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灵能理解上帝刚刚诞生后就不得不面对死亡时的恐惧。
但是她不能理解上帝活了那么久, 已经意识到无法杀死死亡本身后，还试图用精神胜利法从毫不重要的点上找补回去。
真难怪她有时候死活都不能理解人类的某些奇葩脑回路。
合着都是从上帝那遗传过去的。
“你跟死骑到底都说了什么？”
女巫们多多少少也了解一些死亡骑士的事，知道死亡骑士是死神们的统领, 掌管着人类死后的灵魂，等着天启后上帝统一清算, 但更多的就不清楚了。
“首先！人家不是死亡骑士，这是上帝给人家起的称号。人家压根跟骑士这个词扯不上关系。人家是比上帝还要古老的——死亡本身。”
与死亡印记一起传递出来的是一些她从前不知道的关键信息。
如果按照年龄来对比, 死亡骑士比上帝老很多。上帝之后是战争骑士, 不过现任战争骑士已经是上帝手里的第二任了。然后是饥荒骑士和瘟疫骑士，这两个骑士更是在上帝离开天堂前换过好几次，不知道现在是第几任。
战争、瘟疫、饥荒骑士并不是一开始就存在的，是萌生出一个苗头后，被上帝刻意培养出来的。
是人类世界发生的事, 壮大了天启骑士的力量。从上帝安排的天启步骤来看, 已经很清楚了。天启骑士苏醒需要人类世界出现对应的问题，如果人类世界没有被散播瘟疫, 那到现在瘟疫骑士都不会苏醒，天启也不会开始。
它们乖乖听上帝的话, 上帝就不会把它们掐灭在萌芽期。还会用人类世界出现的一次次的战争、饥荒、瘟疫哺育它们, 壮大它们的力量，让它们可供上帝驱使。
它们并不像死亡一样无法被消除。
当人类世界出现战争、瘟疫、饥荒时它们会逐渐强大, 可往往战争、瘟疫、饥荒并不会持续太久。
所以它们有多强大就有多脆弱易死。
人类世界的战争、瘟疫、饥荒越严重，这三个天启骑士的力量就越强大。
相反的。
当战争、瘟疫、饥荒消除后，是这三个天启骑士最脆弱易死的时候。
如果没有上帝从中插手，它们在还未等觉醒意识的时期, 就会自然而然消失，根本就无法形成人形一样的所谓的骑士, 更无法拥有现在的思维意识。
唐灵就是从天启骑士，反推出了如何杀死死亡。
死亡骑士，不，死亡本身也是同理。
杀死死亡的办法就是不再有死亡。
想要不再有死亡，就要不再有生。
无生也就无死。
当年初生的上帝，诞生后第一个需要面对的问题是：认清他迟早有一天会死这一客观事实。
对于实力强大能够创造的上帝来说，那一天或许会很久很久很久，久到他都不在乎这件事，但是再久也迟早会有那么一天。
他面前的是死亡本身。
没有谁能逃得过死亡，上帝也不行。
唐灵甚至能够想象，在无边无尽的黑暗里，初生的上帝跟活到无聊的死亡大眼瞪小眼的画面。
死亡或许会高兴有新生的生灵，或许会平淡地面对这又一个注定会死的生灵。
细想想上帝甚至有些可怜。
你是天生的神明，能够创造，力量强大，知晓一切，天生聪颖，但最先意识到的是自己注定会死。
越聪慧地意识到这一点无法改变就会越恐惧。
拼命地去创造，反复宣扬自己全知全能。实际上他比谁都清楚，他或许全知，但绝非全能。他会死。设法杀死死亡没有意义，还会有下一个死亡被孕育出来收割他的性命。
但死亡绝对比上帝更可怜。
死亡说，它无法自己消失，只能被杀死。它不知道自己是第几个死亡，但它盲猜是活得最久的一个。因为上帝没完没了的创造，根本不给它死亡的机会。等它实在是无趣想死的时候，更擅长繁衍的人类出现了。
上帝创造出的生灵越多，死亡事件就越多。死亡事件越多，死亡的能量就越强大。像是永远没有尽头的循环。
曾几何时，它只靠自己收割死掉的生灵。可过于擅长繁殖的人类，让它不得驱使人类的灵魂，让人类转化成为“死神”，替它收割死掉的生灵。
上帝答应它，在这次天启杀死绝大多数人类后，留下一小部分人，赐予这一小部分人永生。
虽然并不存在真正意义上的永生，但只要人类活着很长一段时间不死，那死亡的力量就会逐渐衰弱，死亡就能够被强大的上帝杀死。
只是……死亡不相信。
它是看着上帝长大的，知道上帝是什么德行。它觉得上帝不会杀死它这个容易相处的老相识，容忍另一个新的死亡出现。上帝一定会避免有任何未知状况出现，以免危害到上帝他自己。
谨慎的上帝，只是口头答应愿意把死亡带给死亡，没有做出任何有实际依据的承诺。
一如他长久以来的作风。
所以死亡最后选择了唐灵。
“我就说诚信很重要吧。没有什么比板上钉钉的契约更能让别人取信了。想拉拢重要同伙还不付出点真东西怎么行。”
唐灵没用口述，而是用了女巫之间的意识传递，将她想到遇到的事和要说的话，传给周围的姐妹。
“死亡他允许我先去挑灵魂库里的灵魂。我抵出灵魂，换来了先机。还有一个好消息，那就是死神的灵魂仓库跟地狱里的差不多，也是根据灵魂强度不同，会慢慢消失的。所以上帝并没有咱们最初预估的那么多库存。”
除了被死亡赋予死亡能量的死神之外，剩下已死的人类灵魂并不是被封存起来之类的。
而是跟地狱灵魂转化的情况差不多。灵魂力量比较弱的灵魂会慢慢消散，不再留存于世，彻底消失。
这也是上帝最恐惧的一点——
无论什么到最后都会泯灭消失，化为虚无，再无任何踪迹。
“以我对上帝的了解。他最初创造天使应该是受不了孤寂。我在死亡的空间里呆那么一小会儿都要崩溃了，你们不知道，要多压抑有多压抑！上帝估计也差不多。他总不可能跟死亡聊天聊到一起去。那就只能自己创造。我怀疑第一个大天使贝利尔就是因为这个被创造出来的，上帝对他倾注了希望他话多的特质，所以贝利尔那么八卦碎嘴子，擅长挑唆诡辩。全都对上了！”
女巫们围坐成一圈，脑子乱得像浆糊一样，想到了许多许多的问题，其中最重要的问题是：“如果上帝怕死，那为什么还要创造？创造不可能不消耗力量啊。”
“我猜测，这也是最初上帝创造人类的原因。人类不像天使那样强大，不用耗费他太多能量，还具有相当强大的繁殖能力。无论是灵魂还是信仰之力都可以吸收补充以壮大上帝他自己。我就是想到这儿的时候，决定哪怕冒险抵出灵魂也得搏一次。你们想想，上帝的所有造物中，谁有最强大的繁殖能力。”
女巫们对视一眼，脸色变了又变，只剩惊惧，“母亲。还有……我们？”
“是的。我猜这是上帝留我们到天启结束的原因。呵，哈哈哈……ῳ*Ɩ 咱们曾经预测过的，大量人类女人在未来不愿意生育后，会被抓起来“强制受孕生育等状况”因为天启末世来临没能发生。倒是我们女巫比人类女人先一步需要面对这个问题——强制受孕、强迫生育。人类女人承受不住天使的能量，只能生出失控的拿非利人。但我们能。我们的母亲和我们加起来的组合，是最强的能量补充剂。当年……恐怕不是上帝心软放了母亲一马，而是他在母亲身上看到了其他的价值。弱者从来都无法决定自己的任何事，包括生死。这点你们都清楚吧。”
弱者是没有选择的权力的。
上帝最喜欢让人自以为自己有选择的权力，让人自以为做出的一切决定都是自发的，让人自以为做出的决定都是有利于自己的。
上帝向来喜欢做这种事，在与上帝的对弈中，她早有体会。
母亲莉莉丝自以为高明的决定，那个被诅咒死一半孩子，死的全部都是男孩，所生皆为女孩的高明决定……
是被允许的。
那时的莉莉丝是弱者。与上帝的力量天差地别。她确实是做出了能力范围内的一切努力。
可一切努力都是被允许的。
上帝在力量最强盛时期没对莉莉丝赶尽杀绝，发出致命一击，而是等她生出一批女巫，以为有女巫做同伙实力更强，以为女巫们慢慢积蓄力量或许迟早有一天能反击回去，才开始派小天使对她们追击。
甚至都没派出大天使。
几千年来，撵猫一般，慢慢消耗她们的气力。
“瘟疫骑士说得对。我们一直都是被允许的，是他游戏里的NPC。如果我们只是简单地被杀死，那我们还是会出现在炼狱里，等着做上帝的子宫袋。母亲和天使在一起，胎胎都是女巫。呵，极高的效率，都能省去生出男巫没用还得费力杀死。而我们这些被母亲生下的半天使血统女巫，是一个又一个孕育出‘含有四分之三天使血统能量补充剂’的消耗品。这应该也是他至今留下堕天使的原因。”
地面碎裂，哐的一声，是奎妮没忍住一拳砸到了地上。她很爱家人，关心母亲，更爱自己的姐妹们，但她绝对不想生孩子，让她生孩子，她宁可去死。不过她更清楚，弱者求死都不能。
尤兰达无意识地捏碎了自己华贵的袍子，袍子上镶的蓝宝石都碎成了渣子。她只喜欢玩男人，抽干男人的能量补充自己，可半点不想消耗自己的力量生孩子。
戎戎偏头看着唐灵，稚气的少女面庞认真又专注，“妹妹，你会杀死他的，对吧？”
第 222 章
上位者需要源源不断的资源供给, 以壮大自身的力量。
又不想付出任何东西。
拥有子宫、能够不断孕育资源的女巫们就成了整个产业链中最重要的一环。
唐灵早就说过，只要是长了子宫的女人都是一种处境。
现实在这一刻，验证了这句话是无可争议的事实。
女巫是女人中的上位者, 拥有强大的力量，能将无数底层男人、男恶魔、甚至男天使们踩在脚底。
可又能如何呢。
跟真正掌控着一切的上位者——上帝相比, 屁都不是。
当下位圈底层普通女人不再好用、没有利用价值、被舍弃销毁后，哪怕是最上位圈层的强大女巫们依旧要被真正的掌权者抓起来, 当成繁殖更优质资源的孕育机器。
谁都逃不过去。
在真正的权力面前, 内部的非议争执高低毫无意义。越是距离强权越近，越是能体会到强权的真正威力。
想要不再受到制衡，不再被利用算计，只有一条路径，谋取权力, 成为强权的代名词。
“当然！见过死亡之前我还不那么确定。但现在……分割自己的灵魂杀死我自己, 又将灵魂抵给死亡的我，怎么可能搞不定一个贪生怕死的废物东西。”
底层的挑战者与上层的被挑战者是不同的。
上位者永远没有豁出一切的勇气。
她唐灵未来久居高位后……或许有一天也会如现在的上帝一般瞻前顾后。
但绝对不是现在, 不是现在以下位挑战者的姿态，劲头最十足的时刻。
“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唐灵扫视周围的姐姐们舔了舔嘴唇, “你们了解我, 应该都清楚我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留下天使。现在我们更不能留下天使。上帝死后，哪怕是荣光被剥夺的天使, 也一个活口都不能留下。”
“包括路西法？”
唐灵：“尤其是路西法！”
“路西法是天使中最好的一个。本性善良又仗义，对你也不错。你确定不夺走他荣光后留他一命？”
唐灵：“那也不妨碍他应该去死。他的理想化会动摇我未来的统治。我不是上帝，从不给自己留隐患，更没打算未来和路西法去纠缠理想与现实, 对错与否等等那些对我毫无意义的事。”
