捋了把,转身看向后面,“我去给他俩买个气球。”
姑姑嚼嚼嚼:“我也要。”
他们家庭气氛好,小辈之间也非常亲热,虽然徐矿在国外的时间比较长,但这俩小孩一过暑假就去他那玩了,所以彼此都很熟络,今晚没事,跟着姑姑一块出来遛娃,玩会滑板,顺便解决了一场小小的矛盾。
徐矿觉得,自己刚才下坡拐的那个弯,可厉害了。
所以能镇住那俩兔崽子!
这会儿已经快到深夜了,徐家人都是夜猫子,天生精力旺盛睡眠少,十一点了,外面散步的行人寥寥无几,徐矿快步朝台阶下走去。
刚才他就看见了,有个奶奶在卖气球,还剩最后十来个的样子,但是老人家一直没舍得走,靠在那辆都脱漆的三轮上打盹,所以打算全要了,也能让老人早点回家。
刚跳下最后一级台阶,徐矿瞳孔一缩,生生顿住了脚步。
……是郁书青。
他的心猛地一跳。
夜幕中,郁书青和一个男人并肩从大楼里出来,身上衬衫不知沾了什么,染出大片的酒红色,湿漉漉地贴在身上。
多难受啊。
他们站住了,那个男人拿出手机打电话,而郁书青则一直背对着自己,也不知道在看什么,很专注的样子,没一会儿,男人跟郁书青说了句话,表情有些歉意。
而郁书青回过脸,对他笑了。
接着,两人就再次起身,朝着路边停着的那辆越野走去,这明明是郁书青的车,可男人还是主动而绅士地替他开门,甚至还用手挡了下,怕对方坐进去的时候撞到脑袋。
徐矿神色木然。
其实这个时候,他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徐矿对于郁书青没好感,充其量是讨厌,所以绝对不可能是吃醋或者嫉妒,很奇异的是,他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
是责怪那个男人。
为什么不把外衣脱下来,披在郁书青身上呢。
晚上穿着湿衣服,又吹了风,该多冷啊。
男人低头,很亲昵地跟郁书青对话。
“草!”
徐矿下意识地骂了一句,快步跑到了卖气球的摊贩前:“奶奶,一共多少钱?”
老人家笑着站起来:“十块钱一个,小伙要哪个嗳?”
徐矿往对方手里塞了三百块钱,把那十来个气球一把抓紧手里:“谢谢,我全要了。”
“哎,”老人家愣住了,“你给多了,怎么这么多的钱噻。”
“因为奶奶很漂亮,”
徐矿说着就往后跑,一大把的气球被带得高高扬起来,在空中呼呼直晃:“看见您我高兴!”
他仗着自己个高腿长,几步蹿上台阶,直接把绑气球的线塞姑姑手里:“你们先回去,我还有点事。”
姑姑嚼嚼嚼:“哦豁。”
徐矿跑得急,动作又慌,那堆线被攥得乱七八糟的,有一根居然缠到了他的手腕上,可能挂住纽扣了,没扯开,而就在这个时候,不远处的男人有了动作,俯身坐进车里——
“草!”
徐矿又骂了一句,也不管手上缠着的气球了,踩着滑板车就冲了出去。
车辆启动了。
夜间道路畅通无阻,车内,郁书青和秦越寒坐在后面,两人中间隔着点距离,低声交谈。
都是些没什么营养的话题。
没有谈论协议结婚的事,也没涉及工作方面,秦越寒仿佛一个亲切的长辈,温和地问郁书青的口味。
“平时喜欢吃什么呢?”
郁书青想了想:“还好,我不挑食。”
“家里人做饭吗,还是阿姨?”
“我自己。”
“哦,”秦越寒讶异地看着他,“你会做饭吗,真没想到,比较擅长的是什么啊?”
郁书青原本想回答煎鸡蛋,但想到自己能把壳儿都打进去,还是算了:“烤吐司。”
秦越寒:“啊?”
“还有烤饭团,”郁书青认真回答,“都可以扔进烤箱里,一会儿就能吃。”
独居的生活中,他很喜欢用烤箱,并不是森*晚*整*理说做面包糕点,而是因为,无论把什么放进去,都可以散发出一种温馨的气息。
是热的。
他会很开心。
秦越寒笑了起来:“书青,你真的挺有意思。”
“所以,”
他靠近,声线低沉而优雅,用那双成熟而深邃的眼眸看向对方:“可以和我结婚吗?”
郁书青没有回答。
他低着头,沉默地盯着自己的手。
不知道。
而郁书青不知道的,还有另一件事。
那就是此时此刻,徐矿已经给滑板车蹬出了火花,一路噼里啪啦。
同时在心里痛骂自己有病。
好气。
徐矿气坏了。
……真的好气哦!
从本能地踩着滑板追人的时候,他就后悔了,干嘛不开车,而是用这种朴素的交通工具啊,可时间已经来不及他多思考,见到车辆启动的刹那,徐矿脑海里只有一个想法。
追上郁书青。
路边的树影快速后退,风声和喘息都很大,能听到自己的心脏剧烈跳动的声音。
徐矿咬牙切齿,同时密切关注旁边有没有出租车经过。
很遗憾,没有!
连经过的车都很少!
唯一庆幸的是,那辆车开得非常慢。
他几乎是悲壮地奔驰在这条路上,一边咬牙切齿地生气,一边骂自己有病,不知过了多久,眼看就要跟丢,夜色中,有炸街的车队呼啸而过,改装过的鬼火引擎声轰然,车载音箱放歌的声音很大。
“爱你孤身走暗巷,爱你不跪的模样!”
“爱你对峙过绝望,不肯哭一场!”
……徐矿闭了闭眼。
毁灭吧。
他再也坚持不住,自暴自弃地踩着滑板停下,双手按在膝盖上,大口大口地呼吸,平复自己的心跳。
浑身都被汗浸透了。
身旁响起急促的刹车声。
“咋了哥们,用载你一程不?”
徐矿怔然地抬起头,一个骑着摩托的黄毛在自己面前停下,穿着黑夹克和小脚裤,特别精神。
“可以吗?”
他吞咽了下,刚才剧烈运动太久,喉咙都发干发疼:“谢谢……”
黄毛随手掏出个头盔,扔过去:“来吧。”
油门声太大,吵得天上的月亮都嫌烦,拉了片云躲后面,夜幕昏沉,只有一片鬼火和染过的头发,闪烁着赤橙黄绿青蓝紫的光。
车载音箱不甘示弱,继续亮着嗓门。
“……谁说站在光里的才算英雄!”
徐矿这辈子没被人这样载过。
他一手扶车座,另只手则拽紧了气球的线——
那是只嫩黄色的小鸡,脸蛋上还有两坨腮红,因为情急之中没扯下来,缠在了他的手腕上,竟也跟着飞了一路,徐矿想了想,没有放开它。
因为……还蛮可爱-
小马这一路开得很慢。
能当人司机,基本的眼力见还是要有的,他能听出来郁总跟那个男人关系不一般,果然没多久,车厢里就响起男人的笑声。
“所以,可以和我结婚吗?”
哇哦——
小马的眼睛瞪得很大,一边在心里默念我什么都没听到,一边继续放慢速度。
这种时候,决不能打扰他们。
要开得平稳、舒适,把相处的时间拉到最久。
小马有个司机朋友,曾经在醉酒后对前老板破口大骂。
“俩人上车就开始亲嘴,中间的挡板一放下,我就知道他俩要干啥,我哪儿敢给车开回去啊,只能在外面绕,想着这得绕个把小时,老板才能办完事吧?”
“老子刚绕了条远道,挡板就升起来了,老板提着裤子问我,怎么没到家。”
朋友哐当一下猛拍桌子:“谁知道他才五六分钟!”
小马很喜欢自己的这份工作,郁书青从没让他这样为难过。
甚至他都不需要天天接送。
小马由衷地赞美老板。
那么,今天绝对不能坏了老板的好事!
郁书青半天也没有回答。
良久,秦越寒轻笑起来。
“没关系,我知道你需要考虑,我想让你知道的是,我很有诚意,也能给你想要的一切,包括耐心。”
“只是,”秦越寒朝他探过身子,“我马上就到家了,能向你预支一个晚安吻吗?”
郁书青抬眸:“我不记得,自己有这个义务。”
“我知道,”秦越寒笑着,“但如果我们需要一同出席……总会有演戏的必要,与其到时候被人看出来,或者在花边报纸上出现,我觉得可以提前练习一下。”
郁书青看着他:“秦总,你真的太心急。”
车内好安静,小马都紧张得要停止呼吸,悄悄地竖起了自己的耳朵。
秦越寒的手,快要碰到郁书青的指尖。
“因为你太迷人了。”
他说着,就继续凑近,这是一个索吻的动作:“相信我,我可以给你想要的一切……”
郁书青皱起眉头,正要开口——
“砰!”
“砰砰!”
突如其来的敲击声吓了所有人一大跳,小马下意识地踩住刹车,放慢速度,而郁书青扭过头,整个人如遭雷劈,呆滞地看向外面,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
车窗外,是一辆并驾齐驱的鬼火。
和头盔挡风镜下,徐矿愤怒的眼睛。
贴得这样近,实在太危险了,郁书青按下窗户,正要开口问这是什么情况,可随着新鲜空气一起涌进来的,是后面逐渐逼近的、越来越大的音乐声。
“去吗,配吗?这褴褛的披风!”
“战吗,战啊!以最卑微的梦!”
“致那黑夜中的呜咽与怒吼!”
郁书青傻了。
……谁懂啊。
他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五颜六色的头发。
同样凝固的,还有身旁的秦越寒。
车辆靠着路边停下了。
郁书青一把推开车门:“徐矿,你疯了吗——”
刚才还砸他车的人,此刻摘下头盔,随手甩了下沾着汗水的额发,这个动作太洒脱,显得整个人都格外的英俊不羁。
如果不是胳膊下夹了个滑板,就更好了。
……以及那只小黄鸡气球。
“谢了,”徐矿把头盔还给黄毛,拍了拍自己胸口,神情庄重,“记得了,兄弟!”
黄毛把头盔放好,也做了个拍胸口的动作:“再见,兄弟!”
说完,他就拧住车把压低身体,快速地驶入前方的鬼火车队中。
而徐矿,则笔直地站在原地,朝对方行注目礼。
郁书青目瞪口呆。
直到被秦越寒的声音打断。
“这是怎么回事,”他一把拉过郁书青,扯到自己身后,“你放心,我来对付这些人!”
徐矿终于转身,给滑板放地上了,眼眸里的愤怒已经消失不见,重新恢复了促狭的笑意。
“郁书青,”他打量了两眼,“这就是你要找的结婚对象?”
已近凌晨,是毗邻别墅区的远郊,宽敞的大路上没什么车驶过,这里的绿化又做得太好,旁边就有蜿蜒的河道,婆娑的树影下,小马刚从车上探出腿,就被郁书青一个眼神瞪了回去。
“这跟你没什么关系,”郁书青抽回自己的胳膊,“而是你……刚才在搞什么?”
他真没见过这种架势。
秦越寒一看就明白了,他不等徐矿回答,抢先一步插话:“不用讲什么多余的东西,书青,你先去车上等我,交给我来处理,好吗?”
“关你什么事啊?”
徐矿没忍住:“我问的是郁书青,你算老几,你是他什么人,这有你说话的份吗?”
他骨子里挺气盛的,刚追人的时候废了那么大劲儿,此刻满腔怒火正愁没处发泄。
“没关系的,”
秦越寒仿佛没听到似的,对郁书青柔声道:“谁年轻的时候,没有见过几个人渣呢?”
