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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1章 第 111 章

    白子慕觉得赵掌柜这人不得行, 既想马儿跑,又不想给马儿吃草,哪怕给他涨个两文钱的工钱也行啊!结果一毛不涨。

    工资一百八, 就想让他拿命往里搭,这天下哪有这么好的事儿。

    他是福来客栈的掌柜,又不是福来客栈的老板, 他首要做的, 便是管理好客栈就行了,客栈如何发展, 如何干掉竞争对手……好像也是他该干的事啊!!!

    而且,如今这局势就是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他们福来客栈要是干不过云来客栈, 那么他们福来客栈就得倒闭了。

    倒闭?

    白子慕顿时打了一个激灵,那不得行啊!福来客栈要是倒闭了, 他再去哪里找这么个铁饭碗啊!

    家里还有几个雏鸟一样, ‘嗷嗷待哺’的小家伙呢!

    他要是失业了, 怕是一家老的老,小的小, 就得天天的跑山顶去喝西北风了。

    虽然唐老板和裘老板他们说, 要是哪天不想在福来客栈混了,可以去他们哪里干,但他是个有职业操守和正义精神的小伙子,可不能做那种朝三暮四的事情。

    背信弃义,可不是他的作风。

    “咱降点价吧!”白子慕说。

    他如今屁股是彻彻底底的坐稳了,季老先生自是全权听命于他。

    先头一两多银子一条烤鱼, 如今是直接降到了八八八。

    这个价, 其实也还能赚五百多文。

    告示往门口一贴,大红纸儿, 打眼得很。

    大家都围了过来,可不识字啊!这会儿也没图,上头写了个啥子?

    不识字也没事,后院负责打下手的小吉是个大嗓门,白子慕把他调到了前头来,让他专门在外头呦呵。

    “好消息,好消息,全场特大好消息。”小吉那声是洪亮得很,街头嚎,街尾怕是都能听得见。

    “啥好消息啊?”有人停下来问。

    “本店烤鱼以前是一二二二,但今天,不要你一千二,也不要你九百二,今天只需八八八,您就能把烤鱼带回家。走过路过,不要错过,跳楼价,十足的跳楼价。”

    大家这么一听,那是立刻就往福来客栈里头涌。

    云来客栈是六百四十多文,福来客栈是八百百十八文。

    虽贵了两百多文,可是多花两百多文就能吃到正宗的烤鱼,那大家还是愿意多花的。

    反正是二二二,又不像先头的六百多。

    这些客人不比唐老板、裘老板这帮人富贵,但也不像村里人那么穷,大多都是镇上的老土著,守着房租,或者是铺子过生活,日子还算过得去,同着现代的小康之家差不多。

    这小康人家,说富不算富,说穷也不穷,多花两三百块钱,就能吃顿好的,大多都是乐意掏这个银子的。

    而且,同着福来客栈比,云澜客栈的烤鱼实在是差太多了,既不香也不麻,实在是没啥子味儿,不过到底是便宜,且量多,也比得其他几家客栈好,因此先头大家才去了云来客栈。

    这会儿福来客栈一降价,客人们都回来了,但也意味着,拉锯战的第一炮已经正式打响了。

    邹掌柜在客栈里站了一天,见着今儿就稀稀拉拉坐着几个客人,纳闷得不行。

    叫小二去看看咋的回事。

    小二去了没一会儿就回来了,说其实也没啥,就是福来客栈的烤鱼降价了。

    邹掌柜眉头一跳,急急问:“降了多少?”

    小二道:“八八八。”

    这数字竟还压他们一头。

    邹掌柜是气牙痒痒:“那咱也降。”

    隔天白子慕晓得这事儿后,嗤笑一声:“不见棺材不落泪,这怨不得我啊!我就是个打工仔,老板叫我干死你们,我也是木得办法。”他扭头问阿瓜:“云来客栈降到多少了?”

    邹掌柜也是个狠人,阿瓜掌握着最新消息,立马举了四根手指头,回道:“四四四。”

    白子慕也举起手,笑得一脸欠:“那咱六六六。”

    邹掌柜见着降价了,客人也没有回来,客栈里头依旧是空荡荡,还相当纳闷,又派人去打探了一番:“掌柜,大事不好了,咱前脚刚降价,后脚福来客栈也降了。”

    “你说什么?”邹掌柜想了想,决定寻个时间,去福来客栈走一遭。

    他不想走最后一步,毕竟赔本生意儿,谁乐意干?

    见云来客栈没有动静,白子慕还有点纳闷,觉得对方是不是要憋大招了。

    正想着呢,蒋小一领着三个小家伙来了。

    今儿又不是赶集日白子慕看见他们还有点吃惊:

    “你们怎么来了?”

    蒋小一指指站外头不敢进来的还背着儿子的王哥儿,道:“家里没盐了,正巧王哥儿要来割肉还有给小虎买鞋子,我就跟他一起来了,这几个小的先放你这里。”

    白子慕‘嗯’了一声,挑着眉示意蒋小一看王哥儿:“他那儿子叫小虎?”

    “是啊!”

    白子慕数了数,好家伙,加上王哥儿家这个,他们村已经有二十六头虎了!!

    三个小家伙见蒋小一和王哥儿要走了,还站门口挥着小手:“大哥、王哥哥,小虎侄子,拜拜。”

    王哥儿扭头看了他们一下,见他们三在门口排排站,个顶个的可爱,虽是不晓得拜拜是个啥意思,但他还是挥了挥手,而后才同着蒋小一道:“好些日子不见,小二他们好像都长胖了一些。”

    蒋小一天天同他们在一起,到是没什么感觉。

    王哥儿笑着:“小二小三瞧着是不明显,但鸟鸟却是比先头刚来那会儿圆了一圈。”

    沈鸟鸟的胖,这个蒋小一还是能感觉得出来的。

    毕竟这孩子刚领回家那会儿,一身衣裳虽是脏兮兮,袖子还油得发黑,那料子也瞧不出好坏,但跟他们穿的粗布不一样,摸着很软和,滑溜溜的,他以为是外头的料子,没买过,也不晓得什么价,但他省惯了,没舍得丢,就拿去洗了。

    因为有些薄,入冬后他便叠了放衣柜里头,想留着等热的时候,再拿出来给沈鸟鸟穿。

    结果前儿这几个小家伙去菜地拔萝卜,见着那萝卜泥巴多,蒋小三和沈鸟鸟就拿去水沟边洗,洗到一半见着水沟旁的石头缝里钻出只螃蟹,沈鸟鸟惊呼一声,高高兴兴,想指给蒋小三看,结果没注意,小脚丫儿踩空了,一头栽到了水沟里。

    后头顶着一头黄泥被叔公抱了回来,全身湿漉漉,他也没有哭,怀里还抱着个大萝卜,蒋小一帮他洗澡时,还发现他头顶的水藻里头还跳着两只小虾米。

    最后是换了三盆水才勉强给他洗干净,而后他才抱着沈鸟鸟在灶台边取暖,蒋父去屋里找衣裳,结果找了半响,说沈鸟鸟穿里头的小衣裳都没有干。

    冬天冷,孩子又小,蒋小一怕着他们三个小家伙会受寒,隔天才会给他们洗次澡,但这几个孩子多动,总是闲不住,经常跑来跑去的玩,加上穿的厚,总是会冒汗,蒋小一天天都会给他们换里头的贴身的小衣裳,每人就三套,昨儿刚洗,大冬天的,一宿过去了也没有干。

    蒋小一想起沈鸟鸟还有一套小衣裳,虽然很薄,但穿里头还是行的。

    他便把先头那身衣裳找了出来,想让沈鸟鸟穿,结果倒好,那衣裳长度倒是还合适,但偏偏的就是死活套不上,不得已,沈鸟鸟光着小身子睡了一晚上。

    他似乎觉得这么睡特别舒服,后头几个晚上要睡觉时,还让蒋小一给他脱衣裳,他说他想光着屁股睡。

    蒋小二和蒋小三虽是汉子,同着沈鸟鸟不一样,但三个小家伙都还小,还不用防,蒋小一便由着他了。

    村里人见了,也总说他圆了许多。

    如今沈鸟鸟是圆头圆脑圆肚皮,一张脸又白又胖,仿佛一个大肉包子,声音又软糯糯的,蒋小一疼他疼得紧,这会儿笑起来,脸边荡漾着两个小酒窝:

