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列尔被囚禁在地狱后没少受到折辱。
恶魔们一个比一个记仇, 都记得当初乌列尔破坏地狱环境，操控岩浆烧毁他们快乐老家的事，于是会故意经常从他的身边经过对他阴阳怪气。
乌列尔知道唐灵肯定不会那么简单就放过他, 他自认为自己已经有了一定的抵抗力，能忍受唐灵回到地狱后对他的羞辱。
可当唐灵真正出现在他面前用不屑的语气说到他父亲时, 他还是破防了，没忍住发动攻击。
乌列尔身上锁链上的符文红到刺眼, 依旧没能挣脱桎梏, 挣扎着冲向唐灵，却被拉回了原地。
“怎么？不高兴？这是我根据路大身上的封印制作的锁链，你是第一个实验品。你应该感到荣幸才对啊。看门狗不是最喜欢锁链这种东西了吗。”
乌列尔被气得眼睛快跟发色一样红了，极度愤怒之下，眼眶都有些微湿。
路西法看到乌列尔这样, 伸手戳了唐灵身侧一下。
“行了, 少说两句。”
唐灵故意撇了下嘴轻哼了一声，将乌列尔那把地狱之门的钥匙握在了手心里, 小声抱怨了句：“偏心。”
她并没有对乌列尔有太强的怨恨情绪，更不是真的计较路西法偏不偏心。她只是想稍微测试路西法对于天使们的态度, 分析后续怎么处理天使。
看来……路西法纵使再不满天堂, 终究还是天使。
所以最后，她做出了符合自己过往行为的反应, 小声抱怨上司，同时控制了自己的语气不要太严厉。
一切对于她来说都是工具。
包括她自己。
有了刚刚的插曲，路西法并没有立刻索要乌列尔的钥匙，唐灵很自然地将钥匙收起。
他们刚走到路西法的房间门口, 就看到了贝利尔在路西法的房间里耍脾气。
“不可能！我绝对不会跟那个可恶的混血女巫道歉。她明明也有一半天使血统，竟然那样鄙视我们, 根本没把我们天使放在眼里！”
“真可笑。连人类都知道只有参加比赛的猫狗马等动物才看血统。你一个自恃为更高等存在的天使，竟然不明白这个道理？还是你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就是你天使的身份了。哎，真有意思。哪怕是再无能废物的天使，面对女巫时都忍不住指点两句。你不如识相点，少跑我面前找存在感，行不行。”
唐灵三言两语再次挑起了贝利尔的怒气，贝利尔刚想要攻击，就被他身边的阿撒兹勒拉住，根本没给唐灵出手的时机。
路西法再次伸手戳向唐灵：“吃火药了你？你现在怎么逮谁扎谁几下子。”
唐灵夸张地翻了个白眼，沉声抱怨：“还不是你这群兄弟。一个米迦勒被亲爹委以重任就拼命证明自己。一个贝利尔不被亲爹重视，就四处刷存在感显摆自己。有心理问题倒是去看病啊，总在咱们的地盘闹事，看着就辣眼睛。”
贝利尔被唐灵戳到了心中最隐秘的地方，反倒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冷静了下来。
他是第一个天使，也是父亲最不重视的一个天使，这是创世纪初所有生物都知道的共识。
他眼看着一只又一只天使在他之后被父亲创造出来，得到了父亲的重视和肯定。
路西法最初反抗父亲时，他的第一反应是不解和震惊，不明白那样被父亲宠爱的路西法为什么要做出这样的决定。
他背叛父亲，跟着一众兄弟堕天反抗天堂，只是为了报复父亲对自己的无视。
如果他像路西法一样被父亲宠爱，那么……
他一定绝对不会违背任何父亲的决定！
他知道……自己有多么滑稽。
路西法和阿撒兹勒对视一眼，阿撒兹勒立刻将贝利尔带离。
他们两个都了解这个兄弟。或者说，他们这群大天使中有些天使只是看不清自己，但看其他天使都看得分明。
唐灵对他们的评价准确又犀利。
他们两个并不想贝利尔继续遭受来自唐灵的精神攻击。唐灵又被贝利尔气得不轻，不可能配合把嘴闭上。于是他们只好将贝利尔带走，把这两个互看不顺眼的分隔开来。
路西法在贝利尔离开后立刻拿出命运之.枪，希望能赶紧堵住唐灵这张破嘴。
果然不出他所料，装着命运之.枪的金色盒子一出现，唐灵立刻换了副表情。
“路大，我不敢开。你确定这东西只有象征意义吗？”
唐灵并没有在这个金色镶满珠宝的盒子上察觉到任何危险。不过为了以防万一，让身旁的路西法开箱比她自己开箱要安全多了。
路西法看着身旁唐灵无比渴望的目光和狗狗崇崇的表情，无奈地苦笑摇头帮唐灵开箱。
“这只不过是人类的普通武器，因为当年沾染了圣子的神血才具有了一些特殊性。”
金色宝箱之中命运之.枪断成了三节。路西法和唐灵都能看出来，只有最前面一节铁.枪头是原装的，剩下那两节应该是后世之人误以为是原装枪杆，存放在了一起。
最前方的.枪头是三角形镂空的，是那个时期人类铁矛最普遍的造型。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沾染过神血的原因，命运之.枪的.枪头上没有一丁点锈迹，光洁如新。
同样的……上面没有一丁点神血的残余。
当年用这把.□□伤圣子的人类因为神血溅到了眼睛里，治好了他的眼疾，他被感化成为了圣徒，从那以后虔诚地追随圣子，保存着这把.枪直到过世。
被那样虔诚的信徒保管，估计那个人类信徒恨不得把这东西一天擦八遍，可不是一丁点血液残余都没有吗。
怪不得天使们不把这东西当回事。
传说手持这把.枪，周围的人都会臣服于持.枪之人，谁拿着这把.枪就有主宰世界的能力。
不过这些显然真的只是传说而已，路西法此刻就拿着这个.枪头，唐灵半点没有想要臣服的情绪，只想着一会儿要把这个东西换一个造型。
路西法将那节.枪头交给唐灵，完全不明白唐灵这个只追求力量的女巫，为什么要用这种象征意义更大，没有蕴含什么实际力量的人类武器。
“我现在真的是越来越搞不懂你了。”
唐灵接过.枪头收了起来，没多说什么：“路大，约柜呢，那个东西可危险多了吧。”
约柜是当年按照上帝的要求打造出来的，长、宽、高、木头的材质都有标准，还要求人类在柜子内外层镶金。
约柜顶部相对放置着两个纯金打造的智天使雕像。两个黄金天使雕像的位置叫施恩座，被神应允的人可以坐在那里，这是至高无上的恩典。智天使的翅膀覆盖住约柜的背板，围出一方空间，上帝应允人类会在这里与人类相见。
约柜外面有四个金环，穿着两根镶金棍子，人类是不能碰触柜体本身的，只有专门祭祀能够抬柜子，就算是祭祀也不能碰触柜体，不然就会生病死亡，祭祀要穿着专门的服饰，镶嵌着不同的宝石。
还要准备专门的双层幕帐，外层是圣所，最里层是至圣所，至圣所放置着约柜，那里面的所有物品摆放上帝都有专门的规定。
存放着约柜的至圣所只有祭祀能靠近，一年只能进去一次。以及女人是绝对不许靠近约柜的。
当年上帝的狂信徒们依靠着约柜，在沙漠中获得特殊的食物——吗哪，不至于在沙漠中饿死，信徒们出了沙漠后，就再也不曾赐下这种食物。
约柜里面有刻着十诫的两块石板，寓意着当年上帝和人类的约定，还有一根信徒的发芽手杖，一个当年收集吗哪的金罐子。
“放心，这些只对人类有制约，对我们来说没什么影响。”
路西法将约柜拿出来打开，里面的三样东西明显是人类所做，有些简陋，并不算精美，不过在几千年前，已经算是制作精良了。
外面约柜的制作精美程度完全不同，智天使的翅膀都雕刻得栩栩如生。
唐灵一边观察约柜一边吐槽：“你爹可真讲究派头，就这东西在咱们当初那个时代得费多大劲才能做出来啊。这里外里的金子镶的……就他这还嫌弃玛门？这不管让谁看，玛门这都随他了吧。一米五乘一米的柜子，再刨除两个天使雕像……他坐在中间……他是只有一米六吗？”
唐灵半天没得到回话，侧头去看向路西法，发现路西法无奈地看着她，一言不发。
“我这不是好奇嘛……把路大你当同伙才问的。”
路西法一边拿出刻着十诫的板子，一边感叹：“你早晚得死于你这张管不住的嘴！”
唐灵：“……所以，你爹到底是不是一米六？”
路西法：……
唐灵虽然嘴贫，实际上一直在认真观察石板。
石板上没有任何的纹路符文标志，只写着上帝要求人类做到的十条戒律。应该是上帝的力量很强大，完全不需要外界的符文来确保效力。
上面的内容也与地狱里的契约完全不同，更像是单方面的契约，而不是双向的约束。只有上帝对人类的要求，没有上帝对人类的保证。
唐灵躲在路西法身后侧方，一边探头看石板上的文字一边说：“我一直以为我设下的契约已经够不平等了，没想到跟你爹比……啧啧啧，相形见绌啊。”
路西法的脸色更难看了，将石板翻来翻去，也没找到上面的其他东西。
他们两个都知道，当年上帝因何立下契约。
第一个旧契约是在那场心血来潮的灭世大洪水之后。上帝保证不乱发脾气灭世，并挑选自己看得上的血脉传承下去，对他们设置了十诫的规训。
被挑选的那人甚至试图杀长子献祭，被上帝阻止，改换成了羔羊献祭。因为上帝的这一行为，被当时很多人认为是上帝的仁慈。
第二个新约是上帝派自己的圣子为人类受难，赦免信徒的罪孽，保证在善事上成全信徒。
结果实际上，上帝对人类的要求倒是明确写了下来，上帝不灭世的保证只是口头说说而已。
从头到尾，受制约的只有人类。
这样不平等的契约确实是地狱都难寻。
“路大，你试试看，这个契约能销毁吗？”
唐灵在路西法身后推他，示意他动手。
路西法经过接二连三的刺激，本就一肚子火气，现在看到自己父亲卑劣的证据，更加难以忍受，抬手就是攻击。
唐灵在察觉到路西法动作的一瞬间，迅速收回自己半边身子，严严实实地躲在了路西法身后，连头发丝都没露出来。
刺眼的光芒在整个房间亮起，那是来自世界本源的力量，来自上帝的力量。
唐灵能察觉出来，这股力量不像她初入地狱是个小恶魔时，体会到的来自路西法的压迫感。
这股力量刚开始出现时像是天使治愈人类时那样温柔和煦，可随后就能察觉到这股力量携带的压抑，远比路西法当初身上的力量更加让人窒息。丝丝缕缕，无孔不入的那种窒息，严严实实地包裹住每一处身体，仿佛连头发丝都无法安逸。
哪怕现在她的力量不次于路西法，她依旧能从这股力量中明白什么叫做创世的上帝。
光芒散去后，唐灵不顾那种诡异的窒息感，连忙去看那块石板。路西法的攻击没造成石板上的任何破损，上帝对人类的规训依旧清清楚楚，万分讽刺。
这是一份目前无法销毁的不平等契约。
自上而下，全体人类都要遵守的不平等契约。一经违背灵魂就会被天堂肆意处理。上帝把赤裸裸的压迫，包装成了一场公平的契约交易。
“真不愧是上帝啊……”
唐灵不由得感叹出声，路西法被气得直接将石板收了回去。
约柜里面剩下的两样东西更没什么用了，唐灵对约柜里面的东西没了兴致，对外面的约柜倒是很好奇。
“路大，你爹……不会真的突然降临吧，就，突然坐到这个盖子上面，一米六一米七的。那咱俩还不得当场暴毙？这东西放在地狱里，真的安全吗？”
路西法倒是没想过这个问题，他不认为他父亲会出现在地狱里，不过，唐灵的考虑不无道理。
“不放在地狱还能放在哪里，人间接下来的乱象可想而知，那可不是能存放约柜的地方。”
唐灵绕着约柜走了两圈，将约柜搬到了地狱最偏僻的位置，将空置的约柜周围画满了先前路西法身上的符文，以防万一。
“你全都记下来了？之前我身上那些东西。”
“那当然了，路大你的事，我还能不上心吗。”
唐灵的马屁正好被刚过来的莉莉丝听到。莉莉丝扑哧一笑，将唐灵要的东西递给她。只有亲妈能听出来唐灵这话有多违心。
“你姐在忙，让我给你送来。你什么时候收集的这个东西？”
唐灵接过红绸布包裹的东西，将刻着符文的布料打开，里面是一根一人长的木头，做手杖正好够用。
路西法一眼就看出来了，这不是普通的木头，而是当年钉死圣子的十字架的其中一节，木头上面还有当年钉死圣子的铁钉。
“你什么时候收集的这个东西？”路西法震惊到问出了跟刚刚莉莉丝问出的一样的问题。
唐灵摩挲着手中的木头，感受着上面的纹路。这东西当年钉死过圣子，不是凡物，几千年都不曾腐烂，质地依旧坚硬。只可惜和命运之.枪的.枪头一样，上面没有残存的血液。
“当年，我就藏在人群里。”
“你什么？？？”路西法和莉莉丝异口同声。
“我就藏在人群里，在第三天他复活后趁乱偷走了钉死他的十字架，换了个新的放在那里。后世之人试图抢夺收集的十字架，根本就是我准备的假货。这东西我保存了好多年，本来就过得颠沛流离的，我容易吗。”
路西法和莉莉丝对视一眼，彻底无语了。路西法对之前唐灵说她有收集癖这件事倒是信了几分。
“你那个时候就想到你以后会用到这种东西了？”
“那倒没有。未雨绸缪嘛。不管有用没有用，先收集着，万一有用呢。当年我本来是想收集血液来着，结果他复活后，上面一丁点血都没有了。早知道我就不等那三天冒险提前偷了。如果能用圣子之血加持，这东西一定能有更大的威力。”
唐灵自顾自拿着命运之.枪的枪头和钉死圣子的木头，走到了自己单独凿开的石壁里，准备为自己制作武器。
只留下路西法和莉莉丝留在原地风中凌乱，想不通唐灵这孩子到底有什么毛病。
这到底是一种什么精神，才能让她从几千年前就开始为几千年后的战争做准备。
在天使们都忙着复活圣子，在人类恐惧后悔伤害圣子，并且开始信仰崇拜圣子时，她，唐灵——
忙着在敌后战场偷东西？？？
路西法无奈至极，甚至到了直接露齿笑了出来的程度，“莉莉丝，她到底是怎么长成这个样子的。”
“我和她的姐姐们也很好奇这个问题。或许……最小的孩子，总是更能自在地做自己。你不也是吗，路西法。”
“我？”路西法若有所思，“或许吧。不过她比我更幸运。”
唐灵完全不知道外面自己老妈跟路西法的对话，她正在使用刻刀小心翼翼，一点点雕刻木头。这是世界上绝无仅有第二块的木头，只此一次机会。
自从得到了这块木头，她就知道早晚有一天要用这块木头做出什么东西，所以一直在苦苦磨炼雕刻技艺。以前她以为自己会雕刻符文咒语，现在没想到是要为了自己雕刻一柄权杖。
她先将木头雕刻成自己需要的高度和形状，用针尖大小的刻刀，开始在木头上雕刻准备好的符文咒语。
不多时木头就初具雏形，依旧是荆棘缠绕的样式与符文融合在一起。最上方的荆棘花将命运之.枪的.枪头包裹住，完全看不出之前破木头的样子。
以后这东西就不再是刺死圣子的命运之枪和钉死圣子的十字架了。
这是女巫之神的权杖，女巫之神的标志之一。
精细雕刻好每一处后，唐灵立刻带着女巫权杖离开地狱，去找剩下的女巫。
女巫的权杖还缺少一样最重要的东西。
全体女巫的祝福还有女巫之力。
或许在天使看来，她的行为可笑又滑稽。就像贝利尔说的那样，女巫们从来不曾拥有过什么。女巫所拥有的东西，都是从别处抢夺拼凑到一起的。
可那又如何呢。