徐矿不乐意了:“臭老头,你骂谁?”
“所以这不是你的错,”秦越寒继续,“如果你相信我,就全部交给我处理就好,我会证明给你看,我有这个能力来保护你,不被人渣骚扰,所以……这不是你的错。”
郁书青莫名其妙地抬眸:“我也没说这是我的错啊。”
又不是他让徐矿来的。
这么神经病的出场方式,怎么可能提前想得到?
“喂,”徐矿沉下脸,迈开长腿,“你这小鼻嘎,说谁呢!”
他本来就身材高大,肩宽腿长,这样一步步地朝人走过来,浑身都散发着一股威慑和压迫感,秦越寒下意识地后退,但想到郁书青在旁边看着,还是硬着头皮:“什么胡言乱语!”
还小鼻嘎。
听不懂,什么意思啊?
徐矿在他面前站住了:“说你矮。”
秦越寒脸上的肌肉,不受控制地跳了那么几下。
“你他妈说什么,老子矮?我脱鞋一米八二算矮?”
秦越寒非常为自己的身高自豪。
连他的微信号,都是姓名的拼音加182加top1。
徐矿冷冷地看他:“就是矮,我能拿你来玩胯下运球。”
夜风拂过。
秦越寒做了个深呼吸。
不远处的郁书青,则不忍直视地捂住了脸。
好卑鄙。
好恶毒。
……但是真的好好笑!
他觉得秦越寒不算矮了,男人只要过了一米八,再注重一点身材打扮,基本在身高这边能拿得出手,但是徐矿太过逆天,所以精准打击到了秦越寒的自尊心。
“不好意思,”
郁书青做了个深呼吸,把手放下,“秦总,你能先去车上等我一下吗,我说两句话,马上过来。”
这毕竟是因他而起的事端。
郁书青可不想坐山观虎斗,看着两个男人为他打起来。
怕血溅自己身上。
秦越寒攥着拳头,努力做出个温和的表情:“没关系的,书青,我来解决。”
徐矿绕过他:“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
“怎么,害怕?”
“呵呵。”
秦越寒挡在面前:“两分钟,我只需要跟你谈两分钟。”
徐矿站住了。
他的视线掠过对方的肩膀,看向后面的郁书青。
郁书青在看什么呢?
风把树梢吹得沙沙作响,也吹动了他的额发,那双玻璃珠似的眼睛,像是盯着他手上的气球。
“这个,”徐矿朝他伸出手臂,语气生硬,“……给你。”
郁书青很慢地眨了下眼睛。
这个表情,给徐矿看得有些莫名想笑。
很呆。
他很久没有从郁书青脸上,看到这样傻乎乎的神情了。
而在短暂的沉默后,郁书青走过来,接住了气球。
“两分钟吧,”
徐矿挑了下眉梢:“你先自己玩去。”
郁书青低着头:“……哦。”
还真的牵着那只气球,坐回车上了。
徐矿一直看着车门关闭,才轻轻地呼出一口气,可还没整理好自己的思绪,肩膀就被人拍了下。
“朋友,”秦越寒满脸笑容,丝毫没有刚才对峙的剑拔弩张,“何必闹这么难看,没必要。”
徐矿拍开他的手:“跟你没关系。”
秦越寒嗤笑一声,回眸看了眼紧闭的车门,又转过头来。
“急什么呢,”
他语气很随意:“就这两天而已,让让我怎么了?”
“嚓——”
火轮转动,淡蓝色的火苗升起,秦越寒点燃一支烟,深深地吸了一口。
他憋坏了。
提前打听过,知道郁书青不怎么喜欢烟味,所以忍着没抽,想着今晚就能给人搞到手,结果一直碰壁。
没关系,秦越寒就喜欢有挑战性的。
尤其是像郁书青这样的天之骄子。
听到对方想和自己谈谈,讨论协议结婚的事时,他简直欣喜若狂。
越是前期不好啃,得到的滋味就越美味,而玩腻后把人踩在脚下,那漂亮的脸上,也一定会出现有趣的表情。
郁书青说的没错。
他是真的心急。
秦越寒很久没有这样激动过了,突如其来的闯入者虽然有些影响心情,但是没什么,给点钱就打发走了。
“喂,”他冲面前这个年轻男人扬了扬下巴,“你俩好过?”
对方没说话,不知在想些什么。
秦越寒吐出白色的烟圈,心情愉悦许多,继续问道。
“你操过他吗,感觉怎么样?”-
郁书青的思绪,是被小马急促的惊呼拉回来的。
“打起来了,打起来了!”
他猛然惊醒,放开怀里那个气球,一把拉开车门。
徐矿已经给秦越寒压在身下,一下比一下重地落下拳头。
“砰!砰!”
沉闷的撞击声听得郁书青心惊肉跳。
他冲过去,从后面死死地抱着徐矿的腰:“别打了!”
这样下去,真的会出事。
小马也跑了过来,手忙脚乱地把秦越寒往外拖。
被抱住的刹那,徐矿的动作停下了,他的胳膊还举在空中,小臂上的肌肉崩得很紧,显出几道清晰的青筋。
“别打了,”郁书青声音很急,“你不要这么生气!”
徐矿缓缓地回头,看了郁书青一眼,停住了手。
眼睛已经红了。
郁书青不敢再看,而小马趁着这个机会,使劲儿拖着秦越寒离开,秦越寒踉踉跄跄地站起来,一手捂着流血的鼻子,另只手指着徐矿的脸。
“小比崽子,等着老子弄死你!”
郁书青一下下地拍着徐矿的背,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反复的只有一句话。
“你别生气。”
其实这会的徐矿,身上并没有什么戾气,和狼狈的秦越寒相反,他不仅头发没乱,甚至连衣服都没有皱一下,只是用那双冰冷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对方。
“你先送秦总走,”郁书青向小马示意,“我在这等你。”
这里离秦越寒的住所,也就三五分钟的距离了。
秦越寒的情绪倒是很激动,要冲过来对着徐矿又踢又打,可是被小马拦着,只能用平生所知最恶毒的语言,狠狠地咒骂对方。
郁书青几不可见地拧了下眉。
而下一秒,徐矿毫不犹豫地侧过身,走向对方。
“你干什么?”
秦越寒连连后退:“我会报警,你信不信我报警……啊!你干什么,放手,放手啊!”
惨叫声响彻夜空。
徐矿也没干什么。
他只是把秦越寒按在地上,毫不犹豫地扒了他的鞋子。
并抽出了里面的增高鞋垫。
轮圆了胳膊,使劲儿扔到了旁边的河里。
要不说徐家人看重身体素质呢,徐矿练过扔标枪,直接了当的给鞋垫扔了下去,准头很好,然后掏出一包湿巾,慢条斯理地给自己擦手。
郁书青再次捂住了脸。
……手段真脏啊。
秦越寒还躺在地上,气得哆嗦:“你、你不要脸!”
哪怕被小马塞进车里,他还坚持把自己的脸紧紧贴在车窗上,口型疯狂切换,仿佛来了一段rap。
“私密马赛。”
徐矿对着河流双手合十,深深地鞠了个躬:“我明天就给环保部门捐钱,保证让您重回清澈……哎?”
话没说完,他就猛地朝郁书青冲来。
这是,要拥抱自己吗?
郁书青迟疑了下,没躲。
下一秒,他就差点被擦肩而过的徐矿撞飞。
“抓住了!”
徐矿气喘吁吁地擦了下额上的汗,转过身,手里还扯着气球的线:“你没关车门,飘出来了。”
他感觉,郁书青似乎挺喜欢这个气球的。
只是,干嘛捂着自己的肩,表情还有些痛苦?
徐矿思考了一秒钟。
恍然大悟。
他把气球递过去,压低声音:“被我帅到了吗?”
郁书青闭了闭眼。
……为什么,要突然切换气泡音。
可是这个小黄鸡气球,真的好可爱。
他伸手接过,表情有些不大自然:“嗯。”
徐矿愣了下,语气很夸张:“哎,真的被我帅到了?”
“是。”
“哇靠,原来你不瞎啊!”
“……傻狗。”
第26章 第 26 章
车辆呼啸而过。
带走了慌乱的小马和趴在车窗上唱嘻哈的秦越寒。
郁书青再也忍不住, 蹲在地上,把脸埋在自己的膝盖上面,肩膀一抖一抖的。
徐矿愣住了。
他没有跟着蹲下, 而是弯下腰看过去, 表情很小心翼翼:“哭了?”
郁书青没有反应。
小黄鸡气球还在被风吹得轻轻摇晃。
徐矿的腰弯得更深:“真哭了?”
也不至于啊。
他感觉郁书青好奇怪, 一会儿瞎, 一会儿又不瞎的,刚才那男的一看就不安好心, 郁书青也能让人坐自己车上, 如果不是他在车窗外面砸的那几下, 说不定都要亲上去了。
什么关系啊, 都敢坐一块儿亲嘴,恶心,呸。
但是现在郁书青被自己帅到了, 说明医学奇迹发生, 重现光明。
郁书青终于抬起脸, 笑得脸蛋都红扑扑的:“你干嘛拿着个滑板啊?”
徐矿“哦”了一声, 看了眼刚才揍人时, 被甩到一边的滑板:“我用这个追你呢。”
“……你骑着滑板,在车后面追我?”
“嗯呐。”
“……你名侦探柯南啊?”
郁书青再也绷不住,爆笑出声。
徐矿站起来,不服气地抱着自己胳膊, 但也没打断对方。
直到郁书青终于止住笑声, 一手捂着自己的肚子,另只手朝他挥了两下:“扶、扶一下我。”
“怎么?”
“笑岔气了……”
徐矿沉默了下, 还是木着一张脸给人扶起来:“疼吗?”
“还好,”郁书青表情痛苦, “我得缓一会儿……”
离得近,能闻到一股很淡的酒味,徐矿顺着看下去,终于认出了郁书青衬衫上沾的东西。
是红酒。
在雪白的衬衫上染出大片的红晕。
徐矿的眼皮跳了一下,语气倒没什么变化:“怎么弄上去的?”
郁书青倒抽了口气:“不小心泼到了。”
他没解释,徐矿也没继续问,只是接过那个气球的线,拉过郁书青的左手,小心地绕了两圈,绑在了对方的手腕上,然后伸手,帮着郁书青揉他的肚子。
郁书青浑身都绷紧了。
“别,”他稍微往后躲了下,“怪那啥的。”
徐矿没抬头:“怪怎么?”
“怪暧昧的。”
“呵,”徐矿嗤笑一声:“你小时候贪吃水果,吃多了肚子疼,不也是我给你揉的?”
可能是剧烈运动过的原因,徐矿身上的温度高,掌心就很烫,热乎乎地贴着郁书青肚脐附近的位置,加了点力气,一点点地揉搓。
郁书青安静下来了,迟疑了会才开口。
“你为什么要追过来?”
徐矿没抬头:“怕你被捡尸。”
“……我也就被你捡过一次,”岔气来得快去得快,郁书青站直了,“别给我想得那么脆弱。”
他往后退了两步,徐矿也跟着收手,站直身子。
“我没这样想,”
徐矿皱起眉头:“再说了,我怎么能叫捡你?”
郁书青反唇相讥:“第一次见面,你没睡我?”
“那是你先亲我的,”
徐矿深吸了一口气:“以及,郁书青我告诉你,我不管你把我忘了还是怎么,这不是我们的第一次见面,咱俩穿尿布的时候就认识!睡你之前,我连你屁股上的痣都知道在哪儿长着!”