女巫们了解唐灵，知道她会这样, 但对成因有些好奇，“荣光被剥夺的天使没那么大威胁性吧。”
唐灵：“嗯，确实。但还有一点，我防的是母亲。她特殊的子宫里不需要再诞生出任何非人生物。连这个可能性我都不会留。我要我们，我们是上帝死后世界里的至高存在。其他所有上帝的非人造物都得死。”
她不是天生的上帝。
天生的上帝创造出了一切，创造出了万事万物，创造出了生来比她强大的大天使，甚至她的能力就得益于那一半大天使的血脉。
但这丝毫不妨碍她做一个后天的上帝。
只要不断去争抢、剥夺、积蓄，杀死所有比她强的东西，那她就是最强的神明。
她不像上帝一样，刚出生就被迫面对死亡，时时刻刻记挂着自己会死，接受不了自己迟早死亡的事实。
她只在乎，在她死之前，她头顶上还有没有压着她的东西。她只在乎，在她死之前，那些曾经压着她的东西有没有被她弄死。
只有她才能站在最高的位置！
其他谁都不行。
唐灵脑仁一阵阵抽疼，但完全盖不住她的那股兴奋劲儿，“我从未如此喜欢过近代史！早几千年那群对上帝唯命是从的傻子们，估计灵魂都消散成碎沫了。而近代……芜湖~~~完了，我激动到都快控制不住自己的演技了。”
戎戎拿出些禁制里没用完的天使荣光，扔给了唐灵，“你一会儿要赶着去死亡的仓库挑灵魂？”
“对！”唐灵一边吸收天使荣光，一边揉着自己依旧有些残余疼痛的后脑勺，“没准我还可能巧遇你们的老相识。”
唐灵吸收掉天使的荣光后，起身安排：“一会儿分天使荣光时，切记多分一些。反正现在地狱的恶魔和人类女巫们都是咱们这边的。参战的、没参战的全都拉进来分赃。宁可把分赃人员的数量拉大，也绝不能壮大堕天使们的实力。我可不想回头杀起来费劲。”
简单交流过后，女巫们从戎戎的禁制里走出来，堕天使和莉莉丝还站在刚开始的位置。
“没事儿了？”路西法问。
“嗯，我姐给我吸收了天使的荣光，缓过来了。”
“你确定不回去跟死骑撤销交易？”
“做交易就得遵守诚信嘛。再说，虽然死骑挺好说话的，但也不会好说话到容忍我反复横跳，把它当猴耍。”
唐灵跟堕天使“队友们”简单交代了一下，死骑同意她先去灵魂库里取灵魂的事。
先前被死骑的死亡气息灼到发抖的唐灵，像是从来没出现过，转眼间只剩下现在这个劲头十足，打算立刻继续行动的唐灵。
贪婪……竟有如此大的威力？
有一只堕天使看了自家贪婪的废物玛门一眼，不不不，绝对不是只有贪婪的原因。
唐灵要行动，谁都拦不住。
不管“队友们”再怎么劝她歇一歇，她都坚持要去死骑的仓库里取人类的灵魂。
路西法没再说什么，扔给唐灵一个瓶子。唐灵打开瓶子一看，里面是天使的荣光。
“还得是你！路大，还得是你够意思！”
唐灵笑得张扬，毫无掩饰。
路西法和堕天使们早就习惯了唐灵见能量眼开的贪婪劲儿，知道也就只有大笔的能量，能让她乐成见牙不见眼的样子。
女巫们看着一无所知的路西法，实觉被唐灵盯上的路西法天真得可怜。
唐灵与路西法作为地狱的第一二把手，关系相处的属实不错。就连她们这群姐妹也是在唐灵骗到路西法荣光时才意识到唐灵想要杀了他。
当初不加防备给出自己荣光的路西法，会想到唐灵索要荣光是为了日后杀他吗？
此刻给出其他天使荣光给唐灵补充力量的路西法，会想到一分钟前唐灵还坚定地说‘那也不妨碍路西法去死’吗？
过于理想化真的不是什么好事。
尤其是碰到过于现实的唐灵。
唐棠轻叹了一声，招呼唐灵：“你要是在灵魂仓库里碰巧看到我前任，记得顺手捏死。我可不想等他们出来，被迫面对几千个前任的问题。”
尤兰达呵笑一声：“还是我有先见之明！让他们将灵魂都献祭给我，死了就死了，根本不存在前任。每一任都是第一任。”
奎妮：“你们闹呢？你们其中一个的前任都能凑齐一个加强旅，谁能记住都谁是谁。”
唐棠：“没办法嘛。我太容易腻了。姐姐永远只爱下一位。”
瑞金娜：“注意安全，小唐灵。”
唐灵知道自家姐姐们在那儿没话找话是担心自己，毕竟上次从死亡那里回来，她抵掉了灵魂，还沾上了死亡的气息。
“放心。死骑还用得着我。不会有事。”
唐灵换上了属于撒旦的黑色西装，将眼睛切换成独属于恶魔的纯黑眼眸，拿出曾经刚整顿好地狱、创业初期的劲头来到死亡骑士的仓库里。
干销售的，最大的乐事莫过于此。
她好比卖黄金的误入大爷大妈群、卖课的误入家长群、卖明星周边的误入粉丝群。
她能探查到周围每一个灵魂的经历，感知她们最最渴望的东西。
“女王说这是最伟大的工业革命时期，我们米国的经济占整个世界的百分之七十。但为什么我从七岁开始清理烟囱，八岁开始去纺织厂做女工。主管强.奸我，直到我十七死于痨病。我的大多数同伴都死在十四岁的花季。我的一生，別说出城市，我甚至没出过厂房以外的街区。”
“我是个黑人女奴，可不代表我没有思想情绪。我喜欢看书，我渴望获取知识。可有些东西，从出生那刻就已注定。被他们视为肮脏的皮肤下，也有一颗红色的心。恶心的男人真有趣，一边嫌弃我黑色的皮肤，一边□□我的族女。如果我们真如你们所说般肮脏，那离我们远点行不行。”
“凭什么卖了我给人做童养媳啊！我不是亲生的吗？你们知不知道我过的是什么日子！说是童养媳，可他们家连个婆婆都没有，只有公公跟三个儿子！我不信你们不懂！为什么死的是我，不是你！”
“他打了我二十年啊！这次我是怕他把我打死我才动手的。你们早点出现，我就不会杀了他，也不用被.枪.毙了。你们之前哪去了啊，为什么没来啊？”
“我只能分尸啊。我有选择吗？我找你帮我抬，你帮我抬吗！他就是个养不熟的白养狼！一个烂赌鬼，在外面败花钱，让他爸他妈大冬天扫大街给他还债，他都不想想他爸他妈过的什么日子。我愿意杀人吗？”[注1]
“我报警了啊！我说他经常殴打我，逼着我脱光衣服站在落地窗旁边。我诉讼离婚了啊！我都躲到出租房里了！可我还是被殴打致死，他被判了六年六个月。我的一条命，只值六年六个月。真好奇啊，他现在还会不会杀下一个妻子。”[注2]
“为什么啊？”
“凭什么啊？”
“我不信！我不信这是终局！迟早有一天！迟早有一天！迟早有一天！一切的一切都能还回去！”
“……”
唐灵站在无数的灵魂中笑得张扬肆意，纯黑的眼眸中有着近乎纵容的笑意。
寂静的空间中，她打了个响指。
“Wake up，girls！party time！”
第 223 章
瘟疫骑士接到地狱传递来唐灵的吩咐, 得知唐灵跟死亡扯上关系后，头一次觉得自己被操控的悲惨命运或许可能也许有机会终止。
光看他刚被解除封印时的模样就能知道，身为“瘟疫骑士”不是一件美差, 其中的痛苦折磨只有他这个亲历者能够体会。
他有神志，或者说是人性, 总之就是那些被统称为思考能力之类的东西，可越是拥有这些东西, 他越无法接受腐烂恶臭的自己。
如果可以, 他宁可当个普普通通的人类也不想当一个所谓的瘟疫骑士。
老老实实听上帝的命令，就可以一直活下去……
所谓的活下去就是一直一直被封印，不断吸收人类世界疫病的能量气息，直到把自己吸收到满身脓包也不会停止，要等到上帝计划的节点, 他才能解除封印在人间散播瘟疫。
这叫活下去？
任何一个人类都不会管这叫活下去！
长久到自己都记不起的时光里, 他只能跟自己的脓包作伴，时时刻刻感受自己身上那些自己都无法接受的恶臭气息。
无法喊停, 也无法自尽。
他只是上帝一个毫不起眼的棋子，却也是上帝操盘的游戏中, 有重要剧情的NPC。
封印解除后, 除了散播瘟疫减轻自己的痛苦外，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事。但唐灵不同, 哪怕到了现在，唐灵依旧有计划，抗争从未停止。
唐灵要求他做的事，并没有违抗上帝, 他当然会去做。不过这样的唐灵，让他做事时多上了几份心。
万一呢……万一……
万一唐灵真的能赢。
人间只能用一个词来形容——
满目疮痍。
到处都是白色的烟, 有些是撞毁后正在燃烧的汽车，有些是榴弹爆炸后的烟雾，有些是失控的人类趁乱□□烧留下的痕迹。
瘟疫骑士骑着白马，路过四个正在围殴抢食的男人，朝他们伸出了自己沾染着致命疫病的手臂。
指尖轻点过四个男人的身体，四个男人的身上迅速出现红斑，随后发展成脓包，脓包破裂后形成黑色的痂皮。一切发生的太过迅速，四个男人只感到一阵寒颤和眩晕就被夺走了性命。
瘟疫骑士其实并不需要做到这个程度，但他想，他想看到掌控着一切的上帝从神坛上跌下去，所以会对唐灵的吩咐尽心尽力。
死神迅速收走了四个男人的灵魂，送进了地狱里。
街道上满是两侧建筑倒塌后的废墟，四处陈列着人类的尸体，尸体上沾满废墟灰尘，乍一看根本分不出是尸体还是土地。
有些人类的尸体倒挂在矮树桩上，有些人类的尸体残骸呈不同的姿态散落各地，有未死的人被废墟压住半边躯体正在嚎叫不停。
若是以往，人类遇到突如其来的灾祸或许还会互相帮助，救人殓尸，趁乱害人搞破坏的只是少数。
可现在所有人都被愤怒的能量影响，根本控制不住自己，只想将自己看不顺眼的东西摧毁得一干二净。
“轰隆轰隆”的响声，是人类的导弹武器炸向并不存在不可调和矛盾的异己。
“咚咚咚”的响声，是天使与恶魔交战的对抗，每一次能量撞击产生的波动，都会加重对人类世界的破坏。
其中还夹杂着人类“砰砰砰”互相开枪.射击的声音和“邦邦邦”互相用钝器殴打彼此的声音。
人们忘却了天堂地狱，也不再在乎阵营，臣服于本能，只想痛快发泄无处消解的极端愤怒情绪。
全面战争来临的时刻，正常社会中的人品道德理智伦理全部消失，只剩下最纯粹的力量差距。
老人、女人、小孩、被拖行，被殴打被虐杀至死。
到处都是犯罪行为，可已无人在意。
“罪”是只存在于法治社会的东西。
街道上暂且活着的人们，麻木到只有在自己家人死亡时才会短暂地伤心哭泣。
平日里内心平和理智，受愤怒能量影响最小的那部分人，只能拼命地逃，逃到无人之地，躲避疯狂的人群，求救都不知道该求到哪里，想叫醒失控的人群却又根本无能为力，只会换来致命的攻击，最后只能蜷缩在角落里眼睁睁看着崩坏的世界一点点被摧毁殆尽。
结束了吗？
就到此为止了吗？
这就是人类最终的结局？-
地狱里全体成员在文姗这个总后勤的带领下忙到飞起。
一批又一批做过恶魔交易的人类被死神送到地狱。地狱的灵魂仓库从未充盈到这种程度。
一个又一个人类的灵魂进去，一个又一个转化成为恶魔的灵魂出来。人类的灵魂简直像是坐上了传送机。
于地狱有功、契约上有大量提成的那些人类灵魂在仓库里转了一圈当场拥有独属于恶魔的黑色眼睛。
就在所有恶魔都以为无以复加之时，数量更庞大的一批灵魂直接冲进了地狱里。
不是死神送的一个又一个，而是无休止般的一群又一群。
文姗和经由梅丽莎挑选的几个成员在做一项特殊的工作——做假账。
唐灵在离开地狱前对她们交代，地狱突然涌进大量灵魂，这是最好的做假账的时机。