    “圆了好,不然容易被人看扁了。”

    王哥儿:“……”

    王哥儿看他笑得很开心,眼中皆是明朗的笑意,同以前是大不相同,又不由回头看了一眼。

    白子慕依着柜台,身形修长,一双腿比他命都长,不知道在听三个孩子说什么,微微垂着眼眸,认真倾听着。

    王哥儿觉得白子慕这人,看着像是不太好相处的,他眉眼桀骜不羁,眼眸太过深邃,一双眼睛勾人又凌厉,看向人时,总是带着股桀骜不驯,且气质矜贵,极具攻击性。

    可方才见了蒋小一,白子慕注视着他的时候,眼神当真是温柔得不可思议。

    王哥儿都看得有些羡慕。

    今儿不是赶集日,加上冷,街上人也不算得多,街边就零零散散摆着几个小摊子,都是镇上人家摆的,村里人只赶集日才会出摊。

    买了盐,割了肉,两人又到处的逛了一圈。

    王哥儿快两年都没来赶集了,以前是怀着的时候不好来,家婆看得严,就指望他给家里生个带把的,赶集日是人挤人,乱得很,他家婆怕人冲撞到他,便说等着孩子生了再来,有啥子想买的,同他们说就行了。加上他自个也忙,后头生了孩子,他更是没时间来了。

    这会儿即使不算得热闹,但王哥儿也看得目不转睛。

    孩子突然哼哼叫了两下,大概是布带绑久了,感觉不舒服。王哥儿寻了个地方,把他解了下来,转而抱进怀里。

    蒋小一帮忙把布带卷了,放进了王哥儿带着的背篓里。

    王哥儿的孩子才几个月大,但人如其名,长得有些虎头虎脑的,还白白嫩嫩,他大抵是没怎么见过蒋小一,这会儿见了他,两只黑黝黝的眼睛,先是瞅了他几下,然后就一直盯着他的肚子看。

    蒋小一见他模样可爱,忍不住轻轻捏了捏他的脸,小虎也没哭,还踢蹬起两只小脚丫,咿呀咿呀的叫。

    王哥儿见蒋小一似乎挺喜欢,便把孩子递过去:“要不要抱抱?”

    他也就是客气的这么一说,毕竟自己孩子自己懂,家里就一个孙子,不说村长和村长婆娘,就是王哥儿上头两个大哥大嫂,那也是宠小虎的。

    先头说小,就不给往外头抱,后头又说冷,因此小虎几个月了,都没咋的被抱出来,今儿要不是想给他买鞋子,怕孩子没带来,不试试,买回去了不合适,家里人怕是都不愿他把孩子带出来。

    不咋的出门,因此小虎有些怕人,不乐意外头人抱他。

    谁知这会儿小虎竟然没直接扭头埋他怀里,反而还朝蒋小一伸出了手。

    蒋小一抱住他,他立马的笑呵呵。

    王哥儿都看愣了:“这小子竟是不怕你。”

    “怕我干什么?”蒋小一颠了小虎两下,又捏了捏他的小脸蛋。

    王哥儿看他是真的喜欢孩子,目光也不由往下移,最后停在他肚子上。

    这会儿自是看不出什么来,毕竟蒋小一成婚也没多久。

    还没到布庄,王哥儿突然道:“昨天晚上我去摘菜,你猜我见到了谁。”

    蒋小一眨了眨眼,村里几百号人,他哪里晓得王哥儿见了谁:“见着谁了?”

    王哥儿回道:“孙家的娟子。”

    “她又回来了?”蒋小一都有点吃惊。

    上次他成婚那会儿,刚见着娟子,如今过去才多久啊,竟是又回来了?

    虽说两村离得近,但回娘家这么频繁,多少是不太好,一是别人会说闲,二便是有些家婆也不喜。

    毕竟回娘家,空着手不像话,可若是次次都带了礼,那再大的家底都不够造,而且也耽误活儿。

    王哥儿下意识放低了声:“我原先也不晓得他回来干啥子,还纳闷呢,前儿晚上吃饭才听我婆婆说,她回来是想让她娘帮她找药。”

    “啊?”蒋小一听不太懂:“娟子生病了?但我也没听说人说过,孙老婆子会看病啊!”

    村里一些上了年纪的,有些会看点病,其实说会看,那都是抬举,其实就是活得久了,晓得的事儿多了些罢了。

    像着先头蒋父受了寒,自个去挖了草药吃,那草药就是堂奶奶教蒋父认的。

    但也就认得这么一种,因此勉强称得上会看。

    王哥儿摆摆手:“不是生病。”

    “那为什么吃药啊?”姜大夫说是药三分毒,无缘无故的吃啥药?蒋小一话刚落,立马的反应过来了,微微瞪大了眼,吃惊不已道:“她是想吃那种药?”

    王哥儿点点头:“可不是,毕竟嫁过去都快大半年了,肚子依旧没动静,想来应该是急了。”

    这十六七/八的姑娘,要是先头在家里养的好,没亏着身子,那嫁了人后,是很容易就能怀上的。

    英子当初就是嫁人不久,才第二个月,听说葵水就没来了。

    因着这事儿,孙老婆子天天的在村里说她闺女肚子咋的咋的争气。

    当初刘家之所以娶了娟子,还不是觉得她姐英子能生,而娟子屁股又比得英子大,模样也更好,身子更为丰腴,刘老婆子就想着她大概也是个好生养的,还又白又俏,十里八乡出了名,以后生的娃儿怕是也好,于是这才请了媒婆上孙家门。

    可结果倒好,如今几个月过去了,娟子肚子还是没动静,刘老婆子脸色就不好看了。

    要是换旁的姑娘,那都没事儿,毕竟大多数人半年,一年,两三年才怀上的也不是没有。

    但孙老婆子之前见天的吹,说她家两个姑娘,怎么怎么好,又怎么怎么能生。

    说得多了,结果怀不上,刘老婆子便觉受骗了,因此可不得恼火,有时说话便有些阴阳怪气,说什么是不是不下蛋的母鸡,那可就白瞎了她那五两银子了,老天保佑啊!可别让他家老大断子绝孙。

    她说的难听,娟子听了心头不好受,但也不敢明目张胆的同刘氏干。

    刘虎子一心向着老娘,也不偏袒她,她是受了委屈也只能咬牙往肚子里咽,久了,就觉得这种实在是难熬,便想着,是不是生了孩子,刘氏对她就能好一些了?

    可偏偏的,一直怀不上,娟子想起她姐刚出嫁那会儿,不久就能怀上了,她们同个娘生的……

    她觉得是不是自个身子出了啥问题,不然咋的这么久没动静,上次回来,就是想让孙老婆子想想法子。

    “月中那会儿,我就听说孙家的到处去抓□□,我还纳闷儿,抓这□□干啥子,卖又不值钱,吃又不能吃,前儿我大嫂才同我说了,这孙老婆子不晓得去哪里打听的药方子,说□□晒干了,再跟着牛毛还有鸭舌,蚂蚁还有那啥……记不清了,反正要好些东西,说是放猪肚里煮,吃了立马的就能怀上。”王哥儿眉头微微拧着:

    “这药方子,也不晓得灵不灵。”

    第112章 第 112 章

    □□是一种具有较高药用价值的动物, 其皮和内脏含有毒素,而肉部分无毒。

    但这村里人不晓得,以前连年征战, 税收得厉害,有些人家里穷得很了,也会抓了□□吃。

    有些人吃死, 有些却是没事儿。

    大家不晓得为啥子, 但却是再没有人敢去抓这玩意儿吃了。

    这又是□□,又是牛毛的, 这土偏方,也不晓得是不是真的灵。

    蒋小一看着他, 见他似乎有些心动,立马道:“你可别乱来, 我听我大姐说, 她婆家那边, 就有个妇人,说也是成婚好些年了没孩子, 听了人的话, 找了药方子吃,结果吃死了。”

    王哥儿闻言打了个激灵,心里打的小九九顷刻之间散了个干净:“真的?”