郁书青不笑了。
他冷冷地看着对方:“那你说,我们是什么关系?”
徐矿:“……”
他张了张嘴,半晌不知道该作何回答。
好朋友?
滚到一张床上的兄弟吗。
炮-友?
他俩可没达成这样的共识。
郁书青给脸偏过去了。
都不说话,莫名其妙地冷场了。
徐矿转过身,利落地踩在滑板上:“当我多事。”
好吧,郁书青的肚子是不疼了,他这会儿倒是气得肚子疼,突如其来的烦躁感席卷全身,憋得徐矿很想使劲儿做点什么,比如从高高的雪山顶上滑下,把所有的郁闷都淹没在尖叫和肾上腺素的狂飙里。
郁书青轻声道:“……你就这样回去吗?”
徐矿没好气:“关你什么事。”
他很想扭头就走,但是这会儿夜色太深,风吹太凉,郁书青的司机居然还没给车开回来,搞得徐矿很痛苦。
如果走,就给郁书青一个人丢这儿了。
可要是不走,就一点也不酷了。
放完狠话,当然是要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开啊!
气得徐矿原地转了几圈,终于知道无能狂怒这个词的含义,更可气的是,郁书青还浑然不觉似的,扯着自己手上绑着的气球玩。
拽一下,松开。
小黄鸡气球就这样一高一低的,晃在空中。
“小咪,”徐矿没忍住,“刚才那个男的,是你给自己找的结婚对象吗?”
不给这句话问出来,总觉得心里憋得难受。
郁书青挑了下眉:“候选人之一。”
徐矿哂笑道:“我以为你能找来多好的,结果这是什么玩意。”
他甚至怀疑对方衬衫上的酒渍,是被那男的故意泼上去的。
“我也觉得,”郁书青还拽着气球的线,“今晚这俩都不怎么样,挺失望的。”
徐矿沉默了下,语气复杂:“……你还见了俩?”
郁书青刚想说句什么,就被猝不及防地闪到了眼。
明亮的灯光打来,一辆越野缓缓在旁边停下,小马打开驾驶室的门,没敢直接下来,而是欲言又止,止言又欲地看了老板一眼。
郁书青回头:“走吧,我送你回去。”
徐矿本能顶了一句:“谁稀罕坐你的车。”
一想到这天晚上郁书青连着见了两个男人,还亲自给其中一个送回去,徐矿就窝着一肚子火,没办法,他这人还是蛮看中友情的,见到朋友遇人不淑或者恋爱脑,他都恨不得冲上去给人眼珠子洗洗。
郁书青点点头:“行,那我先走了。”
说完,他就扯着气球坐进车里,“砰”地一声关掉了门。
引擎声响起,那辆越野咆哮着驶向前方,全然没有来的时候那慢吞吞的模样。
空寂的路上,只剩下磨损严重的滑板,如水的月光,和徐矿。
郁书青,就这样走掉了。
徐矿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伸手找手机,准备叫车。
凌晨了,这么远的距离,他要是再踩着滑板回去,他就是傻子。
……没找到。
徐矿的身形凝固了。
这才想起来,晚上陪着姑姑遛娃,他给俩崽子示范动作的时候,嫌兜里的手机碍事,放进妞妞的小书包里去了。
所以那会买气球,没有扫码,随手摸出了点现金。
入秋了,夜里很冷。
滑板车摩擦地面的声音,显得格外清晰。
徐矿面无表情地踩着滑板,穿过地上的婆娑树影,自己的影子被路灯拉得一会儿长,一会儿短,很像孤独地打单机游戏,等待一个又一个同样的结算画面。
这条路,真的很长。
所幸没有拐什么弯,路况也算不上复杂,不然刚回国个把月的徐矿,还真不一定能认识回去的路。
他姿态倒是不怎么狼狈,单手插兜,动作灵活而轻盈。
脸色却很是木然。
脑海里只有一个想法。
要报复郁书青。
具体怎么操作,徐矿现在还没想出来,他就觉得自己现在好可怜,孤零零地一个人被落下,这都叫什么事,来的时候遇见了成群结队的鬼火,回去的时候别说没有黄毛了,路边的野猫倒是狸花色儿的,趴在梧桐树上看他,瞪着俩绿汪汪的大眼睛。
越看越像郁书青。
徐矿把滑板车踩停了。
不爽。
于是他就瞪了回去。
狸花猫伸了个懒腰,把背弓得很高:“喵呜——”
徐矿一捋袖子:“嗷呜——”
旁边挨着的是一处公园,栅栏处栽着很多夹竹桃,枝头上白色的花朵多得要往下坠,徐矿踩着地上的落蕊,离那只狸花更近。
“喵呜!”
“嗷!”
徐矿神经病似的叫了两嗓子,心情终于舒服多了,对着小猫勾勾手:“今天忙,有空再找你打架。”
结果却像触动了什么开关似的,狸花冲他呲了下牙,竖着毛就从树上往下跳,叫声也格外凄厉。
徐矿头皮一麻,下意识地就要扭头跑。
都说狸花是猫中战斗力王者,上能捉鸟下捉鼠,揍布偶或者英短这种小胖子跟玩儿似的,徐矿没养过猫,也听说过对方的赫赫威名,毕竟跳下树的速度太快,几乎出现了残影!
他慌不择路地踩上滑板,就被跳起来的狸花蹬了一脚,随即三百六十度转体落地,继续弓着背冲徐矿呲牙。
徐矿不可思议地看着它:“……你还真跳起来打我?”
狸花尾巴竖的很高,微微抖动着,继续从嗓子里发出低沉的吼声,跃跃欲试地想再冲过来——
“轰!”
一道黑色的影子出现在前方,速度太快,刹车声就格外刺耳,停下时排气管突突地冒烟,而车上的人还保持着伏身的姿势,只是偏头看向狸花:“去。”
像是施加了魔法,那只小猫真的顿了下,就掉头跑开,消失在灌木里。
又像是电影里的慢镜头播放,对方缓缓朝徐矿转过头,伸手,把头盔挡风镜往上抬了下,露出眼睛:“来。”
徐矿还在那站着,没动。
“不上来?”
郁书青眸子很亮:“我以为你喜欢坐摩托车。”
他这才直起身子,从后面拿出个黑橙色的头盔,朝徐矿递来。
戴了皮质手套,也换了一身衣服,泼上红酒的衬衫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件纯白色的帽衫,浅蓝的宽松牛仔裤,哪怕头盔没脱没露脸,也有种恬然的气质。
实在是,和这庞然大物似的狂野摩托不搭。
犹豫的时间很短。
徐矿接过头盔,别别扭扭地系上卡扣,抬腿坐在了摩托的后座上,郁书青回头看了下:“滑板呢?”
“磨损严重,不要了。”
郁书青“嗯”了一声,拧动车把:“你扶好。”
徐矿两手撑在车座上,语气生硬:“我扶哪儿?”
来的时候坐了黄毛的车,那辆鬼火是改装过的,后面有能够当扶手用的架子,平日里坐人稳当,想要绑音响也方便,但是郁书青的车……
油门声响起,郁书青头也不回地拉过徐矿的手,直接放在了自己的腰上。
下一秒,这辆摩托就离弦的箭一般地蹿了出去,巨大的推背力袭来,徐矿的身体猛地向前,下意识地抱住了郁书青的腰。
专业的赛车不适合载人,后座那边比较高,坐起来就不大舒服,再加上两人之间的身高差,徐矿的下巴搁在郁书青肩头,几乎给人完全地拢在怀里,明明被衬得很娇小,可驾驶者是郁书青,如同豹子般倾下身体的也是郁书青。
深夜路上无人,速度就飙了起来,偶尔还有飞溅的小石子打在头盔上,徐矿的心没来由地跳快了点,心里有些奇怪。
怎么感觉……
好帅。
刚才给郁书青揉肚子的时候,也摸了人家的腰,可和此时此刻的手感完全不一样,郁书青应该不是会去健身房举铁的类型,所以没有那种鼓胀的肌肉块,而是修长柔韧的线条,极有耐力和爆发力,无论是腰还是腿,徐矿都见识过,他突兀地想起前天上午,郁书青骑在他身上的画面。
摆动的姿势,很漂亮。
腿也很有力气。
郁书青没说带他去哪儿,徐矿也没问,他就这样脸红心跳地贴在郁书青的后背上,感受风的呼啸而过,路灯洒下柔和的灯光,两边的梧桐树枝繁叶茂,这样美的一段路,徐矿居然生出点跟人逃离到世界末日的错觉。
摩托的速度逐渐放慢了。
在前方一个小区的门口停下。
郁书青拍开徐矿的手,偏过脸:“你晚上在我这睡,还是送你回家?”
徐矿还心猿意马着,没反应过来:“……啊?”
“我在这有个房子,”郁书青解释道,“离山里近,有时候我想跑几圈就会过来。”
也是,这儿处于市郊,郁书青离开再返回也没花太久时间。
徐矿把挡风镜抬起来,直愣愣地看着对方头盔上的倒影,突然问:“你晚上没喝酒吗,能骑摩托?”
郁书青从车上下来了,伸手摘下头盔,露出沾了点汗的额发,眼睛很亮:“没有,我喝的柠檬水。”
徐矿还在问:“跟那个老头……也没喝?”
“我偷偷吐毛巾里了,”郁书青笑了笑,“他没发现。”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郁书青保持警惕,没有真的把那小半杯红酒喝下去,他让小马把自己放在这里,回去换了衣服,就轰着摩托原路返回,果然在路边发现了徐矿的身影。
在被一只猫殴打。
惨叫连连。
徐矿没摘头盔:“为什么?”
能有为什么,这人心眼小脾气大,刚送过秦越寒的车,他肯定不愿意再坐,并且看对方坐鬼火时的潇洒模样,郁书青觉得,徐矿应该挺喜欢坐摩托车的。
“到底去哪儿,”郁书青不想多废话,“或者路边你找个酒店也行。”
徐矿顿了顿:“都行。”
郁森*晚*整*理书青:“那我给你找个酒店吧。”
徐矿这才开始摘头盔:“别啊,大晚上的,去哪儿找酒店啊?”
郁书青:“旁边就有。”
“咔哒”一声,头盔被摘下,徐矿用手顺了下自己的头发,决定看在对方往返的份上,还是先不跟郁书青计较。
“算了,我在你这凑合一晚上吧。”-
郁书青其实有两个月没来这儿了。
工作忙,再加上心烦,总是抽不开时间。
有保洁按时上门打扫,屋里倒是纤尘不染,徐矿大致环视一圈,发现这里装饰也比市区里的多一点,起码沙发上摆了几个玩偶,电视旁也种着一盆高大的黄金榕,叶片泛着润泽的光。
徐矿随口说了句:“你喜欢黄金榕?”
郁书青抬头看了眼:“啊,不认识,说是招财,就放哪儿了。”
徐矿:“……”
跟这种没情调的人,真的没法儿沟通。
除了这寥寥无几的装饰外,屋子的风格和之前差不多,也是客厅大得能跑马,卧室却只有一间。
郁书青从屋里出来,扔给徐矿一条毛巾:“你睡哪儿?”
徐矿接住,眉梢挑了下:“我还能有别的选择?”
“睡床也可以,但我不想跟你做,”郁书青干脆地开口,“所以我建议——”
修长的手指朝向沙发。
“这个沙发比较大,完全躺得下你。”
徐矿一口气憋喉咙里:“说的我想跟你做似的,真巧,我也是这么想的,你今天和两个男人约会过,晚上又给我带到家里,不怎么合适吧?再加上你马上就要结婚了,为了我们两个人的名声,我当然要睡沙发,今天谁都别想拦着我睡沙发!”