人类的灵魂转化成恶魔，不是必定成功的。转化的过程中，信念，意志力，或者确切点说，灵魂的强度是最重要的东西。
这种玄而又玄，无法准确计量的东西……充斥着可操作性。
而此刻，可操控的那双大手掌握在她们的手里。
“男女灵魂转化成恶魔的比例需要被限制。”
大领导唐灵的一句话，让她们这帮下属忙得简直快要当场暴毙，但她们乐此不疲。
这个男人的灵魂上抽一点，那个男人的灵魂上挖一块。最后统统塞到那些无法凭借自己力量转化成功的女人身上。
最后感慨地撂下一句：“小废物玩意们，连个男人都争不过，还得给你们开后门。第二次机会，可得好好珍惜。以后把他们压过去，别浪费大领导给你们创造的机遇。”
明面上堕天使和女巫女恶魔们都在对抗天堂，在前线与天使战斗。
没有一只天真的堕天使会想到并肩战斗的过程中，有一伙人背地里心心念念想的都是如何窃取战争胜利的劳动果实，并且加以实践的动作从未停止，没有片刻犹豫-
唐灵在死亡骑士的灵魂仓库里，契约搬运灵魂，搬到手抽筋，甚至想喊救命。
一夜暴富的烦恼莫过于此。
她看着一批又一批坚韧的灵魂被她扔进地狱，计算着被她操控过的恶魔转化比例，幻想着一批一批转化成功的恶魔。
她莫名地想到了曾经人类世界调侃上帝的话。
上帝？上帝他有几个师-
一道古老的力量从土地中苏醒。
人类似乎听到了马匹的嘶吼声，嘶吼声过后，心中的暴戾更甚，眼前的世界仿佛像是被血抹过的红，一切的一切都刺激着人们战争杀戮的欲望。
心中并无杀念的那些人反倒随着这道嘶吼声伴随的力量，逐渐开始变得清醒。清醒过来的那些人看着周围杀疯了的同胞们，心中升起无尽的恐惧。
普通人类看不到，天使和恶魔们却看得清，骑着赤色宝马、举着宝剑和盾牌的战争骑士已经解除了封印。
人类并不是被战争骑士的赤血宝马嘶吼声影响了神志，是战争骑士蔓延出来的力量让渴战的人沉沦、让清醒的人更清醒。
从这一刻起，强者会将弱者屠戮殆尽。
而清醒的人会清醒着无能为力。
人被杀就会死？这并不严谨。
不是每一个人都是擅长杀鸡宰猪的专业屠户。
清醒的人眼睁睁看着路边的人被砍中十几刀，还能用响彻整条街的惨叫声喊着救命。
直到一刀砍到了脖颈……
被砍的人无法再叫，却仍在抽搐着喘息。
最极端的战争开启时，无人能救你。
都结束了。
就到此为止了。
这就是人类的最终结局。
……
“豁，好家伙，这一个个都是什么玩意。”
“幸好老娘死得早。”
“没听那个叫撒旦的大人说吗，都是一个叫上帝的老不死的整出来的操蛋事儿。”
“姐姐，撒旦是头衔，你可看作是官职。我家大人是一名恶魔女巫，她的名字叫唐灵。”
“……”
一道又一道黑色的身影出现在人间。
她们穿着相同款式的黑色制服，却是不同的肤色年龄。
她们拥有各自不同的个性，同样纯黑色没有眼白独属于恶魔的眸子，衬得她们有着气质相似的戾气。
路边的一具女尸正在遭受凌辱，刚出来的恶魔看不过眼，一挥手就将上面的人甩到了一边去。
那只女恶魔刚转化成功，并不知道自己跟人类相比力量差距这么大，看着自己的双手出神。
力量……这是她过去无比渴求的东西。
她并不能很好地控制自己的力量，但她并不在意。
地狱的那个最高领导撒旦说了，除了地狱的女同伙们，想弄死谁都行，全看她们有没有那个胆子。
“哈，哈，哈哈哈……”
她缺的从来都是力量，不是胆子！
她激动到甚至忘了恶魔自带瞬移，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刚刚凌虐女尸的男人身边。
“特别好玩是不是？”她拉起那人的脑袋像是拎起一只小鸡，那人刚刚摔得脾脏破裂正吐血不止，“我觉得特别好玩！咱们要不要再来一次？”
更加惨烈的叫声响彻整座城市。
废墟之上，一位四十岁左右的阿姨抱起一个满身灰土的六岁女孩。小女孩的母亲把她藏在了一个角落的缝隙里，而自己被抓到了不知道什么地方去。
她指着下方女恶魔们反虐杀的画面，长叹着感慨：“或许我们过去都错了。错在一味地在一个本就弱肉强食的社会里要求公平公义。以战止战，以杀止杀，只有暴力才能换来公平。为什么我们在别处都看得清这个道理，在自己身上却看不清。”
第 224 章
战争骑士是上帝的支持者。
不管战争骑士喜不喜欢, 能不能忍受长久以来被杀意折磨的痛苦，但表面上他都是坚定支持上帝的。
他也没有别的选择。
战争骑士是打仗的一把好手，疲于应对地狱攻势的天使们在战争骑士苏醒后, 终于能够稍微喘口气。
再一次休战时，堕天使们回到地狱, 感知到地狱里磅礴的能量后，全都吓了一跳。
“唐灵她这灵魂没白抵出去啊！”
“可不是。抵出她一个人的灵魂换来这么多的灵魂, 光制成炸弹都够小天使们喝一壶的了吧。”
堕天使们索要人类灵魂时, 被地狱的总主管文姗拒绝。
唐灵一直都没忘记提升地狱核心恶魔成员的实力，文姗的实力比普通天使强得不是一星半点。虽然暂时不可能达到大天使的程度，但架不住地狱里有女巫们坐镇，还有无数的恶魔同伙，蚂蚁也能咬死大象。只是现在不是撕破脸的时候, 文姗对堕天使们的态度依旧尊敬。
“真的不行。老大她有要求, 新进来的一批人类灵魂很多都是被她特殊标记过的。老大说这些人她有其他安排，不能动。不光不能动, 我们还得用地狱的库存给这些人补充能量。”
堕天使：“现在补？有什么用啊？再补能强到哪去啊，还不如给我们呢。”
“具体的老大没说, 只说了跟炼狱有关系。我们需要非常非常多的人手。所以现在正在大量消耗地狱灵魂库存给新转化成功的恶魔们补充力量。不过别担心, 所有给出去的，以后都会让她们工作还回来。”
堕天使：“……谁担心这个了！”
在堕天使看来, 到最后也未必能打赢他们的父亲上帝，做那么多根本就没有用。也只有唐灵会做这种事，总是策划未来未来的。
不过说到炼狱，堕天使们倒是能理解唐灵为什么搞出来这么多恶魔。
炼狱里住着他们父亲的所有失败创造品。那些人类世界不能存在的东西, 统统被他们父亲扔到了炼狱里，等着天启结束后放出来统一处理。
算算也快了, 炼狱之门就要开启了。
炼狱里的怪物又多繁殖能力又强，当年也是费了不少劲才全都关进炼狱里的，也难怪唐灵做出这种安排。
文姗告退的时候，还十分有礼节地对堕天使们鞠了一躬，以示尊敬。
她隐约记得自己寻死觅活遇到唐灵之前，是个面子比天大的人，总是会反复担心自己的行为会让别人有什么不好的看法，被世俗的道德和自己内心的道德限制审判，内耗到了极致。
好像还不到半年，但她却感觉仿佛过去了半个世纪。
大概是太忙了，度秒如年的原因。
唐灵更忙，没时间手把手教她，但是以身作则，亲身给她示范了什么叫做表面上的东西屁用没有，实际的利益才最重要。越是拿走大头的东西时，面子上越要做得足，把对方架得高高的，面子里子给得足足的，但就是不给对方实际的利益，利益要攥在自己手里。一时的低头算不得什么，装孙子也无所谓，只要别丢失本心真成了孙子，专注积蓄力量，迟早有一天能翻身随心所欲。
唐灵身为一个创世纪初期诞生、力量至高无上的女巫都能忍辱负重，她又有什么不行的。她给堕天使行礼时，甚至在可怜那些堕天使。多悲哀啊，牺牲奉献那么多，最后只能得到她们这些从未曾真正尊敬过堕天使的女恶魔们的礼遇。
就像……曾经的她与她的母亲和无数连好名声跟礼遇都不曾获得的女性。
她并不认为她们有做错任何事，无非是哄骗背刺像曾经那些女人一样天真的天使，最后独占利益。
这种事，就得你一次，我一次。
才能叫公平。
这是她所认定的真正极致的公平，或许这就是唐灵选择了她的原因。
文姗走到新转化成为恶魔的区域，那里老恶魔正在对新恶魔们训话。
“刚转化成功的，都抓紧吸收力量。别忘了造成你们痛苦的核心原因——上帝！”
“不杀死上帝，你们永远只能成为替上帝不断孕育新韭菜的容器！”
“当人还是奴，成败在此一举！”
“……”
除了地狱核心成员的人类家属以外，地狱里还有专门存放被选中的人类的地方，以防万一。
唐灵在确保杀死死亡的过程，不会影响人类重新繁衍生息之前，不能把所有人类都杀死转化成恶魔。
被选中的人类孩子们正在学习全新的知识，有关天启的真相，有关上帝，有关天使，有关女巫。
给孩子们上课的是已经不能在人间呆下去的钟影。
唐灵让她依旧保持着人类之身，不过若是她意外死掉，以她的提成，足够她立刻转化成实力不低于天使的恶魔。
她捧着一本由女巫们编撰的书，一边温柔地笑着，一边认真给孩子们讲课：
“孩子们，女人和男人是不同的。女孩能够学习巫术，男孩在巫术上没有天赋。”
“为什么呀，老师，这并不公平！”
“确实不公平，可这是天生的啊。天生的是没有办法改变的。男人就是不如女人在巫术上有造诣。”
“可是……都不让我们学，怎么知道我们不行呢？”
钟影拿出恶魔在人间的录屏。人间只能用一个词来形容——血腥。
拿出来给孩子们看的不是女恶魔们在人间虐杀的画面，而是在唐灵的安排下，由专门小队拍摄的宣传视频。
人类女巫和女恶魔们，正在抓捕处置邪恶的天使。
受伤、流血、死亡是稀松平常的事。
“看到了吗，这是学习巫术的女孩子们，以后要做的事。”
年龄尚小的孩子们，看到如此血腥真实的画面，吓得大声哭嚎不停。
这批孩子是唐灵特别挑选出来的孩子，都是胆子大的调皮女孩ῳ*Ɩ 和胆子小的懂事男孩。唐灵说，这是‘优质基因筛选培育计划’的第一批。
哪怕是房间里最胆大的女孩子，也在捂着眼睛抽泣不停。
钟影放了些舒缓的音乐，由着孩子们哭。哭够了之后，不少孩子都一肚子问题。
“老师！凭什么男孩不用去拼命啊！”
“老师不是说了吗，我们不会巫术！”
“老师，不公平！”
“我们不会巫术，很公平！”
房间里的小女孩们看向男孩们的目光中满是愤懑不平，小男孩们的眼中只余庆幸，庆幸自己不用面对那么血腥的场景。
钟影翻开书的下一页，感叹唐灵的测算无疑。唐灵跟她说会发生这些时，甚至没用女巫的占卜之术，光凭着了解人性。
“孩子，你们知道什么叫做责任吗？强者是要保护弱者的，保护弱者是强者的责任。女人天生就有责任保护男人，因为男人不会巫术，只能依靠女人。”
孩子们并不能够理解，但是孩子们有眼睛。地狱里忙来忙去的，都是那些人类女巫和女恶魔，她们每天奔波不停，为了整个地狱的安全，为了打败那个邪恶的上帝。
“好了，今天的课就上到这儿。下课。”
钟影合起来特制的书籍，完成了来自社会层面的第一次对女孩们的PUA，与过去完全相反方向的PUA。
唐灵说，她希望女孩们有一天能够成为自己想要成为的人，但现在不行，在起步期不行。
个人认知想法如何其实没有意义，因为人的寿命只有几十年，人类迟早会死。一个人一辈子认识的、关系好的人不过一手之数，可以影响到的人更是寥寥无几。
社会大环境层面的认知才是最重要的东西，那才是难以改变且必须改变的东西，而那些东西就是要从小抓起。