    “我还能骗你不成?”蒋小一严肃道:“不信你回去问我伯娘,而且也不止这么一件,七里屯那边不也有人是这么死的么。”

    这偏方,到底不是正经药, 都是大家自个瞎琢磨出来的东西, 吃死人,并不稀奇。

    蒋小一觉得娟子实在是太急了些, 这才嫁过去多久,就想着吃药了。

    寻这种偏方吃的,大多都是成婚好些年没有动静,也找大夫看过了,还是生不出来的,才会走这一步。

    王哥儿这才想起来,难怪前阵子他二嫂说她娘家那边,说是谁谁谁,吃了一方子,就生了个小汉子,她说想回去问问,话都没说完,就被他婆婆骂了一顿,说她活腻了就去。

    王哥儿当时没听懂,还以为他婆婆是觉得他二嫂吃了这药儿,传出去了,以为是他婆婆嫌他二嫂生的都是闺女,才逼着她吃的。

    如今想来,他婆婆应该是怕二嫂吃出毛病来。

    怀里的娃儿沉甸甸,抱久了胳膊都有些麻,蒋小一摸了小虎一下,才道:“你都有小虎了,咋还想吃那玩意儿?”

    王哥儿叹了声,虽是有了一个,但终归是少,村里人,那是能生就生,讲究的是多子多福。

    谁家汉子少了,最是容易受欺负,而且地里的活儿,没有汉子,也难办。

    他成婚好几年才有这么一个,如今年纪也上来了,要是想再要一个,也不晓得还能不能生得出来。

    蒋小一听他这么一说,心里也难受了。

    王哥儿就比他大一点,可他已经有个孩子了,如此,竟还忧愁这个,他呢?

    如今连个毛都没有,要愁也该是他愁。

    他要是有,不说多,只一个他都要高兴死了。

    王哥儿看他脸色不对劲,也晓得他在想什么,毕竟都是哥儿,烦心事也就那么几件。

    蒋小一怕是急了。

    特别是村里人总说白子慕好像特别喜欢孩子。

    这话不是吹。

    王哥儿也不是听风就是雨的人,他是真的觉得白子慕对蒋小二几个娃子特别好。

    之前刚落大雪时,蒋小二,蒋小三和沈鸟鸟去南山脚那边捡树枝,捡了两大捆,三个小家伙拿草藤绑的时候,是用力到龇牙咧嘴,沈鸟鸟还蹦了两个屁,后头依旧是没绑得。

    他去割牛车的时候见着了,便上去帮忙,那一捆起码七/八十斤不止。

    他便问了一嘴,这么重,他们咋的搬回去。

    “叫哥夫来就行了。”

    “对,王哥哥,我们的哥夫可厉害厉害了,能拿得动。”

    “小弟,弟弟,你们回家喊哥夫!”

    帮他们绑好了,三个小家伙同他说了谢谢,然后蒋小三和沈鸟鸟立马的飞奔回家,没一会儿还真就牵着白子慕来了。

    白子慕那会儿看着好像是不太高兴,嘀嘀咕咕说他好不容易歇一天,你们竟然这么不懂事,还喊他来挑柴火,你们两个小兔崽子。

    嘴上嘟嘟囔囔,好像不情不愿,可却还是来了。

    后头要挑柴火时,蒋小三和蒋小二看见旁边树上有几个枣梨,还喊了白子慕,然后指着树上的枣梨说想吃。

    那枣梨长在树顶上,有点像野生板栗,但没有刺,剥了外头的壳,里面的果肉就能直接吃了,味道有点像野梨,清甜清甜的。

    村里的孩子平日没什么零嘴,多是爱跑山里来寻些吃的,像草莓,桑葚啥的,不过这些玩意儿冬季没有。

    这枣梨一般都是十二月份开始成熟,不过因着树太高了,也不好爬,下头离地面三米左右的距离,没有分叉的树枝,像电线杆一样,笔直又滑溜溜,爬都爬不上去,寻常大家想摘,都是拿了竹竿来拍打。

    树顶上那几个,太远太高,村里人打不到,这才剩下了,蒋小三眼尖,见着了立马吸溜了一下口水,拉着白子慕的手,奶呼呼的哀求说:“哥夫,小三想吃。”

    白子慕当时插着腰,说:“不,你不想吃。”

    蒋小三咬着小食指:“没有不想吃呀,小三想吃的。”

    蒋小二举起手来:“小二也想呢!”

    沈鸟鸟没吃过那玩意儿,还悄咪咪的问蒋小二那个东西好吃吗?

    蒋小二说好吃啊!以前大哥和父亲经常给他们摘,甜甜的呢!

    那时候他们唯一能吃的小零嘴,就是蒋父和蒋小一从山里带回来的各种野果子了。

    甜甜的!!!

    沈鸟鸟一听,立马也跟着求起来。

    “那么高,吃个屁股吃,回家回家。”白子慕说完了,作势要挑柴火回家,蒋小三和沈鸟鸟立刻去抱他的腿,奶呼呼喊他:“哥夫,求求你,摘给我们吃哦。”

    白子慕‘啧’了一声,给了他们每人屁股一巴掌,说他们事儿多,然后朝树上看了看,像是在估算着能不能摘到,看了片刻后,他往后退,然后助跑了两步,一个箭步立马的就蹿到了树上,去给他们摘了。

    蒋小二、蒋小三和沈鸟鸟在树底下喊丫丫,又蹦又跳的:“哇,哥夫好生猛哦,哥夫爬高高了。”

    “哥夫厉不厉害?”

    “厉害厉害。”

    “牛不牛逼?”

    “牛逼坏了。”

    树上还有点雪花子,白子慕摘了枣梨,又像突然发病了一样,疯狂的的摇晃树枝,那雪花如雨下,三个小家伙被淋了一身,有的落到脖子里,冷得他们立马打哆嗦,然后大喊大叫。

    一下说好好玩,一下又说哥夫坏蛋,等下拿大力金刚腿踹你。

    “谁敢动我?回去了我把他吊茅房里。”

    “怎么这样啊!哥夫大坏蛋,我们要召唤大哥来收拾你。”

    四个人,是吵吵闹闹的,整个村的人站一起,怕是都没他们那么能吵。

    蒋小一怕三个小家伙捡的柴火多,白子慕虽是力气大,但太大捆了也不好拿,就想着来看看,用不用帮忙。

    枣梨一共摘了八个,先头蒋小三只见了五个,后头爬到上头,白子慕发现还有三个被叶子掩盖住了。

    蒋小一也喜欢吃这玩意儿,蒋小二还想着留几个回家给他,这会儿见他来了,立马扑到他怀里,献宝一样,两手捧着递给蒋小一:“大哥,哥夫给我们摘枣梨了,大哥吃。”

    沈鸟鸟和蒋小三也围了过来,囔着要蒋小一吃,蒋小一拿了一个,发现掰不动,直接递给了白子慕。

    “夫君,帮我。”

    这枣梨外头的壳子硬得很,果肉却有点像无花果,成熟的时候,壳子会裂开一条缝,因此最容易招些小虫子。

    这玩意儿大概是大周特意的东西,白子慕之前都没见过,枣梨再硬,都没他手硬,他夫郎想吃,这会儿正直勾勾的看着,别说什么枣梨了,就是个石头他都得想了法子给劈开。

    用力一掰开后,他递了一半蒋小一,蒋小一立马闭上眼睛吃了起来。

    枣梨甜滋滋的,他扬着嘴角,一脸满足,像泡蜜罐子里了一样。

    白子慕以为有什么讲究,把另一半也递给他后,才颇为好奇道:“……你闭眼睛干什么?这果子难道吃的时候得闭上眼睛?”