上帝也好，天使也罢，还有上帝最爱的亿亿万人类男性，有几个从始至终伟正光明，所思、所想、所用全是自己的东西。
到了女巫这里，就莫名其妙要高标准符合那么多规矩才行吗？
人类历史上各个国家历朝历代，无数男性掌权者阴险狡诈无所不用其极。哪怕是最极端残暴的掌权者都会被冠以赞誉，总会被许多人追捧夸赞，拿着放大镜找他身上的优点，说这才是天下不二的绝世枭雄。
不太多见的女性掌权者，稍微有一点不好的行为，就会被人拿着放大镜找毛病。所有的功绩全都看不见了，只剩下憎恶批判，骂她这是兽行。
杀后代子女这种男性掌权者快做烂了的事，到女性掌权者这里，突然就不容于世了，要被定在耻辱柱上，接受后世之人代代不休止的关于她所作所为有多么阴险恶毒的点评。
女巫之神的权杖从头到脚都不干净。
枪头是从敌人那里抢来的，木杖是从敌人那里偷来的。
可那又能怎么样呢。
不管是偷是抢，手段有多么卑劣，只要能赢，只要能赢，她能编造出无数个版本截然不同的来历，让所有人相信。
女巫们也好，女人们也好，从来没真正搞懂上帝游戏的核心。
只要拿到了最后的结果，过程中经历怎样的污浊崎岖也不会有人在意。
这是男人们自小就懂得约定俗成的道理，心照不宣的规矩。
女人们要是早抛下那些莫名其妙的高标准高道德，条条框框的规矩，将底线抹除干净，形成全新的内部共识，也不会到现在依旧被男人当成需要争夺购买的高昂/廉价商品。
唐灵喜滋滋地拿着新搞出来的武器，跑到了人间，在她看来，她成功搞到手的，那就是她的，合情合理。
“姐，快，召集人手，我需要你们的加持。快看看这个，我好不容易做出来的新武器。”
女巫们看到了唐灵手里全新的权杖，认出了这两样东西的气息。
“你突然要取出你的藏货，是为了做成这个东西？”
“对。女巫之神的权杖，有了全体女巫的加持，也能算得上是不俗的武器。不久后，我就能公开使用这个东西了。”
唐灵提出的请求，得到了全体女巫们的应允。对于这个最小的妹妹，她们尽管不理解但依旧会认同支持。
女巫们通知手下的人类女巫，随后去往一座废弃的教堂，在教堂的正中心画上早已熟知的符文咒语。
唐灵望着教堂正前方的十字架，手指隔空一点，教堂的十字架顷刻间倒立，教堂原本还算柔和的气息瞬间变得诡异。
她将女巫之神的权杖竖立在阵中间，自己退到阵外的圆圈处坐下，与身旁的姐姐们拉手，形成一个闭合的圆圈。
世界各地的女巫们也在家里画好了阵法，等着约定的时间到来。
在天启正式开始后，全体女巫都有了一项共识：
不管她们过去有什么样的经历背景，思想意志，她们这些不符合天堂标准的女人都要死，要被丢进硫磺火湖折磨直到灵魂消散殆尽。
她们不容于世，不容于现今这个被上帝设立好规矩的世界。
她们要反击，要趁还未陷入彻底没有还手余地的时候，抓住一切机会拼尽全力。
再不团结起来，遭受末日审判，被烧死的就是自己。
随着女巫的吟唱在世界各地响起，女巫之神的权杖发出了闪耀的光芒，沁润着千年的古木，让原本干燥的木头表面仿似包浆了一层油脂。权杖顶端被荆棘之花包裹的尖矛上符文闪耀，光芒更甚。
这是被全体女巫们寄予厚望的武器，有全体女巫们的加持。
唐灵换上灰色的女巫之神制服，走进阵中拿起自己的武器，她能感受到权杖之中女巫们的声音。她们由衷地希望，她们能够掀翻上帝，夺回她们本来就该有的公平。
——
人间的大瘟疫已经爆发，很多人都在说自己的亲属进医院，生命危在旦夕。
任何一个非人类生物在人间行走都能察觉到人间的气氛压抑至极，痛苦、绝望、忧心……每个人都能在短时间内迅速切换任意一种负面情绪。
他们绝望地刷着手机，希望能看到好消息，心情被手机里的新闻牵动得忽高忽低，前一秒嬉笑怒骂，后一秒愤慨不平。
在所有负面情绪背后最核心的是——
恐惧。
深深的恐惧潜藏在每个人的心底，他们担心自己家人被传染重病甚至逝世，担心最后死的会是自己。
这是人类对世界对自己周遭发生的一切无力掌控从而出现的恐惧。
在众多恐惧的人群中，有一部分人对这一切非但没有恐惧，反倒是跃跃欲试。
“朋友，你听说过撒旦吗？”
突如其来的瘟疫，让全世界人类的工作都停摆了，他们被困在家中无事可做，只能活跃在互联网上。
撒旦的信徒们找准机会，在各个小社群里挑选那些抱怨家人被传染的人，添加他们的好友，给他们发去了有关撒旦的消息。
“朋友，你听过撒旦吗？”
“你有毛病？”
大多数人看到这条消息的第一反应都是这人是不是有病。缺德没人性到什么程度的人才能在别人的家人身患重病的情况发来这种消息。
可随后家里凭空出现的羊皮纸卷让收到消息的那人屏住了呼吸。
手中还未来得及删除的人大段大段发消息，讲解着撒旦对她的帮助，言语之中十分动情。
被这异象吓到僵住的人却只感觉到了心脏骤停。
手机中的消息一条接一条往外跳，他立刻看到了最重要的一句。
“签下契约，撒旦大人可以治好你的家人。你们可以不被死神带走，从而分离，你们可以在地狱团聚。不要担心地狱像传说中那样恐怖，如果你想，完全可以先去地狱参观再做决定。”
撒旦信徒们拿出了电销公司员工的气势，完全不考虑休息，哪怕困了也只是小憩一会儿继续开拓客户，扩散有关于撒旦的消息。
天启才刚刚开始，已经有越来越多的人类意识到超自然力量，非人类生物存在的事实。
地狱里被唐灵画出了专门的线路供人类参观，这条线路非必要不供恶魔们通行。
贝利尔抄手站在一旁，对唐灵的做法十分不满，认定了唐灵就是跟他对着干，所以才会在刚把地狱管理权夺回去后立刻把人类送进地狱参观。
“阿撒兹勒，路西法真的不管管她吗？这地狱里的人类都快比恶魔多了！怎么着，地狱是什么人类的旅游景点吗？她这叫管理地狱？”
“行了你。没看景区的最后一站是办公楼专门供人类签约的地方吗。”
每一个在人间看到凭空出现的契约，意识到真的有超自然力量存在的人类，都被唐灵安排的恶魔们带进了地狱。
每一个待签约的客户都有人类员工的陪同，人类员工们亦步亦趋地跟在人类身旁，笑脸相迎为人类讲解地狱的一系列可取之处，以及正在加紧建设出更好地狱的决心。
“那里是食堂，里面有我们的家人。因为我们为地狱工作，他们在人间不安全，所以撒旦大人特许他们以人类身份生活在地狱里。”
“那边是住宅区，在地狱里别的不保证，一人一套房还是能实现的。不够可以继续盖，在居住环境和饮食环境这方面绝对公平。”
“那边是娱乐区，游乐场、网吧、健身房、赛车场都在那里，如果不是天堂一直捣乱，我们的撒旦大人原本打算要铺假草坪搞个高尔夫球场来着，对我们地狱的绿化程度十分有帮助。”
被带进地狱参观的人类们都在不约而同地掐着自己。哪怕痛感强烈，依旧怀疑这是一场梦境。
有胆子大的举手提问：“我们签完契约，死掉后就会生活在这里？”
领团的人类员工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这要看你们自己了。如果你们的灵魂正常，转换成恶魔的意志又十分坚定，那么大概率能够转换成功。就像那边的那些恶魔一样，她们都是新转化的恶魔，对我们撒旦大人十分忠心。”
“如果你们想百分之百转化成功，那需要你们自身有一定特殊性才行。撒旦大人会提供特殊的契约，我们当初就十分幸运，因为最早追随撒旦大人，有幸签订了那种契约。我如果现在死掉会立刻转化成为恶魔，生活在地狱里，与现在的生活别无二致。”
参观地狱的人类们看到这个地狱导游十分耐心，纷纷举手提问，对地狱越发的好奇。
“特殊性？什么样的特殊性能够让我们得到特殊的契约？”
人类员工指着另一处纯玻璃一层建筑说：“比如那里，地狱大棚。那里面种着蔬菜。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地狱红月的原因，地狱的种植一直没有什么进展。我们前一阵又一直忙着在跟天堂打架，没时间处理。撒旦大人说了，地狱里现在最缺的就是各行各业的人才，地狱诚招各种人才来地狱发展。如果你们是人才，撒旦大人绝对不会亏待你们。”
能够为了家人冒险下地狱的人，灵魂差不到哪里去。这群参观的人类，都算得上灵魂洁净。
参观的人群中，真的有个年轻女孩举起了手：“我是农大的研究生。我，我应该不算人才吧，我还只算得上学生，不像我们导师。但如果有仪器，我现在可以检测土壤水质等一系列数据。我可以按照目前我们人类的认知去分析一下。我不确定能有用，但……”
那女孩还没说完，就被领队的人打断：“学生没有关系，你们导师也未必会加入地狱啊。先跟着那个人走，她会跟你私聊。”
地狱里的恶魔们不是没有附身农业专业的人类学习这方面的知识，不过毕竟有些恶魔志不在此，没有谁能一直闷头研究自己完全不感兴趣的东西。
再加上前一阵对抗天使忙得四脚朝天，现在有了个相关专业的学生，当然要把握住，尽早推进地狱种植事宜。
剩下的人们看到有人疑似得到了特殊交易，全都兴奋了起来，纷纷举手ῳ*Ɩ 询问自己学的东西在地狱里有没有用。如果真的能得到那份特殊的交易，那岂不是既不用担心恐怖的死亡，又可以救家人了吗。
在这些人看来，地狱里跟人类世界几乎没有区别。
除了路上没有柏油马路，没有车辆行驶，目前只有土路，建筑有些奇特外，其他该有的东西，地狱里一样不缺。
再说地狱现在积极寻找人才的架势，明显是百废待兴，自己要是早点加入地狱，没准日后也像这个人类导游一样，能成为地狱的元老功勋。
兴奋的人类们被导游带到办公楼，一对一地谈话，根据他们的能力，给他们提供不同的契约。
这些下地狱的人类们，原本是抱着一命换一命的决心，想要拯救自己的家人，没想到会有这样的意外之喜。
这样的地狱，早一天加入就是早一天赚到，他们现在恨不得立刻回到人家，问自己的亲朋：“朋友，你听过撒旦吗！赶快加入地狱！”
一茬接一茬的人类参观旅游团被带进地狱，听着地狱员工的讲解，最后开始签订契约。
飞速壮大的灵魂库存和越来越多被地狱交易标记的人类，无不彰显着此刻地狱的强势。
唐灵站在地狱最高处的石壁上，看着下方自己的韭菜们满心欢喜。
路西法十分不理解唐灵。
他不理解的点在于，人类并没有那么强大的力量，对于天堂来说，人类的纯白灵魂只是武器。
那么唐灵只抽成部分灵魂，刺激人类想让人类转化成恶魔，那岂不是连武器的价值都失去了吗。
谁都知道，天使对恶魔有天然的压制。
“为什么？”
“反正都是当韭菜。与其被上帝天堂无情收割，还不如下地狱跟我一起搞可持续发展路线呢。你说是不是。”
第 112 章
死亡骑士一旦苏醒, 人类灵魂的仓库就会被天堂开启。
到时候人间所有死亡的人类灵魂都能随意被天使们拿取使用。
天堂对付不听话的人类，只要杀死他们就好了，杀死他们之后, 随意使用他们的灵魂，榨干他们的残余价值。
到时候艰难抵抗的还是他们地狱。
这也是天使们从不在乎人类死活的原因之一。
听话的, 死了也能被施恩复活。
不听话的，那就成为他们天使的武器。
让人类与地狱做交易, 将人类转化成为恶魔之后, 或许恶魔本能就被天使所克制，可最起码有了提升的途径，不至于面对天使时毫无还手之力。
实力强到一定程度的恶魔，更是不会再畏惧底层的天使。天使圣光带来的影响会随着恶魔实力的增强而减轻。
天堂也好，地狱也罢, 过去都是将人类当做资源去掠夺争取。
她唐灵也是如此。
不过那是彼时无可奈何之举。
但凡有选择, 她都更希望让人类能够自己拿起武器反击。
哪怕与天使的实力相差依旧悬殊，起码也从被动的资源变成了主动的对手。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是：资源可以被各方夺走使用, 对手却不行。
天使们的对手，就是她唐灵的队友, 是她身后的大军。
地狱里的人类员工们, 经过之前那段时间唐灵的训练，早就把见缝插针学了个十成十, 再加上唐灵明确规定，让她们把天堂的阴谋、世界的真相渗透给人类。
做完恶魔交易的人类知道世界上突如其来的瘟疫是因为天堂散播病毒、天使坚定执行上帝启示录的末日预言后气得不行，完全不能理解为什么传说中善良的天使要这么执着地毁掉现世。
“难道我们没有什么能做的了吗？就这么默默等着世界末世的来临？”
“回到人间，告诉更多的人世界的真相。只要越来越多的人加入我们, 我们一定能够打败天堂的阵营，赢得最后的胜利。”
地狱的员工们从耐心讲解、签约帮扶、到最后的拉拢煽动, 把之前唐灵教导的套路完美复刻。
做完恶魔交易的人类回到人间后，看到转危为安的家人，还不等从这超自然世界的冲击中回过神，就被撒旦的信徒们笼络住，跟原本的撒旦信徒们一起参加上了礼拜六的集会，成为了组织的一员。
温水煮青蛙，不知不觉烂在了唐灵的锅里都无从察觉，以为自己是因为自己的抗争意志才加入了地狱的阵营。
实际上，只要稍微仔细思考过后，就会忍不住打退堂鼓，这是人类趋利避害的本能。
所以唐灵才没给他们设计思考的时间，一条龙服务，让这些人已经开始自发地拉人头发展下线，都还以为他们的行为全部都是源于自己。
唐灵知道母亲说得没错，她最像上帝。
她不是信徒们以为的救世主，而是看不惯上帝某些行为的另一个上帝。
傲慢又贪婪，一切行为的出发点全都是为了自己。
也正因为这样，她才能不同于任何人，在无望的困境中稍稍扳回一些局势。
——
人类世界的纷争越发激烈，工作生活全面停摆让很多人无法维系正常的生活。不是所有人都有存款、无房贷车贷，能够安稳待在家中直到这场莫名其妙的瘟疫消失。
中层底层无法维生的人们在网上抱怨不停，被条件稍好没有生存压力的人批评。双方你来我往，各有各的道理，都是越说越有火气。
无法互相理解的彼此，都认为对方是现在世界一团乱的原因。认为对方消失，世界就能重新恢复平静。
人与人生来性格就不同，再加上不同的成长经历、生活环境、阶级立场，导致所思所想不同是十分正常的事。
生活平静祥和时这些完全不同的人或许还可以安然无恙地相处。一旦极端事件出现，那些不同就会变成眼中钉肉中刺。
截然不同的双方恨不能将对方身上所有尖锐的不同通通抹平。
无法容忍争端、清醒意识到这样下去不行的那部分人两头安抚，却被两头嘲讽。两方都说这些人最恶心，比敌对方还要恶心。时间久了，清醒的人也加入了战场，对两方同时发动攻击，全然忘了自己入场的目的是本想将事态平息。
尚未发声，完全没有加入任何一方战场的社恐人士们，看到这各方争执不休的声音，清楚地意识到：
完了！这个世界要完蛋了！
毁灭吧，赶紧的！
从不同国家到不同阶级，从大到小，人类已经癫狂到恨不能将日常生活中每一个不同意见都拿出来争吵一番，竖起鲜明的旗帜，聚集更多跟自己想法一致的人，向想法不同的另一方发起冲击。