你不可能一瞬间让全体女人远离男人，那样无论是谁发布了这种命令，都会同时成为这两拨人的公敌。
拒绝承认有些女人就是有欲望，是在掩耳盗铃。
还不如把男人从过去的主体一点点变成客体，让他们成为女人们的所属物品。他们是玩物，是勋章，是可供她们抢夺唾骂抛弃鄙视的东西。
而她这个钟影老师，是为她们植入全新思想种子的优秀园丁。
可谓……功在当代，利在千秋！
地狱里有专门的小队，负责进行战争时的记录。
女巫们拼死救人的壮举、女恶魔们与天使的抵死缠斗、女巫与女恶魔们团结联合起来对抗天使……
唐灵说过，只有明确记载下来的东西，才是真实的东西。至于其他的，随便怎么编去都行。
所以该记录什么，不该记录什么，该留下什么，不该留下什么……都有专门的人记录，专门的人审批。
用人类的话说就是：“正经人谁写日记后还会装订成书发表出去啊。”
一切有意被记录下来的东西都不可信。尤其是极其关键，关键到生死攸关的时刻被记载下来的那些东西。
可依然不妨碍普通人津津乐道，掌权者乐此不疲。
以后的人类只需要知道掌权者想让人类知道的这个时期发生的事情，而那个掌权者——
是唐灵-
远离人烟的某个国家。
国家里的人不多，但依旧没逃过萨麦尔愤怒能量的影响和战争骑士的刺激。为数不多的居民正在尽全力伤害其他人，发泄情绪。
人们只听到轰隆一声巨响，半个国家都被某个不知名庞然大物笼罩。
那个庞然大物不知道在做什么，刚出现就摔倒在地，周边数个国家全都感受到了极其强烈的震感。
随后便是能把人震到耳朵嗡鸣的嘶吼声响彻了整个世界。
只有超自然生物能听懂这道喊声。
是炼狱里的贝希摩斯。
它在喊：“为什么？父亲！”
炼狱之门，已经开启。
第 225 章
贝希摩斯倒下后, 数以万万计种不同形态的怪物从它的身后蹿出，直奔有人类的气息的方向，饥饿了几万年的它们像是闯进了自助餐厅。
挤在最前方的怪物浑身都是牙齿, 如果文姗在这里，立刻就知道这是炼狱里她的老相识, 她在炼狱里就见过这种生物。这种生物虽然个头矮小，但是动作极其迅速, 远超普通人类的应对能力。
它身后的另一只怪物, 身上有癞蛤蟆一样凸起的毒腺，仔细一看才能看出它身上的脓包都是密密麻麻的眼睛。它是上帝的造物中，少见的拥有360度全息影像的生物。或许是上帝后来觉得眼睛那么多没什么用，看着还恶心，干脆把它扔到了炼狱里。能在炼狱里存活下来的生物都有自己的特殊能力, 它虽然不如前一种怪物灵敏, 但任何一丁点微小的动作都逃不过它的眼睛。
炼狱里最恶心的生物莫过于类人型生物，那些生物长着与人类相似的身体, 却与人类是完全不同的行为逻辑。它们拥有极其纤长的四肢，不穿衣服, 也不在乎干不干净, 手脚并用奔跑上树，像是长着人身人脑袋的秃毛猴子。
最难对付的是能够隐身的怪物, 说是隐身，只是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人类无法用肉眼察觉，超自然生物能够感知, 红外线热成像设备也行。只是世界已经陷入战乱之中，普通人上哪去找那种东西。压根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呢就被怪物吃了个干净。
不同种毒系的怪物更加难以清理, 有一种毒系怪物死掉后，周围的所有土壤水源都会被污染，几十年内都无法种植作物。
无数怪物们踩着贝希摩斯的后背，跳到人类世界，朝着人口最多的城市冲锋，沿路所到之处犹如蝗虫过境，一个活口都不留。
人类之间的厮杀还未停止就被更强大的生物同时切断了加害者和被害者双方的性命。
路边有个人正趴在地上一刀刀砍尸，耳朵发痒，停下手中的动作侧头一看，一个长发遮脸，光秃秃的“人”正在朝他呲着口黄牙笑得特开心，还不等反应，就被那个“人”跳到了自己背上，喉管被咬穿发不出一丁点声音。牙齿刺开皮肤，他才意识到那个“人”只有外表是人，牙齿密密麻麻又尖又细根本数不清，没有舌头只有口器，正在吸吮着他的血液，口器朝着脑袋的方向探去，似乎是迫不及待享用他身上最美味的大脑，下一秒他彻底失去了所有意识。
躲在家中的人也不安全，有个人听到窗边有人叫她的名字，一边纳闷住在五楼的她怎么可能有人叫她，一边往窗边走去。是恶魔吗？她正想着呢，没想到窗外真的有个恶魔凭空站立，说是要把她接到地狱里去。她迫不及待打开窗户，一只人脑袋大的飞虫直接扑上她的脑袋，两只爪子顺着眼珠子直接扎了进去。这是上帝创造的一种能够影响意识的生物，力量孱弱，人类就能杀死，但无论脑海中想什么，它都会让人把它看成想象中的样子，一旦露出破绽，就是它享用美餐之时。
一队恶魔赶到炼狱之门开启的现场，拍摄直播一手的画面。
恶补了圣经知识的人类已经知道天启的后期炼狱之门会开启，但是不知道地狱里会有这么多随随便便就能杀死人类的怪物。
人类在炼狱之门开启后，正式成为了食物链的最低端，像是猪牛羊一样可以随便供怪物们分食。
唐灵有在炼狱里生活的记忆，十分清楚炼狱里都有什么东西，但她并没有告诉人类，让人类提前做好应对准备。
一是人类的力量太有限，就算组成小队去对付形形色色的怪物收效也不会高到哪去。
天启前并没有那么多可供人类训练的时间。她忙着把人类的目光锁定到自己身上，为她提供力量。而不是分心想着怎么对付怪物。
二是天启的后期，她并不需要那么多活着的人类。
天启后让人类多死于天启骑士和炼狱怪物里的手里，能够帮她削减物资库存不够的问题，还能让人类转化成恶魔，壮大灵魂仓库的数量，加倍记恨天堂的天使和上帝。
她不是救世主，从来就不是。
所以她不会像过去和平时期的某些国家一样，宁可牺牲巨大的经济利益，背负沉重的枷锁负担，也要拯救每一个受灾国民的性命。
她只会考虑自己的利益，未达目的甚至不惜牺牲自己，更别说剩下的那些完全不相干的普通人。
唐灵从死亡的仓库里回来后，由于早就预料到人类世界会怎么样，所以压根就没问。
回到地狱她最先问的是她最在乎的优质人才：“生物学家之类的那些科研人员都保护起来了吗？”
“保护起来了，按你的要求，在地狱里设置了很多层的防护咒语，跟地狱灵魂仓库相连，不到灵魂耗尽，那些科研人员都不会有事。”
“人类世界的精子库和卵子库呢？”
“一样，全都搬回地狱里了。还有你要求的各种生物的留种也都做好了，公母都有。咱们真的要像当年诺亚方舟那样，重启吗？”
“不是咱们要重启。而是上帝害得咱们不得不重启。这一点要分清。不管到什么时候都要记得，是上帝的错，一切都是上帝搞出来的问题。”
唐灵不想像当年的上帝一样创造生命。
上帝兜了这么大一个圈子，足以证明创造生命的行为是有弊端的。
虽然她还不能完全肯定弊端是什么，但她绝对不会为了自己以外的任何生物浪费消耗自己能量，哪怕那是她自己创造出来的。
她就是这么贪婪自私。
“都保护好了就行。通知全体人类女巫集合，跟我走一趟。”
唐灵掏出自己的权杖，换上了女巫之神的制服，忙碌得像是在赶场子。
人类世界，尚且清醒着的人们已经彻底放弃抵抗了。
不放弃又能如何呢。
到处都是疯狂失控的杀人犯，和不那么疯狂但同样抢劫杀人借着混乱犯罪的犯罪分子，现在还出现了各种奇奇怪怪的怪物。
哪怕是距离怪物最远、人数最多的蓝国居民都放弃了。
末世后数以亿计的其他国家居民赶到这里，因为在这里有最密集的隔绝天使的咒语，可以躲避天使。
现在出现这些怪物又该上哪躲去。
只有六岁的小查莉和她的父母躲在蓝国的某个地下防护所里。
蓝国算是相对有组织能力的国家。
有理智的人拼尽全力聚集起来在官方的安排下躲在新的防护据点里。
尤其是在恶魔大量出现处理极度失控的人类后，蓝国剩下的正常人有了短暂缓冲的时间。
可还没缓过来呢，就收到来自恶魔的通知，更可怕的怪物出现了。其中速度最快的一波飞行系怪物，还有三分钟就会到达这里。
“妈妈，我们会死吗？”
小查莉的母亲紧紧抱住自己的孩子，已经在考虑要不要想办法无痛苦地杀死自己的女儿了。
她看到了恶魔们冒着生命危险从第一线获得的线报。
由人类转化的勇敢的恶魔们为了剩下活着的人类甚至不惜牺牲自己的生命，只为给她们还活着的人争取时间，警醒剩下的人。
可争取时间又有什么用呢，那么多的怪物，普通的人类哪有自保能力。
无非是进入死亡倒计时。
“别怕，宝宝，我们做过恶魔契约，就算死了也会在地狱重逢的。妈妈相信勇敢的你一定能够转化成功，对不对。”
“女巫之神也会在地狱里吗？”
“当然。她教导出那么多的人类女巫，消耗了那么多力量，现在应该是在地狱里修养。只要你坚定信念，就能转化成恶魔，能再见到爸爸妈妈，还能见到女巫之神。”
小查莉的母亲跟小查莉的父亲对视一眼，谁都下不去手，她们做不到杀死自己的女儿。可看过那些怪物攻击的画面后，她们真的不想让自己的孩子那么痛苦恐惧地死去。
防护所里有人“嘘”了一声，提醒剩下的人：“你们仔细听！通气管道那里是不是有声音？”
原本有许多人细碎低语的防护所里突然安静下来，所有人屏气凝神，连喘息的声音都没有。
这一静下来，好多人都听到通气管道那里传来“喀拉喀拉”的铁皮晃动切割声。
有人鼓起勇气往通风口看，刚探头就看到一双獠牙直接撞到通风口处的铁条上，发出轰隆一声巨响，直接将层层焊接加固的铁条撞得变了形。
地下防护所由于这突如其来的巨响传来阵阵回音。
随后便是人们的尖叫声。
“跑！”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所有人都乱了起来，疯狂朝着防护所的门口跑去。
人们知道外面大概率也有怪物，但是跑出去至少还有一线生机。如果不跑，他们就是冰箱里的冷鲜肉，会被怪物们慢慢瓜分干净。
小查莉的父母根本顾不上考虑要不要杀死自己的女儿了，突发状况让他们根本没有精力思考那么复杂的问题。
两人抱着小查莉就往门口跑。
可惜抱着孩子跑得慢，她们已经落后于人，处在队伍尾端的位置。
通风口处的撞击声又出现了两次，然后就是队伍最末端其他人惨叫的声音。
怪物已经进来了。
从同类的惨叫声，所有人都意识到了这个事实。
没有人敢回头，继续疯狂朝着防护所的窄门处挤。
小查莉的母亲回头看了一眼，怪物已经逼近。
腥臭的气息扑鼻而来，不是冲着她，而是冲着被她丈夫抱着的孩子。
怪物也知道小孩子最好吃。
“不！”
她来不及阻止，只能眼睁睁看着怪物朝自己孩子的脑袋扑过去。
强烈的光芒从她女儿的身体中绽放，阻隔了怪物的攻击，怪物跌落在地惨叫不停。
下一秒，她听到了熟悉又亲切的温柔声线。
“我说过，我是永不缺席的神明。”
第 226 章
唐灵身后跟着许多人类女巫。
人类女巫们有的站在通风口处理涌进来的怪物, 有的跑到队伍的前方，控制失控的人群。
“女巫之神！”