郁书青点点头:“嗯,我这里有套宽松点的睡衣,你应该能穿。”
徐矿继续:“你知道吗,我可喜欢睡沙发了,别觉得只有在床上躺着舒服,沙发睡起来也很不错啊,你想想大晚上的所有人都去卧室了,沙发孤零零地在客厅,多可怜,你知道吗,不,你不知道,你只关心你自己,这辈子你到底有没有为沙发拼过命,嗯?说话!”
郁书青:“洗漱用品也有,晚安。”
徐矿:“呵,笑死人了,这才几点你就要去睡觉,难道明天还要继续约会吗……”
郁书青已经往卧室那里走了,推门的时候回眸:“你还没有和我说晚安。”
徐矿:“哦。”
徐矿:“晚安。”
卧室的门关上了,客厅陷入寂静。
徐矿坐了会儿,听见里面传来的水流声,知道郁书青已经开始洗澡了,于是站起来往浴室走去,随手脱下了外衣。
这会儿,他已经不太生郁书青的气了。
因为,今天晚上摸到了人家的腰。
徐矿承认,自己的想法是稍微下流了那么一点,所以是他对不起郁书青,就抵消了要报复的怒意,花洒打开,温热的水流顺着身体淌下,徐矿闭上眼睛,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喉咙还是有点痒。
不行。
在人家的屋子里打-手枪的话,也太不礼貌。
徐矿有时候还挺别扭的,就是他虽然看起来满不在乎,没啥道德观念似的,什么都敢干,莽得吓人,但其实在心底里,他有自己的底线,就是什么该干,什么不该干。
他调低了水温。
洗完澡后,徐矿简单地擦了下头发,裹着浴巾走出浴室,沙发上已经放了一套睡衣,还有条柔软的毯子,他坐下来,带着一身湿漉漉的水汽,盯着那套睡衣看。
……粉红色的。
徐矿怀疑,郁书青在整他。
男人会有粉红色的睡衣吗!
他气鼓鼓地给睡衣拿起来,翻开标签看了眼,的确是男士的款式,对于郁书青的身板来说,可能稍微有点大,对他的话……
徐矿没有继续往下想。
因为喉咙的那股痒意,似乎往下蔓延,不动声色地爬到了他的心尖。
从今天晚上摸到郁书青的腰时,就再也没有消失过。
他悄咪咪地看了卧室一眼,很好,非常安静。
然后,连自己都不知道在想什么,徐矿低头,深深地盯着那套睡衣。
是郁书青的。
是他讨厌的人,穿过的。
肯定穿过了,因为有洗过的痕迹,摸起来非常软和。
徐矿吞咽了下。
然后低头,把脸埋进了柔软的睡衣里。
轻轻地闻着。
而就在心跳逐渐加快的时候,开门声和郁书青的声音同时响起。
“我差点忘了,你被猫抓了是吗,严重不——”
郁书青生生地顿在门口,神情由疑惑变为古怪。
“徐矿……”
“你在做什么?”
还好,真没做什么。
只是把自己被吓到暂停的心跳,恢复一下而已。
徐矿咳嗽了两声,站起来,努力掩饰嗓音里的尴尬:“我想试试,看睡衣能不能穿上。”
郁书青面无表情:“哦。”
视线在对方身上扫了一圈,旋即移开。
徐矿生硬地开口:“看什么看。”
“看你啊,”
郁书青靠在门框上,偏着头笑了起来。
“你逗它了吗,这么迫不及待?”
第27章 第 27 章
徐矿墩地一下, 坐回去了。
“什么叫……逗它?”
他耳朵都要跟着脸一块儿红了:“我会做这么无聊的事吗?”
郁书青:“哦。”
郁书青:“所以,是你抱着我的衣服闻,给自己闻出反应了是吧?”
徐矿两眼一黑。
还不如说是因为逗了呢, 总比这样被人逮了个正着好, 他僵硬地往旁边侧了下腿:“正常生理现象, 别大惊小怪。”
郁书青朝他这边走来:“谁大惊小怪了, 我就是想看一下,你有没有被猫抓到。”
徐矿这才想起来自己被狸花殴打的事, 洗澡的时候太心神荡漾, 他就没在意, 这会儿跟着往下看, 还好,由于白天穿的裤子布料厚,腿上并没有出血的痕迹, 就浅浅的两道红色挠痕。
“都没流血, 你叫什么, ”郁书青直起身子, “我还以为那猫给你怎么了呢。”
他从卧室里出来的时候, 已经换好了睡衣,翻领的浅灰色格子图案,很低调不张扬,面料看起来十分柔软, 头发还没有完全吹干, 柔顺地垂在耳畔。
徐矿移开目光:“那么凶,当然吓人。”
郁书青像是不想再跟人废话, 懒洋洋地往回走:“晚安。”
“喂,”
徐矿在后面叫他:“你就真的……这样走了?”
郁书青莫名其妙地回头:“有事?”
徐矿憋了会儿, 还是卸下劲儿:“今晚那个男的,你不要和他再见面了,人品不行。”
郁书青随口接了句:“没事,我也好不到哪儿去。”
他这会儿有点困了,郁书青不是那种很擅长交际的性格,对于应酬也是能躲则躲,连着见了两个相亲对象,又要打发徐矿,实在是给他搞得有点累,再加上洗了个热乎乎的澡,这会浑身犯懒,只想赶紧躺回被窝里睡觉。
徐矿站了起来,有点生气的样子:“所以,你俩就狼狈为奸?”
他一想到对方抽着烟,说出那样轻佻下流的话就受不了,还想再问候一次郁书青的眼神,到底是不是瞎。
郁书青靠在门框上:“首先,我没有继续跟他发展下去的意思,所以,这个词麻烦你给我收回去,其次,我还没问,你为什么不分青红皂白地就动手。”
他轻笑道:“吃醋吗? ”
徐矿一口气憋着上不来:“没有!”
郁书青:“那你干嘛打人?”
回来的路上,他已经给秦越寒发信息,替徐矿跟人道歉了,不管怎么说,毕竟是徐矿先动手的,而旁边全是摄像头,秦越寒那边的怒火还没下去,一直是破口大骂,搞得郁书青也有点烦了,到最后,对方突然来了句。
“不闹大也行,书青,你欠我一次约会。”
郁书青默默地给手机扔旁边了。
所以这会,他心里也有点郁闷:“为什么要用暴力解决问题,他对你说什么了?”
徐矿安静了。
他不想给那句话说给郁书青听,嫌污了耳朵。
无言的沉默弥漫在房间里,良久,郁书青无可奈何地叹口气:“算了。”
徐矿心一沉。
“既然让你忍不住揍人,说明秦越寒嘴里没说啥好话,不听也罢,放心,我都明白的。”
徐矿微微一愣,他以为对方会失望,或者误会,觉得他是个滥用暴力的混蛋,没想到就这样轻松地揭过,眼里也没有任何怪罪的意思。
甚至可以称得上温柔。
很正常。
因为郁书青困得想死。
“对不起,”徐矿低头道歉,“今晚的事我也有不对,是我冲动了……”
郁书青嗯嗯啊啊地敷衍着,心想这人怎么还没说完,话这么多,也不嫌累么,他这会实在太瞌睡了,完全没认真听徐矿在讲什么,可直接走开吧,似乎也不太礼貌,就这样梦游似的站在门口,昏昏欲睡。
眼皮儿都快阖上的时候,突然看到徐矿朝自己走来。
郁书青瞬间清醒。
“等等,”
他朝前伸出一只手:“你别过来!”
这样支棱着朝自己走来,实在是有点惊悚。
徐矿没停下。
掌心触到了赤着的胸肌,对方洗完澡出来,还没来得及穿衣服,只简单地在腰上围了两圈浴巾,显出漂亮精悍的男性线条,而眼神也格外的有侵略性,直接给郁书青吓精神了。
他的手还按在徐矿的胸上,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放下的话,凭什么,自己绝对不能当先低头的那个!
不放吧,一直搁在人家这个位置,也不是个事。
就在郁书青纠结的时候,徐矿捞起对方另一只手,也放在了自己的胸上。
郁书青:“……”
郁书青:“你这是在做什么,色-诱吗,告诉你我可不吃这套啊!”
郁书青:“真的,你别觉得我们睡过两次,就可以继续做这种行为,我也是有底线的,之前不是跟你说过,我马上就得结婚,这样子是不道德的。”
徐矿低头看过来,长睫毛下面是点漆般的瞳孔,专注得仿佛世界都只有他们两个。
他低低地笑了一声:“那你捏什么呢。”
郁书青唰地一下,给爪子收回去了。
“我觉得你应该挺喜欢这个的,”徐矿慢条斯理地开口,“果然……那你干嘛要压抑自己呢?”
郁书青硬着头皮:“谁说我喜欢了?”
即使是,也不可以如此轻易地被看出来!
徐矿的拇指揩过郁书青唇上的小痣,停留在嘴角的地方,语气夸张:“都要流口水了。”
郁书青一把给人拍开:“别发疯。”
徐矿:“没有,只是我现在觉得,你还挺可爱的。”
郁书青:“……”
他不可思议地看向对方:“你没事吧?”
徐矿说他矛盾,他觉得徐矿才是最矛盾的人,上一秒给看不顺眼的人打得毫无还手之力,下一秒,自己又被野猫揍得连滚带爬,而这一刻又因为闻他的衣服,莫名其妙地开始发-情。
甚至说他可爱。
搞得人心里毛毛的。
郁书青觉得自己这辈子,都和可爱这两个字没关系。
徐矿:“还好,我只是心软,然后想要不要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说话间,对方已经一点点地逼近过来,郁书青的整个后背都靠在墙上,身形紧张:“什么?”
徐矿:“救你一次,勉为其难地陪你结个婚。”
他说着已经伸手,揽住了郁书青的后腰,稍微一使劲儿,两人的腹部就贴在了一起。
郁书青的脸瞬间红了。
“你、你不要脸!”
他两手推着徐矿的肩:“我说了,现在不想和你做!”
“那是因为你还没认清自己的内心。”
徐矿不为所动,就是嗓音有点哑:“承认吧郁书青,你喜欢我的身体,那么干嘛不试着接受呢?我要求又不高,就是婚后住在一起,为了防止你喜欢我,所以白天我才不要管你,而晚上——”
他凑近对方的耳朵,说了一句话。
郁书青脸上没什么表情,但是一脚踩了下去。
“难道你就不怕,你喜欢上我吗?”
郁书青的脚加着力气,可徐矿压根没什么反应,带着浅浅的笑意:“不怕,因为我最多也就是喜欢你的身体,拜托,我觉得我们真的很契合,所以干嘛不合作呢,总比那臭老头强吧,你知道男人过了三十五岁就不行了,我差不多还有十年时间供你压榨,不喜欢吗?”
他轻轻地蹭了下彼此的脸颊:“考虑一下,拜托拜托。”
郁书青向后躲,但喉咙不由自主有些干:“什么臭老头,秦越寒的产业相当不错的,你没听说过他的名号吗?”