为与自己同阵营的人，对自己的支持、鼓励、声援而满心欢喜。
为与自己不同阵营的人顽固抵抗、死不认罪而愤慨不平。
多滑稽。
没有人记得：
敌人一直都是上帝。
甚至不是规矩繁琐的天堂，不是按部就班遵守规矩的天使们。
一直，一直，一直都是那个上帝！
在人间工作的钟影，向来温和的脾性也被最近接连不停的争端搞得心中烦闷不已。
“老大，几乎每一个人都在吵架，怎么引导才能将人们安抚下来啊？”
“这种情况下，除非我凭空降临。让全体人类同时知道有超自然力量存在，才能打断争执。但是不行，现在还没到我露面的时机。”
“那人类……”
“先让人们互相骂一骂消耗体力吧。总不能因为人类的骂架破坏更长久的大计。让信徒们能捞一个是一个，加入地狱有了目标，就不会再盲目地四下攻击。”
人类的骂战并没有局限于平民。这场瘟疫导致的停摆严重影响了各个国家的经济。
各国之间互相甩锅，引导民众视对方国家为仇敌。
某些国家最顶层的百分之一坚定地认为一场战争就能解决目前绝大部分的问题。
反正战争一旦开启，最后死伤的只有平民没有自己。失去家园、颠沛流离，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的只会是平民。自己的利益非但不会受到影响，反而可以借此机会更加聚集。
到时候也不会再有争执不休、不听话、不守规矩的民众了。只有麻木中艰难求生的耗材。到时候别说吵架了，耗材们连思考都没有力气。
而他们这些百分之一，会在自己安保完善的庄园里聚会酬宾。在一场接一场的舞会酒会里商讨世界下一步的局势，划分各自的利益。
这些人类顶层的精英们不愧是上帝的造物，血统纯净，高贵得不行，真真像极了上帝。
也有些国家千方百计想要避免战争，又不想被强势的国家活剥掉一层皮，于是在各个国家不同势力中斡旋，绞尽脑汁拼了命保护自己国家的利益。
上蹿下跳左摇右摆，时而懦弱时而强势，不管是在外人眼里还是自己人眼里，都是十足的小丑行径。可只有明眼人能够看清，滑稽出丑无所不用其极，是为了十亿万国民不至于被拖进战火里。
某些国家势力平时说得再动听，在瘟疫到来无法阻止后，立刻借机将早就需要处理的包袱、那些社会底层无法创造价值、只会消耗大量国家资源的老弱病残清理干净。
只要置之不理就能双手干净、不染一丝鲜血地将废掉的耗材清理。节省了大量的资金，各种数据都好看了不少，肉眼可预见未来十年二十年里，能因为这百万余死亡人口省下多大的开支。
也有些国家平时像个招人烦掌控欲爆棚的老母亲，恨不得让所有国民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按部就班当个三好学生，被骂被吐槽被埋怨。可关键时刻面对哪怕是最年老体衰、毫无用处、不能创造价值、只会消耗资源、风中残烛的老人们时，也在拼了命去救治。
谁都不是傻子。明明只要置之不理，就能省下未来十年二十年中无比庞大的医疗养老开支。可他们依旧选择去救治，选择肉眼可预见最不利的艰难崎岖的路走下去。
所有人性中的矛盾挣扎、利益纠葛，都在这场天启瘟疫中展现得淋漓尽致。
总有人不把人当人，不把人命放在眼里。也总有另一些人身上的人性光辉无法被抹去。
上帝、天使、恶魔、女巫、人类，也只是力量的来源和强度不同而已。这世间的所有一切生物都相似到诡异。
——
唐灵知道短期内人类不可能发生大规模战争，思维近似上帝的那部分人还在试探。
不过下次人间的战争，一定是最大规模的，会有超自然力量参与。
恶魔们在人间与地狱来回奔波，一走一过都能看到收魂的死神们脚步不停。
哪怕恶魔和人类员工们已经拼命拉人头了，依旧没有办法减缓人类被死神收割的速度。
随着瘟疫骑士出现，飞速攀升的人类死亡数量，远不止媒体公开的统计。
能统计公布的都是尚有管控能力的国家和地区。
世界上有很多小国压根没有稳定的政体。在面对这未知的疾病时只有等死一条途径。
这些人的死亡根本没有办法被记录，连死亡都悄无声息。
“唐灵。救救我！”
唐灵收到了死神朱利尤斯的短消息。
她随手挑了个被封在家里还不老实，作威作福虐待孩子发泄情绪的父母，将他们二人捏在了手里，最后给朱利尤斯发去了定位。
“速来。”
朱利尤斯穿着宽松休闲汗衫大裤衩，款式简单的运动鞋，黑白灰的简单配色，平凡到唐灵差点没认出来。
“好家伙，你这是累成什么样啊。”
“快别提了，我过去二十四小时，收了四万个人类灵魂，平均两秒一个。”
朱利尤斯一屁股坐在唐灵旁边的沙发上，靠在后面，打算狠狠地歇几分钟。
一撒旦、一死神，就这么旁若无人地坐在这个人类家里的沙发上聊天。
殴打孩子的父母正在掐着自己的脖子，偶尔才能喘一口气。墙角的孩子直勾勾地盯着唐灵不敢眨眼睛。
“死亡人数比我预估的还要多。”
“也比我预估的要多。我们老大已经在转化更多死神了。你好歹是撒旦，就不能想想主意吗！”
“我手下的那些人也都忙飞了，拼命在拉下线。可人类毕竟是人类，太过脆弱，挡不住疾病的侵袭。照这个趋势，另外两位骑士也马上会醒过来，你苦日子还在后头呢。”
朱利尤斯揉了揉胀痛的脑袋，想到接下来的工作，惨叫一声，抱怨道：“你真的没有什么别的能做的了？”
“有倒是有，不过你们老大不会同意的。”
“什么？”
“你们那里有死亡名单对吧。谁会什么时候死，除了我们恶魔和女巫捣乱破坏的那些，剩下的你们那里都有记录的。只要把名单透露给我，我就可以精准出击。签约将濒死的他们救活。”
“救活？你是指将他们的灵魂打上地狱的烙印，让我们无法收割吧。”
“那不是一个意思吗。你不用那么辛苦了，不是很好吗。”
朱利尤斯倒是对这个提议很心动，但他只是一个小职员，不是掌权者死亡骑士，他的小命都被死亡骑士捏在手里。
“我……还是歇一歇就行了。”
“帮我带个话吧，给你们老大。”
“啊？什么话？”
“最后的战争，我一定能赢。如果他能提供帮助。我可以应允他，他想要的东西。”
朱利尤斯侧头看着唐灵，总觉得每一次看到唐灵时，唐灵都会给他一次新的震撼。
他眼看着唐灵从一只小恶魔变成了撒旦烙印的持有者、找回了女巫那部分的灵魂、将整个地狱掌控在自己手里。
他可没有唐灵这样的事业心，数次联系唐灵，只是为了帮自己和兄弟们偷偷懒，稍微在繁重的工作中喘一口气。
如果不是他们死神一切都被死亡骑士掌控无法逃离，他还真的想跟唐灵合作，起码能过上自己想要的自在日子。
朱利尤斯不敢多作休息，稍微歇歇后就叹了口气，离开了这里，帮唐灵去传达消息。
唐灵轻轻招手，将墙角的孩子拉了过来，开口问他：“你爸妈，你是准备让我弄死他们，还是留他们一命？”
满身青紫还有烟头疤痕的小孩看了看地上挣扎的父母，又看了看唐灵。尽管被父母责骂殴打，他还是控制不住自己对父母的亲近，会对父母的死亡感到恐惧伤心。
这是生物的本能，是上帝刻意创造出来的基因，或许上帝早就有了这方面的忧心，担心自己有一天会被自己的造物杀死。
惊吓到失语的小孩听到唐灵这么轻声询问，反倒“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扑到自己的父母身边喊着要爸爸妈妈。
唐灵打了个响指，被自己掐住的那对父母终于能够控制自己的双手，松开自己的脖子，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你只是个孩子，无法抛开感情理智地做出正确的决定。或许你的父母会变得更好，或许你的父母会变得更差。如果有一天后悔了，你可以呼唤我的名字。我是撒旦，我叫唐灵。”
唐灵回头看了眼遍体鳞伤依旧抓着自己父母的孩子，无声叹气。
只希望在战争的尾声，她的部分队友们，不要做出这样愚蠢的决定。
不然……
——
很多敏感的人类都发现世界不像以往的样子了。极端的气象越来越多，到处都是保护这个世界的标语和呼声。
瘟疫一直持续，死亡人数不断攀升的同时，还要面对海啸洪灾地震等自然灾害的侵袭。
亲朋离世、物价疯涨、接连不断的灾害新闻让全世界所有人都对明天抱有悲观的态度，不断感叹真的活不起了。
对大多数人来说，活着本身已经变成了一件奢侈的事情。
全世界的经济都出了问题，一系列连锁反应让企业开始大规模裁员。
原本就生存的十分艰难的普通人，更是跌进了更深的深渊里。
唐灵掐准时机，在这个时候去往教廷，操控着教皇手下的神职人员，“不小心”泄露了一条重要消息。
那些大范围裁员、不管普通人死活、有些甚至不给足补偿金的企业家大富豪们，竟然砸钱去买赎罪券这种东西。
新闻一经报道，全世界的民众气到连骂都没有力气了。等稍微缓和过情绪后，就是无数人愤怒到极致的辱骂反击。
不管活人的生死，去买所谓的善功和神恩，以求死后被赦免罪行？
稍微神智正常一点点的人都无法理解这种行为和逻辑。
把钱捐献给受灾需要帮助的人或是辞退员工时多给些补偿金。
无论做哪个，都比买所谓的善功神恩，希望死后能得到神的赦免，要有用得多吧。
可这些人就是不肯。
宁可砸钱在这些虚无缥缈的恩典上，也不愿意对其他同为人类的人们提供一丁点帮助。
【还没明白吗？是这些人根本就没把普通人当做是人啊！因为我们不是人，所以得不到应有的尊重，得不到本应该得到的待遇。】
【他们有钱，愿意买那些魔幻赎罪券是他们自己的自由。可是他们的钱都是剥削我们普通人赚来的，凭什么要拿我们的钱，换他们所谓的赦免！】
【就是啊，手握资源、操控物价、赚来的钱继续大量把持收集资源、最后不断提价。他们赚取的每一分，都是从我们的血泪中抽出去的，到底凭什么啊！】
【就因为他们有钱有势吗？因为他们把控着一切，我们就全都该被剥削致死吗！有没有人能杀死这些没人性的东西！】
【……】
人们原本混杂抽离、细细碎碎的恨意，至此有了特定的锚点，死死锁定。
互相攻击的人们也停止了攻击，盯上了更加显眼的共同仇敌。
危害性更大的共同靶子，才能让人们暂时放下小矛盾，站在同一个战壕里。
【需要消失的是这些没有人性的畜生，他们比任何人都需要死去，还给这个世界清净。】
此时此刻，这已经成为了世界上绝大多数人的共识。
唐灵看着网上统一战线的咒骂，稍微松了一口气。
有反抗的意志就好。
这是绝对不能消失的东西。
战争无法避免。
瘟疫骑士醒来不久后，战争骑士就会苏醒。
这些黑心烂肺的人类权贵富豪，只不过是她为全体人类准备的磨刀石。
联手成功打败以往不敢反抗的存在，人类才能有更大的勇气与决心挑战神明。
既然战争无法避免，那她要将战争发起的动机与时机握在自己手里。
第三次世界大战，会由她唐灵发起。
第 113 章
全世界的民众都开始声讨富豪排行榜名列前茅的富豪们。
富豪们却没有任何反应, 该旅行的继续旅行，或是躲在自己私人的小岛庄园里，被一众高薪雇佣的保镖们保护, 过得比瘟疫肆虐之前的生活还要惬意。
对于普通人来说，全世界的工作生活全面停摆, 让他们失去了赖以生存的薪资。他们现在面对的是濒临还不上房贷车贷甚至吃不上下一顿饭的凄惨境遇。
对于富豪们来说，这却是他们难得的假期, 他们终于能有闲暇的时间陪伴家人子女, 与朋友相聚。他们一个又一个命令下达出去，感到为难、不得不想尽一切办法解决问题的是他们手下的员工，而不是他们自己。
至于底层屁民们的骂声，对他们来说就是只配吃他们屎的苍蝇嗡嗡乱叫几句，对他们造不成任何伤害, 只是有点恶心。
富豪们为了不被恶心, 很快就有暗戳戳的声音开始为这些富豪们洗地。
【人家自己的钱，人家愿意干什么就干什么呗, 别说买赎罪券了，人家就算是点把火全都烧了, 也是人家自己的事。】
【就是啊, 自己过的不好，吃不起饭, 都不找自己的问题吗？你们这些年工作有没有努力，你们父母工作有没有努力。挺大个人了，一丁点存款都没有，都不找找自己的问题吗?】
【不会想着逼捐吧, 人家不都说了拿出好多个亿研究这种未知疾病的解药了吗。总比你们这些一分钱不掏，就等着救济的键盘侠好多了吧。】
【现在的人啊……恨人有笑人无。无非就是嫉妒人家有钱, 等你有钱了，指不定还不如他们呢，一分钱都不拿。】
【……】
大多数人一开始看到这样的言论，第一反应是愤怒，咒骂这些人不心疼自己，反倒心疼他们那些锦衣玉食的有钱主子。
可随着类似的言论越来越多，一开始愤怒发声的人开始忍不住质疑自己。
好像是这样的。
那些人说的其实也没什么错。
这些富豪并没有触犯法律，他们花自己的钱，做什么事，确实跟自己没有什么关系。
辱骂这些富豪的声音越来越少，显得为富豪声援的理中客越来越多，更多人不再发声介入，从而导致出现了一边倒声音——
与最开始完全相反、为富豪们声援，说他们没有错的声音。
世界上的各大媒体都被世界上的百分之一掌握，他们出手掌控舆论话题的导向，比唐灵还要容易。
唐灵也就是养一养营销号带一带节奏，可百分之一们能够一瞬间搞出来无数个不知道是真人还是假人的账号，铺天盖地朝着他们想要的方向洗地。
从创世纪起就存在的女巫唐灵，一直都知道，底层普通人类们少有能不被周围的声音影响，能够始终保有独立思想意志。
世界各地一篇篇、一桩桩、一件件的报道——
人与人温情的互助让人类感动得痛哭流涕，恨不得以身代之；部分人自私自利被揭穿后，所有人愤慨到恨不得将那人挂在路灯上吊死；乐观的人拍出的整活视频；悲观的人分享自己重病的父母亲。
人类原本就复杂的情感，像是被百分之一们安上了一个又一个开关，感动、愤怒、开心、难过、焦虑，想按哪里就按哪里。
想让人类感动到团结联合在一起，或是愤怒到各自为营。只要在恰逢其时的时候，铺天盖地推出一样倾向的报道就可以。
大部分人类一直是这样，误以为自己的思想情绪全然脱胎于自己，被卑劣之人操控都没有意识。
她唐灵也是卑劣存在之一。
利用多数人类善良、换位思考、易于原谅等特性……操控着人类的情绪。
SD公司，钟影看到网上逐步变换的舆论导向后，立刻联系唐灵。
“老大，我们需要出手下场参与吗？”
“不必。人类太擅长忍耐了。要想让人类忍无可忍从而反抗，必须不断累积他们的愤怒值。别看人类现在骂得欢，实际上人类的忍耐进度条还有相当大的余地。”
钟影自从参与地狱的工作后，早就不是最开始一再忍让的那个小女孩了。
她听到唐灵的话后，看着如今遭受痛苦剥削、嘴里骂得欢、实际上没做任何实际事情的人们，回想起了之前的自己，不禁在心里叹气。
“老大，我们，我们人类遭受的痛苦，某种意义上来看是自找的吧。因为不敢剧烈反抗，没有鱼死网破的勇气，所以才被不断压迫剥削。不反抗只能让那些压迫者更加肆无忌惮，一次次试探我们的底线在哪里。如果极力反抗，那些压迫者哪里敢做到这种程度。”