    蒋小一说得相当认真:“这种果子里头容易有虫子,吃的时候闭上眼睛,就能放心的吃了。”

    白子慕:“……”

    白子慕直接噎了一下。

    这什么操作啊?但……听起来还真有那么几分道理在里头。

    蒋小二和蒋小三是见惯不怪,可沈鸟鸟似乎觉得这话相当的有道理,还仰着头,一脸崇拜:“哇,大哥,你好聪明了。”

    蒋小一笑着,摸摸他的脑袋:“也就一般般。”

    白子慕:“……”

    白子慕见他朝自己看过来,一脸期待,大眼睛又晶晶亮,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他嘴巴动了动,做了大半天的心理建设,才道:“我夫郎脑子就是激灵。”

    蒋小一锤了他一下,一脸傲娇。

    白子慕抹了把脸,见他这模样实在是稀罕,没忍住,亲了他一口,见他又更美了,是想笑又有点想哭。

    夫郎好哄,以后要是犯了事儿,他就不用怕了。

    可夫郎脑子不太好,他就有点笑不出来了。

    他有时觉得蒋小一挺聪明,脑子激灵得很,差点都快赶上他自个儿了,可有时又觉他傻不愣登,跟蒋小三有得一拼,但……还真是怪有意思的。

    蒋小三见蒋小一吃了,也举着果子让白子慕帮他们开。

    王哥儿那会儿就在一侧山腰上割草,离得不算远,不晓得为啥,白子慕只是给蒋小二他们几个小家伙摘个果子,可他就是觉得白子慕很疼这三个孩子。

    之前他就常听村里人说蒋家那哥婿对蒋家那三个娃子当真是没得说,天天的给他们买肉吃,还带他们去上工。

    但王哥儿觉得,不是说能给孩子买肉吃就是疼孩子,若是心善,或是见着他们可怜,或看在蒋小一的面子上,也能给他们花银子买肉吃。

    但那不是疼。

    就像着张屠夫家那两个女婿,往年初二陪媳妇回张家,王哥儿就见他们东西是大包小包的带,那给张大宝买的东西也不少,又是鞋子又是糖的。

    他路过张家外头,还见那两女婿在张屠夫跟前,一个劲儿的夸张大宝,说这孩子长得好真实好,结实得紧,他们瞧着就打心里喜欢,走的时候还说让张大宝以后经常上他们家去玩。

    可话说的好听,出了张家门,张屠夫和张氏不在跟前,那两汉子要是碰上了张大宝,那是招呼都不打一声。

    王哥儿见了好几次,就晓得了,每次买那鞋子啊糖啊啥的,其实也就是做做面子,尽个礼数,这两,不是真的疼张大宝。

    可见了白子慕和三个孩子相处时的模样,他突然觉得,好像只要蒋小二他们三个小森*晚*整*理家伙说想要,不管啥,白子慕都会想了法子给他们弄来。

    即使嘴上说的不情不愿,可孩子说想,他立马的就给孩子去拿了。

    村里人就是疼自个亲儿子,估计也就这么个疼法了。

    大家总猜不透,白子慕和蒋小一咋的那么疼底下这几个小舅子,如今蒋家那三个娃子,说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都不为过。天天的吃肉还不算,一人还好几件袄子,这棉袄不便宜,一件都得几百文的往上走。

    蒋小一以前没成家,疼弟弟,那大家尚且还能理解,但如今成家了,虽说是做了生意,赚了些,但银子却是没藏着掖着,给孩子买这买那,银子全花几个孩子身上,大家就不理解了。

    怎么不偷偷留些?以后自个有孩子了咋的整?不能光顾着弟弟,白小子也是,不晓得到底咋想的。

    大家不懂,但王哥儿大抵晓得为什么。

    先头他路上碰到蒋小二,见蒋小二手上夸着个小篮子,像村里妇人要去摘菜似的,走得慢吞吞,觉得有些好笑,正巧他要去地里摘菜,要经过村尾那边,便抱着蒋小二回去,见他小手里捏着个野梨,还笑着问他:“梨果子哪儿来的?”

    小山村没人种梨树,但山里有一些,村里孩子多,嘴也馋,每次都等不到野梨成熟,就成群结队跑山里找,然后摘了吃,而且那时候,野梨也差不多过季了,山里已经没什么野梨了。

    蒋小二奶呼呼的道:“是叔公给小二的。”

    叔公去砍柴,见树上还有一个,大概是先头树叶遮挡了,没人发现,遗漏了下来,便拿棍子打了下来,路上看见蒋小二,疼他,就给他了。

    蒋小二应该是刚从大房那边同堂奶奶学针线活儿回来,篮子里放着把剪刀,还有一些线,和两块小旧布,布上头的针线缝得歪歪扭扭,篮子虽是小,但只装这么些东西是没装满的,野梨也可以放里头,但他硬是要抓手里,想来是宝贝得紧。

    王哥儿笑起来:“那你怎么不吃呀?”

    蒋小二想都不想,直接道:“要留给大哥也。”

    “那不给你父亲吗?”王哥儿有意逗他:“只有一个,你确定要给大哥?那你父亲呢?怎么办?”

    蒋小二闻言,顿时愁苦起来,挠挠头,最后还是说,想给大哥,大哥爱吃甜甜。

    一个梨,其实没什么大不了,但对穷人家来讲,一阵一线,甚至只一口吃食,不管是买来的,还是地里寻的,只要能吃,那都是稀罕物。

    他自己没有吃,家里还有蒋父,还有蒋小一和蒋小三三个,但他却想留着给蒋小一。

    为啥?

    不用问,王哥儿都晓得,因为他最爱的就是蒋小一,因此才有点吃,就先念着他,连着自己都舍不得吃。

    王哥儿又问他,跟奶奶学针线活儿,辛苦吗?

    蒋小二说不辛苦啊!

    王哥儿捏着他瘦巴巴的小脸儿:“我们小二不怕人笑话吗?”

    蒋小二眨巴着黑黝黝的圆眼睛:“笑话什么呀?”

    “针线活都是姑娘、哥儿才学的东西,小二可是个小汉子呢!”王哥儿说。

    “小汉子也能学的,小二都学会了呢!上次大哥衣裳坏了,还是小二给他缝的。”蒋小二严肃着小脸儿:

    “小二不怕人家笑,大哥不会缝衣裳,小二会了,就能帮大哥了,小二能帮忙,大哥就不用累累,谁笑话小二,小二就叫弟弟去收拾他,王哥哥,我告诉你,我弟弟可厉害了,这么大的柴火,他都能抱起来。”

    说着他看着手里的梨,眉头微拧:“弟弟天天要捡菜货,还要照顾菜地,弟弟也辛苦,我回去让大哥分一口给弟弟吃,还有父亲,父亲也累累的,也分一口,剩下的,就都给大哥吃。”

    王哥儿听了,心里是又酸又涩。

    他大嫂那两个闺女,小的那个比蒋小二还要大一岁,但针线活儿就不爱学,寻常学了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就囔着说累,不要学了。

    但针线活儿做起来就动动手,压根不用花啥子力气,哪里会累,不过是因为孩子小,好动好玩,坐不住罢了。

    他大嫂是说来说去,她都不愿学,后头他大嫂便说了,不学咋的嫁人?要是以后被你当家的汉子嫌了,你可别怨娘。

    如此这般说,她才愿意耐着性子去学了。

    但她之所以愿意学,是为着自己,同蒋小二不一样,蒋小二是想着帮蒋小一分担些活儿。

    王哥明知故问,问他最爱谁,蒋小二还小,不懂事儿,说最爱大哥,也爱父亲也爱弟弟,都爱。

    他是一记事起,总陪在他身边,照顾着他的,就是蒋小一。

    蒋小一于他而言,是大哥,是父亲,也是爹爹般的存在。

    所以他最爱大哥。

    蒋小一平日有点啥,都会留回家给两个弟弟。

    老人总言:我们爱孩子的样子,就是孩子爱我们的样子。

    后头蒋小二是但凡有口吃的,都会想着蒋小一。

    而蒋小三呢?平日也最护着蒋小一,只要他一听见大家说蒋小一的不是,他是立马的就冲过去,谁说打谁,小小个的,是丝毫不怕被揍。又天天的去捡柴火,为啥子?难道小孩就不晓得累?还不是想着替蒋小一做些活儿。

    虽说是弟弟,但这和儿子有什么区别?