“没有,”徐矿的手撑在墙上,给郁书青牢牢地禁锢在臂弯里,“他长得又没我帅。”
郁书青呛了过去:“你也很普通。”
徐矿毫不犹豫:“我如花似玉。”
讲完,他就再次把自己凑上去,嘴唇擦过郁书青的耳垂:“小咪,就剩三天的时间了……你真的不考虑我吗,你有十几个候选人,却都不肯把我放进去,好伤心哦,难道是我做的不好,让你不满意?没关系,我可以学的,我什么都愿意做的。”
郁书青的脚已经没有再踩着徐矿了,而是被轻轻地抬起一条腿——徐矿做的很巧妙,如果他直接把……郁书青一定会毫不客气地给他一个嘴巴,但他没有,他只是一边撒娇似的呢喃,一边轻轻地蹭着郁书青,直到郁书青的呼吸加快,眼神也开始涣散。
“我也有钱,我还年轻,我能一晚上都好好地伺候你。”
徐矿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死死地缠着郁书青,不让他走,不放过他,又是哼唧又是埋怨,语气软得要命,说郁书青不把他当朋友看,说郁书青坏。
猫也坏。
天底下只有徐矿一个小可怜。
浴巾散落到了地上。
郁书青难耐地向后仰着脖子:“……不行!”
徐矿的脸埋在他颈窝处:“为什么?”
他把手拿给郁书青看:“你瞧,明明你也……”
郁书青一把给人推开了,气喘吁吁地弯下腰,他刚被徐矿这个妖精各种点火,真的差点没把持住自己,还好仅存的理智疯狂地在耳边叫嚣,说你清醒点,色是一把刮骨刀!
“总之,”
郁书青的双手撑在膝盖上:“今晚不行,不然我明天没法儿见我奶奶。”
徐矿捞起浴巾,围在自己腰上:“嗯?”
郁书青还在喘:“会下不了床的。”
他俩刚才折腾的这一会儿,已经给周围的空气带得燥热不少,客厅里亮着灯,卧室倒是黑乎乎的一片,推搡间也没有真正倒在床上,地上的光影分界线清晰,牛乳似的月光静静地流淌在床褥上。
直到这时,徐矿才发现,那只小黄鸡气球被郁书青带进卧室了,正飘在天花板那里。
但他的心思不在气球上。
而是敏锐地抓到了郁书青话里的含义。
“你的意思是……如果可以下床,就愿意和我做?”
郁书青顿了顿,抬起头:“我没有,我不是。”
可徐矿已经听不进去了。
从郁书青没有责怪他,而是说放心,我都明白的时候,他就觉得自己又行了。
就是在短短两秒钟的时间,徐矿突然意识到一件事。
那就是他虽然讨厌郁书青,但郁书青为人不坏,也对他有着致命的吸引力,不然他干嘛追着人家后面说要结婚,都不傻,再怎么说是协议,那也是结婚啊,能儿戏吗?
所以结论就很清晰。
徐矿没吃饱。
上瘾了。
还想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干嘛,他喜欢和郁书青做,郁书青也喜欢,都是单身,一个屋子关上门两人爱干什么干什么,为什么要憋着自己呢?
他重新给人按在墙上,呼吸很重:“真没有?”
郁书青咬着牙:“没。”
“那,”徐矿重新开始,“你要把我关在外面吗,如果你赶我出去,今天晚上,我可能会闻着你的衣服……可以吗?”
郁书青的指甲陷进他的肩膀里:“……你变态!”
徐矿笑了起来,一点点地亲着对方的脸。
“我又没有进去……”
他咬着郁书青的耳垂:“你不是怕明天下不了床?没关系,那就交给我。”
话音落下,郁书青就被翻了个面,踉跄着趴在墙上。
“草……”
他脑海轰了一声,嗓音变得断断续续:“你、你在做什么?”
……
郁书青之前有晨跑的习惯,腿上的耐力相当不错,尤其是大腿的线条很漂亮,被牢牢地按住动不了,膝盖被迫并得很紧,可又得向下弓着背……但还好是这样背对着徐矿,郁书青能毫无顾虑地张嘴,缓缓地吐出自己的呼吸。
“看吧,”徐矿亲昵地亲他的耳朵,“这样的话,明天可以下床吗?还是你连这个都受不了,男人可不能这样啊。”
头顶的小黄鸡气球还在飘荡,已经到了屋角那里,还好脸是转过去的,没眼看他俩胡闹。
郁书青的脸贴在墙上,眼前阵阵发黑,只觉得浑身都要烧了起来,皮肤也发红变烫,有种一跳一跳的灼烧感。
“小咪,”
徐矿声音很哑:“喜欢这样吗,教教我,你平时怎么奖励自己的?”
郁书青被臊得头皮发麻,他挣着向后转身,还没骂,就被趁机吻住。
没了牙关的阻挡,徐矿这次大胆许多,肆无忌惮地吻下去,郁书青受不了这样的刺激,叫又叫不出声,脚背崩得很紧。
拖鞋早都被甩到一边了,两人都没穿鞋袜,徐矿低头看了眼,看到了对方蜷缩着的,泛红的脚趾。
呼吸也重了。
他把绵软的郁书青往上抱起来,语气很急。
“别踩那里,踩我。”
第28章 第 28 章
俗话说得好, 色是一把刮骨刀。
但是没关系,郁书青天生骨头硬!
他被徐矿抱着按在墙上,逮着亲了好一会, 刚放下来, 就毫不犹豫地一脚下去, 踩在了对方的脚背上, 使劲儿碾了碾。
是徐矿自己要求的。
想当艾慕是吧,成全你。
郁书青这么善, 当然愿意满足徐矿的小小愿望。
结果下一秒, 房间内响起清脆的响声。
郁书青顿住了, 不可置信地看着徐矿扬起的手, 某个部位传来陌生的痛楚,让他一时有些呆滞,几乎反应不过来。
徐矿也愣了, 立马道歉:“对不起, 有点没忍住……”
郁书青的嘴唇抖了几下, 完全不知道该说出什么, 来评价一下这位脑回路清奇的男人, 当艾慕会还手,当艾思是不是也会笑场,怪不得单身到现在,活该!
算了, 似乎给自己也骂进去了。
徐矿很少见郁书青这样傻的表情, 扬起的手顿在空中,犹豫着没放下:“你喜欢吗, 我可以继续吗?”
郁书青毫不犹豫地提膝,眼看就要撞上, 徐矿眼疾手快地躲开了,握住郁书青的膝盖:“手段也太脏了吧,别这样。”
“你才脏,”郁书青咬牙切齿道,“不许再打我屁-股!”
这都什么变态的爱好!
徐矿趁势一捞,直接给郁书青面对面地抱在怀里,带着往卧室走去,一边走一边亲,还要一边去哄:“行,我不打了。”
他俩脾气都过于倔强,见面就吵,夹枪带棒地互相嘲讽,这种习惯也带到了床上,似乎谁都不服气谁,都想尽可能地征服对方,把好好的亲热搞得跟较劲似的,刚才还脸红心跳地耳鬓厮磨呢,这会儿又都不说话了,仿佛在憋着看谁先叫出声。
郁书青才不肯叫。
反正今晚没东西,算徐矿这狗男人有点良心,没有真的弄,只是从后面紧紧地把他箍在怀里,郁书青从一开始的抗拒羞赧,慢慢转变为了坦然接受,起码徐矿说的对,第二天他还能正常下床。
徐矿不出声,就咬着他的肩,也没使劲儿,小狗磨牙似的打转,郁书青蜷缩着身子,把发烫的脸藏在双手里,努力把气息拉得均匀。
但还是输了。
……
他瞳孔失焦,大脑放空,徐矿背对着他,似乎在用纸巾擦手。
被拽住脚腕的时候,郁书青才从空白的思绪里反应过来:“你干什么?”
徐矿盯着他:“我还没好。”
郁书青吞咽了下,莫名对这个眼神有点怵:“你要不要去浴室,自己……”
虽然这样说有些不要脸,但是这个时候,谁还顾得上管身边的男人啊,郁书青没一脚给徐矿踢下去都算好的,巴不得对方自己玩去,别来打扰他的贤-者时间。
可两只脚都被握着了。
郁书青被烫了下,诧异地看着徐矿的动作:“你、你……”
你了半天,也没你出个所以然。
感觉骂一句变态,能给他骂得更爽。
徐矿喘-得有点重,他身体往下探,像是要与自己接吻,郁书青还半靠在后面的床上,紧张得把床单都给抓皱了,可这个吻没有落下来,徐矿只是死死地盯着他,呼吸越来越急促。
郁书青开始难为情了。
可他刚用手挡着,就被徐矿捉住了手腕。
“拿开,”徐矿嗓音很哑,“我要看着你的脸。”
郁书青心跳跟着加快,脚腕被握得疼,脚心内侧的皮肤又被摩擦得格外烫,家里是没准备什么东西,但是浴室里有护手霜,都是新的没拆封,徐矿特意挑选了水蜜桃味儿的,和之前的声音又不一样了,给屋里都染上了隐-秘的甜香。
郁书青把头转过去,又转回来,实在忍不住:“你能快点吗?”
徐矿胸口剧烈起伏:“那……你叫我一声。”
“叫你什么,”郁书青想了想,“傻狗?”
徐矿不说话了。
这个姿势太久,郁书青实在受不了,腿和脚都很酸,膝盖处的关节也酸,而更可怕的是,随着时间的流逝,他的腿被往下压得越来越厉害,身体几乎都要对折。
郁书青憋不住:“……你站起来蹬啊?”
徐矿被噎了下,往后退了些距离:“说什么呢你,我是那种人吗!”
郁书青:“你快点,我真的困了。”
徐矿:“你睡你的。”
郁书青:“你是不是有病,有人这样怼你脚心,你能睡得着?你用哪儿不好,偏偏……”
话说一半,自己闭嘴了。
晚了。
徐矿眼睛明显一亮:“我还能用哪儿?”
郁书青:“……”
他不吭了,果断闭眼,开始装死。
这样也好,省得再看到对方近在咫尺的脸,屋里亮着盏台灯,柔和的灯光像是把世界上所有的东西都隐去,只留下徐矿看自己的表情,隐忍,又充斥着强烈的渴望,仿佛忍受似的蹙着眉头,睫毛浓密,瞳孔里燃着簇簇火焰,烧红了他的眼角和脸颊,也烧红了郁书青的耳尖。
一个英俊到了极致的男人,流露出这样的表情,郁书青受不了,事实上前两次亲热,他并没有好好观察过对方,可能是因为当时他濒临窒息,而此刻,终于有时间和心思,来看徐矿的神情。
可是郁书青不敢看了。
徐矿也没继续逼问他,而是低低地笑了一声,然后放开了郁书青的脚腕。
郁书青坐起来:“我给你拿……”
纸巾这两个字还没说出口,他就再次被徐矿压下去。
两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郁书青的肚子上。
徐矿按在那里,等待着心跳的慢慢恢复。
烫。
郁书青浑身僵硬,想坐起来又不能,怕顺着流下去,只好狠狠地瞪对方:“快点擦了!”
徐矿这才扯出纸巾,一点点地给郁书青擦拭。
郁书青光着脚往浴室走,边走边骂,进里面了还不解气,转头又骂了一句死变态。
而徐矿,一直在笑-
这天晚上,徐矿还是被轰出了卧室。
他也不恼,美滋滋地抱着毯子出去,在沙发上打了几个滚,睡得那叫一个香。
徐矿就没睡过这么舒服的沙发!