“别太苛责自己了。鱼死网破的勇气，说来简单，实际上做起来哪有那么容易。家人、子女、朋友……人类有太多的软肋，不到万不得已很难有豁出一切的决心。现实中，在生活遭受剧烈伤害冲击时，敢于鱼死网破的才是少数，需要有强大的意志力和决心，自身还得有一定依仗才行。这并不是被害者的错误，更不该成为被伤害的原因。要说你们这些受害被压迫的人们最大的问题，大概就是太习惯去反思自己了。”
受到压迫伤害后振臂一呼，立刻勇敢反抗，揭竿而起，那是小说电视剧里的剧情。这样的爽点剧情只能满足人类在现实中无法反抗后，在虚幻的作品中想找痛快的情绪需求。
从创世纪初期到现在的无数战争看来，人类从没有一次在受到侵害后立刻反抗的，都是被逼到忍无可忍才奋起反击。
趋利避害是人类的天性，所有生物的本能。
更何况几千年来传统思想的灌输下，改变起来哪有那么容易。
搞受害者有罪论，认为都是反抗不够激烈才导致被伤害压迫，那大可不必。
她们女巫从创世纪开始一直反抗，被各方打压的也不少。
不论是积极反抗，还是逆来顺受，压迫者都没有停止自己的行径。
加害者从不反思自己，受害者可着什么急反思自己。
“那我们就放任不管了？接下来做什么呢？”
“对，就是放任不管。这次这些买赎罪券的富豪们非但没事还被维护，不代表人类心里的怒气消失了，不过是暂时被压制。下一次只会爆发得更加强烈，多来几次就再无法被压制了。人类不是有一句话吗，别惹老实人。这些老实生活的普通人类们真被逼急了，绝对会爆发出远超过小天使们的力量。天堂的天使们最大的问题就是从不把看似渺小的人类们放在眼里。我们接下来该准备正式备战了。”
——
唐灵将目前地狱所有的高层都聚集到了一起，将会议的地点设置在地狱。
会议上有以瑞金娜为代表的女巫，以钟影为代表的人类员工，以文姗为代表的恶魔员工，以阿撒兹勒为代表的堕天使。
几个主要代表坐在最中心的主桌上，外围坐着熙熙攘攘想要旁听的其他女巫、恶魔、堕天使、人类。
全员到齐后，唐灵不说半句废话直接开口询问：
“文姗，地狱里的物资够使用多久的？”
“按照目前地狱的人口来看，三个月。如果算上最近做了交易、想要加入地狱的那些人和她们的家人，也就半个月就撑不住了。之前被别西卜吃掉的物资太多了。”
会议桌上的阿撒兹勒听到文姗这话，不免有些尴尬，毕竟别西卜是他的兄弟，是他所代表的堕天使阵营之一。
“地狱的种植业工作，有推进吗？”
“那个人类提出盖新的不透光厂房，用水培，现在厂房设备还在建设中。如果有效果，我会第一时间上报。”
唐灵坐在主位上，敲着桌面思考片刻后问文姗：“你能不能推算出来，饲养三分之一人类，我们需要准备多久的物资。”
唐灵这话一出，会议室内的所有生物共同看向唐灵。
三分之一人类？
饲养三分之一的人类？
唐灵这是疯了不成！
坐在最外围坚持要求旁听的贝利尔第一时间反驳唐灵。
“你不抓紧时间制止天启骑士，在这里计划饲养人类？你到底知不知道最终决战的凶险啊！与天堂……甚至与我父亲开战，可没那个时间让你扮演神明，玩过家家的游戏。”
唐灵打了个响指，会议主桌的正中心位置出现了一个人类世界地图沙盘。随着唐灵开口，沙盘上浮现出了不同的字体。
“现代战争想要胜利的要素有很多，资源金钱、武器装备、工业技术水平、士兵的体能素质和战争意识、可扩编的人口规模、所在领土的战略纵深和地理环境、盟友的数量质量……其中最重要的，是资源。人类灵魂就是最重要的资源，这个应该不用我教你。为了保住资源，为人类提供食品物资，有问题吗？”
唐灵的解释，非但没有安抚贝利尔，反倒让贝利尔更加激动了。
“有问题！问题大了去了！你四处收集信仰，与人类做交易，提升你自己的实力，我还能勉强算你在提升自己的战力，为最终的决战做准备。可人类就是拖油瓶，都已经天启了，你怎么还想着这些拖油瓶一样的人类！我看就是你身上有一半人类血统，才软弱到无法舍弃人类。”
会议室里的人类听到贝利尔这么说都不太高兴，不过并不好说什么，尤其是会议桌外圈，围观的人类员工。
人类代表钟影迅速扫了贝利尔一眼，很快就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她之前就听文姗说了，地狱里来了个空有美貌的堕天使贝利尔，一直在跟她们老大作对。不过脑子不太好，没什么威胁性，想来应该就是这个。
唐灵嗤笑一声，轻飘飘地问他：“ῳ*Ɩ 你们堕天使，在前两次对抗天堂的战争里，都没有人类参与。赢了？”
贝利尔先是一噎，随后更加笃定地说：“就是因为没赢啊。不带拖后腿的人类都输了，带着人类更不可能赢了！你以为管理三分之一的人类很容易吗！”
听到贝利尔这么说，就连人类也忍不住心里泛起了嘀咕。
其实贝利尔在某种意义上说的也没错，不是关于人类拖后腿的方面，而是管理人类的问题。
除了年纪小的孩子，但凡是个参加过工作的成年人都知道管理人类有多麻烦。
打个游戏一共就五个人，都能各打各的不听指挥，更别说管理世界上三分之一的人口了。
稍微想想都知道那会是多么难以处理的乱象。
带着三分之一的人口与天堂开战，真的能赢吗？
唐灵坐在会议桌的主位，并没有什么表情。
“历史的不同时期，人类灵魂的数量不同。有史以来人类的灵魂总数量共大约是一千亿。刨除因为各种原因破碎或是转化的灵魂，再对比天启后尚存的人类。约莫是十比一。这样悬殊的差距，还不尽可能多保存些人类灵魂。你想怎么赢？”
“靠你的愤怒？靠你的决心？靠你的勇气？”
“先不说你有没有这些东西。就算你真的有，战争也不是空有满腔热血就能赢的游戏。我们有且只有一次机会。失败了可没有读档重来的可能性。”
会议上的所有生物听到唐灵这么说，都想到了死亡骑士那里的灵魂库存，想到了天堂拥有多么庞大的灵魂资源，而他们地狱，前一阵刚刚平账的灵魂库存，因为最近拉技术性人才加入，又有了亏空的趋势。
天堂对比他们地狱来说，无论是硬实力还是软实力都强大太多了。天堂还收集了许多纯白灵魂，数量未知。
论战争必备的战略资源，他们地狱根本没有办法跟天堂比。
阿撒兹勒思索片刻补充道：“应该不至于达到十比一。前两次天堂和地狱的战争，消耗掉的灵魂库存不少，还有死亡骑士那里也会消耗灵魂，不会将所有人类灵魂都交给父亲。”
“我知道，我只是做最坏的可能性。”唐灵意味深长地看了贝利尔一眼，继续说道：“本就极端劣势的情况下，还在那里嫌弃这个队友不够强大，那个出不上力。是不是多少有点滑稽。”
贝利尔知道唐灵说的没有错，不过他始终认为拉那么多人类入局，对地狱来说弊大于利。
“你收集人类的灵魂我没有意见，可是你把那么多人类养起来，究竟是为了什么呢。真打起来的时候，难道还有时间精力顾及那些人类吗？你无非是想收集人类的信仰，让人类崇拜你。这对于地狱一丁点好处都没有。你这样做只是为了你自己。”
唐灵：“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最近有那么多人类选择加入地狱。”
“为了救他们家人。那些人类的家人不是快被瘟疫骑士弄死了吗。”
唐灵：“那为什么契约签订成立后，他们的家人被治好后，他们依旧积极参与宣传地狱，都快比我们的员工还要起劲了。”
“你不是说了吗，什么表现好以后有成为恶魔的机会之类的。人类当然会为了不死好好表现了。”
唐灵：“为了自己……呵呵，那些人就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才进入地狱做交易的。所以这些人积极宣传，绝对不是为了自己。就算是为了自己，也只在其中占有很少的比例。更多的原因是我们提供给了人类，人类想要的东西。”
“人类想要的东西？”
会议室内，除了人类之外，所有生物都呢喃出声，在想人类想要的是什么东西。
唐灵：“大多数普通人类倾尽一切、毕生所求之事简单得要命：安稳平淡地生活、不受压迫屈辱、人与人平等的关系、能靠自己喜欢的事情谋生最好，不行也没关系。可就是这么简单的愿望，拼尽全力也没有几个人能得到。这是你父亲创造的世界。这么简单的东西，他都吝啬给出去。”
“或者说，他就是变态地享受着人们求而不得，绝望到把他当成最后一根稻草去信仰崇拜的快感。”
“过去的人类也是一样，除了人类世界的掌权者，最顶端的那百分之一。剩下历朝历代的普通人，想要的都是这样简单的东西。死骑灵魂仓库里的那些灵魂，我们同样可以争取。脑袋一热就跟着我们一起反抗天堂的糊涂蛋，或是清醒地意识到只有跟着我们才有一线生机的人类都是少数中的少数。人类在地狱里看到了他们梦寐以求的东西，所以恨不得满世界宣扬，希望地狱能取得最后的胜利。想争取到更多灵魂，我们必须做出一番成绩，让人类至少对我们抱有期望，这样才行。”
她可不是想要饲养三分之一人类，把人类供起来保护起来，她是想顺应民意，拉拢人心，把她们地狱目前最缺的资源，尽一切可能掌握在自己手里。
人类的灵魂是进可攻退可守的资源，转化成为恶魔就能成为她们的助力，没转化成功也能成为能源武器。
虽然眼下看着消耗很大，可她们地狱根本就没有别的底牌优势。
天真如天使才会以为靠他们几个堕天使和恶魔女巫们联合在一起，凭着一腔孤勇，凭着信念就能赢。
资源永远是战争中最重要的东西，只有更多的灵魂站在她们地狱的阵营，她们才有更大的胜利可能性。
还只是可能性……
她比世间任何一只生物都清楚，那是多么微弱渺小的可能性。
可她不能说，也不能停。
会议室里贝利尔不再顶嘴，其他的生物也在等着唐灵下一步吩咐。
文姗从来没有质疑唐灵，一直在自己的平板上估算唐灵问她的问题。
“老大，饲养三分之一的人类，保持现在地狱的生活水平完全不可能，就算是维持生命的最低标准，我们也得准备半年。”
“从现在开始准备吧。每年人类浪费的食物都是一笔不小的数字，能收集到的就全部收集起来。从今往后地狱全体员工在人间行动不用再担心暴露地狱的存在。只看结果，不论手段。”
唐灵吩咐完文姗，转头看向钟影。
“将现有的所有工作人员重新编队，按照不同职能分成外勤战斗、生产制造、文职后勤三个大方向粗分，再根据员工的能力选出负责人，细分成大小不同的组别。”
“从现在开始，地狱事务的优先级，生产制造要排在最前方的位置。一边去人间签约拉拢相关技术性人才，一边将人类的生产线全部收集进入地狱。”
“眼光放得长远些，你们要记住，所有行动都要围绕这一点出发。我们的终极目标是，就算将地狱大门反锁住，地狱里的人类依旧能够自给自足，生存一段时间。这关乎最终的胜利。”
地狱的会议开完，不管是唐灵还是其他参会者，所有生物的脑袋都涨疼得要命。
唐灵交代的事说起来只有简单的几句，实际做起来可没有那么容易。
这基本上是要让地狱全体员工，用最快速度在地狱里面打造出一个小人间，工作量大到无法估计。
尽管她们信任唐灵，可在如此庞大的工作量面前，依旧忍不住担心，担心她们白做工，担心这项大工程在最后起不到计划中的效果。
跟着唐灵工作这么久，她们还是第一次出现这种茫然的情绪。
唐灵也没有像过去那样给员工们一一详细解释，没有像过去那样，每次唐灵说完，员工们就像被打了鸡血一样亢奋。
会议桌上只剩下女巫的代表瑞金娜和堕天使的阿撒兹勒。
瑞金娜有些好奇地问道：“这不像你啊，小唐灵。为什么让你手下的员工们那般泄气地离开。”
阿撒兹勒也是这样想的，跟着瑞金娜一起看向唐灵。
“这点抗压能力都没有，等到天启后期，她们还靠什么撑下去。我没有等待她们成长的时间了，只能让她们尽早学会在茫然中坚定前行。”
唐灵说完，向后靠在会议主座的椅背上叹了口气。
近乎十比一悬殊的比例，不管谁看都是必输的战争局势，可她还是要带队打下去。
并且只能赢。
她作为头领，心中的煎熬压抑并不比任何一位队友少，只能尽可能做出正确的决定。
稍作休息后，唐灵立刻去往人间，联系死神朱利尤斯。
她需要知道死亡骑士那边是什么意思。
跟上帝关系并不亲近的死亡骑士，就算无法成为她们地狱的盟友，也最好不要结为仇敌。
哪怕作壁上观，都能让她们地狱缓解不少压力。
第 114 章
死神朱利尤斯已经在人间等候唐灵多时了。回想起刚刚他顶头上司的话, 他根本不知道该作何表情。
替上帝传讯的任务，让他不用再像同事们一样四处奔走收集逝者的灵魂。
他却半点感觉不到开心。
看到唐灵出现的瞬间，他立刻飞扑过去, 冲着唐灵分享他内心的惊惧。
“唐灵！你绝对想不到我老大什么反应！”
“什么反应？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会有什么反应。我又没见过他。”
朱利尤斯丝毫没有在意唐灵的不捧场，继续兴冲冲地分享。
“他！笑！了！”
“什么？”
“他笑了！我知道, 我懂！你一定不敢置信！我当时也不敢置信！我当时都快吓傻了，你知道吗！他就, 他就笑了！声音很轻, 笑容很浅！但是在他那张千万年都没有任何表情的脸上，超！级！明！显！”
朱利尤斯夸张地双手乱挥，又时不时攥紧，像是单纯地言语加表情已经无法表达他震惊的内心情绪。
唐灵忽视他所有的动作，直奔重点主题。
“他怎么说的？”
唐灵一开口, 朱利尤斯所有夸张的动作和表情瞬间凝结, 有些不解地呢喃。
“我没听懂他什么意思。他说，没有谁能给他想要的东西。万事万物都有终结, 除了死亡本身。包括你，唐灵。这是威胁吧。这是警告的意思吧？你是不是……应该加点小心。”
朱利尤斯还挺喜欢唐灵的。因为唐灵配合他们的工作, 帮他们摸鱼, 还不像天使们一样眼高于顶。站在私人的立场上，他并不希望跟唐灵为敌。
“万事万物……都有终结？除了……”
唐灵同样呢喃重复起了死亡骑士的话。
不过她对自己有很清晰的认知。她并不认为这个跟上帝一样古老, 甚至比上帝还要古老的存在会有那个闲心威胁自己。
死亡骑士说的话一定自有含义，更何况死亡骑士还特意叫出了她的名字。
“万事万物都有终结。既然包括我……那，也包括上帝！他那里有名单吧，我们的死亡名单。他既然有人类的死亡时间方式的名单, 一定也有我们这些非人生物的死亡记录。”
朱利尤斯被唐灵的话问懵了，顺着唐灵回答：“有是有吧。不过就连人类的名单都是无时无刻变化的, 更何况咱们了。人类原本必死的局面，你们恶魔一插手，不就变了吗。我们的变化只会更大。”