    就是亲生的儿子,怕是都不能‘孝顺’、懂事到这个地步。

    村里的小汉子,谁能像着他两这般?平日说两句,都还要顶嘴,蒋小二和蒋小三懂事得跟闺女哥儿似的,先头是开口闭口就是我大哥,如今大哥也说,哥夫也说,如此也不怪得蒋小一和白子慕宠他们。

    孩子懂事,白子慕才宠,并不是说是个孩子他都宠,不然先头张大宝咋的被他打了?

    村里人没想那么多,只说白子慕喜欢孩子,蒋小一听多了,怕是压力大。

    王哥儿从记忆中抽回心神,见蒋小一脸色有些愁苦,宽慰道:

    “我虽是好几年才怀上,但也不是说咱哥儿个个都如此,你没见着黄家那夫郎,进门不过两年,就怀上了。你好好养身子,没准的过个几年也就能有了。”

    他到底是不太会宽慰人,话赶话,嘴一秃噜,又道:

    “你要是怀上了,你家那个指不定有多高兴。”

    蒋小一抿了抿嘴没说话。

    高兴多是没有,想死的心到是会有。

    第113章 第 113 章

    蒋小一先头晚上总缠着白子慕做, 后头白子慕见他屁股痛,又听他说菊花辣,便说都这样了, 你还缠着我要,你到底怎么回事儿啊!这么拼命的,你不心疼自己的屁股, 我却是心疼的。

    蒋小一便同他说了, 他年纪大了,不努力努力, 怎么要孩子。

    白子慕听完了,抹了把脸, 又狠狠的拍了一下他的屁股,才道:

    “你这是想要孩子还是想要我的命?家里三个都够我头疼的了, 我如今是天天得勒紧了裤腰带, 一摸鱼我就浑身不得劲, 总想我身后还有三张嘴等着我吃饭,我一这么想, 我是歇都不敢歇, 就怕一不干活儿了,家里就得断粮,要是再来一个,那是要你夫君我的命啊!你乖,我们先不要!我们先恩恩爱爱几年先。”

    蒋小一缩到他怀里,搂着他劲瘦的腰身:“可是现在不要, 以后我年纪大了, 不好生,你再想要, 我该怎么办?找母猪给你生啊?”

    “啊你这人,怎么这么说话呢!我又不是真的禽兽到连母猪都不放过,你就是瞎操心,有我这么个大猛男在,你还怕你生不了?到时我夜夜耕耘,别说一个,一个足球队都生得。”白子慕说得牛逼哄哄。

    蒋小一想想也是。

    而且如今家里确实是忙,蒋小二三个小家伙,一个病弱,一个傻,另一个虽是不傻也没病,但还小,都离不开人。

    晚上都还得要他帮忙洗屁股,光是三个小屁股,都让他忙得够呛,从热水到给他们全洗完,都得去大半个时辰。

    如此还不算得完,洗好了,还得挨个的帮他们擦头发,有时蒋父不忙,还能帮着他分担一些,给他们擦完头发,还得洗衣裳,前前后后忙完了,得快一个多时辰。

    这会儿要是真有了,四个孩子,他怕是啥活儿都不用干了,天天给他们洗屁股,都够他忙得脚不沾地了。

    可是,不管咋的说,要是能有一个孩子,那也是好事儿。

    要是实在没有,他还有两弟弟,也可以给他和夫君养老。

    大家总说旁人的孩子,不管咋的样,都比不得自个肚子里出来的,蒋小一是地道的古人,在村里活了二十年,也没读过什么书,他先头偶尔的也会这么想,也怕真没个孩子,以后他和白子慕老了,身边没个人,搁床上烂死了都没人发现。

    可每当看见蒋小二和蒋小三眉眼弯弯的,仰着头叫他大哥,要喂他吃东西时的孝顺样,他便觉得其实亲不亲生的,都无所谓。

    再且,孩子这事儿,多是顺其自,该来的时候就来,他烦他愁,也是半点用都没有,愁多了还吃不下饭,那可真是不得行。

    白子慕看他想开,不夜夜喊他交粮,也是暗暗松了一口气。

    他确实是还没打算要孩子。

    蒋小二三个小家伙那么听话,又乖巧又懂事,虽然隔三差五的会惹他生气,但怎么说,这都是他的小舅子,平日也是有点啥都念着他和蒋小一,孝顺得很,不养他又舍不得。

    况且他出山后,在社会混了十来年,那是亲生孩子拔掉父亲氧气管的事,又或者家财万贯,却把父母送养老院的事儿,他是见得多了去了,思想没那么封建。

    他也不觉得养儿就能防老,靠谁都不如靠自己,他和蒋小一要是真到了走不动的时候,叫人帮忙挖个坑,自个拉着他往里头一趟,也就完事儿了。

    孩子于他而已,还真没有那么重要,可有可无,蒋小二几个懂事,因此他疼他们,就总想给他们最好的,但三张嘴,养起来真是要命,白子慕觉得只这么三个,他都够呛了,半点都不敢再想旁的。

    蒋小一和白子慕因着这么想,晚上就没闹得那么厉害了,有时累,更是只亲亲抱抱两下就睡了,可他们不晓得,就是因着这一想法,让他们大儿子刚一出生就遭了殃,蒋父也差点去了阎王殿。

    ……

    等蒋小一和王哥儿一走,白子慕便带着三个小家伙进屋里玩去了,季老先生不晓得他们在屋里玩什么,反正他就听见那三个小家伙喊丫丫的,一直在笑,那笑声清脆响亮,他在外头都听得一清二楚。

    正打着算盘呢,邹掌柜从门口进来了,看见福来客栈里头坐满了人,小二端着菜来来往往的,忙得脚不沾地,他是脸沉如墨,心里酸溜溜。

    季老先生一看见他脸色也不太好看,不晓得人来干什么,但总归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

    他晓得自己几斤几两,同人打算盘三个邹掌柜怕是都不是他的对手,但打嘴仗……

    怕自己招架不住,他赶忙招了招手,让阿瓜去把白子慕喊出来。

    邹掌柜旁若无人的走到柜台边,左右看了眼,眉头微蹙:“你们白掌柜呢?怎么,晓得老夫要来,躲起来了?”

    先头白子慕去云来客栈吃饭,两人闹了点矛盾,邹掌柜后来打探了一番,才晓得白子慕是福来客栈的掌柜。

    白子慕和楼宇杰认识,要是先头,他自个定是不会来招惹白子慕,但如今却是不一样了。

    反正沈、赵两家已经闹开了,白子慕替赵家做事,那么便是站在了他们的对立面,注定是要得罪了的。

    白子慕一出来,恰巧的听他见这么说,只一瞬间,神情就变了。

    怕??

    他清明宗小太子,连鬼都不怕,还会怕这老匹夫?

    真真是笑话。

    沈鸟鸟和蒋小二、蒋小三也明显还记得邹掌柜,刚也不知道在屋里同白子慕玩了什么,这会头发乱糟糟,还衣衫不整,严肃着一张小脸,目光灼灼的看着邹掌柜。

    邹掌柜此番来,也不为旁的事儿,就是‘劝’白子慕,悬崖勒马,不要再妄想同他们云来客栈做对了。

    白子慕摆摆手:“那估计是不行。”

    邹掌柜眯起双眼,晓得这人是赵家外聘的,并非是赵家人,又想以利而诱之:

    “白掌柜,真的不再考虑考虑吗?万事好商量啊!西街那糕点铺,也是我东家开的,白掌柜应当晓得人择良友而交,禽择良木而栖,你要是来,老夫可推荐你去那边当掌柜,一个月这个数,怎么样?”他举起七根手指头。

    季老先生气得脸都白了,这邹老货当着他的面就敢公然挖人,这简直是不把他放眼里。

    但这都不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是……

    他立马想支开白子慕:“白小子,你去后院帮我倒些热水来。”

    这人上工不积极,可领工钱的时候,却是积极得过分,刚发工钱,就立马又惦记起下个月的工钱了,季老先生晓得他是个爱财的,看着又有点不着调,就怕他真应了。

    这诱惑,说实话,实在是有亿点点大,白子慕确实是有些心动。

    现在他两袖空空,身后头还有几张嘴,小鸟似的,嗷嗷待哺,面对诱惑,他已经很难再做到像以前一样无动于衷,视金钱如粪土了。

    他如今就是个俗人。

    但……不能去啊!