而郁书青,却难得的失眠。
他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脑子里都是乱糟糟的一团,怎么都不得安宁,可又不想出去给徐矿踹醒,说别睡了,来陪我聊天。
太没面子了。
拿出手机看一眼,铺天盖地的全是信息,有祝他新婚快乐的,有说你小子藏得够严实,什么时候谈恋爱了都不说一声,还有的惊讶至极,说还以为你是没有七情六欲的工作狂,真是铁树开花,不声不响地给人生大事办了,放心,周五一定准时到场,看看是何方神圣俘虏了你的芳心。
当然,大部分都是礼貌而客气的恭喜,说郁总人生赢家,祝和夫人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从昨天开始,就这样了。
郁书青给手机调了静音,一个电话也没接,偶尔拿起来看一眼,面无表情地关掉。
他其实并不在乎什么订婚宴,出丑也无所谓,大不了端起一杯酒说今天当我请大家吃饭,然后一饮而尽。
可是奶奶那边呢。
她揣着一肚子的紧张坐在窗边,远远地看着门口,若是有车出现,就急得站起来,想看是不是自己的小咪带着新人回来,好让她把满腔的忧虑给放下。
郁书青很轻地“唉”了一声。
第二天一早,他顶着俩黑眼圈起来,推开卧室门一看,却不见徐矿的踪影。
郁书青试探着开口:“傻狗?”
没有回答。
他去厨房和卫生间找了圈,还是完全找不到,屋里空荡荡的,除了他之外,唯一的活物就是不知道名字的绿植,安静地舒展着叶子,而唯一有动静的,则是被风吹起的窗帘。
轻飘飘地落回地面。
只有沙发上叠好的毯子和睡衣,证明徐矿来过这里。
郁书青喉结滚动了下,突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而就在这微微怔然时,门从外面打开了。
徐矿似乎刚运动完,气都没喘匀地拎着袋东西回来了,对视的瞬间,冲郁书青笑了起来:“早安。”
郁书青被这种活人的气息冲撞到,不自觉地眯了下眼。
“你这里什么都没,”徐矿换好鞋子进来,“我买了些早点,凑合吃吧。”
他说着就把东西摆在餐桌上,两碗豆花,鸡蛋薄饼,小笼包子,还有个粢饭团,份量不大,样数不少,筷子掰开的时候,香味就已经悄然弥漫开。
郁书青走过去:“你怎么知道密码?”
“和你市里的房子一样啊,”徐矿打了下郁书青的手,“洗手没?”
郁书青的手顿住了。
……还真没。
忘了。
他把要骂出去的话咽回去,老老实实地去卫生间洗漱,出来的时候徐矿已经在对面坐好了,托着腮,眨巴着眼睛看他。
“别想了,”郁书青拿起饭团,“我不会跟你结婚的。”
徐矿一拍桌子:“你是不是还想找那个老男……”
“不是,”
郁书青捞起个小包子塞他嘴里:“我觉得还是不结婚了,奶奶那里我尽力解释。”
大不了魔法对冲,他也找点所谓的大师,说自己五年内都不能结婚,否则就有厄运,甚至还可以再加点料,建议二叔郁锋快点离婚,才能保一家平安。
“知道吗,”徐矿脸颊鼓起一边,“你就是太心软,护短,所以很容易被拿捏。”
郁书青没搭理他,慢条斯理地喝那碗豆花。
徐矿继续:“真的,明明挺简单一事,都什么年代了还信冲喜之类的说法,怎么着,你现在结婚了,郁爷爷就能直接从床上跳起来打军体拳啊,要是真这么厉害,绝对一堆人天天去找他,问头朝哪儿磕能发大财,还费那些劲儿干什么?”
豆花细滑,带着淡淡的清甜,郁书青还挺喜欢,他舀起一小勺放嘴里:“我知道。”
徐矿:“所以呢?”
郁书青:“我就是想让奶奶开心。”
徐矿明显被无语了下,他双手撑着桌子探过来,郁书青下意识地往后躲,莫名想起了昨天晚上,对方也是用同样的眼神看着他,握住他的双脚。
“你干什么,”郁书青伸出胳膊,“好好说话,别动手。”
徐矿凝视着他:“那你呢,你开心吗?”
郁书青愣了下,稍微歪了歪脑袋:“我挺开心的啊。”
他觉得也不算委屈自己,去做勉强的事,就是力所能及地让家人过得幸福,不担惊受怕而已,毕竟在郁书青心里,结婚,真的算不上多神圣的一件事——
都是签字,交易。
徐矿坐了回去,也开始喝自己面前的豆花,声音很闷:“你开心就好。”
这话听着有点别扭。
郁书青想了想:“不是,我觉得你对我的理解,还是有些问题。”
徐矿没抬头:“你要这样想,我也没办法。”
郁书青:“?”
他轻轻地点了点桌子:“徐矿,你听我说。”
像是没睡好,头发翘起来了点,穿着普通的睡衣,上位者惯用发号施令的话,并不会颐气指使,而是平静而温和。
徐矿把勺子放下了。
“只要你吃苦,就有吃不完的苦,”郁书青声音很轻,“只要你花钱,那就有花不完的钱,而只要我愿意去爱,无论是奶奶还是自己,我会拥有永远都不会消失的爱……这样说,你能明白吗森*晚*整*理?”
徐矿:“不明白。”
徐矿:“我觉得你在说一些很土的东西。”
郁书青被呛了下,有点恼,直接伸出脚就去踩对方。
徐矿小脸一红:“谢谢谢谢。”
郁书青:“……”
他明显地被气到了,继续踩的话有点恶心,可不踩又气不过,站起来从沙发上捞起个抱枕,就往徐矿身上砸。
徐矿也不反抗,就笑着看他。
看得郁书青脸也红了,头一扭趴在沙发上,把脑袋埋进靠背的缝隙里,不说话了。
徐矿在后面戳了戳他。
郁书青把头埋得更深。
天空晴朗,秋日的阳光撞在明净的落地窗上。
徐矿大笑起来,这样恨不得给自己塞进沙发里的郁书青,很奇异地让他想起一句比喻,但不好意思讲给人听,怕郁书青揍他。
那就是……好像小蜜蜂钻进向日葵啊。
第29章 第 29 章
不怪徐矿想多, 实在是因为沙发太宽敞,色调又是暖黄,郁书青这样埋着脑袋往里拱, 很像那种笨拙的小蜜蜂, 一点点地向日葵里面钻。
他一伸手, 给人捞出来了。
虽然郁书青昨晚没被折腾, 但是失眠了,这会也浑身懒洋洋地不想动弹, 徐矿抱他, 他就没再反抗, 重新坐回餐桌, 继续吃那碗豆花。
同时心里默念,不跟这种变态计较。
因为当一个人变态了,他就是无敌的。
你不理他, 他会兴奋。
你骂他的话, 他会兴奋。
你忍不住动手的话, 他还是会兴奋。
无论怎样, 放在对方眼里就是, 感恩的心,感谢有你,今天又有被爽到,kiss kiss!
一顿饭吃完, 徐矿站起来收拾桌面, 郁书青这里冷清得可怕,连筷子都没, 他只好大早上地跑下去买早饭,还好味道不错, 郁书青似乎也很满意,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眼神还有点迷离。
一看就是吃撑了。
“你怎么走,”徐矿抬起头,“我开车吧。”
郁书青去玄关处换鞋子:“不用。”
徐矿一想,昨天晚上俩人闹腾了一番,但到底没真的做,看郁书青的身体状态也可以,就没再坚持,颠颠地跟在人家后面出去,按下了电梯键。
郁书青抱着胳膊:“你去哪儿?”
徐矿:“我都行呀。”
他不需要继承事业或者上班,很早的时候父母就说了,只要别乱搞投资和男女关系,随便他怎么折腾,想谈恋爱就规规矩矩地谈,只要喜欢,对方的家世样貌都不重要,除此之外,注意身体健康,保持良好的心态,成为一个快乐而健全的人,就是他们最大的期待。
很遗憾,有一条徐矿没有做到。
他虽然没有乱搞男女关系,但他搞了男男负距离,电梯下行的时候徐矿还在心里嘀咕,觉得完了,自己再也不是直男了,怎么咯嘣一下就弯掉了呢,他以前对郁书青也没这样啊,要是对中学时刚进入青春期的徐矿说,你以后会跟郁书青滚床单,他一定会兴致勃勃地抬起头,问我俩是打架,打着打着滚床上了?
嗯,的确是打架。
打得郁书青都哭了呢。
“你笑什么?”
徐矿的思绪猛地被打断,才发现电梯门已经打开,郁书青往外迈出脚步的时候回头:“……好恶心。”
徐矿不笑了。
他看着郁书青按亮一辆奔驰的车灯,问了句:“不骑摩托吗?”
“不骑,”郁书青坐进驾驶室,“你喜欢骑车的话,我给你扫个共享单车,去吧。”
徐矿绕过车头,跟着坐进副驾驶——他发现了,郁书青的车有两种类型,要么就是越野摩托这种狂野的庞然大物,要么就是低调内敛的商务型号,此时开的是后者,纯黑色的车像在静静蛰伏,他拉过安全带:“你要去哪儿,上班吗?”
郁书青踩下油门:“我先见一下奶奶。”
徐矿“哦”了一声,意有所指道:“我这段时间倒是不忙,没什么事。”
他家里到这一代,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准备和安排,不需要任何风险就可以在锦绣堆里混一辈子,人富裕到一定程度,精神上往往就会追求点别的,有的已经不把钱当钱看,纯粹为了创造价值,有些则是追求精神上的升华,至于徐矿,他身上带了点浪漫细胞,在尝试了各种各样的运动和艺术后,把绘画坚持了下来。
这趟回国,就是因为他的作品崭露头角,拿了个很有分量的奖,准备办画展。
郁书青有点意外。
“美术难道不是和音乐一样,一天不练自己知道,三天不练老师知道,”等红灯的时候,他扭过来看徐矿,“我怎么没见你练过画画?”
绿灯亮了。
郁书青转动方向盘,继续道:“并且为什么要回国办呢?”
徐矿慢条斯理地:“找灵感啊。”
他不是那种基础扎实的学院派,依赖于天赋,作品的完成度全靠自己心情,反而拥有更高的试错成本,不,对于徐矿而言,哪怕什么成绩都没有地画一辈子,他也无所谓,他对事业什么的都淡淡的,像扑着翅膀的散漫蝴蝶,要是喜欢,能没日没夜地把自己关在画室里,可若是转了性子,就能毫不留恋地冷酷离开。
“我本来是想去山里住段日子,”徐矿继续道,“秋天的时候,田野和大地都很美,这种东西你没法儿从照片里感知,只能用眼睛看。”
郁书青听着,觉得自己想象不到徐矿画画的样子。
虽然没有记忆,但是他总感觉,徐矿应该和足球,冲浪,或者攀岩滑雪联系起来,而不是系着围裙坐在画板前,安静地描摹心中画面。
黑色轿车穿梭于车水马龙,又从高架上离开,徐矿扭过脸:“你这是去哪儿?”
昨晚没休息好,这会儿还是困倦,郁书青打了个长长的呵欠:“给你送回去。”
上次徐矿神经病,莫名其妙地发脾气,把刚输完液的他从医院强行带回自己家里,所以郁书青记得路怎么走,送完人去奶奶那儿,也正好。
徐矿撇撇嘴:“……哦,你给我放会展中心吧。”
他手机还在妞妞的小书包里呢。
姑姑一家子都心大,也不急着找他,甚至这会儿可能还没起床,在屋里睡大觉。
徐矿看着窗外:“你是要劝奶奶别再逼你吗,老人家有时候比较执拗,迷信不是什么大问题,注意沟通。”
对方难得这样正经,郁书青也好好开口:“是,她的确迷信。”
“对啊,我都没想到这种年代了,还能有所谓的冲喜。”
“这是一方面原因吧。”
徐矿敏锐地回头:“还有别的?”