小查莉听到女巫之神的声音，挣开父母捂着她眼睛的手, 童稚的目光中满溢着惊喜。
小查莉立刻朝唐灵伸出手臂，示意让唐灵抱她, 唐灵自然地接过小查莉，亲切地像是查莉的姨母。
“是我。是我来得太迟了。”
女巫之神一出场, 仍旧是熟悉的亲切笑容和自责的话语。
小查莉的母亲看到自己孩子没事, 腿发软立刻抓出自己身边的丈夫，不断摸着自己的心口，安抚自己的情绪。
“不！不不不！您已经帮过我们太多太多次了！我都不知道我们一家人何德何能才能受您如此大恩。”
小查莉母亲的致谢极其真挚，带着后怕的哭腔，若是女巫之神让她当场献祭生命, 她都同意。
可惜女巫之神什么都不要, 只一味地帮助人类，消耗自己的力量, 还总是责怪自己不能做更多。
“女巫之神！我们知道您屡次帮助人类导致重伤。现在世界上又大多都是撒旦的信徒。我们能够理解您的艰辛，请您不要再自责了。您赐予力量的人类女巫们, 帮助了我们许多许多。真的！”
地下防护所里的其他人, 听到女巫之神的名号，在其他人类女巫的安抚下, 很快冷静了下来，不再急着从防护所出去。
人们往队伍的后方看，全都看到了那个抱着孩童的女巫之神。
头戴荆棘王冠，手持权杖, 笑容亲切像是邻家女孩，仔细回忆又想不出具体的五官样式。
就是传说中的女巫之神！
“不。人类面临这般灾难, 我却由于力量有限，没能救下每一个人，对此，我愧疚不已。”
女巫之神的告罪，通过直播传到世界各地。女巫之神面上的痛苦不似作假。看到这一幕的堕天使们却不以为然。
在它们看来……如果没有直播这一行为，或许这话还能有两分可信。
但架不住人类就吃这一套。
吃得死死的。
如果告诉人类，想要得到什么，就一定要付出相应的代价，甚至是极其惨痛的代价，人类不光不愿接受现实，还会为了逻辑自洽，千方百计做出说出各种匪夷所思的事。
但若是告诉人类，不用做什么努力，更不用付出牺牲，不用付出任何代价，只要改变信仰，时不时祈祷念叨几句，以示自己的改变，就能够被拯救，那人类一定会乐此不疲。
唐灵确实是喜欢小查莉，小查莉天生性格跳脱，尚未被外界打压改变，无畏也无惧。但小查莉还不至于让她大动干戈，跑到人间做出这样的事。
连她亲妈有难都不行。
她是担心上帝破罐子破摔，在最后搞什么赦免罪人罪行上天堂那一套。她必须在最后的时刻出现，给人类来一针强心剂，让人类知道，支持她也行。
防护所里的女巫之神信徒并不多，撒旦太过显眼，要不是人类女巫频繁在人间出没，有些人都快忘了还有一个女巫之神存在。
此刻被女巫之神拯救，不少人都感念起了女巫之神的恩德，跪在地上连连道谢。
“您别这么说！再也没有比您更好的神明了！”
“对！您的无私帮助，我们会永远铭记于心！”
唐灵微微侧身45度，换了个拍摄效果更好的站位，一边挥手让现场的其他人起身，一边对众人解释。
“之前的数次灾祸，每一次我都有尽力阻止。可惜……是我力不从心，这才让你们一次次遭祸。本来以为力量耗尽还要再歇一阵，没想到突如其来的大量信仰之力注入身体，我急急忙忙赶到人间，才发现炼狱的大门已经开启，不少人求助无门，求到了我那。我是依靠信仰而生的神明，人类的信仰越庞大，我的力量越足。既然我来了，你们就不需再担心。”
唐灵的一番话一共有两个重点：
1.女巫之神此前也有帮助人类，只是默默出力，人类不知道而已。
2.女巫之神越信越强，想活下去，就信女巫之神！
公司的水军号也全部下场。
现在除了水军这种数字生命，根本没有几个活人在这个时候还有发弹幕消息的心情，大多数人连看直播的机会都没有。
死的那些人自不必提，活着能看到消息的人类，都看到了直播间里其他人对女巫之神的推崇支持。
【天呐！女巫之神实在是太善良了！我们人类之前一直支持撒旦，现在临时改信女巫之神，她也不心存芥蒂，诚心实意、拼尽全力帮我们人类！】
【这样好的神明不支持还等什么呢！大家一起对女巫之神祈祷，为女巫之神提供力量吧！】
【原来之前几次也有女巫之神的帮助，我真的不敢想，如果没有女巫之神帮助，那我们会惨到什么程度。】
【是啊，有女巫之神大家还惨成这样，要是没有女巫之神，咱们岂不是早就没活路了！】
【……】
数字生命的字字句句都在引导所有能看到直播的人支持女巫之神。
现在能够观看直播的，都是相对安全，炼狱里的怪物一时半会儿找不到的。凡是死不了，一时半会儿无法下地狱转化成恶魔的，都容易被上帝策反。
与其让这些人最后跪拜上帝，还不如提前给这些人一个可供崇拜的神明。
唐灵有些好奇，当上帝降临之时，信徒死了个干净的上帝，凭借着他自身的力量，究竟能抵得过他那群堕天使儿子们的几波攻击。
唐灵最后对着镜头下了个结束语：“不要怕。当危险来临之时，大声呼唤我的名字。只要你的信仰足够强大，我与我手下的女巫们一定会通过信仰感知到你的位置，把你从困境中救出去。”
镜头前的救援喊话，有几分真心呢。
光看体内新增淳厚的信仰之力，她就知道有多少人类由于刚刚的感动支持信仰她。她早说过感动是人类所有情绪中最无用、最廉价的情绪。可人类又极其需要这种东西。
沉浸吧，沉沦吧。
活在被情绪操控的人生里。
反正都是看不清大局被掌控的奴隶。与其做上帝的奴隶还不如做她的奴隶，最起码她讨厌蠢货，把奴隶骗到手里后，会尽可能一点点让奴隶变得聪明清醒。
躲藏在各个庇护所的人们瑟瑟发抖，默念着女巫之神的名讳。
一次不行就两次。
两次不行就无数次。
他们已经看到女巫之神出现拯救其他人的直播画面了。他们没能被拯救，一定是因为不够虔诚，信仰不足以被探查到他们的位置。绝对不是女巫之神的问题。
都是普通人类，没有任何分别，女巫之神不可能独独去救其他人，不救他们，这不合逻辑。
没得到女巫之神救治的那些人不断反思自己，在自己的身上找原因，没有片刻怀疑，是那个善良无私的神明有问题。
他们数着防护所里的食物库存，越数越心惊。
来得太匆忙，除了早有准备的权贵富豪们的庇护所，剩下的人根本就没有准备太多食物。
没有食物还能忍，但是没有水不行。
偏偏越发现没有水，就越感到口渴，人们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生理本能反应。
“要不要召唤恶魔试试，让恶魔给咱们送点吃的和水？”
“不是，你想什么呢？那是恶魔！不是送外卖的！没看见恶魔们都忙着对付天使呢吗。还有和人类女巫对付怪物的。现在哪有时间搭理咱们。”
“其实……我已经偷偷试过了，没召唤到，根本就没有反应。”
“还真有敢试的？你可真行。”
“有什么不敢试的。反正恶魔也都是人类转化的。指不定等咱们死了跟她们是同事呢。早点认识说不定还能套套关系。”
相对安全的人在防护所里闲聊了一会儿，直到一人说：“估计现在好多人都在躲怪物吧。没有粮食和水的不止有咱们。我没记错的话，下一个天启骑士，是饥荒骑士……”
这人说完，整个防护所都安静下来。
饥荒……他们会挨饿吗？会挨饿多久？
一旦开始饿肚子，是不是饥荒骑士就会出现，下一个就是死亡骑士收割他们的性命。
上帝……要出现了吗？-
贝希摩斯从地上爬起，巨大的身体遮天蔽日，它一路向东，一步就能迈过一座城市。
它感知到了它父亲的气息。
距离现方位的东边，一座被沙漠环绕的城市里。
“为什么！父亲！”
每迈出一步，它都会问一声，一如几万年来在炼狱里那样。每一声质问都会震得整个世界颤动不止。
如此大的特殊动静，唤醒了沉睡在深海底的利维坦。
上帝创造的两条巨兽，雄的是贝希摩斯，雌的是利维坦。
利维坦从海底站起，爬上陆地。
原本不断冲击海平面的海水顷刻间褪去，可见利维坦身形之巨。
利维坦的口中有大量的岩浆，一张嘴直冒火星子，鼻孔不断喷出岩浆灼烧时的烟雾，一走一动，像是海底一座移动的巨型火山登录陆地。
“当然是因为你蠢，不肯死心。”
利维坦毫不掩饰自己对贝希摩斯的厌恶，不明白这么多年过去了，它怎么还轴得要命，就是不肯放弃。
“听不懂话吗！父亲创造你我，就是为了给圣人准备食物。你爹创造你我就是为了吃了你我，他要你我的血肉牺牲献祭给他更喜欢的圣徒们填饱肚子。这你还问他为什么，你是不是脑子有病？”
不是每个被创造出的生命都有同等价值。
有些创造物被创造者创造出来就是为了控制、奴役、榨干利益，给更喜爱的创造物铺路献祭。
这些创造物的作用，从一出生就已注定。
无论多虔诚多顺从都无法改变结局。
第 227 章
贝希摩斯和利维坦的声音太大, 每个字句都传到世界上每一只非人类生物的耳朵里。
所有非人类生物都听出来了利维坦的讽刺，贝希摩斯也一样，可他还是一遍遍喊着：
“你在哪？父亲！”
贝希摩斯的动作缓慢, 但架不住体型庞大，在其他非人类生物笑话它的时候, 它已经走进了熟悉的沙漠里。
它是从沙漠中诞生的兽，是镇守沙漠的王者。如同海之王者, 镇守大海的利维坦。
明明察觉到了父亲的气息, 可是它没找到父亲在哪里。于是它一遍又一遍在那座沙漠城市里转圈，一边转圈一边喊父亲。
就是不肯放弃，坚决要个答案。
他无论如何都不能理解，同为父亲的造物，凭什么它被创造出来是为了供父亲更喜爱的人类吃食。
明明……都是上帝的孩子。
唐灵带着被女巫之神拯救的幸运者们, 去往由恶魔和人类女巫保护的聚集地。全程录像直播, 直到女巫之神“忙着去拯救下一批人”时，直播就此终止。
她来到自己姐姐身边后, 发现自己的姐姐们被贝希摩斯吵得厌烦极了，一见到她就问：“你能不能去让它小点声。它有完没完了。非得把它吃了, 才能消停？忙得要命, 还得听它喊个没完。它这是还嫌不够闹心。”
唐灵：“在炼狱里它不也一直这样吗。那么久都没习惯？”
“就是因为在炼狱它一直这样啊！我发誓，我从炼狱里离开最高兴的事儿不是别的, 就是不用再听它叫唤。简直都快给我喊出神经衰弱了！”
唐灵：“倒也不能全怪贝希摩斯，毕竟上帝创造它没放太多智慧。再聪明一点，它就不会再执着。再蠢笨一点，它就不会再痛苦。偏偏是这么不上不下, 清醒又糊涂的最要命。”
“真缺德啊……上帝。”
唐灵摇了摇头，表示否定, “我倒是觉得在这一点上，和人类相比，上帝他已经很仁慈了。最起码从创造初期就分出了三六九等，明确说清谁是被牺牲分食的兽，谁是乖乖听话就能被“偏爱”的人。人类对自己的子女可比这狠多了，有时候伪装太好，看待子女究竟是人是兽，子女到死也分不清。诶……牛角尖钻不得啊。只有不对任何人求任何事与情，才能所向披靡。”
“谁能比得上你，究极形态的只在乎自己。”
唐灵：“最起码我不会有任何形式的内心或精神创伤。”
“那倒是。”
女巫们其实知道贝希摩斯是劝不动的，牛角尖这玩意就是越钻越死，谁劝都没用，更别说它本就不太聪明，还钻了几万年。
唐灵听贝希摩斯寻找父亲之类的话，突然想起了什么：“那两个怎么样了？”