    他可是个有职业操守的小伙子,再说了,这会儿三个小舅子又还在这里,他要是应了,那像什么样子。

    他要以身作则。

    而且,这节骨眼他要是走了,还到沈家铺子里去干活,那多多少少都有点对不住赵云澜,毕竟当初要不是赵云澜肯给他机会,他可找不着这么个金饭碗。

    都说无奸不商,可赵家做生意却是做的实在,粮铺时常的开仓济民不说,就是那济世堂,问诊抓药啥的,那都是同着旁的医馆便宜。

    因此赵家铺子虽是开的多,但都是谋的小利。

    有良心的老板,他才能跟着混,跟沈家,估计是不得行,毕竟他一身正气,怕是会和沈家相冲。

    白子慕什么底,早前邹掌柜都已经打探清楚了。

    村里的上门婿,家里还有一大帮子小舅子要养活,病的病傻的傻,要养这么两,那银子定是要少不了,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但凡他脑子清醒,都不会拒绝。

    邹掌柜只觉稳操胜券,心头一松,刚想笑,就见白子慕摇了摇头:

    “七两银子就想收买我?我当我什么人?老子才不会干这种朝秦暮楚的事儿呢!”

    邹掌柜脸上笑容一僵,怔了好一会儿后,才皮笑肉不笑道:“小子,你可是想清楚了?”

    白子慕依着柜台,交叠着大长腿,混不吝道:“想清楚了啊!”

    邹掌柜脸色阴沉:“那你这是要执意同我云来客栈做对了?你可知我云来客栈是谁开的?”

    白子慕冷哼了一声,无所谓的道:“不就沈家,瞧你这嘚瑟的样。”

    “你既是知道,还敢与我沈家做对?就不怕我们沈家不会放过你吗?”他说得恶狠狠,威胁之意实在明显。

    白子慕眉头立时蹙了起来:“沈家很了不起吗?是不是你们主奴一帮子人脑子都有问题,所以就以为很了不起,可以为所欲为了,因此才跑到我的地盘上来吓唬我?”

    邹掌柜气得脸红脖子歪:“……你好胆,竟敢这么羞辱我东家,就不怕我同东家的说了让你再也混不下去了吗?”

    蒋小二几个小家伙见白子慕不高兴,他们立马的也不高兴了。

    他们脑子虽然简单,没有什么弯弯绕绕,但也不是傻得冒烟,哪里不知道这老头子想欺负他们的哥夫。

    这怎么能行!!

    这人让哥夫生气了,那就是坏人,他们讨厌坏人。

    他们得保护哥夫,替天行道。

    白子慕个头高,又会来事,几个小家伙总觉得在他身边,就有无上的安全感,因此即使这会儿邹掌柜脸色阴沉得吓人,他们也没在怕的。

    “哎呦喂,好害怕哦。”蒋小二突然一拍小腿儿喊了起来。

    蒋小三紧随其后,围着邹掌柜转圈圈,还拍着小手儿笑道:“太害怕了,太害怕了。”

    沈鸟鸟抱住白子慕的腿,笑得两只眼睛都眯了起来:

    “简直害怕死个人了,哥夫,太恐怖了,这什么沈家,怎么那么厉害去呀,鸟鸟要害怕死了,哥夫,你快点抱鸟鸟,鸟鸟害怕多多了。”

    说怕,可三个小家伙却是笑嘻嘻的,季老先生看见他们这样搞怪,也想笑了。

    邹掌柜额角青筋直跳,脸直接黑成了木碳,他哪里看不出来这三个小家伙是故意在嘲讽他。

    他是气得咬牙切齿,又问白子慕,既是晓得他云来客栈是沈家的,那晓不晓得沈家表亲傅家傅公子,乃是秀才郎?娶的夫人还是知州大人家的,不怕他们沈家,那么连着知州大人也不怕吗?

    此番问话,便是想搬了靠山出来,仗势欺人了。

    白子慕目光也暗了下来,看着邹掌柜:

    “老头,当着我的面,你还敢说话那么冲,还敢仗势欺人,怎么,是怕活不到明天了吗?我告诉你,老子我不是被吓大的,你沈家这么能耐,怎么不直接上天?还有,别对着我大呼小叫,我从小就怕狗。”

    “你……你……”都已经把知州搬出来了,对方竟然还是这么个态度,邹掌柜脸上像被人无端的扇了一巴掌,都不敢置信:“好好好,你给老夫等着。”

    他说罢袖子一甩,就要转身走,白子慕嗤笑了一声,似淡然,又好似嘲讽的道:

    “老婊砸,放马过来,谁怕谁孙子,快点滚,不然吃你爷爷一板凳。”

    季老先生再也忍不住,直接笑出了声。

    邹掌柜:“……”

    邹掌柜脸色难看得紧,蒋小二几个,同着白子慕学了一阵子,那还是学到了些东西的。

    这会儿不知道从哪里捡了几根小木条,还跑在邹掌柜身后,一边拿着小木条,一下一下的往地上打,一边狗仗人势、狗仗人势的乱喊乱叫。

    邹掌柜气得额头突突突的直跳,直想给他们每人来上一脚,让三个小家伙尝尝什么叫人心险恶,可见白子慕正目光如炬的盯着他,手上不知道啥时候还多了一把大刀,正被他夹在两指间,转着圈玩。

    邹掌柜觉得他这是在震慑自己。

    想到上次这三个破娃子就被人坑了三文钱,这人便硬生生的撵了人三条街,这会儿他要是敢动这三个娃子一根汗毛,那么今儿怕是就得被人抬着从福来客栈出去了。

    先头他听好些客人说,福来客栈的白掌柜,他那三个小舅子当真是生的好,那对双生子,脸上还两个酒窝,笑起来,当真是灿烂得紧,那小哥儿也是白白胖胖,三个娃子瞧着真是老大可爱了。

    这哪里可爱??

    他怎么就没看出来?这明明是可恶得很,还可爱。

    邹掌柜虽是憋了一肚子气,但他是啥也不敢做,啥也不敢说,吱都不敢吱一声,黑沉个脸走了。感觉今儿就不该走这么一遭。

    第114章 第 114 章

    回了客栈, 小二见邹掌柜面色不虞,几乎黑得跟用了几十年没刮过的锅底似的,就晓得挖人这一事儿恐怕是行不通了。

    沈家势大, 有些人不愿得罪沈家,听说旁边几个镇上,赵家开的那些个铺子, 里头好些人都已经辞工走了。

    福来客栈的烤鱼, 还有那什么云焖鸡,听说都是那白掌柜来了之后才琢磨出来的。

    要是把人挖过来, 福来客栈没了人,又没了招牌菜, 那么还能拿什么跟他们云来客栈抗衡?

    邹掌柜打的什么主意,小二是晓得的。

    但这会儿人挖不过来, 那咋的办?

    邹掌柜想到方才受的气, 一拳重重砸在柜台上, 目眦欲裂道:“咱再降。”

    小二急声道:“掌柜,再降价咱就真的不赚银子了。”

    毕竟这烤鱼, 油和盐得放的多, 这两玩意儿贵得很。

    “怕什么。”邹掌柜先头不想行此下策,可这会儿不降还咋的整?

    没客人,他们也是天天的亏,虽然客栈是他们自个的,不用交啥子租,但小二的月例, 以及后厨的师傅, 那工钱却是得算的。

    但是不赚也不要紧,他们资金充沛, 能顶些时日,不怕做那赔钱的买卖。

    福来客栈做的烤鱼,那般香,想来是放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要是他们敢再跟着降,那么他们可就要赔了。

    如今赵家自顾不暇,哪里有多余的银子来支撑福来客栈跟着他们云来客栈斗呢?