“这个我知道。我是说，初始版本。他那里一定有初始版本。”唐灵突然有些激动，试图抓住朱利尤斯的胳膊却抓了个空，“你告诉他，万事万物唯一不变的就是变化本身，所以我一定能给他，他想要的东西！他一定知道，我想要什么东西！”
朱利尤斯这下彻底懵了，完全不明白唐灵和自家老大在打什么哑谜，更是完全不能理解，为什么唐灵在被自家老大威胁后，还能有如此亢奋的情绪。
“你，你没事吧，唐灵。”
“简直不能更好了，朱利尤斯。当我赢得最后的胜利后，我一定要给死骑送一面锦旗。他极大程度鼓舞了我的士气。”
“哈？”
“去吧。去帮我传递消息。你放心，好处绝对少不了你的。”
朱利尤斯一头雾水地到来，又一头雾水地离开。
唐灵打了个响指，换上了女巫之神的服装，去到了先前遭遇海啸侵袭的沿海城市。
原本风景优美的海岸线，如今堆满了建筑垃圾，有零星的人类在垃圾中拾取能卖钱的物品。
不光是海边的建筑全部被摧毁，就连靠近内陆的大楼也被强力的海浪冲击得坍塌破败，断壁残垣，到处都是碎石。
外面行走的所有人类，脸上的表情都麻木茫然，没有一丁点生机。
有些人在自家旧址上，试图从破烂的建筑中，找到自家曾经的东西。拾起被层层压住，碎掉的相框，看到上面不知所踪的家人，这才崩溃地哭出声音。
她恨自己不够幸运，自己的家人不够幸运，没能被女巫之神和她的手下救治，不然她一定也是那些狂信徒之一。
是的。
海边所有城市中被女巫之神手下救治的人类们都疯狂了。
没有任何人类能在知道超自然力量存在后，依旧保持淡定。
获救的那些人在最开始疯狂地给女巫之神的手下发消息，关注并且查找她们的所有社交媒体，把她们的过往经历查了个一干二净。
甚至把她们的所有互关好友及其好友的家人都查了个遍，只为对她们更加了解，想要知道是什么让女巫之神选中了她们。
这一切唐灵早有预料，凡是给出账号消息的员工都是唐灵提前商定讨论好的那些，她们社交媒体上的信息也早就被有选择性地筛选调整过。
所以现在，女巫之神的狂信徒们得到了十分重要的信息：
1.所有被女巫之神选中的人类都是女人。
2.所有被女巫之神选中的人类都……十分，甚至可以说过于有个性了。
3.所有被女巫之神选中的人类都勇于发声，大胆讨论所有社会上不公的议题。
除此之外，这些被女巫之神选中的人类似乎跟普通人没有任何差别。会吐槽会抱怨，会在自己的社交媒体上分享自己平日的吃食，会拍下日常生活中看到的美丽风景。
不论是那家遇到女巫之神本尊的人口述的女巫之神，还是女巫之神的手下，全都特别的亲民。像她们每一个普通人类一样，有自己的日常生活，有自己的喜怒哀乐，平凡地和她们别无二致。
发现这一点的信徒们更加狂热了，尤其是女人们，全都希望自己能被女巫之神选中，认为自己也能成为这些女巫的其中之一。
为了达到这一目的，信徒们纷纷在网络上发表自己的言论，扩散她们的亲身经历，模仿女巫之神的手下女巫，对其他不知情的人讲述女巫之神有多么仁慈贤明。
起初，其他没经历过的人并不相信，可是沿海城市中，有越来越多的人口风一致，说起了女巫之神的消息。
曾经无比虔诚的上帝信徒们，突遭一场大灾难，瞬间改变了信仰。这让越来越多不相信的人们开始对女巫之神感兴趣。
而原本对上帝有信仰的那部分普通人也在女巫之神信徒的话语中信仰动摇，开始犹豫怀疑。
这些遭灾的人们……他们说，他们遇到的灾难，是上帝两个儿子在置气。而他们的父亲上帝，要摧毁这世间的一切，将一切重启。
“这是在开玩笑吗。这怎么可能呢。上帝是那样的仁慈。”
“上帝爱每一个人类。怎么可能会这样的。或许，或许这是上帝的考验，会有更好的事情在后面等着你。”
“天启？摧毁一切？重启？这怎么可能呢。虽然我相信有上帝，但这绝对不可能发生！起码不会现在发生。”
“我理解你的痛苦遭遇，但是，但是，不能这样抹黑上帝！”
普通的上帝信徒们，不像治愈小镇的狂信徒们对上帝对天使们有更客观全面的了解。
这部分人的信仰更像是找了一个心理寄托，在自己痛苦无力时，像是精神胜利法一样安慰自己，告诉自己还有上帝，告诉自己这些都是上帝的考验，上帝一定会帮助他，上帝为他在未来准备了更好的东西。
所以当这些人发现上帝天使们并不像他们以为的那样时，第一反应就是否认，剧烈地否认，哪怕他们已经开始动摇怀疑。
这打破了他们的梦幻泡影，让他们无法再生存在自己为自己打造的梦幻泡影里，所以他们此刻反抗的话语比治愈小镇的那些狂信徒们还要激烈。
而治愈小镇的信徒们已经在发现自己升入天堂无果、无法在天启后被上帝复活后，开始另谋出路，主动联系起了女巫之神的信徒们。
治愈小镇的信徒们知道超自然力量的存在，天使又亲口对他们说过，确实有女巫之神的存在，所以在这些人讲述后，他们一下子就相信了。
他们不断地翻看着女巫之神信徒们发出的帖子，看到了这些人讲述女巫之神有多么温柔亲切，对她们毫无保留地帮助救治，并且不要任何回报。
他们越看越觉得……
这女巫之神比上帝更像是他们曾经期待憧憬的上帝。
哪个孱弱的人类不曾在低谷时期、在遇到无法排解的苦难的时候，期盼过世间有帮助人类、善良正义的神明呢。
如今那个他们曾经崇拜的上帝要追究他们的罪行，还不知道现在在哪里。而这个广受好评的女巫之神就在现世，就在不久前才刚刚出现在其他人的面前。
原本就因为“加百列天使”的话，惴惴不安的信徒们，小心翼翼地给女巫之神的信徒们发去了消息。
“请问，你们口中的女巫之神手下的联系方式是什么啊？我有非常重要的情报想要上报给女巫之神。是……是有关于天使的消息。”
收到消息的女巫之神信徒们，开始跟原上帝的信徒们大段大段发消息，交流他们遇到的不同境遇。
女巫之神的信徒们听到“加百列天使”那样对待人类信徒，又联想到自身最近的经历愤怒不已，立刻将这件事情扩散给最近认识的其他女巫之神的信徒们。
原上帝的信徒们听到女巫之神的信徒们说女巫之神是那样的温柔亲切，既十分担心自己伙这些原上帝狂信徒们会受到惩治，又期待女巫之神会带给他们宽恕与慰藉。
唐灵看着这部分上帝狂信徒们的倒戈，半点不意外。只是脑海里不由想起了某个时代某些人的滑稽言语——
“太.君，这边请。”
第 115 章
女巫之神的信徒们收到了一个特殊的消息, 来自女巫之神的手下。
她们说，女巫之神最近会降临，让信徒们在海边的城市聚集, 误入歧途的原上帝信徒也可以参与。
治愈小镇的信徒们从原来的颓废不安一下转变成了兴奋积极。
这些天他们反复想过无数次了。
反正都是要下地狱被折磨的，倒不如看一看那个被上帝忌惮, 被上帝明确要求不准崇拜别的神明的女巫之神究竟是什么来历。
其他获救的女巫之神信徒们也对此十分憧憬。
她们这些信徒中，唯一见过女巫之神的只有查莉一家三口, 剩下的人都是被女巫之神的手下, 那些人类女巫所救治的。
她们迫不及待见到女巫之神，对女巫之神表达自己的感激。顺带敬拜女巫之神，问一问怎么才能成为女巫之神的手下之一。
发出这一消息的唐灵，正在地狱里参与地狱的分赃，瓜分着乌列尔庞大到才刚刚处理完的天使荣光之力。
一行非人类生物, 围聚在荣光能量旁边, 心思各异。
唐灵：“路大，你可是答应我了啊, 要多分我一点的。我还想额外申请一笔能量，为了地狱, 贿赂死亡骑士。”
贝利尔：“你是什么时候、怎么又跟死骑搭上线了？死骑我都不认识。”
唐灵：“切, 上帝最不受宠的隐形儿子，谁能愿意搭理你。”
贝利尔：“你！”
阿撒兹勒：“行了, 行了，都少说两句。”
唐棠：“话说在前头，之前那次我们女巫可是出了不少力，我既然代表女巫前来分赃, 少分给我们女巫，那我绝对不答应。”
玛门：“谁不知道你们姐几个一条心。分给你们女巫少了, 别说你了，就唐灵那边也不可能答应啊。”
别西卜：“都别吵了，聒噪。听路西法大人的。”
一众非人生物齐齐看向主位的路西法。
路西法正在盯着手持权杖，头戴荆棘树冠，身着灰色服饰的唐灵。
由于实力的精进、信徒们提供的大量信仰之力、刻意的调整伪装，除了在场这几个实力顶端的非人生物们，别说是人类了，就连普通天使恶魔都感知不到唐灵真实的气息。
唐灵周身都弥漫着一股特殊的神性。
以至于最近唐灵身着这套装备在地狱里行走时，频繁引来地狱里天使和恶魔们的侧目疑虑。
地狱里的恶魔们最近说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唐灵，你别吓我们行不行。”
唐灵、那个唐灵、那个恨不得把权利两个大字刻在脑门上的唐灵，周身弥漫着比天使们还要纯净的神性？
他们虽感知不出来这股神性有什么异常，但是他们了解唐灵啊！
那个唐灵，那个他们无比了解的唐灵，怎么可能有神性！
哪怕用肚脐眼想，他们都明白这毫无破绽的神性是唐灵伪装出来的东西。
只是他们万万没想到，都这个时候了，唐灵还能突破他们的心理预期，让他们不服不行。
分赃现场的路西法盯着唐灵好半天，最后说了一句：“你，黑制服黑眼的样子，比现在这个样子更顺眼一些。”
唐棠一听这话，立刻侧头朝着路西法看去，目光在路西法和唐灵的身上来回流转。她了解自己的妹妹，知道妹妹肯定没有那个意思，但是她严重怀疑路西法对自家妹妹有别的心思。
后进入地狱的其他堕天使们也是这样想的，跟唐棠差不多，眼神在他们两个的身上打转。
只有最开始就与他们俩在一起相处的阿撒兹勒明白无论是路西法还是唐灵都没有别的心思。
他明白路西法说的是什么意思。
路西法曾经在他面前夸赞过唐灵，夸赞过她毫不掩饰的贪欲，认为唐灵表里如一，不像自家一群兄弟。
可如今唐灵以黑衣恶魔形态出现时还好，一旦唐灵以女巫之神的形态出现，就像是身上披了一层名为虚伪的外皮，身上沾染的——
可不光是神性……
他与路西法的想法是一样的。他也认为曾经恶魔形态、表里如一的唐灵，比现在这个气息混杂诡异、伪善的唐灵要顺眼得多。
唐灵同样听明白了路西法什么意思。
她将周遭的目光尽收眼底，轻笑了一声，“路西法大人，连不择手段也要取得最后胜利的决心都没有，又怎么可能赢。”
“哪怕，变成了自己曾经厌恶的存在，也要取得胜利？”
“对。”
“那样的胜利……那样的胜利……那样就算最后真的取得了胜利，又有什么意义。真赢了也会后悔吧，会开始厌恶自己。”
“抱歉，路西法大人。我不是你。”
唐灵在与路西法的数次接触下来，早就摸清楚了路西法是什么脾气秉性，所以之前敢几次在他的脑袋顶上蹦迪。
路西法是她客观上略欣赏，但主观上永远无法理解的理想主义者。她对路西法的点评，单一个“蠢”字足矣。
从创世纪以来，天使恶魔女巫人类的历史上，至今从未有过一次，理想主义者取得过真正长久的胜利。
曾经倒是有一群理想主义者取得过短暂的胜利，可很快就一败涂地，至今仍捡不起当年扔掉的信仰决心。
这就是人性。
源自上帝，繁衍数千年，从未被各式各样的生物们真正战胜过的人性。
历朝历代倒是真的时不时有极少部分人能靠着理想信念战胜自己的人性。
可比例呢？
在理想主义盛行的年代都寥寥无几，现如今……比例是百万分之一？
这样稀疏的占比，理想主义者只会被现实的洪流冲击得郁郁寡欢直到死去。
她接触过的人类，还真的有跟路西法差不多的理想主义者，认为程序正义跟实质正义同样重要。
可那些人只不过是小角色，只需要对自己的人生负责足矣，大可以自由无畏地坚定遵循自己的意志，不用管因为理想主义，自身会是什么境遇。
可路西法呢，路西法带领着整个团体！在身负重任，身后众多追随者的情况下还一味地追求理想主义，想要如自己预期般伟正光明取得理想化的胜利。
这简直不负责任到让她感觉恶心！
对她来说，为了胜利，为了能赢，为了同阵营的其他生物们有一线生机……
她可以把姿态放低、可以让自己忍着恶心混进曾经的敌营、可以认自己曾经最厌恶的存在、追杀过自己生身母亲的天使为上司。
她清楚现实就是现实，现实中没有善良的好人一方永远能赢的童话故事。
她只有这样做才能有一丝丝胜利的可能性，只有这样她才能将自己厌恶的存在们一点点蚕食殆尽，只有这样她这个下位者才能勉强在棋盘上挤出一席之地。
为了胜利，为了能赢，她最先牺牲、委屈、算计的——
是她自己。
不管自己不择手段到把自己伪装成何等连自己都厌恶的样子，那都没有关系！
她只要赢！只要胜利！
唐灵迅速调整自己的情绪，语气上没有半分异样地开口：“世界上需要路大您这样的理想主义者。可我不是。我自打出生就没有这种东西。再说……坚定自我，永远只做自己。这种奢侈的选择是您这样上位者才能自在拥有的东西。您对我产生的疑问，就像是人类某些多种族国家里，白人男性对黑人女性某些不寻常行为做法的质疑。某些不入眼的行为，只不过是没有选择而已。”
听到这儿时，现场分赃的非人生物们都明白自己误会了，听懂了双方的意思。
唐棠理解唐灵，知道唐灵生来如此，所以不会有路西法那样的困惑。
堕天使们理解路西法，知道路西法生来就被他们的父神创造成了理想化的存在。
在场的非人生物们全都明白，生性傲慢贪婪、在人间摸爬滚打数千年的唐灵与理想主义、从未真正接触过现实的路西法，大概率永远无法理解彼此。
唐棠在听明白没有烂瓜吃后，立刻转移话题，想要缓解现场的气氛：“行了，行了，赶紧分一分东西。唐灵你刚才不是还说时间紧任务重呢吗。”
有了唐棠打圆场，在场的非人生物们开始有条不紊地划分乌列尔的能量。
玛门看到唐灵额外拿到了所谓的“给死亡骑士的贿赂”后，对唐灵不放心极了。
“我说唐灵，你确定你这些是给死亡骑士的吧。”
“你以为我是你？”
她不光要把这份能量献给死骑，甚至连自己仗着闹离职多分到的能量都要给死骑贡献出……一丢丢。
分赃完成的一众非人生物各自找地方吸收能量。
唐灵和唐棠在从地狱之门离开的时候，看到了能量被剥夺后，虚弱的乌列尔。
乌列尔原本一头炸毛耀眼的红发，如今失去光泽，软塌塌地趴在头皮上，整个天使完全没有了以往的傲气，不过眼中的戾气依旧分明。
“父亲不会饶过你的，唐灵。”
乌列尔不出声，唐灵还真差点忙到把这个上帝的看门狗儿子忘了。
“先顾好你自己吧。”
唐灵挥动女巫权杖解开了乌列尔的身上的锁链，在他的身上画出一道道密密麻麻的封印。
乌列尔的一头红发逐渐变得深红，最终变成了常见的黑色，原本对于人类来说过于艳丽的五官也开始变得平平无奇，不论怎么看，都是最普通平凡的人类，眼中的戾气也逐渐消失，变得无知茫然。
阿撒兹勒立刻跑到门口阻止。
“唐灵……”
“放心。我心里有数。只不过让他稍微体会一下人间的生活而已。”
有了唐灵的保证，阿撒兹勒没有再说什么，放任唐灵将乌列尔带到了人间。
唐灵离开后，贝利尔立刻对路西法抱怨：“路西法，你看看唐灵，现在明显不把你，不把咱们这些堕天使放在眼里。她根本已经摆不清她自己的位置了！你再不管管真的不行了！”