“有点神经。阿撒兹勒陪着她呢。”
自从天启开始，为了地狱的安危，唐灵将阿撒兹勒那个不知道是女友还是妻子的人类女性朵琳送到了人间。
跟上帝有过联系的人，她不放心留在地狱。
唐灵跟堕天使们明确谈过之后，减轻了阿撒兹勒工作的分配，让阿撒兹勒自己保护好自己的女朋友，地狱人手不足顾不得那么多事。
她刚一靠近封印，就听到了里面朵琳背诵启示录末日篇的声音。
“启示录第三章19节：「注1见作话」这是上帝的原话，上帝亲口说过他越疼爱的，越会严厉责备，对喜爱的人施加苦难。人类遭受苦难是上帝爱的体现！”
“第九章15节「注2」这段预言中那四个被释放，解除封印杀死大量人类的使者，说的就是路西法、玛门、别西卜、贝利尔。”
“第十一章7节「注3」这句预言说的就是现在从炼狱里跑出来的怪物们。现在发生的事跟原文一模一样！”
“第十三章「注4见作话，重要内容」预言中交出能力、座位、权柄的龙指的就是路西法，死伤好了的兽说的就是唐灵！阿撒兹勒，你不是说过吗，唐灵死过一次，才以女巫之身转变成为了恶魔。唐灵就像这段预言中一样能说会道，辱骂天堂的天使和上帝，哄骗全世界都跪拜她，还给人类刻上了印记，不顺从她做ῳ*Ɩ 恶魔交易的都被她杀死了。连她那张能说会道的嘴都是上帝预言中定下要给她的。一切正如上帝许久之前的预言那样，你还不明白吗，阿撒兹勒。”
“第十八章8节「注5」唐灵会失败的！她会像启示录里的预言一样被火烧尽。她无法胜过上帝。上帝在许久许久之前就策划好了一切，唐灵所做的所有事都印证了上帝预言的准确性！她拿什么赢？父神同我说过，痛悔的心，他必不会看清。你向父亲认错吧，阿撒兹勒，一切都还来得及。”
阿撒兹勒曾经是大天使，并不需要人类对他讲经。
经文里那一字一句，他比谁都清楚。
这也是堕天使们对唐灵没有太多信心的核心原因。
用人类的说法，唐灵的所有经历跟他们父亲的预言查重率高到无法直视，无法直视更无法细想，越想越没信心。
堕天使们之所以还在积极行动，大多因为他们知道老爹马上就要出来了，这大概是他们撒欢的最后一次，想要拼尽全力，看看最后能做到什么程度。
还有就是两个主帅路西法和唐灵的劲头太足，将他们带动起来，他们也不好在这种情况下泼冷水。
唐灵敲了敲本就敞开的房门，示意自己就在这里。
阿撒兹勒突然听到敲门声一惊，看到唐灵才知道唐灵来了，他并不知道唐灵什么时候来的，听到了多少。犹记得唐灵刚出现在地狱时，还是个会被他天使圣光灼烧的小恶魔。现在的唐灵除非主动暴露，他甚至无法察觉到唐灵的气息。
“什么时候来的？”
唐灵一摊手，极其坦诚：“十分钟前，从你女友复述你爹那段经典PUA话术开始。不得不说，早在几千年前你爹就有这两下子，不服不行。怪不得现在的……啧，或许这也是一种另类的传承吧。”
朵琳依旧是那副天真的模样，圆圆的杏眼配上小雀斑可爱极了，见到唐灵她也没害怕，直白地问：“唐灵。你对父神认错，他也会原谅你的。现在还来得及，你觉得呢？”
“认错……吗？”唐灵抄起手臂，认真思索的样子，一度让朵琳以为自己动摇了唐灵的意志，“以我对上帝的了解……你还真别说。如果我认错，我绝对会是我的一群姐姐中最大概率能活下来的。因为我够强够典型。如果我和路西法对他臣服认错，他怕不是会激动到抽过去。他会把我们俩设成典范，让其他生物学习。完全不管我们俩祸害了多少他并不怎么在乎的东西。因为比起那些他更在乎他自己的……面子。像你家阿撒兹勒就不行了。上帝不会留下那么多违逆他的存在，因为留下太多，会危及他最在乎的……性命。”
唐灵一张嘴，朵琳就明白了，唐灵完全没有悔改的意思。
“父神真的会原谅的，只要有悔改的心。这是他亲口对我说出的话！我一直记得！”
唐灵：“你这话不如跟贝希摩斯和利维坦说去。你看它们俩再怎么悔改，也逃不过被圣徒分食。”
“不，唐灵，你这么聪明，难道还没意识到上帝的全知全能吗？你为什么要做明知道徒劳无功的事。”
“全知全能？”唐灵嗤道：“你听过那个无限猴子定律吗。在我看来，你口中的那个父神，跟无序敲击的猴子没有区别。预言，呵，这种东西只要说得足够多，总有一个能应验。如果上帝真的如你预想中的那样全知全能，他根本不会用什么兽、使者之类的词语指代，他早就直接给出那个具体的名字了。你让我想起了一次占卜，跟一个人类假女巫的占卜。同一个预兆，在不同人的眼里有不同的定义。你为这些相似的巧合感到恐惧，而我，我看到了上帝模棱两可表达之下害怕出错的恐惧。狭路相逢勇者胜，你该担心的不是我，而是上帝。”
阿撒兹勒再三仔细去探究唐灵的表情，他很确定唐灵是认真的，不是在虚张声势。在明确知晓上帝已准确验证数条预言之后，唐灵依旧有信心。
为什么，又凭什么？
眼看着唐灵已经走到门口了，阿撒兹勒没忍住问了出来，“你没想过吗？万一输了，一切的一切……全都……”
唐灵没回头，声音却准确地传递：
“怕输还怎么赢。”
“连想都不敢想，还不如原地吊死。”
“纵使世界分崩离析……我也有一往无前的勇气。”
“不凭什么，就凭我是唐灵。”
朵琳还沉浸在唐灵的那些话里，阿撒兹勒却猛地一惊。
唐灵……已经能够读取他的意识了？-
被沙漠围绕的某个国家里。
一群穿着白袍子的上帝虔诚信徒也在念经。
自从生起，他们日日只研读上帝的经，不读书不看报，不用现代设施，从来不曾做过任何违逆上帝的事。
撒旦的巧言善辩从不曾动摇过他们的意志，他们坚信，现在的死不是真的死，未来永久的活才是真的活。
被瘟疫骑士感染，浑身生疮，信仰却越发坚定。熟读经文的他们，与朵琳一样意识到上帝的预言正在逐步验证。他们撑着最后一口气，在等待上帝降临。
“哈利路亚……”
他们好像听到了来自天使的声音。
第 228 章
“哈利路亚！”
他们听到了充满喜悦幸福的圣音。
这是远超他们人类庆祝节日时的喜悦情绪, 是更高等的天使们在欢喜，这情绪连带将他们感染。身上的脓包疮疤不那么疼了。
他们一直坚信自己的身边有天使守护，现在这圣音, 证明他们坚守的信念没有错。
他们的父神考验他们，而他们通过了考验。他们会避免死后第二次的死, 能够被复活，跟父神生活在一起直到永远永远。
眼睛耳朵灼痛流血, 他们看到听到了天使的声音和身形。
身穿细白麻布的天使身上发着圣光, 正一步一步走到他们的身边。
“来，虔诚的信徒们，我拿着永生神的印记，如今要赋予给你们，给神的众仆人。”
他们作为虔诚的信徒, 当然知道这一段, 这是启示录第七章的内容，末日开始后, 天使会降临，遵循神的命令, 给神真正虔诚的信徒授印, 有这神印，他们不怕被任何邪恶力量杀死。
被灼伤的眼睛, 血混着泪一起往外涌。
“哈利路亚！”
他们大声赞美着神和天使，艰难地挪动满身脓疮的身体，谦卑地跪在地上等着天使授印。
天使授印完成后，他们艰难地爬起身, 大声背诵着启示录里的经文：【哈利路亚！救恩、荣耀、权能都属乎我们的神！祂的判断是真实公义的；因祂判断了那用淫.行败坏世界的大淫.妇，并且向淫.妇讨流仆人血的罪, 给他们伸冤。哈利路亚！烧淫.妇的烟往上冒，直到永永远远。】[注1]
父神定会给他们伸冤，处置那个伤害他们这些虔诚神仆、让他们流血的、名为唐灵的邪恶女巫。
“啧，一个两个都等着烧死我。我有那么禁烧吗，还直到永远永远，不这么夸张没有气氛是不是。”
刚被授予神印的虔诚圣徒们一怔，这声音……怎么那么像他们无意间听别人播放的撒旦直播的声音。
他们是万万不敢使用现代化设备的，哪怕是在现代生活，他们依旧遵循着古老的生活模式，因为他们坚信迟早有一天神的审判会降临。
这是那个撒旦女巫吗？他们由于从没主动看过撒旦的直播，只是被动听到过，并没有办法很好地确认这道声音。
“你们爹……可能一天好日子都没过过。”
他们听到了麻布被撕裂的声音，带着撒旦极经典的讽刺语气。
“我说这人类家庭条件稍微好一点的都早早用上蚕丝了吧，蚕丝被使个大劲又能贵到哪去，就算买不起蚕丝被、蚕丝袍子，好歹也能用上蚕丝枕巾吧。偏偏就你们爹整天跟破白麻布较劲。这么糙的料子，连涤纶都不如，皮都要给我硌红了，他也不嫌磨得慌。一家子土狗，嗤，低级。就这还敢瞧不起人类现代工艺制品。”
能管上帝一家子叫土狗的，除了那个拥有妄言亵渎之口的撒旦外，天底下没有第二个！
“你是撒旦！”
“对，意不意外，惊不惊喜。”
得到了撒旦的肯定，信徒们如坠冰窟，一颗心沉到了谷底。
撒旦在这里……那天使呢？他们刚刚接受的那个印，又是什么印记。
“不！”
他们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他们没有坚守住信念，在最后最关键的时刻，还是坠入了邪恶撒旦的陷阱。
“为什么！就差一点了啊！你为什么不直接杀了我们？你怎么能那么自然地喊出哈利路亚？”
唐灵撕扯麻布的声音一停，有些好笑地反问：“我为什么不能，我也不是第一次尬吹天使和你们野爹了，有原则有底线的会取得我现在的成就？
杀了你们？我为什么要给敌对势力提供后备力量？你们只不过是一群自认信仰正确坚定的无名小卒，杀了你们不费吹灰之力。但留着你们，让你们被误导从而被厌弃，对我更有利。
如果你们不是一辈子只读一本口水故事书、两耳不闻窗外事，你们早就能意识到，这是人类对付敌对势力、不同意志政.权体的最基础招式。”
过于理直气壮的撒旦，反倒让在场的圣徒们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他们无法置信更无法理解，不懂世界上为什么会有这么出奇邪恶，离谱到甚至有些荒唐的存在。
他们不能理解为什么会有上帝的造物毫无对创世神明上帝的谦卑之心。
唐灵同样不理解这群圣徒好好的人不当，为什么非要给上帝当仆从。
圣经里明确写过，人是神的奴仆，是神的羔羊。堂堂正正腰板挺直做个人不行？这群圣徒自甘下贱，卑微到她不得不在最后的时期才能出手处理，不然这群一根筋的圣徒根本就不相信。
唐灵找到利维坦，利维坦正坐在贝希摩斯所在的那座沙漠国家的海岸边，与沙漠里疯狂找爹的贝希摩斯遥遥相望。
两兽的距离，对它们来说不算太远。过于庞大的体型，让它们一动不动坐在那里，就像一座无法樊登到顶的高山。
“要□□吗，利维坦。”
“啊？什么是□□？”
利维坦疲懒地掀开眼皮，一张嘴就是响彻整个世界的声音。海水被她吹得翻涌，海浪升至几百米。这声音人类听不懂，但古早时期使用神语的非人类生物都能听得分明。
“□□……哈哈哈，□□……是一种智慧。”
唐灵笑过之后没继续用人类的烂俗梗逗利维坦，颇为认真地跟利维坦商议。
“要不要跟我们一起打你父亲。反正你马上就要死了，打不打都是一个死，临死之前还不如出口气，你说是不是。”