    如今就看谁耗得过谁。

    ……

    把人赶走了,三个小家伙看见小二端着烤鱼从他们跟前经过,直径上了二楼,他们眼睛跟着人走,直到那小二不见了,他们才收回视线,伸长脖子咽了一下口水,然后跑到白子慕跟前,说他们饿了,想吃饭。说完了也不等白子慕发话,自发的往后院跑。

    蒋小二和蒋小三同沈鸟鸟不一样,这两娃子以前是村里的,穷惯了,先头白子慕带他们来上工,两个小家伙还怕得很,进了客栈,便扭扭捏捏,花姑娘害羞一样,丝毫不敢乱跑,也不敢乱看。

    不过后头又来了两次,两个小家伙胆子就大了,敢在后院玩了,现在更不用说,在前头,两个小家伙也不怕,只感觉客栈像他们家一样,哪里都敢去。

    白子慕带他们来上工,吃的喝的都是客栈里头的,怕贪小便宜贪得多了,底下的人会在后头论是非,也怕有样学样。

    他自个先起了个开头,到时人学他,他也不好训人,白子慕就不敢再给几个小家伙白吃东西了。

    每次都是安排他们干活儿了,才让他们吃。

    久而久之三个小家伙就习惯了,这会儿跑到后院就开始干活。

    蒋小二蹿进厨房,帮着邵师傅看火,邵师傅摸摸他的头,说火小了。

    “那小二给邵伯伯生大大火。”他立马的往灶台里加了两根柴火,然后又拿过竹筒,往灶台里吹了吹。

    蒋小三则是爬凳子上剁了两下肉,沈鸟鸟洗了两个盘,然后三个小家伙又跑出去找白子慕,举着小手儿给看他。

    一个带着火灰,一个带着油,一个冷冰冰。

    “哥夫,我们干活了。”

    “好。”白子慕很欣慰:“自立自强,没有不劳而获,好样的,说吧!今天要吃什么?”

    蒋小三跳起来:“吃烤鱼,吃烤鱼。”

    “好。”白子慕扭头吩咐阿瓜去后厨让邵师傅做。

    阿瓜进到厨房,发现邵师傅已经在做了。

    其实不用阿瓜跑这么一趟,邵师傅方才见着三个小家伙来,就知道这顿烤鱼是跑不了的了。

    毕竟他们哪回来不是吃了一顿才回去?

    有时是吃了还不算,还要打包带走。要是哪回不蹭一顿,太阳怕是都要打西边出来。

    三个小家伙闻言,赶忙爬上凳子,乖乖巧巧的坐好。

    季老先生看他们这么一顿操作,那真是一言难尽。

    白子慕瞥了他一眼:“季伯,你这什么表情啊?我可没有带小舅子混吃混喝啊!他们都是干了活儿的。”

    “就是啊!”蒋小三大声道:“哥夫都教导过我们了,说干活才能吃饭饭,不能不劳而获,我们都懂事了,才不会吃白食呢。”

    季老先生:“……”

    这算干活吗??

    洗两个盘,剁两下肉,跟闹着玩似的,三个孩子进后院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就出来了,这算什么干活?

    真要做样子,也不知道做像点。

    但季老先生也没多说什么,孩子一来,客栈里是热热闹闹,他还觉得高兴。

    吃就吃呗!多大点事儿。

    白子慕跟着他们一起吃,吃到一半,不由又想到了邹掌柜。

    这邹掌柜,长得就不太像个好人,此人面相凶恶,鼻直口方,眼睛突出,说话尖酸刻薄,这类人,一般心肠极毒。

    白子慕同蒋小二三个小家伙嘱咐,这阵子要是他们跟他来上工,不要乱跑,先搁店里玩,不要出去了,不然到了外头,恐怕会被那老头子欺负了去。

    白子慕语重心长,一脸严肃:“我们男孩子出门在外,要懂得保护好自己,不能让人欺负了,但是要是被欺负了,也不要紧,你们回来告诉……”

    他忍了又忍,实在没忍住:“你们笑什么?”

    他刚话都没说完,蒋小二三个小家伙就捧着碗,捂着小嘴儿笑了起来,笑得花枝乱颤,似乎是听见了什么特别搞笑的话。

    白子慕手都痒了,直想抽他们一顿:“你们笑什么笑啊?我现在正在提醒你们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你们能不能严肃一点,这样很不礼貌。”

    蒋小二笑得小脸蛋儿都红了,还噔噔噔的跑到白子慕旁边,趴到他的腿上,用额头在他大腿上蹭了蹭才道:“哥夫,你不害臊,羞羞。”

    白子慕拍了他小屁股一下,又使劲的揉了揉:“我怎么不害臊了?”

    蒋小二呵呵直笑:“你都一把年纪了,你还说自己是男孩子,真是太搞笑了。”

    “就是啊!”蒋小三攥这筷子道:“小朋友才能说是男孩子。”

    “嗯嗯。”沈鸟鸟猛点头:“三哥哥说的相当对头呢,我们小小,才是男孩子,哥夫你这样的,都已经有夫郎了,是老男人了,不是男孩子,哥夫羞羞,羞羞。”

    蒋小二仰着小脸儿:“哥夫,你都说了,做人,要有自知之明,小二和小弟还有弟弟小小,可我们都有了,哥夫你这么大年纪了,怎么还没有啊?这样可不太好哦!”

    白子慕:“……”

    白子慕忍了忍了,可实在没忍住,敲了他一下:“我哦你的头啊哦!”

    这三小兔崽子,简直是拉巴巴的小魔仙,真是要气死他了。

    之前蒋小一总说他爱打几个孩子,老欺负他们,可这是他爱打吗?

    他怎么说也是个有良心,又爱心的人,他也不想动不动就打孩子,但孩子欠收拾,他能有什么办法?

    这三个小兔崽子是一天不打,屁股就痒。

    不打都不得行啊。

    蒋小一和王哥儿买好东西回来的时候,就见三个小家伙在柜台前头排成一排,正面壁思过,黑葡萄落水了似的,个个眼睛泪汪汪,像是刚哭过,而季老先生则是在一旁笑。

    王哥儿原本不敢进来,但见此情景,一急也同着蒋小一进来了。

    蒋小一纳闷道:“这是怎么了啊?”

    蒋小二捂着屁股,腮帮子鼓着,可怜巴巴的说:“哥夫打人了。”

    蒋小一闻言,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

    这客栈,算是他夫君的地盘,有他夫君在,他夫君自是不会让旁人动三个小家伙,也更不会让他们受欺负。

    这会儿哭成这样,不是旁人干的,那到底谁干的,简直是不言而喻。

    蒋小三吸着小鼻子,抹着眼泪,小脸蛋上满是委屈,怎么看怎么惨:

    “大哥,小三屁股被哥夫打得啪啪响,痛死小三了,大哥,你要为小三做主啊。”

    “鸟鸟屁股也辣辣了,大哥,鸟鸟实在是可怜了。”

    沈鸟鸟都不晓得白子慕为什么打他们。他还不懂害臊为何物,还拉了裤子,朝天噘起小屁股给蒋小一和王哥儿看。

    只见他白白嫩嫩的小圆屁股上,左右两边明晃晃两个大红巴掌印,相当的惹眼,又还十分对称。

    蒋小一:“……”

    王哥儿:“……”

    这……

    想来是下了死手了啊。

    蒋小一不常来福来客栈,但久不久的也来过几次,是认得季老先生的,见三个小家伙哭得伤心,便问季老先生怎么回事,白子慕呢,怎么好端端的,又打孩子了。

    季老先生是笑得不行,脸都红了,咳了几下才说了一通。

    白子慕把几个小家伙狠狠的收拾了一顿后,已经忙去了。

    蒋小一顿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也有点想笑,只觉三个孩子是遭了无妄之灾了。

    说来也怨他,上次他和白子慕在厨房卿卿我我,白子慕捏着他的鼻子,说他这个小哥儿,真是个妖精。

    他当是就还了一句,说他不小了,不能叫他小哥儿。

    白子慕就嬉笑着道:“不叫小哥儿叫什么?叫老哥儿?”

    他笑得不正经,蒋小一直觉他话中有话,就回了一嘴:“我二十岁,是老哥儿,那你岂不是老男人?”