“管住了，然后呢。天启已经开始了。你觉得咱们对付父亲，有几分胜率？第一次战争，父亲出现后……”
众多堕天使随着路西法的话，回想起当年的那场战争都有些泄气，别西卜被生生扯下的双翼甚至都隐隐作痛。ῳ*Ɩ
两次战争中，他们消耗了太多的力量，牺牲了太多的兄弟，如今远没有第一次战争时那样的实力。
与女巫们结盟，已经是他们最好的选择了。
也不怪唐灵随着最后一场战争的临近，日渐张狂，不再像之前一样时刻把姿态放低。
甚至可以说要不是唐灵一直以笃定最后能赢的姿态，不断地排兵布阵做一系列安排，他们或许已经失去了斗志，只想最后一日，拼死一搏，死了反倒消停安宁。
第 116 章
唐灵将记忆与气息被封印的乌利尔, 扔到了某个四线城市的街道上。
这座城市的人口并不算多，乌利尔大概率要在城市里吃一段时间苦头，才能被人发现, 获得救助。
现在地狱内部明显有了派系分歧，却又不是内斗的好时机。她不能将双方派系的争端分歧扩大化, 一再挑衅。
所以她没有办法下狠手折磨乌列尔，只能先让乌利尔体会体会正常普通人的生活。
不然她一定会把乌利尔扔到星国的街头, 让他被神志不清、满嘴烂牙的瘾.君子们团团围起, 让他体会体会，他父亲究竟搞出了个什么样的世界，身为社会最最底层的人类到底是什么心境。
随后，她立刻赶到海边的城市，为贿赂死亡骑士, 顺便壮大自己的信徒数量做准备。
在她看来, 理想主义者不是一丁点优点都没有，理想主义者最大的优点就是那些光明伟正, 可以被她这种现实主义者利用的概念倡议。
她曾经亲眼目睹理想主义者们掀起了多大的风暴，信念坚定后有何等决心动力, 最后以弱胜强赢得了短暂的胜利。
所以她才费尽心机, 铺垫了那样久，废了那么大劲, 为自己伪装出了这样一层被真正理想主义者看不顺眼的外皮。
理想主义者的外皮与现实主义者的内心相结合。
她有更大的胜利可能性！
唐灵来到海边城市，看到女巫之神的信徒们早早地聚集在海边。
信徒们将海边收拾出了很大一块空地，尽可能地把周围弄得干净整洁，做成了之前幸存者聚集地的样子。
信徒们不知道他们所崇拜感激的女巫之神什么时候会出现, 他们收到的消息只是说最近。
所以为了防止错过如此重要的时机，他们收到消息的下一秒就驱车来到这里守着。
信徒们有的用野营餐布铺在地上晒太阳, 有的甚至带了烧烤炉子，与周围的其他人分享吃食。
聚集在一起的信徒们都在讨论分享着有关女巫之神和女巫手下的消息。
治愈小镇的原上帝信徒们也几乎全都赶到了这里。
他们眼珠子直转，耳听八方，生怕错过了什么消息，却又不敢多说什么，生怕自己曾经狂信徒的身份，引起周围人的反感。
这些聚集的信徒们和远处正在拾荒的人们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信徒们有吃有喝，高谈阔论，普遍情绪积极。因为他们最多是失去房产，家人都被女巫之神和女巫之神的手下们成功救治。
在这样的灭顶之灾结束后，人们反倒看轻了金钱物质。明白只要人还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远处拾荒的人们却不一样。他们大多是失去了家人，但仍旧不死心，希望能从这些碎石破木之下，翻找到自己的家人，哪怕是找到家人曾经的物品也行。
他们也听到了有关女巫之神的传闻，毕竟最近叙述着差不多传闻的受灾者们实在是太多了。
尽管他们没见过女巫之神或女巫之神的手下，但他们依旧相信，并且期待女巫之神是真的。
他们只恨自己不够幸运！他们更恨谣传在打架造成人间灾难的上帝的儿子。恨他们只顾自己打斗，全然不把人类放在眼里。更恨要天启的上帝。
他们很想去信仰女巫之神，像曾经信仰祈求上帝一样，去信仰女巫之神。
但现在，他们心力交瘁，根本没有坚定信仰的力气。
自从灾难发生，他们听到其他人被救治的消息后，无数次祈祷，祈求女巫之神帮帮自己，把自己的家人还回来。
可是，可是……
谣传，女巫之神是个自身难保的神明，救了那么多人类，已经用尽了全部力气，也不怪女巫之神这么久一直没有给自己任何回应。
唐灵将海岸边的所有人表情都尽收眼底，听到他们的话语和心声后，悄悄在海边查莉一家的身旁现出身形。
“好久不见，小查莉。”
小查莉听到了熟悉的声音，立刻回头，看到了那个曾经将她抱在怀里，救助了她们一家的神明姐姐。
“是你！女巫之神！”
小查莉一个猛子扎进了唐灵的怀里，唐灵顺势将查莉抱了个满怀，起身面向众人。
尖厉的童声立刻引起了海边信徒们的注意。
“女巫之神？在哪里？”
“那里！是查莉一家！女巫之神又去她那里了！”
信徒们闻声立刻朝着声音来源之处聚集，一个接一个往前挤，想要看看女巫之神是什么样子。
唐灵立刻带着查莉飞到众人的头顶，声音悠远空灵。
“不要急。我就在这里。”
女巫之神的声音似乎有特殊的魔力，尽管现场的人们里三层外三层，密密麻麻，连谁是谁都看不清，可女巫之神的声音似乎能直接传到众人的耳边，像是贴耳叮咛。
信徒们立刻镇定下来，不再拥挤，抬头看着凭空而立、近些日子以来传闻中的神明。
他们看到好奇心强烈的小查莉，正在伸手拿女巫之神手中的权杖，直白地开口问询：“你上次手里没有这个魔杖，也没有皇冠。”
尽管他们听说过女巫之神性格很好，十分亲民，可他们依旧免不了为小查莉的冒犯感到揪心，担心小查莉会被女巫之神呵斥甚至惩戒。
结果没想到女巫之神顺势将权杖递到了小查莉的手里。
“这还要感谢你们，由于信仰力量的增加，我的实力有所恢复，拿到了我曾经的东西。”
小查莉好奇地摩挲着木质权杖和木质王冠，更加好奇地问：“为什么你的魔杖和王冠是木头的，不是像动画片里一样金闪闪的呢？”
唐灵笑盈盈地看着小查莉，耐心十足，和煦地回答：“大概……是因为我是个务实的神明。”
下方的信徒们看到这一幕震惊不已，尽管他们曾经听到查莉一家说过，女巫之神是如何如何亲民，就像邻家姑娘一样，可是那始终是听别人的描述，亲眼目睹后内心的冲击，和那相比根本不是一个量级。
“我没看错吧？是笑了吗？”
“神明的东西……人类可以随便拿的吗？”
“这，这，也不怪有的人死活不相信，哪怕被女巫之神手下救助过，依旧不相信查莉一家说的话。我现在亲眼所见后，依旧有点不敢置信。”
“还有……这样的神明？”
“……”
女巫之神的信徒们忍不住在下方窃窃私语。
治愈小镇那些原上帝的信徒们比女巫之神的信徒们更加震惊。
他们总觉得，这个女巫之神有点熟悉，很像谁，可是仔细回忆女巫之神的样貌，又想不起任何详情，只能想起女巫之神温柔爱笑，像是邻家姑娘一样容易亲近。
他们只能归结于，他们这些普通人，谁都或多或少认识这样性格很好的年轻姑娘，所以觉得很熟悉。
总不可能是他们接触过的别的什么非人类的东西，毕竟天使是多么严厉，是什么脾性，他们前不久才亲身经历。
小查莉的父母，在女巫之神脚下不断小声喊着：“查莉！快下来，听话！”
尽管他们对女巫之神已经有所了解，知道女巫之神不会介意。可他们依旧不好意思让女儿这么闹腾。毕竟女巫之神来一次，肯定有别的要事。
“我不！我很想她！我有好多事要问她！”
小查莉非但不听，反倒环手搂住了女巫之神的脖子，引来下方信徒们齐刷刷倒抽凉气的声音。
唐灵回抱小查莉，笑声温柔：“我也很想你。等我先帮助他们，然后你可以问我任何事情。好吗，小查莉。”
“好！”
小查莉有了女巫之神的保证，听话地松手，被唐灵送进了小查莉母亲的怀里。
随后唐灵面向一众信徒，轻声开口：
“我的信徒们，我要郑重对你们道谢。如果不是你们的信仰为我提供了力量，我根本无法拿回我的女巫权杖和荆棘王冠。”
海滩上的信徒们全都懵了，没想到女巫之神出现后，最先做的不是别的，而是道谢，对他们这些受到女巫之神帮助的人类们道谢。
“不！不不不！”
一名老妇人激动地喊着：“是我们该感激您才对！我一把老骨头了，要不是您的手下，我根本无法从那样的灾难中活下去！”
剩下的信徒们也从极度震惊中回过神纷纷开口：“就是啊，女巫之神，是我们该感谢您！”
海岸边的信徒们声音嘈杂，你一言我一语，激动地对女巫之神表达自己内心的感激。
唐灵挥手示意信徒们安静。
等到信徒们不再说话后，唐灵立刻对信徒们说：“一码归一码。帮助你们，是我的选择。不论你们是否信仰我，都是你们自己的选择权力决定的。你们有选择你们信仰的自由。对于你们这些自愿选择信仰我的信徒，我当然要表达自己的谢意。”
治愈小镇的原上帝信徒们，彻底听懵了。
选择……信仰的……自由？
不是不信就要下地狱？
不是不守规矩就要被烈火焚烧受尽酷刑？
选择与自由……
这两样，他们似乎从来没拥有过任何其中之一。
唐灵在半空中的话音未停。
“这次我来，是因为最近信徒的增多，让我的实力稍有恢复。我来，是想利用我的能力，尽全力帮助你们。”
信徒们更懵了，在地面上呢喃自语。
“帮助我们？帮，帮我们重建家园？”
可是重建家园这种事，他们凭借自己的双手就可以做到，并不需要劳烦女巫之神啊。
“不。”唐灵的声音庄严坚定：“我是来帮助我的信徒，复活失去的家人的。”
第 117 章
“复复复复, 复活家人？复活……活人？！”
这……可能吗？
不怪信徒们的信仰不够坚定，只是这样的消息太过让人类震惊。
在场的信徒们几乎全都是曾经上帝的信徒，只不过不像曾经治愈小镇的信徒们那样极端。
过去他们听过的最接近复活的传闻是传说中的圣子·弥赛亚·耶.稣。
耶.稣复活的事迹, 在场的信徒们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可人家能够复活，是因为人家是圣子啊！
人类, 人类怎么可能有这样的待遇。
最近他们倒是听说了天启后，上帝会复活999个义人的传闻。
但他们心底对自己有很客观的评价, 十分有自知之明。
他们就是普普通通的人类, 会说错话做错事，很多时候都有私心，比起利他更加利己的人类。
这样的人类，怎么配……复活呢？
治愈小镇的原上帝信徒们比起女巫之神的信徒们更加震惊。
他们才刚刚从天使加百列那里得知在天启后，他们完全没有被复活的可能性。
现在, 女巫之神说可以复活人类？天底下还有这样的好事？信仰女巫之神的信徒们竟然有如此超高规格的待遇？
这女巫之神为什么不早点现世！
有这样的神明, 他们哪里会去信仰对人类过分苛责的上帝！
这些没有失去家人的信徒们还能保持有限的理智，去思考一些事情。
那些在这场灾难中失去家人的信徒完全们想不到这些, 他们疯狂地拨开自己前方的人群，全然不顾把别人推搡在地, 拼命地往前挤, 嘴里大声地喊着：
“我！我！我失去了家人！女巫之神大人，求您！求求您了！把我的家人复活！我可以献出我的生命！求您……”
唐灵脸上的笑容依旧亲切, 没有任何破绽瑕疵，早在她伪装加百列时，就在刻意练习女巫之神的笑容表情与待人方式。
“不，不必。我不是撒旦, 不会去做灵魂交易这种事情。只要你们、我的信徒们需要我，我就会尽全力地帮助你们。可惜我目前的能力有限, 无法将你们所有人的家人都从上帝的灵魂仓库里夺回现世。”
唐灵的这番话信息量过大，就连刚失去家人，疯狂地信徒们也安静下来，思考女巫之神的话语。
“撒旦是真的？真的有撒旦？”
“能力有限？刚恢复一些能力就能复活人类，那全盛时期的女巫之神，是不是有跟上帝抗衡的实力？所以上帝才下达了那个命令：不允许信徒们信仰别的神明。”
“上帝的灵魂仓库里？不是天堂？上帝将过世之人的灵魂囚禁在一个巨型仓库里？”
下方的信徒们从最初的思考中回过神后，你一言我一语地问出自己最重视的问题。
唐灵耐心十足地为她的信徒们解疑。
她当然有耐心，信徒们的所有疑虑都是她精心刻意设下的陷阱。
“是的，撒旦真的存在。我们的理念不同。她崇尚契约交易，不管她给出了什么，都要求收到更珍贵的东西，那就是人类的灵魂。你们的灵魂十分珍贵，是天堂和地狱都在拼命争夺的东西，所以绝对不能轻易交易出去！”
唐灵抬手指向治愈小镇的原上帝信徒们。
“他们知道天使与恶魔是否真实，据我所知，他们之前一直与加百列天使有交集。”
女巫之神的信徒们中，只有一部分人知道治愈小镇的上帝信徒们曾主动联络他们这些女巫之神信徒，剩下的都以为女巫之神那句‘误入歧途的原上帝信徒’是指自己。
此刻他们听到女巫之神亲口说在场的人里有一直联络加百列天使的人，纷纷看向女巫之神指向的位置。
看向那伙人的眼神说不上善意，毕竟他们现在已经认定了引发这场灾难的天使们是他们的仇敌。
治愈小镇的信徒们，发现周围人的眼神变化和女巫之神明晃晃指向自己这伙人时，紧张地连连否认。
“不！不是，我们，我们已经迷途知返了！听闻了您的事迹，我们已经知道什么是真正的神明了！”
真正的神明，不该像上帝那样，不信他就得下地狱，半点都不讲道理。而是应该像女巫之神一样温柔，尽全力帮助人类。
他们现在也不明白，自己当初怎么就鬼迷心窍，坚定地支持上帝的决议，一度认为不信上帝的人，就该下地狱。
唐灵温柔地轻声安抚有些慌张的治愈小镇居民们。
“我知道，所以我在收到手下的消息后，主动对你们发出邀请。你们与加百列那样近距离接触过，或多或少知道地狱的事情吧。回头你们可以讲述给其他人听。”
随后，她挤出愧疚的表情。
“真的非常抱歉，我被削弱压制了太多太多年了。现在不光信徒的数量有限，信仰之力更是因为信徒们的信仰虔诚度不同，导致我恢复的力量寥寥无几，无法更好地回馈于你们。”
没有失去家人的那部分信徒们纷纷开口，反驳她们敬爱感激的神明。
“不！您才刚刚苏醒，就救了这么多人，消耗了那么多力量。现在才刚刚恢复一些，拿回了自己的神器，又立刻赶来为我们提供如此大的帮助，您真的，真的……”
信徒们激动地无以言表，只恨自己没有更大的能力，不能提供给这么好的女巫之神更多的能量。
唐灵继续开口，打断信徒们你一言我一语的感激。
“至于灵魂的仓库。过世之人，凡是未与恶魔做交易的人类，通通都会被死神收割，去往死亡骑士管辖的仓库里。等待天启战争的来临。如今天启已经开始，等到最后的战争来临，人类的灵魂会成为天堂与地狱的武器。”
“当然了，我不会骗你们，如果最后的战争，天堂取得了胜利，那么被上帝选中的个别人类，确实是有被复活的几率。只是……上帝他对人类过于苛责挑剔，绝大多数人类入不了他的眼睛。”
“哎……我一向是反对战争的。可这是上帝当年设下的规定，固执的天使们一直在尽全力执行。可惜……可惜我苏醒得太晚，没能及时成功阻止天启。那样，你们根本就不用遭遇启示录里的灾祸磨砺。”