“我奶奶挺信什么大师的话,”郁书青目视前方,“说我如果不在二十六岁前结婚,就要出事,大劫。”
徐矿愣了下:“你不是马上……”
“是啊,”这会儿是上班高峰期,路上的车辆明显多了起来,郁书青放慢速度,“所以她一着急,直接广而告之我要订婚,就是怕我不配合。”
他语气很淡:“我怀疑,自己到时候领条狗回来,她都能闭着眼认下。”
徐矿听了,倒是安静了好一会儿才开口:“真的吗?”
郁书青:“你说哪个?”
“大劫,”徐矿拧着眉头,“不知道的话无所谓,一旦知道的话总会心里膈应……我记得你生日在秋天,是不是快了。”
郁书青点头:“差不多。”
徐矿“嘶”了一声。
“别乱想,”
郁书青踩下刹车,把车缓缓停靠路边:“反正我不信这玩意,你回去吧,如果有需要帮忙的,一定叫你。”
他俩很少这样正经而安静的聊天,一时间,郁书青还有些不太适应。
徐矿没再说什么,就是解安全带的时候速度有点慢,郁书青也不催他,过了有半分钟,才听见对方的声音。
“那……你小心点。”
郁书青笑笑:“知道了。”
车门“砰”地一声关闭,郁书青不以为意地调转方向,他提前给奶奶发过信息,说自己中午回家吃饭,这会时间还挺充裕,回去后还能先在屋里打个盹。
好困。
失重感传来的瞬间,郁书青没有反应过来。
因为太快了。
完全来不及闪避。
玻璃珠似的瞳孔里,映出对面轿车失控的模样。
紧接着,他就感觉脑袋里“嗡”地一声,烟花在耳畔炸开-
郁雪玲拨了第二次电话,对面才接通。
她声音很温柔:“小咪啊,走到哪儿了?”
郁家人就这样,做什么事都不慌不忙,也不催促,大概是对之前的意外有心理阴影,所以郁雪玲每次跟孩子叮嘱,都要说路上慢点,别着急。
对面的声音却有些陌生。
“奶奶,您来医院吧。”
郁雪玲“啊”了一声。
她这会才判断出来,好像是徐家那小孩的声音,但是怎么这样哑呢。
徐矿在对面问:“奶奶,您这会旁边有人吗?”
郁雪玲说:“有呀,可心在的,你让我去医院干什么,谁生病了呀?”
“您把电话给她,”徐矿说,“让她带你来医院一趟,我这会把地点发过去。”
说完,他就挂了电话。
手在抖。
徐矿坐在医院长长的走廊上,耳朵里全是担架床飞速而过时滑轮的摩擦声,令人牙酸,淡淡的消毒水味儿弥漫开,有护士出来找家属,他抬头看了眼,旋即又垂下目光。
郁书青的单子,是他签的名。
包括郁书青,也是他拆开扭曲变形的车门,从安全气囊里拖出来的。
那混蛋懒得要命,都不肯搭把手。
像是睡着了。
脸上没有擦伤,手脚也很舒展,看起来没有任何外伤的痕迹,但他就是闭着眼,呼吸很轻,那么轻,像是风一吹就能飘走。
徐矿跪在地上,伸手摸他脖颈上的脉搏。
在跳。
又往上摸,摸到了额头的血。
热的。
走廊上,徐矿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他低头看自己手上的血渍,已经干了,分不清是郁书青的还是自己的,那会儿车门被撞到变形,强行打开的时候费了点功夫,也擦破了手背,上救护车的时候,徐矿婉拒了医务人员帮自己处理。
“你是他家属吗?”
“嗯。”
“放心,医院马上就到了。”
徐矿笑笑,说了个谢谢。
为了争取时间,来的是一家最近的公立三甲医院,设备和技术都是顶尖水准,徐矿借护士的手机打了个电话,给自己姑姑那边交代了几句,姑姑说明白了,我现在就联系人。
姑姑又说,你也别慌,先看看初步的检查结果。
徐矿:“嗯。”
急促的脚步声远远传来,徐矿站起来,看到了哭红眼睛的郁雪玲。
郁锋和白可心搀着她,可老太太还是止不住地身子瘫软,差点坐在地上,被扶着在长椅上坐下的时候,才重重地捶儿子的肩。
“我就说,我就说小咪有个坎儿!你们一个个的……都不听话!”
郁锋像是不知道该怎么劝,一直叹气。
老人家哭起来的时候,不擦眼泪,就是仰着脸往天上看,似乎是在控诉上天不公:“上次就出过车祸,差点没过来……要是出什么事,我该怎么给他爸妈交代啊!”
徐矿在旁站着:“小咪之前也出过车祸?”
白可心的眼睛也红红的:“嗯,差不多十年前了,很凶险。”
徐矿在郁雪玲面前半跪下去,伸手给她擦眼泪:“奶奶,您先别哭,等会听医生那边怎么说,我已经联系了最好的……”
话没说完,一位穿着白大褂的大夫从手术室出来:“病人家属?”
郁锋连忙举手:“我……”
可是徐矿已经站到他前面了:“怎么样?”
“还好,头部受到了撞击,身上也有些软组织挫伤,”医生神色轻松,“除此之外,没有发现别的问题。”
徐矿追问:“那头部的伤呢?”
“从片子上看,没有颅内出血的情况,只是轻微的脑震荡,可以再观察一段时间,病人已经醒了,家属可以进去看一下。”
白可心激动地晃着郁雪玲的胳膊:“奶奶,哥没事!”
中午说要一块吃饭,她刚开车到了郁家,郁雪玲就一脸迷茫地把电话递给自己,听到内容的瞬间,她差点心脏停跳,而郁雪玲看她表情不对劲,也吓得坐回沙发上。
给老太太简单安抚了下,白可心立马带着她往医院赶,到楼下的时候正好碰见匆忙赶来的郁锋,那会儿,郁雪玲才“哇”地一声哭了,说我听见了,是不是小咪出事了。
郁锋说,没啥大事,就是出了车祸。
白可心狠狠地瞪了对方一眼,而旁边的郁雪玲,脸色瞬间白了。
“菩萨保佑,”郁雪玲双手合十,连连祷告,“只要小咪平安无事,我一定去庙里还愿。”
外面乱糟糟的一团,都挣着往里面挤,而徐矿站在门口,没有直接踏进去。
郁书青真的醒了。
他半靠在病床上,正在和护士说话,神情还是一样的温和有礼,只是额上缠了一圈纱布,郁雪玲坐在床边,哭着拉起他的手,絮絮叨叨地一直说话,郁锋在床尾站着,他的司机跟着白可心去处理医院的琐事,屋里显得有些吵闹,护士不愿意了:“家属保持安静!”
郁书青刚醒,头还有点痛,刚才和医生进行了简单的对话,也知道自己应该没啥大问题。
就是有些闷闷不乐。
怎么奶奶非要逼着自己,两个月内就得结婚呢?
本来小老太太就有些迷信,这下自己出了个小车祸,肯定要给吓坏了。
郁书青安慰地握着奶奶的手:“我没事,就是小剐蹭。”
可能是昨晚加班有点困了,在对面车辆冲过来的时候没顾得上闪避,郁书青心态倒是挺好,已经开始考虑接下来的安排,配合交警进行责任划分,有两个项目需要往后推迟下,以及——
郁闷,想去好朋友江泽那里捏面包。
真是个小倒霉蛋,上班路上碰见这种事。
今天天气倒是不错,阳光浮潜,从淡蓝色的窗帘中折射出来,在地上洒下金色的光斑。
护士推着医疗车往外走,郁书青不以为意地往外看了眼,突然瞪大了眼睛。
一个陌生的男人站在门口,正喘息着看向自己。
郁书青愣住了。
他没见过这么英俊漂亮的人,可能剧烈运动过,或者情绪波动比较大,整个人都气喘吁吁地站在那里,但是没有丝毫狼狈,深邃的眉骨带来冷漠的距离感,可眼尾折出上挑的弧度,郁书青下意识地想,他笑起来的时候,一定会是那种很漫不经心的好看。
完美地戳中了他的审美取向。
虽然脸上还有点灰扑扑的痕迹,但是连白璧微瑕都算不上,反而更显得落拓不羁。
好帅。
难道是肇事司机吗?
目光接触的刹那,对方的的睫毛颤抖了两下,然后,一步步地朝自己走来。
郁书青立马坐直身子。
他扬起嘴角,露出一个矜持而灿烂的微笑——
“你好,请问你是?”
徐矿生生顿住脚步,眼眸里满是诧异。
就在这个瞬间,护士推门而入:“郁书青家属在吗,刚签字的那个?”
徐矿立马回头:“在,怎么了?”
“单子有个地方需要再填一下,”护士把手上的东西递过去,“你看,检查下有没有问题。”
家属?
郁书青傻了,他呆呆地眨了下眼睛,理解不了这个陌生男人,怎么就成自己家属了。
他奶奶和二叔都在啊,可是表情却没有太大意外,似乎认识对方,还挺熟络。
心里想着,就问出了口。
护士没怎么在意地看了他一眼:“这不是你老公吗。”
房间霎时安静下来。
只剩下机器工作的“滴滴”声。
护士莫名其妙地环视众人:“我没说错啊。”
她低头看了眼单子上两人关系那一栏,怀疑是不是自己不够书面语,于是斟酌了下,试探着换了个词。
“或者说……是你丈夫?”
第30章 第 30 章
十分钟后, 徐矿终于意识到了个问题。
那就是郁书青,并不是又忘掉了他。
而是公平地失去了这一个多月的所有记忆。
“脑震荡,颅内出血, 或者神经损伤都有可能造成记忆缺失, ”医生解释道, “目前看来他的遗忘是短暂性的, 对以前的长远记忆没有影响,应该会很快恢复。”
“继续观察吧。”
医生说完, 又嘱咐了几句好好休息, 就离开了病房, 只剩下几个人大眼瞪小眼, 一起注视着病床上的郁书青。
郁书青:“……”
他默默地缩了下脑袋,给被子往上提了提,盖住了自己的下巴。
一时间, 竟没人主动说话。
还是白可心先憋不住:“哥, 没想到你居然能失忆啊, 真有意思, 哈哈。”
沉默了几秒钟。
坐在床边的郁雪玲转过身子, 忧虑地看向徐矿:“刚才那个……是怎么回事啊?”
特意换了间单人病房,这会儿也没外人,徐矿靠墙站着,先看了郁书青一眼。
相触的刹那, 对方仓促地移开目光。
而徐矿, 敏锐地从里面察觉到了一丝心虚。
不对劲。
郁书青在心虚什么?
不仅是心虚,连耳朵尖都有点泛红。
刚想解释的徐矿把话咽回了肚子里, 那会儿太紧张了,郁书青的直系亲属又不在身边, 徐矿毫不犹豫地上前签字:“我,我来负责。”
“你是他的什么人?”
笔尖顿了一下,又继续。
徐矿很平静:“我是他爱人。”
这些东西郁书青当然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刚才去卫生间的时候,不仅看到了额头上的白纱布,还看到了自己身体的一些……痕迹。
他不瞎,当然能猜测出来是什么。
站在镜子前的郁书青,沉默着把衣服放下,目光呆滞,受到了不小的冲击。
不可置信地又掀起来看了眼,认命地给放下。
他似乎,跟人做了。
但自己的位置,好像有那么一点的诡异。
在郁书青的印象里,现在还没入秋,今年夏季的雨水很大,天空总是压着铅灰色的云,他按部就班地过着自己的生活,除了一点苦恼,就是奶奶要求他两个月内结婚。
而刚才,护士不经意地说,这不是你老公吗?