“哼，你就是要利用我！”
利维坦没被关进炼狱里，尽管在天启前一直处于被封印的状态，但她多少能听到一些人类世界的事，所以比久困炼狱的贝希摩斯要聪明一些。
可见环境封闭，活得再久，认知水平都不会有任何提升，越是开阔的环境，接触越多东西，就算基础不行，也会得到极大进益。
“可以啊，这都被你看出来了。”唐灵坦白承认，继续规劝：“但这利用，你也不吃亏是不是。万一，万一咱们赢了呢。”
“赢了你也会把我封印。有我在一天，人类都没有办法正常生活。”
利维坦的一走一动，一呼一吸，都会引得土地崩裂，海水倒灌。她与渺小的人类相比体型差异过大，根本就没有办法生活在同一个空间里。这一点她心里有数。
“不，我发誓。我可以把炼狱送给你。当然，不是把那方空间交给你控制。是我可以让你在炼狱里生活，不受封印制约限制。炼狱里比人类世界大多了，你在里面随便跑跳都不会影响到人类，这不好吗？”
利维坦一听唐灵这么说，倒是真动了两份心思。
上帝当初把贝希摩斯关进了炼狱里，让贝希摩斯能不受限制地行动，但是却把她封印住，压制她几万年。
她早就知道父神的偏心。
都是要被圣徒的吃掉的兽，还分公兽跟母兽的差别待遇。公兽能自由活动几万年不死，她却只能被压制不能动弹毫分。
最初她无比羡慕贝希摩斯，后来才知道没什么了不起的。她与贝希摩斯无非是人类养殖的走地公鸡跟笼养母鸡的区别。反正到最后都是要杀了炖肉吃的。
父亲让贝希摩斯在被分食至死前自在活动万年，贝希摩斯却钻牛尖浪费了父亲给他的享乐时间。
父亲让她在被分食至死前不能动弹，老实等死，她反倒接触到了许多人类世界的知识，得到了些许智慧。
不同的主观意识会造成不同的结果，她明明是一手坏牌反倒比拥有好牌的贝希摩斯还要强一些。
如果真的能住在炼狱里，确实是一个可以避免死亡的方式。她被困了太久太久，她才刚刚体会到自由活动是什么滋味，不想立刻死去。
“那么大的炼狱，为什么不给人类，要给我们，人类不是一直嫌人类数量太多，没有房子住吗？”
利维坦不觉得女巫会有这么好心。
“不不不，人类怎么可能住不下呢，人类的空房子数量比人口数多，这是人类的分配方式产生了问题。跟我们今天要商议的问题完全没关系。你应该记得吧？我们这些拥有半天使血统的女巫一直被追杀。之前还有那些拥有半天使血统但失控的拿非利人被杀个干净。我们都是上帝的造物，却从未获得过平等的对待。难道我们不配好好活下去吗。我准备把炼狱打造成一座非人类生物的乐园。我们这些“怪物”们都可以自由地生活在那里。我从不认为我们这些“怪物”比人类差到哪里去。归根结底，都只是上帝的造物而已。”
唐灵一声一声称呼自己是怪物，将自己拉到与利维坦同等的立场，设身处地说出了利维坦想要说、却碍于智力无法表达出来的东西。
“你真的愿意让我们这些怪物都活下去？”
“当然！我也不是人啊，我也是不容于天堂的怪物之一。我们被天堂追杀了这么多年，难道还不能证明吗。只要你愿意出力，我保证会把炼狱划分给你。人类世界你好奇的东西，我都会给你送进去。在不影响人类的前提下，你偶尔串门也行。”
利维坦很心动，但不明白唐灵这么做的原因。当年上帝就是厌恶那些失控的怪物们，所以才将怪物一股脑扔进了炼狱里。她知道怪物也分三六九等，唐灵这种怪物，比她们这类怪物更高级。
“为什么？唐灵。”
“因为我只求一个公平！”
义正言辞的唐灵，仿佛自带光芒，让利维坦憧憬不已。
殊不知这一切跟公平没半点关系。
公平从来就是个伪命题，只不过是唐灵这个掌权者扯大旗的工具。
第 229 章
人类躲得躲, 藏得藏，在各个不同的防护所、地下室、矿洞里。
大街上一个活人都没有，只有满地的尸体和从炼狱里出来的、四处翻找活人的炼狱怪物。
炼狱怪物也是有阈值的。
起初在炼狱里这么多年没吃过好的, 突然吃到脂肪充足、脑花喷喷香的人类，吃得十分珍惜。
后来发现口感香软的人类太多了, 根本吃不完，于是开始挑剔, 非活人不食。
现在吃饱喝足后不再珍惜食物, 像是猫抓鸟一样，起了玩弄食物的心思，不再只是一味地填饱肚子。
街道上陈列的尸体因为不够新鲜，炼狱怪物从旁路过都不会像刚从炼狱里跑出来时那样大快朵颐，吃个干净。
只有少部分卵生怪物趴在尸体上产卵, 将人类尸体当成最佳的繁殖器皿。密密麻麻福寿螺卵般的透明软壳覆盖在尸体的伤口处、口眼耳鼻, 不断朝着人类身体内钻进去，吸取人类身体的养分, 静待孵化的时期。
炼狱里的怪物有个很大的特点——
繁殖能力极强，繁殖周期短。
或者说, 这是创世纪初期世间所有上帝造物的共同特性。
比如莉莉丝就有这个特性。
只是后来, 上帝不知道出于什么考虑，把这一特性摘除, 创造生物时繁殖能力越强的生物削弱得越狠，像是在控制掌握某种微妙的平衡。
唐灵能够理解，就好比是人类经常玩的游戏，如果出现一个极强的bug, 不加以修复，会毁掉整个游戏的生态, 太强的玩着没劲，太弱的又存活不下去。
莉莉丝说是人类女性，但跟普通人类女人还是不同的。
她是完全没有被削弱过的初代版本。
而初代女巫们就是莉莉丝无意间造就出来的、一出生就被发现极具价值的、初代加强版本。
唐灵走到人类尸体的旁边，完全没有将脚底这个即将孵化出数千只、存活下来数百只的怪物孵化器销毁的意思。
上位者的立场与下位者不一致。
掌权者与被统治者的视角更不可能一致。
她需要这些怪物，哪怕是上帝死后的一段时期内，她都不会下狠手将这些怪物都清理干净。
除了女巫以外的非人类生物都要死。
这话是她说的。
但不是现在，不是天启刚结束，更不是死在她手里。
想要创造出她构想出来的世界，对人类有危害性的东西，不留着一些不行。
利维坦倒是可以长久留下来。毕竟她作为食物被上帝创造出来，压根就没被赋予繁殖能力，无法繁育出更强大的生物，只能对人类生存构成威胁，无法动摇她的统治。还是只母兽，如果对抗上帝时，表现优异，树立成典型，也不是不行。
街道上的动物尸体很多，但也有不少存活下来的，比她预想中的要好。应该是有人类做对比，炼狱怪物都去吃人了，没有追着普通动物吃。
沙漠地区有一种特殊的羊，以肥肥的尾巴闻名，这种羊的羊尾巴烤着吃要多香有多香。
唐灵路过一只这种羊时，想到了上帝。
她曾经问过自己的母亲莉莉丝：上帝是什么样子？
严格来讲，她应该管上帝叫爷爷。
自己的母亲由上帝创造、称呼上帝为父亲。自己的父亲是不知道哪位大天使、也称呼上帝为父亲。
不管是从哪边论，上帝都是她爷爷。
不过上帝不论这个，统一让全天下所有生物都喊他爹。
……太爱给人当爹了吧，大概是。
对于她关于上帝是什么样的问题，莉莉丝当时想了半天，似乎在想怎么回答最贴合，憋了半天憋出来两个字：
男的。
一个简单的回答，解答了她很多很多想不通的问题。
比如旧约中的那本《利未记》，她出于知己知彼的基础道理去研究，结果仿似打开了一本美食手记。
第一章就说：给耶和华上供品不能上有残疾的畜牧。
第二章开始指导：素祭的饼子要用细面做，浇油和乳香，必须放盐才行，还特意强调盐是必不可缺的。
第三章细细描述：如何把牛、绵羊、山羊身上最好吃的腰子和腰子上的油脂割下来，献祭给耶和华。还特意强调若是绵羊要将肥肥的羊尾割下一并献给耶和华。绵羊指的就是这边特产的一个品种，这种羊尾又肥又香。
第四章试图升华：人只要犯了罪，就要献祭牛羊给耶和华，赎罪。犯一次赎一次。也难怪教廷能搞出来赎罪券那种离谱的东西，这波属实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第五章着重强调：献给神的东西，人是万万不能吃的，吃了就有罪。
唐灵当时看完特别想对上帝说：您老好这一口，那就直说啊，你可是上帝，何苦兜这么大一个圈子。
直接要不行吗？
为了一道菜谱，硬是编排出整本书，搞出一条又一条的规矩，也是大可不必。
可这就是上帝。
哪怕是在前一阵，互联网许多服务器被她捣毁前，网上依旧能看到为上帝洗地的言论：
祂可是上帝啊！祂什么没有，会贪图人类这点吃食吗？祂是为了给人类一个赎罪的机会！人类不懂伟大的上帝的苦心！
唐灵想说太会了。
就是因为上帝太会了！
自大得要命，明明是自己的欲望还非要加以包装，搞的都是为了别人好，PUA到了极致。
连对至亲子女都是这个态度。
虽然她也这么干，但她是明着坏，自己也承认自己坏，承认自己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上帝是暗着损，方方面面都要搞出一副他最伟大，别人不懂他苦心的样子，最离谱的是这一套连他自己都信，真以为他自己多圣明。
要是真像人类想的那样，上帝都是为了人类好，会在开篇好几章都在强调怎么给他献祭吃食？
人类研究出的那些东西，天使们完全不会不行。
那帮天使，哪一个像好厨子。
要不是她下地狱整顿，路西法到现在为止还在非自愿绝食呢。自从她下地狱，路西法就没停止吃过各式垃圾食品。
这么多年以来，她一直渴望拥有像上帝一样强大的力量，却从未高看过上帝的神格品质，更不会像其他的人类和天使一样对上帝产生崇拜的情绪。
在她的心里，上帝是什么早已定性：
男的。
信徒看待上帝时需要袪魅，剥开父神的完美强大的滤镜。
而她一开始看上帝时，就因视角不同带着评判审视。
在她的心里，上帝跟烧烤摊旁边排队买烤腰子的中年男人无异。
唐灵察觉到贝希摩斯在这座城市里转圈找父亲，所以一直在这附近探查有没有异样。
父亲？爷爷？
你在什么位置？
为什么不出来？
难道是因为恐惧？-
避难的人类，并不知道外面街道上还有活着的动物能吃。就算知道外面有动物能吃，他们也出不去。
根据现在的形势，他们人类是食物链的最低端，只要出去，他们只会死得比动物还要惨。
许多人嘴唇干裂，渴到一度想杀了周围的人喝血。
但他们知道不能，不是因为生死存亡的困境下依旧保持着不能杀人的理智。只是他们比谁都清楚，一旦血腥味出现，召来了怪物，到最后还是要死。
“敬爱的女巫之神……求您了，求您，救救我吧，我是真心的，我会感激您永生永世！”
“为什么我们还是没有被救出去？”
“直播里不断有人被救出，一定是我们还不够虔诚！”
“求助的人不止我们啊，越是虔诚的信仰越是会被女巫之神发现。一定是求助的人太多了，女巫之神来不及。”
“对啊。我们至少也要比其他人虔诚才行，才能在众多求助的人中凸显出来，被女巫之神发现，从而得到救助。”
直播在不断播放人类女巫救人的画面，每次被救出来的人，感激涕零的表情都会被拍个近景。
没有一个观看直播的观众会想到女巫之神根本就没心思救人，手下的人类女巫救人，宣传意义大于实际意义。
“我受不了了！我真的受不了了！又渴又饿，要不我干脆出去被杀死算了。反正死了也能下地狱，没准我意志坚定能转化成恶魔呢。”