在场的每一个人几乎都是原上帝信徒，就算是完全没有信仰的极个别人，在这周边的国家内长大，多多少少听过启示录里的寓言，天启四骑士与七印等经文里的事迹。
再加上前一段时间开始到现在，世界各地灾祸不断，所以信徒们很快接受了他们敬仰的女巫之神叙述的这些事情。
只是女巫之神似乎太过于有责任感了，总是试图背负起她完全没有一丁点过错的问题。
这样善良的神明，难怪在过去被卑鄙的上帝成功压制。
信徒们望着前方痛心疾首、自责不已的女巫之神，心中油然而生一种极其特殊的情感——
保护欲。
信徒们莫名地感觉：她只有我了！
这样过于善良单纯、毫无保留、甚至全然不顾自身的虚弱，依旧无私帮助人类的神明就只有我了啊！
我能够提供给她信仰之力，让她摆脱现在的虚弱之势。我甚至能去拉拢更多信徒，让女巫之神恢复更多的力量，变得更加强大！
我有能力……帮助神明！
意识到这一点的信徒们，心中反倒催生出一股特殊的动力，希望自己能尽快帮助到神明，让女巫之神不用再牺牲自己。
高处凭空而立的唐灵，听到了下方信徒们的心声。
一切的一切，都如她最初的预期。
在她最初设定好女巫之神的故事背景时，她就有了这个绝妙的主意：
永不缺席、但是被削弱了原本实力，需要搞养成系的神明。
她同样实力强大，甚至不输上帝。
但是信徒们要想让她实力强大到能对抗上帝，必须耗费时间精力给她做数据、拉拢更多信徒的同时、保持信仰虔诚坚定，为她提供最精纯的信仰之力。这能极大缓解，她们地狱里人手不足的问题。
而她只需要时不时展现“神迹”，与此同时哭穷，暗戳戳表达自己的虚弱和由于实力不足受到的委屈。
至于上帝，那个全知全能，但不信服顺从他，就得遭烈火焚烧下地狱的上帝……
现代社会的人们，已经不吃这一套东西了。更别说还有她上蹿下跳，明里暗里，用尽百般诡计“抹黑”上帝。
没错。
这就是一场她精心编造、彻头彻尾的骗局。
唐灵对下方信徒们的狂热置若罔闻，假装不甚在意似的叹了口气。
“尽管我没能有机会阻止天启，但在我能力范围内，你们因天使争端导致失去的家人，我一定不会置之不理！我会尽全力帮助你们！”
唐灵权杖一挥，在下方的信徒中挑选了信仰最为强烈的三个人，这三个人都是失去了家人，但依旧坚定信仰感激女巫之神的信徒。
“虽然你们表面上没有太强烈的反应，但是我能感知到你们心中的信仰有多么坚定。你们是在场最虔诚的三个信徒，所以，我想优先复活你们家人，以示我对你们信仰的感谢之情。”
被唐灵选中的三人激动地根本说不出话，还没等说什么呢，周围其他失去家人的信徒们立刻激动了起来。
“我同样也信仰您！求求您，救我的家人吧！”
还有完全不是信徒，只是被周围的热闹吸引过来的，在海滩上拾荒的人们也喊了起来。
“我，我现在就信仰您！救我的家人！我要疯了！我没日没夜在海边想找到我的家人，我真的要疯掉了。求求您了，救救我的家人吧！您让我怎么信仰您都行！”
第 118 章
唐灵再次挤出了无奈痛心的表情。
“我真的很想帮你, 很想帮助你们每一个人！可我……真的没有那样的实力。实不相瞒，复活人类是需要从上帝的盟友、死亡骑士的手里抢夺东西。需要耗费的能量是你们人类完全无法想象和估计的。是我无能，我实在……愧对于你们……”
除了新来的人, 所有恳求唐灵救人的信徒都听查莉一家讲过女巫之神曾经的遭遇。知道她依靠信仰而生，此前还一直被打压, 信徒寥寥无几，导致她沉沉睡去。
现在女巫之神的信徒们几乎已经全都聚集在这里了。就他们这些人类的数量, 又能提供多少信仰能量呢。
人类信仰的能量要是真的有那么强, 女巫之神也不至于虚弱到才刚刚苏醒。
指不定从死亡骑士手里夺去人类的灵魂这件事，女巫之神反倒要牺牲大量自己原本的能量才能达成。
没有家人在灾难中死亡的那些信徒们，立刻心疼起了女巫之神，为这个牺牲自己还在不断道歉的可怜神明发声：
“女巫之神有多虚弱你们又不是不清楚，怎么能提出这样过分的要求呢！”
“就是啊, 女巫之神已经一再表示了, 是真的办不到！难不成你还要把她逼死吗！她好不容易才刚刚苏醒！”
“等到女巫之神的实力彻底恢复后，一定会帮助你的, 你稍微等等，让女巫之神缓缓都不行吗！”
“说到底女巫之神根本就不欠你我什么, 还拯救帮助了我们那么多, 你们怎么还能这样逼迫为难她呢！”
“……”
站在女巫之神的立场、为她发声的信徒们越来越多。这些人全然忘了自己能够为女巫之神提供能量，壮大她的实力。
不管是杀猪盘还是偶像养成都是同样的原理, 先给点物质或情感价值等蝇头小利，然后让对方倾注越来越多的感情或者物质，最后由于投入成本过大，难以及时抽离, 越陷越深，最后彻底失去理智。
杀猪盘和偶像养成给的蝇头小利简直微小到可以忽略不计, 都能拉拢无数死忠前赴后继。
更何说她唐灵给的可是实实在在的救命恩情。还有成为女巫、拥有部分“女巫神力”这样的大饼吊着。
这种情况下还能保持冷静的，那只能说是拥有一颗磐石之心。
这些女巫之神的狂热信徒们，完全不像撒旦信徒们合她的心意。
撒旦信徒们被她教导后，懂得了利己，知道不能过于盲目地崇拜，学会了一点点建设自己的内心，让自己的内心充满力量，而不是一味地找寄托，向外寻求力量支撑自己。
人与人接受能力和接受的速度是不同的，有些人就是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别人拼尽全力也很难将他唤醒。
她又没有那个时间再去一个个教育。
只能先这样用最快的速度两手抓。
牢牢把控善恶的定义权力。
在把“恶”的一方基本盘抓稳抓牢的情况下，一步一步蚕食取代“善”的一方，成为“真正的善”的代名词。
最后把两方同时占据。
这样最后不管是哪种人，都只会落在她手里。
被周围的信徒们用言语攻击的那些人也很不好意思。但是他们也没有办法，现在不积极提出来，那谁知道未来会怎么样。谁能保证自己的家人具体什么时候才能被复活。
“女巫之神！求求您了！我给您做牛做马，我一定虔诚地信仰您！我余生都会没日没夜宣扬您的善举，为您传教，传播您的事迹，让您有更多的信仰者！救我的家人吧！求您了！”
唐灵再次叹了口气：“不是我不想帮你，真的是我的实力有限。复活三个人类，已经是我目前能力的上限了。”
“是我不好，过去没能赢过上帝，被他打压到世间几乎没有人知道我的存在，以至于我的能力弱小到这样的境地。”
“你放心，等到我的能力恢复后，每一位我的信徒，我都不会辜负。”
唐灵越这么说，下方的信徒们越觉得心疼，认为提出过分要求的那些信徒们实在是太过不懂事。
想要复活家人的那些信徒们，在女巫之神再三解释后，意识到，女巫之神是真的没有那个能力。
他们立刻想到了女巫之神提出的三个名额。于是转身不再恳求女巫之神，而是恳求被女巫之神选中的那三个人。
“可不可以，先复活我的孩子？我的儿子才六岁啊！他还没好好看过这个世界呢！你家人一定比我的儿子大吧。可不可以先把机会让给我的儿子？”
“我的丈夫特别善良，我们一家真的没有他活不下去，他从小就做好事，月月都捐款，我们全家都做公益，可不可以先把名额让给我们家？”
“我的……”
周围的其他信徒们越听心里越不舒服，可也不好开口说什么。毕竟在生死大事面前，几乎没有人能做到不自私自利。
如果不是他们足够幸运，被女巫之神和她的手下及时救治，没准现在自私地争抢复活名额的人中，也有他们自己。
被选中的那三名信徒自然不愿意。
她们虽然失去了家人，但信仰比没有失去家人的那些人还要坚定。
其中有一名信徒，被女巫之神的手下救治后，尽管家人没有同样获救，她依旧对女巫之神报有最大程度的感激。
在她得知女巫之神的事迹，知道女巫之神力量弱小，力量全靠信仰维持后，恨不得能献上自己全部能力，拉拢更多人敬拜女巫之神。
她完全没想过复活自己的家人，她只是坚信这样善良的神明，只要自己好好信仰，女巫之神就会保佑她的家人在死后的世界，过得稍微好一些。
另外一名信徒，压根就没有被女巫之神的手下救治，她根本就没见过这些，只是听太多幸存者们说，所以知道了这件事。
她认为这么多人全部都说的事，不可能是假的。没有人有心情在遇到这样大的苦难，甚至家人死去后，集体编出这样的故事。再说这个城市里原来的上帝信徒多虔诚，她比谁都清楚。
她也完全没想过复活家人，她只是想着，只要自己足够虔诚，没准就能见到与女巫之神或者女巫之神的信徒，她想要再见自己的家人一次。
最后一名信徒，原来是上帝的虔诚信徒。每天什么都不做，一味地祷告赞美上帝，是比狂信徒们还要奇葩的存在，完全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这样的信徒，在被女巫之神的手下救治后，心里别提有多震惊了。求见了一辈子的上帝从来没有出现过，从没听过的神明却派手下来救自己。
在她陆陆续续了解有关女巫之神的事迹后，当即下定决心，立刻改变信仰，一秒钟都没耽误。
还真别说，这种过于虔诚的信徒，别的什么都做不好，但在信仰这件事上，无人能及。那种寻常人完全无法理解的盲目笃信所提供的能量，其他信徒完全没办法相比。
复活家人这样的大事，她们谁都没想过，毕竟只有谣传中的圣子耶.稣复活过。
这样千载难逢的机缘，无论是谁都不可能放弃。
“不！这是女巫之神的恩典！这是女巫之神对我信仰的肯定！我绝不会让出这份恩典的！”
最后一名最虔诚的信徒最先开口反对，剩下的人也接连拒绝那些人的祈求。
唐灵见火候差不多了，轻声开口：“不要为难她们。她们是信徒中最虔诚的三个。我能看到你们所有人信仰的强度。所以我最先回报她们。你们剩下的人也不要着急。等到我实力恢复后，会一点点帮你们。”
那些争抢名额的信徒们见到事情完全没有回转的余地后，只好被迫放弃。现在她们只能想办法让自己的信仰更虔诚一些，去拉拢更多的信徒，多多为女巫之神提供信仰之力，让她早日恢复神力。
只有这样，女巫之神才能有力量把她们的家人复活。
唐灵面向大海，挥动着女巫的权杖，权杖发出刺眼的光芒，引得海浪翻滚，做出了浩大的声势。
实际上，复活人类根本不用那么费事。
她将早就准备好的复活材料放好，在海面上画出了复活的阵法，吟唱起了复活的咒语。
女巫们过去很少做复活人类的事ῳ*Ɩ ，因为得不偿失，每次复活人类需要消耗的能量，远比人类的灵魂能量还要多。
没有谁配让她们消耗更多的能量，赔本使用复活咒语。更别提，启动这种程度的咒术时，必然会引来天使。她们还得对付天使，完全不值。
唐灵这次准备的能量，更是赔本中的赔本。
她复活三个人类用的是大天使乌列尔的荣光能量。
三个普通人类的灵魂能量，跟她提供的天使能量完全没有可比性。
这场交易，她简直是把公.开.贿.赂、政.治.献.金这八个大字做成横幅，硬塞到死亡骑士手里。
哪怕死亡骑士完全不理会她、半点不站在她这边、这场交易最后得不到任何好处、她也必定是要这么做的。
这就是弱势方、下位圈层的无奈之处。
纵使再有头脑能力，可没有相应的地位实力前，那些都是没有用的东西。
她的对手，是那个创世的上帝。
掌握着世间一切的上帝。
为了最后能赢，哪怕她已经爬到了这个位置，被那么多天使恶魔人类追随，她依旧能在该低头的时候把姿态放低。
这是她跟路西法的不同。
这是路西法永远无法胜利的原因之一。
第 119 章
海边的信徒们强忍着刺眼的光芒, 在模糊的视野里勉强能看见翻腾呼啸的海浪，心中连连赞叹，没想到能有生之年能亲眼看到这样的神迹。
信徒们完全不知道无论是强光还是海浪, 都是障眼法，纯粹是唬人的东西。
海面上很快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黑色漩涡, 里面似乎有着强大的吸力，海边上的信徒们离得老远都感知到了那股诡异的力量。
三具赤.裸的躯体从符阵的中心逐渐被拼凑复原。
唐灵再次挥动权杖, 一束暖金色的光芒, 将那恢复到半截的躯体遮住，以免被海岸边的人类看到。
海边的信徒们只能看到远处好像是一个肉色的块状体，被一道刺眼的金色圣光覆盖住，剩下的什么都看不清。
“这就是神力吗？这就是女巫之神的力量吗？”
“金色温暖的圣光，简直像女巫之神一样让我感到安心！”
“我一定会坚定信仰女巫之神的, 我会将神迹宣扬给世上的每一个人听！”
“这才是神明！这才是真正的神明！”
“……”
对于女巫的复活咒来说, 搞出一具躯体十分容易，搞到手灵魂才是难事。
不过这次不一样。
除非死亡骑士是傻子, 不然不可能放掉她这么大规模的贿.赂，不要大天使乌列尔的能量, 死守三个普通到毫无价值的人类灵魂。
躯体拼凑完成的瞬间, 唐灵就感知到了躯体上的牵引，来自灵魂的牵引。
死亡骑士收下了！
这是她们女巫过去几千年里寥寥数次使用复活咒语中, 过程最轻松容易的一次。
海面上的漩涡消失，海浪也逐渐平静。
三个被“神光”覆盖，只露出头颅面容的人类，被唐灵的权杖牵引到了海岸边缘, 众人聚集的位置。
“睁开眼吧，你们的家人们就在这里。”
三个光团里的三个人类, 在女巫之神温柔的呼唤中，睁开了眼睛。
围观的家人们再也无法抑制自己内心的情绪，直接朝着自己刚刚复活的家人们身边扑了过去。
附着在复活之人身体外层的光芒，完全没有任何危害性。
冲过去的人们只感觉到自己像是一瞬间冲进了温度适宜的阳光房里，在午后的阳光中沐浴，体味着下午茶的惬意，心中所有复杂的情绪顷刻消失，就只剩下了安心。
这是神迹！
女巫之神真的不愧是神明！
是全天下，最善良最美好的神明，应该被全人类信仰崇拜，无时无刻放在心里！
“我这是，我这是在哪啊？”
“啊！我没穿衣服！”
“我的天，怎么这么多人啊！”
三个刚刚复活的人类，完全没有搞清楚状况，看到了身边自己的家人，又看到了海边密密麻麻的陌生人，还有半空中悬立的身影。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啊？这是在拍戏吗？”
刚刚复活的人立刻被自己的家人呵斥。
“不许对女巫之神不敬！”
唐灵一如既往地温柔开口：“无妨，先给她们穿上衣服吧。你们不用担心。其他人看不清你们的身体。”
被复活的三个人也发现了，她们感觉到了自己没穿衣服，但是低头一看，根本看不清，连自己都看不清！这可不是什么拍戏能解释的事情。
她们的家人听到这话，立刻跑回聚集地拿出衣服给这三个刚复活的人换上。