日子被用力涂抹过,消失了一个多月的印记,他和那个男人怎么认识的,为什么会变成这种关系,中间有没有什么误会,都被剥夺似的,在大脑里没有任何痕迹,一片空白。
没错,身体某些部位的酸胀,清清楚楚地告诉自己,他已经有了性生活,并且可能这两天就发生过。
是和男人。
胸口的牙印都没消呢。
郁书青自认为不会轻易和人产生感情,更遑论这么快的时间就发生关系,自己还甘之如饴,因为除了新鲜的牙印外,他腰侧那浅淡的指痕,泛红的大腿内侧,都说明他和对方在短时间内,做了可不止一次。
似乎还尝试了挺多的姿势。
郁书青自暴自弃地把额头抵在冰凉的镜面上,不小心碰到伤口,轻轻地“嘶”了一口气。
他对于性并不讳莫如深,认为这是正常的现象,而结婚也没那么神圣,不过就是签字确定的交易,可郁书青了解自己,他首先选择的就是协议婚姻,两不相欠,可那男人真是他丈夫的话,就意味着短短一个月,他迫不及待地就和对方滚了床单。
如果是被强迫的,对方不可能完好无损地站在那里。
说明什么?
他主动的,一见如故,两厢情愿。
郁书青用手背贴了下自己发烫的脸颊,不能逃避,现在最大的可能性就是——
他很爱这个男人。
爱得要死了。
……郁书青把被子继续往上扯了扯,遮住大半张脸。
没办法,虽然他并不自诩保守,但没有任何心理准备地看到乳-尖的齿痕,当然会脸红心跳,因为此刻的郁书青,心理上还是个处。
身体却已经被里外摸了个遍。
……这就很尴尬了。
手机在车祸中被挤压到,屏幕碎裂大半,还不知道能不能打开,所以,没有任何的证据能表明,他和这个男人究竟是怎样的关系。
算了。
腿-根传来隐秘的酸胀,郁书青觉得,自己还是不用问了。
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那个英俊的男人已经大步朝自己走来,稍微弯下腰:“小咪,现在感觉怎么样?”
郁书青这张脸帅到,硬控了好几秒,才僵硬地点点头。
男人轻轻地笑了,转而看向郁雪玲:“奶奶,我能先和小咪说两句话吗?”
周围响起低声交谈,似乎是二叔在对奶奶耳语什么,没多久,椅子摩擦地面的声音响起。
郁雪玲表情有些纠结,但还是柔声道:“不着急,我们再去和医生谈谈,你们慢慢聊。”
白可心扶着她往外走去,还贴心地关上了门,做了个加油的动作。
郁书青的心跳得有些快。
他看着男人的脸,恍惚间想,笑得很好看。
和自己想象中一模一样。
“小咪。”
徐矿坐在凳子上,这会儿房间里安静下来,他终于可以毫无顾忌地观察对方,郁书青的外表没什么变化,额头那里只是皮肉伤,可除此之外,看自己的眼神却完全不同。
以前的郁书青,只有在接吻的时候才会流露出失神的表情,瞳孔微微颤抖,睫毛都被染上一层水汽,而除此之外,绝大多数情况下,徐矿得到的都是淡漠的视线。
今天不是。
惊讶,忐忑,甚至还有一丝羞涩。
莫名看得他有些口干。
“你把我吓坏了,”徐矿直接拉过郁书青的手,和其十指相扣,“没事就好,别的慢慢都会想起来的。”
掌心相贴,清晰地感知到对方的温度。
郁书青没抽回手。
就这样任由徐矿牵着。
事实上,这算得上两人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牵手。
都怔住了。
明明肌肤相贴,再亲密的事也做过,可仿佛都不如这一刻来得更为令人脸红心跳,徐矿的喉结滚动了下,声音很低:“你真的不记得我了?”
郁书青也垂着眼:“嗯。”
他现在紧张得脚趾都要蜷缩起来了。
徐矿舔了下嘴唇,他原本只是想试探下,仅有的良心决定不能继续逗郁书青,不然等对方过两天想起来,他真的怕自己被弄死。
“没关系,你有什么问题都可以问,”手还牵在一起,徐矿已经有些出汗,“我给你讲。”
郁书青这才抬眸:“我、我昨晚是和你在一起的吗?”
徐矿:“是的,怎么了?”
话音落下,他就被郁书青飞快地瞪了一眼。
徐矿愣住了。
怎么说呢,郁书青不自觉地咬着下唇,眼神含羞带怒,却又仿佛隐着一汪朦胧的水——
有点嗲。
……徐矿被自己的想法恶心到了。
他“唰”地一下放开郁书青的手,神情有些惊恐,而郁书青则小声继续。
“你怎么弄那么狠啊,刚才我在卫生间……都肿了。”
徐矿:“啊?”
徐矿:“不是,我昨晚没有进去,我只是用了腿……”
“说的就是那里,”郁书青脸颊一片绯红:“大腿-根,还有胸-前都有些肿,让奶奶他们看见怎么办,多不好啊。”
徐矿傻眼了。
他和郁书青不是第一次滚床单,之前也给人清理过,可除了郁书青醉酒那次外,这人死活不肯让他再检查,做的时候倒是哼哼唧唧地叫,做完就恨不得一脚给他踢开,特拔-吊无情一男的。
至于身上的痕迹,也不能全怪徐矿,因为他通过观察发现,自己吃狠了的时候,郁书青也蛮喜欢的。
明明都受不了,还要冷着一张脸强撑。
表情可爱得要命。
都冲散了徐矿讨厌他的心情。
所以,乍然一听这样的埋怨,徐矿真的反应不过来,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郁书青,你正常点。”
还不如直接过来揍他呢。
郁书青“啊”了一声,刚想说些什么,听见床头柜那里传来了铃声。
扭头一看,碎成蜘蛛网的手机,居然亮起屏幕。
还没送去修,换病号服的时候拿了出去,搁在旁边,郁书青伸手,打电话的是他生意场上的朋友,也有些私交。
“喂?”
对方喜气洋洋的声音出现:“书青,你真不够意思,我才知道你后天就要结婚了,恭喜恭喜啊!”
郁书青猛地握紧了手机。
他舌头打结,不知道该接什么话,幸好对方只是单纯地恭喜,寒暄了几句就结束了通话,挂掉的瞬间,郁书青立刻点进自己的聊天页面。
无数条消息,几乎都在祝福他,即将和人走进婚姻殿堂。
郁书青大脑宕机,下意识地抬头看着徐矿。
脑海里回想着护士刚才的声音。
“这不是你老公吗。”
“或者说……是你丈夫?”
而他的家人,并没有反驳,奶奶倒是问了一句怎么回事,但可能也是指他的车祸。
交警那边已经安排人去对接了,郁书青没有违规变道,这起交通事故也简单,就是对方全责,抢红灯的时候油门踩太快,为了避让行人的时候猛打方向盘,失控地朝郁书青这边冲来。
郁书青呆呆地眨着眼。
一个多月的功夫,他居然真的遇见了喜欢的人,还要共同步入婚姻殿堂。
好可惜,怎么就失忆,给两人的相识忘掉了呢?
徐矿已经站了起来,连连摆手:“我不是,我没有。”
他被郁书青这个眼神,看得有些心里发毛。
不知是不是错觉,徐矿居然从里面看出了惊喜和爱意!
难道真的以为他是老公?
徐矿心里连连惨叫,不可以!
他敢肯定,郁书青恢复记忆后,一定会杀了自己的!
“你听我解释,”他慌乱道,“这里面有些误会,就是那个,我们曾经是很好的朋友,然后……”
郁书青轻声道:“我们睡过吗?”
徐矿:“……”
徐矿:“睡过。”
徐矿:“不是,这件事其实很复杂,但它又没那么复杂,总而言之就是你现在失忆了,我也很好奇你为什么失忆,可你既然是失忆的状态,就不能轻易下决定。”
郁书青“噗嗤”一声笑了:“你讲话好有趣。”
徐矿:“……”
谢谢,他现在有点不太好了。
郁书青低下头,继续翻看手机,修长的指尖小心地滑动碎掉的屏幕,里面的内容,居然没有任何影响。
片刻后,郁书青把屏幕朝向徐矿:“那天,我们是吵架了吗?”
上面只有两条对话。
【徐矿:好吧真拿你没办法,马上到。】
【郁书青:TD】
徐矿吞咽了下:“不是,那天我其实说了很多,前面还有的!”
郁书青收回手机,若有所思的样子:“我给删了,就剩下这些。”
可前面的抽象内容才是重点啊!
徐矿立马就要拿自己的手机——
笑死。
根本找不到。
手机还在姑姑家,妞妞的小书包里。
天杀的,他现在没有任何证据能够表明,他和郁书青之间是清白的!
徐矿闭了闭眼。
起码,情感关系上是清清白白!
他出于善良,是提出了几次帮助对方应付家庭,勉为其难地结个婚,可郁书青拒绝自己了啊,也准备回来劝慰奶奶,打消这不合理的想法。
最重要的是,因为这种误会而结婚,恢复记忆的郁书青真的会让他死翘翘的。
徐矿不敢想。
“你等我拿到手机,”他缓了口气,“到时候你就明白我们之间的友谊,是多么坚不可摧!”
郁书青不说话了,眼眸干净得像是玻璃珠,充斥着无声的谴责。
徐矿闭上了嘴。
手机拿来,又有什么用呢?
他记得,自己还给郁书青发过看看腿之类的话。
无言的沉默弥漫,徐矿心里涌上难言的绝望。
……他可真该死啊。
敲门声打断了这诡异的气氛。
白可心探头进来:“嫂子哥,没打扰你们吧?”
徐矿:“哈、哈。”
郁书青倒是被这个称呼逗乐了,笑起来:“你以前也这样叫他吗?”
白可心大喇喇地点头:“嗯呐!”
如果说刚才郁书青心里还在打鼓,那么白可心的回答,则像是给他吃了一记定心丸。
不错。
郁书青又看了眼男人的脸。
好喜欢。
就是感觉有点傻,那没事,可以慢慢地教,教不会也没关系,大不了给毒哑。
郁书青很满意。
这次跟着进来的,还有一个他不认识的中年女性,妆容和打扮都很干练,还没等他问是谁,徐矿就凑近:“这是我姑姑。”
郁书青撑起起身子打招呼:“姑姑好。”
徐宝珠笑着点头:“没事,你躺着就成。”
郁书青也没坚持,重新躺下,徐矿帮他调整了下后面的靠垫,而郁雪玲则咳嗽了一声,欲言又止:“小咪,医生说明天就可以出院……”
他的症状并不严重,虽然撞到了头部,但只是缝了几针的皮肉伤,没有头晕呕吐,晕厥的时间很短暂,失忆也只是一个多月,对于日常生活和肢体活动没有任何影响。
“挺好的,”郁书青点头,“回家后,我多休森*晚*整*理息几天。”
郁雪玲坚持:“不行,那边已经安排医疗团队了,你得再观察观察,只是周五的……”
她不自觉地看了徐矿一眼。
“没关系,”郁书青笑眯眯地拉住徐矿的手,“又不耽误那天的订婚宴。”
话音落下,屋内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徐矿,以及牵着的手上,惊诧或者激动,甚至徐宝珠的嘴巴都变成了圆形。
只有郁书青一脸轻松。
徐矿迟钝地眨了眨眼睛。
在众人的视线中,缓缓抬起另一只手,清澈而无辜地指着自己:“我吗?”
周五的订婚宴,主角是他和郁书青,就这样决定了?
屋里好安静,没有人回答他。
徐矿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谁他妈给我报的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