“连饥渴都难以忍受，这么低的意志力，你真的确认你能转化成恶魔吗？”
有人暴起，又被周围的人劝了回去。
饥荒不单单指食物，缺水也是饥荒的一种。
现在世界上像他们一样的人，不是少数。
轰隆一声巨响。
全世界的非人类生物都听到了马匹的嘶吼声，嘶吼声中夹带着金属天平的敲击脆响。
骑着匹黑马的饥荒骑士，手持天平现身人间。
饥荒骑士所到之地，农作物全部枯萎，水流干涸。
“人呢？都死绝了吗？”
饥荒骑士是天启四骑士中最鸡肋的一个骑士。
在他之前的战争骑士会导致许许多多的人丢掉性命，在他之后的死亡骑士自是不必提，普通人类哪怕靠近他，都会被他死亡的气息带走一锅端。
只有他……起不到什么大作用，没有还不行。
他一度怀疑上帝帮助他开智是为了四骑士听起来比较酷炫好听。
人类世界符合他的预期，又不同于他的预期。
他从来没想过，封印解除出来后会看见天堂的天使和地狱的堕天使、恶魔对打，天使还处于劣势。
还有女巫怎么跟地狱搞到了一起？
唐灵一个闪身出现在饥荒骑士的身边。
瘟疫骑士偏向她这边，死亡骑士已经跟她达成交易，战争骑士站在天堂那头，轻易拉不过来又无法消灭，但饥荒骑士不同。
“你有两个选择，想活，还是想死？”
若是拉不过来……在死亡骑士和上帝出现前，能解决一个是一个。
第 230 章
饥荒骑士：？
他这是被封印太久了吗？？？
“女巫？不对。恶魔？不是。信仰之力……嗯？”饥荒骑士看着气息斑驳的唐灵问：“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他就从未见过如此嚣张又诡异的生物！
“我不是个东西。”唐灵听着手下们给她的传音, 继续说：“我是什么东西不重要。你想把我当什么，就可以把我当什么。重要的是你还有三分钟的时间考虑。想活，还是想死。”
饥荒骑士听得好笑极了, 尽管他是四个天启骑士中最弱的一个，但这也不代表他能被轻易杀死。
饥荒是什么？
是数不清的人类不得饱食。
但凡人类世界的状况稍微好一点, 饥荒都不会爆发。世界既然已经到达爆发饥荒的程度，那绝非一朝一夕能够改变的。
消灭饥荒, 然后把他杀死？
他怎么那么不相信呢！
“我虽然不知道你是什么东西, 但你要是觉得你可以杀死我，那大可以试试看。我是四个天启骑士中出现间隔最短的一个骑士。在战争出现后很快我就会出现，我一旦出现死亡也马上会出来。你与其费尽心机解决饥荒问题，还不如想想怎么面对紧跟着死亡后面出现的上帝。”
饥荒骑士完全没有把唐灵的威胁放在心上。
“好吧。我给过你选择的机会了。”
唐灵用传音对手下们下达命令：
“行动。”
两批不同的队伍同时出动，做出了两种截然相反的行动。
一批由人类女巫组成小队们出动, 每队都手持直播和录播设备, 在满是炼狱怪物的城市和防空地道中穿梭。
正在观看直播的人们，看到其中一队领头的女孩们扔出一个符咒袋砸到一群满身是牙的怪物堆里。
那堆怪物噼里啪啦往外吐牙齿。
紧接着数十名手持圣剑、长刀、三叉戟的女孩们冲上去毫不犹豫地将炼狱怪物扎死。
最后吟唱着咒语的女孩们似乎是构造出了一道道看不见的屏障, 帮助其他行动的女孩们抵抗个别突围炼狱怪物们的攻击，让个别突围的炼狱怪物们撞到屏障上, 无法伤害近距离发动攻击的女孩们。
行动有序的人类女巫们前赴后继地往怪物多的地方跑, 哪怕她们明知道自己会遇到怎样残酷的境遇。
每切换一个直播间，都是不同的人类女巫小队成员们在行动, 在奋勇杀敌，且毫不畏死。
所有能看到直播的人们都在想：
她们这是要去哪里？
“嘘！你们听！”
某个防护所里的人正无力地靠在墙边，意外听到了墙壁外传来的动静，小声提醒防护所里的其他人。
整个地下防护所一下子静了下来, 所有人屏气凝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生怕自己发出一丁点动静。
一个人手里的手机屏幕还在静音播放着人类女巫奋勇杀怪的画面, 手机下方的充电线连接着旁边一个人手里的手摇发电机，手摇发电那人的动作也僵住，完全不敢有任何动作，生怕手摇发电机滋咔滋咔的声音引来怪物。
真的有动静！
要死了吗？他们是被怪物发现了吗？
“轰隆”一声巨响，外面的甬道似乎被破坏了。
能发出这样大动静的炼狱怪物是什么品种？她ῳ*Ɩ 们在直播中见过吗？他们会死得迅速还是死得缓慢？
所有人都在想这些问题。
他们能听到轰隆轰隆的声音越来越近。
……
希望死后能转化成恶魔。
一定一定要转化成为恶魔啊！
她们想要拥有力量，想要向造成这一切的天堂和天使复仇，不想再以普通人类的身份成为整个世界的食物链底端，被天使坑害，被怪物吞食。
门口又是轰隆一声巨响，碎石尘灰飞扬，什么都看不清。
“幸好！还来得及。”
门口弥漫的尘土中，走进来一队人类女巫。
“我们来救你们了！”
正是防护所里的人们刚刚在直播中看到的那支人类女巫队伍。
拿着手机那人低头看自己的手机屏幕，看到了直播间里的自己。
一路逃命，缺水缺粮的他们狼狈得不行，头发毛躁地结成块，身上脏污的都看不出原来的样子。
眼前的人类女巫们也一样。
个个满身鲜血，分不出来哪些血是炼狱怪物的哪些血是自己的。
有个拿着三叉戟的女孩胳膊似乎被某个腐蚀性怪物吐出的粘液灼伤了，半边胳膊血肉淋漓，可她依旧用完好的那只手攥紧三叉戟插在地上，面不改色，傲然站立，不苟言笑，睥睨着房间里的众人。
这是……？
得……得救了？
拿着手机那人似乎是不敢相信，不断低头看手机里的自己，又抬头看眼前的人类女巫们。
手摇发电机效率并不高，旁边呆住的那人一段时间不摇，电量已经告急，手机显示余电量百分之一，手机屏幕闪了两下，黑屏关机。
拿着手机那人打不开手机后，终于彻底回神，意识回归现实。
他们被救了！
这个防护所里的人很多，老人小孩，男人女人都有。
角落里的一个十四岁的小姑娘，抱着自己怀里七岁的妹妹，看向门口那群人类女巫的眼里满是憧憬。
领队的人类女巫开口，正义凛然地说道：
“饥荒骑士已经现身，死亡骑士马上就会出现。
死亡骑士出现后，就是人类性命被上帝收割之时。
女巫之神赐予我们力量，让我们全体出动，前来营救你们。
女巫之神说过，每一个人类的生命都很重要，不该被那群邪神夺去。
走吧，我们护送你们前往统一的撤离地。”
铿锵有力的发言，犹如一记钢钉扎进在场所有人的心里。
女巫之神说得对！人类的性命也很重要，凭什么要被那些奇奇怪怪的邪神们夺去。
人们不受控制地眼眶发酸，哪怕许久没喝水，生理性的眼泪依旧夺眶而出，模糊了眼睛。
不过逃命要紧！
人们使劲抹了把眼泪，互相搀扶着起身，早已断粮的人们，有些身体不好的，连站起身都费劲。
“二宝，快醒醒！救援的人来了！”
一对夫妻扒拉着躺在他们俩中间的大胖小子，催促他赶紧起来逃命。
被叫醒的那个六七岁小男孩显然是被父母惯坏了，起床气不轻，一醒来就邦邦锤了他父母两拳，他父母也没生气。
这一家三口旁边那个抱着妹妹的十四岁小女孩踉跄了一下，依旧努力站起身。她知道这种时刻，她父母只会护着她的弟弟。
妹妹还小，又一直都没分到什么吃食，现下已经昏睡过去，要是想让妹妹活下来，如今只能靠她自己。
这个时候，她甚至不得不感谢父母的区别待遇。把七岁的弟弟喂得又胖又壮，像九岁孩子。而七岁的同胞胎妹妹瘦小像是不满六周岁，如此之轻，她才能在这个时候将妹妹抱起来。
“把她给我吧。”
女孩闻声抬头，刚刚让她崇敬不已的人类女巫姐姐们就站在她的身边，将妹妹接到怀里。
惊喜交加之下，她连句感谢的话都说不出来，一张脸激动得通红，泛着水痕的眼中憧憬几乎化作了实质。
“谢谢您，谢谢您！”那对夫妻一边谄媚地对人类女巫小队成员们道谢，一边别有心机地说：“没事儿，这丫头从小干农活，力气大着呢，抱得动。我家二宝还小，一会儿逃命时劳您费心了。”
人类女巫一手抱着七岁的小女孩，一手将那个十四岁的小女孩搂在自己身侧，坚定地回：“不，我们会优先保护小女孩，每个女孩都具备成为超级女巫的可能性。她们是未来，是希望，是核心战斗力。”
在场的人都没听明白什么是超级女巫，但女人会巫术这个事儿所有人都知道，毕竟无论是撒旦还是女巫之神都说过不止一次，这是当初上帝创造人类时的问题。
正常人都能理解，毕竟战争就是要优先保护能接着参战的后备军。
这对夫妻显然不是什么正常人。
末世来得太快太突然，他们又习惯看轻这两个丫头片子，一时半会儿难以扭转观念，没觉得这两个赔钱货以后能成为人类女巫，像这群人类女巫一样厉害。
“她们俩不行，从小就笨！”这对夫妻由于不止一次这么感慨，于是脱口而出抱怨道：“要我说就是那个上帝脑子不好，把男人创造成身体又壮又会巫术多好，还非得分开创造。”
有些人不爱听这话，直接反驳：“那不得平衡吗，创造啥不讲究一个平衡。你有上帝那两下子，那你就是上帝了！”
“上帝有啥厉害的，我看现在撒旦也没差到哪去啊。”
“……撒旦也是个女的，你还记得吧。”
在场的人脱离死亡威胁，拌起了嘴。
如果是熟悉这个人类女巫小队的其他队友们，早就能看出来她们已经咬牙隐忍到极致了，要不是正在直播，要维护‘女巫之神在乎每一个人的人设’，那在场的某些人就要当场人头落地了。
被崇拜的偶像搂在怀里的小女孩心里已经软成一滩了，她从来没想过有一天她会有这么金贵。
在这些偶像们的眼里，她有那么金贵吗？
“我以后……真的也能像你们一样吗？”
小女孩问出口时由于过度不自信，声音轻得几乎听不清。
在场的人类女巫们听得分明。
“过来。”
拿着三叉戟，胳膊血肉模糊的那个近战人类女巫开口对小女孩说。
由于她气场太强，狼灭到恐怖，打从她进屋，就没有人敢正眼看她，从她身边路过都要绕着走。
如今那个一看就最强的人类女巫战士在呼唤小女孩。
小女孩激动又忐忑地走到她身边，小手被那人类女巫沾着血的大手牵住。
小女孩走近后，看到人类女巫身上有比胳膊上还多的伤疤，可想而知经历过多少次残酷的战斗。
小女孩有些心疼，小心翼翼地问：“会疼吗？留疤了……”
强大的女战士面对这个小女孩时，语气却是前所未有的温柔：“疤痕是女人的勋章。跟我一起走，我教你一个简单的咒语。”
一个简单的屏蔽咒后，旁人听不到她们说什么，只看到小女孩掌心出现了一个光球，将防护所里原本有些昏暗的空间照亮。
屏蔽咒解除，所有人都听到那位狼灭战士人类女巫高声说：“你天赋极高，日后必定会有所建树。好好生活，好好长大。你会成为比我更强大的女巫，前途如你掌心一般光明。”
小女孩看着自己手中的光球，认真坚定到近乎虔诚地点头。
“嗯！我一定会拼尽全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