海边剩下的人除了看被光团覆盖的三位复活者身体看不清外，剩下其他的地方都能看到。
不少人的目光都在刚刚还疯狂翻腾的海面和身体周围发光正在换衣服的复活者身上来回打转，啧啧称奇。
三位复活者换好衣服后，身上的金光隐去，乍一看跟其余的人没有任何区别，之前的死离仿似一场梦境。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复活者的家人们给她们描述了她们死后发生的事，三位复活者听说自己死了之后立刻反驳：
“不可能！这怎么可能呢！我怎么可能死了呢！再说死人怎么可能复活，这又不是什么神话故事！”
“就是啊！这是什么整蛊节目吧！是哪个电视台的，有这么大手笔！”
“我最后一件能记得的事，是海浪来袭。然后……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三位复活者的家人见他们不信，立刻拿出了手机，播放了里面的视频。
那是一段葬礼仪式，遗体告别的环节，棺材里摆的不是别人，正是自己。因为尸体被发现得比较及时，还没被泡到无法被辨别面容。
三个人还是不信，坚信这是更加大手笔的整蛊节目，就等着自己的反应。
空灵又带着丝脆弱的咳嗽声不适时宜地响起，依旧像是在耳边的叮咛。
这道声音的距离太近，信徒们左顾右盼，全都朝着自己的身旁看去，发现没有什么异常后，众人才意识到，这好像是女巫之神的声音。
对了！
只有神明的声音才会离耳畔这样近！
海岸边的一众信徒，立刻朝着半空中看去，他们看到了女巫之神正捂着嘴，颦着眉头，露出略有些痛苦的表情。
“女巫之神！”
“是女巫之神！您没事吧？”
看热闹的信徒们也顾不上那三位复活者了，连忙把注意力全都放在了她们的神明身上。
“无妨。我歇一歇就好了。有你们给我提供信仰之力，我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唐灵似是完全不在乎那三个复活者相不相信自己被复活一样，降落在地，陪在自己的信徒身边。
小查莉在母亲的怀里拼命挣扎，朝着唐灵的方向使劲。
“听话，查莉！听话！女巫之神身体不舒服！不要麻烦她！”
小查莉的母亲死死抱着自己性格过于跳脱，不听话的逆女。
她在目睹着一切后，对女巫之神的好感已经拉到了最大值，十分心疼这个现在因为复活人类，身体孱弱的神明。
唐灵走到她的身边，张开怀抱，伸出了自己的手臂，笑着将小查莉接到了自己的怀里。
“无妨。我刚刚已经答应她了。事情完成后，她可以问我任何问题。”
先是被女巫之神的手下救命，又是亲眼见到了女巫之神施展复活人类的神迹，信徒们对唐灵的崇拜几乎已经冲破了天际。
磅礴的信仰之力，冲得唐灵浑身有使不完的劲儿，恨不得能立刻打上天堂，又哪里会身体不适，脆弱成现在这个连笑容都很勉强的样子。
从创世纪初期降生到如今，强势惯了的唐灵，为了学会这种表情，自打女巫之神的诡计成功后，每一天都在对镜练习。
没有这种变态般的毅力，谈何去对抗上帝。
小查莉有些担忧地摸了摸唐灵的脸，“我看到你咳嗽了，你生病了吗？”
年幼的查莉还不是很懂生死，只是看到海浪翻滚，金光闪闪很热闹，并不是很能理解女巫之神到底做了什么。
唐灵柔声回答她：“不是生病，只是消耗的力量太大，现在没力气了而已。”
小查莉一听没生病，立刻就信了，很为女巫之神没生病，不用打针吃药感到开心。
“没有力气要多吃点东西啊！那边有烤鸡腿，可好吃了！”
小查莉伸出肉乎乎地小手，指向了一个方位，那边有其他信徒们带来的户外烤炉。
这家信徒一直乐于给其他信徒们分享食物，或是帮其他带来食材的信徒们烤其他人带来的东西。
这段时间，信徒们都是这样，会购买携带不同的食材，互相分享，像是一群朋友在海边聚会一样亲近。
小查莉之前作为亲眼见过女巫之神的孩子，一直备受其他信徒们的喜爱，几家带来烤炉、厨艺好擅长烧烤的信徒们，每家的东西她都吃过。
所以小查莉立刻指出了她认为最好吃的一家，还不断摇着女巫之神的手臂，示意她们两个过去。
面对天真孩童的请求，女巫之神唐灵自然不会回拒。
唐灵抱着小查莉，朝她指的方向走去。
海边的信徒们自发地后退，让开了一条路。生怕挤到现在神力消耗过度，虚弱的神明。除了小查莉这个孩子，在场的每一个人，都能看出来女巫之神的神体不适。
女巫之神在这种状态下，竟然还有耐心温柔地哄孩子，说自己没事，只是没力气了……
女巫之神啊！
我们的女巫之神！
我们何德何能，得到您的怜悯垂青！
奉命赶来的死神朱利尤斯，看着被一众信徒簇拥，从头到脚，连发丝都透着强大神性的唐灵，使出最狠的劲儿揉了揉眼睛。
“唐……灵？”
“！！！你这是干什么呢啊！”
“你这真是，真是……”
几日不见，就会让他震惊一次。
唐灵抱着小查莉面上没有半分变化，对朱利尤斯传音。
“没什么，我只不过是一个平平无奇的COSPLAY爱好者罢了。”
朱利尤斯又惊又急，几乎只剩下气声：“COSCOS……神明？你不要命了？唐灵！”
哪怕是不常见面的朱利尤斯都看出了唐灵这种行为的含义，她这就是明晃晃地在挑衅上帝。
“说正事，没看我忙着呢吗。”
朱利尤斯摇了摇头，想要甩走自己脑袋里乱七八糟的思绪。
“我们老大让我通知你，东西他收到了。”
唐灵正好走到烧烤炉旁边，小查莉随手抓起烧烤炉旁边凉掉的鸡腿，送到了唐灵嘴边。
卖相不太好看、边缘甚至有些焦黑的鸡腿直接贴到了唐灵的嘴唇上。
周围的信徒们根本就没反应过来。
下一秒，让信徒们更加惊诧的事情发生了。
女巫之神绽放出了灿烂的笑容，一口咬上了那个不知道凉掉多久的鸡腿。
“谢谢你，小查莉，我很开心。”
第 120 章
死亡骑士收到乌列尔的能量后, 完全没有派朱利尤斯过来知会一声的必要。
刻意找朱利尤斯过来说一声，显然是表示他接受了唐灵的示好。
看来，死亡骑士并没有她预想中的那样惧怕上帝。
这可真的是个大大的好消息。
唐灵愉悦的心情, 信徒们完全没有办法理解。信徒们看到这一幕时，只以为女巫之神太过亲民, 激动地涕泪横流，更有甚者呜呜呜地哭出了声音。
朱利尤斯刚想问唐灵在和自家老大打什么哑谜, 唐灵就打断了他。
“我知道了, 现在太忙，回头找你。”
朱利尤斯刚离开，烤炉的主人立刻反应了过来，三步并作两步冲到了自己的烤炉旁边。
“女女女，女巫之神大人, 我这个, 你这个，鸡腿凉了, 我给您新烤一个吧。”
唐灵一口又一口，自然地接受着小查莉的投喂, 还不忘安抚这名紧张的信徒。
“无妨, 这个就已经很好了。我陪一会儿这孩子，你们做你们自己的事情就可以, 不用管我。我，我暂时已经无法再为你们复活更多的家人了。”
信徒们听到女巫之神这话，心疼得都快要碎掉了。
他们是发现了。
女巫之神在帮助他们这些人类之前，为自己能力不足不能帮助更多信徒感到愧疚。
帮助了他们耗费了自己全部神力后, 虚弱成现在这个样子，还一直说无妨, 安慰他们这些信徒，表达她自己没事。
甚至到现在都在……都在为了她无法救更多的人低落伤心。
这样的神明！值得生生世世追随下去！
在场的信徒里，就连之前疯狂想要祈求女巫之神和其他信徒，想要复活自己家人的那几个信徒，也不忍心再对女巫之神提出任何请求了。
她们只希望自己能尽快拉到更多的信徒，让女巫之神恢复神力。她们坚信，只要女巫之神恢复了神力，一定会尽全力帮助她们，复活她们的家人。
只有一个等不及的信徒，想到了之前女巫之神提到的撒旦，说撒旦那里可以做交易。
“女，女巫之神。”
这名信徒鼓起勇气开口，声音都在发颤。
“我之前听您说，撒旦那里也可以复活家人，我，我不介意卖出我自己的灵魂。我只想，只想让我的女儿活过来。如果我跟她交易，那您，您……会不会对您有影响呢？”
她也是被女巫之神的手下救活的，就算再想复活自己的女儿，也做不出来背信弃义的行为，所以想先问清楚。
女巫之神有些心疼地看着这位信徒，叹了一口气开口：
“复活人类的耗能，比你想的要大，不是一换一就能换回来的。如果你女儿的灵魂纯净，说不定要十比一才能换回来。据我所知，撒旦从来不做赔本的交易。”
“与恶魔做交易，灵魂会下地狱。下地狱后，有机会转变成为恶魔，也有可能转化失败灵魂消散殆尽，这点你们要想清楚。不过好在，地狱并不是谣传中刑场的样子，地狱与人间无异。”
“不论你们中的谁，去撒旦那里交易，都是你们的自由。我不会阻拦你们。”
治愈小镇的原上帝信徒们一听这话，立刻反应过来，女巫之神跟之前那个下过地狱的传教士说的一样！加百列天使也隐晦地提到过，地狱要靠让人过奢靡的生活，引导人类堕落。
看来，地狱真的是这个样子！
“我听过！”
治愈小镇的一位原上帝信徒、现女巫之神的信徒立刻插话，想要在女巫之神面前表现自己。
“之前我们小镇有天使加百列降临，还有个下过地狱的传教士、教廷内部会驱魔的传教士。然后，然后他们都说，说地狱特别奢侈，恶魔们的生活纸醉金迷！”
这些和以往人类认知完全不同的消息，急速冲击着周围信徒们的心灵。
要是在过去，他们完全不会相信这么离谱的话。不过他们才刚刚经历过女巫之神复活人类，承受能力有了非常显著的提升。
信徒们立刻看向女巫之神，想要听一听地狱是不是真的这个样子。
他们看到女巫之神略有些为难地开口：“这个属实。不过人家想要选择什么生活方式，是人家的自由，我不好就此作出评判之语。”
众信徒：……
是真的！
地狱真的不是什么可怕的地方！
对于现在的信徒们来说，女巫之神说什么，他们都信。
唐灵提出撒旦交易的事，就是为了引起人类的兴趣和好奇。
不对地狱好奇，她还怎么把人往地狱里引。
以撒旦的身份行动，她才能更自如地做自己。在人类面前再多演一会儿女巫之神，她的脸恐怕会笑到僵硬。
眼见一切都引导到位，唐灵朝小查莉的母亲示意。
“我要离开了。如果有什么事情需要我的帮助，可以联系你们知道的女巫们，她们会传达给我。等我能量恢复，自然会再次出现，帮助你们。”
唐灵看向怀里的小查莉，温柔又耐心地询问：“还有什么问题吗，小查莉，我答应了你，现在可以回答你的任何问题。”
围观的信徒们恨不得能立刻变成被女巫之神抱在怀里的小查莉，既希望被女巫之神温柔抱着的是自己，又希望自己能代替小查莉提出问题。
在场的每一个成年人信徒都知道这是千载难逢的机遇！
小查莉只是满手是油地拿着鸡腿，开心又好奇地问：“你吃饱了吗？还想吃吗？”
“谢谢你，小查莉，我已经吃饱了，不想再吃了。”
周围的信徒们听到女巫之神的回答后，更加确信这鸡腿根本就不好吃！她们这个过于善良的神明只是不想让孩子扫兴。
小查莉的母亲赶到前面后，立刻哄自己的女儿：“查莉，女巫之神刚刚耗费了很大的力气，现在需要休息，快来妈妈这里。”
小查莉闻言立刻回答：“吃饱了你就赶快回家休息吧，你下次还要来看我！”
“好的，一定！”
唐灵在把小查莉送回她母亲怀中后，跟信徒们告别，消失在原地。
善于思考的信徒们扼腕叹息。
能够问神明任何问题的机会，就这么被一个孩童浪费了！
这，这这……哎！
可是无奈惋惜也没办法，女巫之神看重的就是那个性格跳脱、不循规蹈矩的孩子。
女巫之神走后，海岸边的信徒们先是无声沉默了片刻，随后马上回过神开始讨论刚刚发生的事情。
信徒们立刻跑到被复活的三个人身边，仔细观察她们的样子，刚刚女巫之神在，信徒们不敢放肆，现在女巫之神离开，信徒们立刻叽叽喳喳开始问出各种问题。
“死神的仓库什么样？”
“那不是死神的仓库，是死亡骑士的仓库，女巫之神说死神是收割灵魂的，你到底有没有仔细听！”
“我们是不是应该把女巫之神的话都记下来啊！内容太多了，我觉得我们得好好研究才行！”
“我！我写了！我全都记录下来了！”
最后说话的是被给予复活机会的第三位信徒，凯茜。
凯茜已经五六十了，不过看着像四十多岁一样年轻，这些年她几乎没做过什么，无时无刻地祷告、赞美上帝。
不是因为她懒惰，而是她坚信赞美上帝比任何工作都要重要，几十年里一直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自从被女巫之神的手下救助后，她改变了信仰，但没改变信仰的方式，听说女巫之神要现身后，她最先准备的就是纸笔。
她坚信，神圣的神明每一句话都值得被记录下来。就连自家孩子被神明复活的时候，她都忍着刺眼的神光，坚定不移地记笔记。
如此虔诚地信仰、坚定地决心、超凡的毅力，确实是其他信徒完全无法相比的。
其他信徒们听说后，立刻询问她女巫之神的每一句神语。
凯茜隐隐有种自己是当年圣经中传递上帝旨意的先知……想到这儿后，她立刻将这一想法甩出脑海，顺带唾弃上帝天使几句。
呸，什么上帝的先知。
她，凯茜，是女巫之神的先知！
第一个先知！十分重要的！记录每一句神语神迹的先知！
这一定就是她降生的意义！
这才是她降生于世真正的意义！
被复活的三个人类，面对其他人七嘴八舌的问题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哪怕刚听自己家人说什么灾难死亡复活，她们也没有相信。
虽说刚刚有个大活人会飞，还突然消失，可是那没准是大变活人的魔术道具。
“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我只记得我遇到海啸了，然后就在这里了。”
“我好像在遇到海啸后看到了一个男人，再之后我就不清楚了。”
三个刚被复活的人类回答十分相似，她们虽然不相信人死复生这么离奇的事迹，但是周围被破坏的环境，满海滩的建筑垃圾，还有更远处的一片狼藉不似作伪，还有之前那束奇怪的光芒，让她们甚至看不见自己的身体。
无论是什么节目，都不可能有如此规模，破坏所有建筑，甚至整个城市。
“我们，不会真的死了吧？”
三个被“蒙在鼓里”的复活者无助地看向彼此。
凯茜却站在信徒中间传递神语。
她在看到自己的孩子被复活后，完全没有管自己的孩子。不是她不爱孩子，是她的信仰已经盲目到了，认为女巫之神绝对不会有任何问题，说了复活她的孩子，就能复活得一模一样。
她坚信！
所以此时她根本没有在意自己孩子的迷惑之处，反正回头去市里和隔壁城市逛一逛，或者把刚下葬没几天的棺材刨出来一看就明白了。
之前她以为能找到尸体已经是女巫之神保佑了，没想到女巫之神还给她准备了如此赏赐！
她必须逐字逐句，与信徒们讨论清楚每一句神语，带领更多人宣传她们的神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