    “老男人就老男人呗,反正成了婚的,都已非少年,你想叫我做什么都行,叫老禽兽都得。”

    这话应该是被三个小家伙听了去了森*晚*整*理。

    他就说,家里有孩子,说话得注意着些,现在好了,孩子学去了吧。

    见他们哭得伤心,蒋小一叹了口气,给他们抹完眼泪,安慰了一顿,王哥儿瞧他们这个样,也有点心疼,跟着劝起来,刚说了两句,他突然哎呀了一声,说他大嫂托他帮忙买两根针,刚竟是忘了。

    蒋小一道:“没事,街头那边就有家杂货铺。”

    王哥儿:“那我去一下,你在这儿等我,一会儿咱再一起回去。”

    “嗯!”蒋小一觉得有些冷,刚想去柜台后头烤火,却感觉似乎好像有人在盯着自己。

    他寻着视线看过去,却发现刘虎子正微眯着眼,正在看着他。

    刘虎子见他看过来,也没有避开,相反,眼神还更加肆无忌惮。

    方才蒋小一同着三个小家伙说话,脸上带着不易察觉的微笑,眉眼弯弯的,大概是这几个月不咋的下地,肤色白了些,瞧起来同着先头那难民似的,又黄又瘦的样大不相同。

    不知为什么,见着对方这模样,他忽然感到有些臊动,也有些痛心疾首,早知道蒋小一养好了会成这个样……

    蒋小一见他明晃晃的,不加掩饰的盯着自己,立马不高兴了,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面色十分不善,一脸‘看什么看,再看我打死你’的表情,像发怒的母老虎似的,他瞪完人后便扭过头去,不再看刘虎子。

    阿瓜见他来的时候立马就通知了白子慕,白子慕匆匆忙忙的从楼上下来,见此情形,不由顿了一下,双眼微眯,眼底掀起似微不可查的波澜,沉着嗓子喊了一声:

    “小一。”

    蒋小一听见动静扭头看过来,见是他,立马毫无防备的笑起来,酒窝深深,十分的乖巧。

    “夫君。”

    这截然不同的态度,让刘虎子颇不是滋味,可却让白子慕觉得十分受用。

    蒋小一那笑意盈盈的,顺从且高兴的样,他不是第一见,可大概是时间、地点的不同,又或许是占有欲在作祟,又或是这种截然不同的,类似于特权的态度,让他感到畅快淋漓。

    因此明明一样的笑,却让他脑里那根弦没由来的一瞬间绷紧了起来。

    欲望来得汹涌迅速,让他想把这个人压在身下。

    让他理智崩塌,脸上染上绯色。

    让他再也笑不出来,只能颤着声一遍一遍的哀求他。

    蒋小一见他站在几步开外,怔愣的看着自己:“夫君,你怎么了?”

    白子慕回过神来,心情有些微妙,觉得自己真的是中了蒋小一的毒了,大白天的,竟然满脑子黄料。

    在外头说不了什么煽情话,他靠到蒋小一旁边,见他耳边碎发有些散乱,抬手帮他抚到了耳后,然后牵着他的手。

    这动作像是下意识的,又像无声的在宣告主权。

    刘虎子视线落在他们相握的双手上,心里忽然有些不是滋味,只觉刺眼异常,无意间一抬眸,发现白子慕正看着他,那目光趋近于冷酷,淡淡扫了他一眼后,便嗤了一声。

    刘虎子瞬间一怔,然后心里穆然一悚,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像被人接二连三的扇了好几把掌,心里的那点小九九也仿佛逃不过对方的眼睛,被摊到阳光下,受人观望指点,让他一瞬间臊得慌,兵荒马乱的走开了。

    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

    这人,等他空出手来,就把他开了。

    敢猪哥似的,赤/裸/裸盯着他夫郎看,当他硬了吗?妈了个巴子的。

    白子慕哼了一声,才捏着蒋小一的手:“要回去了吗?”话落又往一旁看了看:“王哥儿呢?”

    “他去买针了。”蒋小一说。

    白子慕往他旁边的背篓里看,逛了大半天,里头就搁了点东西,不由轻轻笑起来:“那累不累?要不要去歇一下。”

    他的声音很轻,却低沉又富有磁性,眼里带着温柔的笑意,似乎见到他来了,很是高兴。

    蒋小一见他这样,都要被帅迷糊了,耳根微微有些发热。

    白子慕的平日歇息的地方,他都还没有进去过,脸红心跳道:“要的要的。”

    “走,去我房间。”白子慕牵着他就要往后院走,见三个小家伙眼睛咕噜噜的转,一脸激动,一副敌人要走了,他们终于要解放了的样,白子慕又过去给了他们每人一巴掌。

    “哎呦喂啊!哥夫你怎么又打我们呀?”蒋小三捂着屁股,觉得自己可怜极了,一天之内就遭了两顿毒打。

    “好好站着,谁再分心,敢动小心思,就小心我的铁砂掌。”他举着手:“你们抬起头来。”

    迫于淫/威,三个小家伙仰起小脑袋:“哥夫?干什么呀?”

    白子慕:“哥夫这铁砂掌大不大?”

    三个小家伙小屁股紧绷紧绷的,白子慕那手指骨分明,又十分修长,比得他们屁股都要大,一巴掌下来,整个小屁股就没哪个地儿能逃得过他的魔抓。

    他们点头老实道:“大的。”

    “打起人来厉不厉害?”白子慕又问。

    那自然是厉害的,这会儿屁股都还火辣辣,比刚才吃的烤鱼都要辣一百倍。

    三个小家伙老实巴交,问什么回什么,乖得不得了:“厉害。”

    “知道它厉害,你们就老实点,我这铁砂掌可不是吃素,专业打人二十年。”见三个小家伙乖乖站直了身子,白子慕这才哼了一声,拉着蒋小一走了。

    门一关上,他立马朝蒋小一吻了过去,又凶又猛。

    微不可查的酥麻感从相触的地方传来,如同电流瞬间蹿过脊背。

    蒋小一指尖一紧,白子慕挨他挨得近,把他困在尺寸之地,两手圈着他的腰,姿态亲密,热气喷洒在他脖颈间,酥酥麻麻的。

    他明显的感觉到对方身上熟悉且让他着迷的气息,正密不透风的裹挟着他。

    蒋小一眼睛都是湿润的,尽量压制自己剧烈跳动的心:“昨晚还没亲够啊?不能回家再亲?”

    “昨天亲够了,今天还没亲够,我猴子附体了,猴急猴急的,等不了回家了,来,再来给我香两口。”

    话落,白子慕又在他脸上亲了一下,蒋小一胖了些后,脸上肉就多了,也不晓得最近吃了啥,脸蛋滑溜溜的,刚又在外头逛了那么一下,有些凉,果冻一样,他是亲了又想亲,觉得怎么都亲不够。

    第115章 第 115 章

    门外头邵师傅不知道在和洗菜的丁婆婆说啥, 大声得很,丁婆婆年纪大了,耳朵不太好使, 邵师傅几乎是吼着,说让她去洗点香菜,厨房里头没有了。

    丁婆婆:“啊!洗啥子?”

    “洗香菜啊。”

    两人说话的声音似乎就从门外响起来, 近在咫尺, 蒋小一头次在外头这般,觉得刺激的同时, 又有些担忧他们会突然闯进来,紧张得心慌意乱, 手心生汗,心跳也不受控制的剧烈加速, 整个身子都要软了, 险些招架不住。

    他两手抵着白子慕的健硕的温暖的胸膛, 视线乱瞟着:“你不要咬,不然等下出去大家看见了, 多不好意思。”

    他说不好意思, 但却没有拒绝白子慕的亲近,相反,他也渴望同白子慕靠近,想触碰他,亲吻他。

    白子慕抬起手,摸了摸蒋小一有些泛红的耳垂, 而后指腹轻轻的摩挲着他光滑白皙的脸蛋儿, 觉得小腹都有些麻了,笑嘻嘻的逗他:

    “没事儿, 等会我拿个盘给你,把脸挡住就好了。”

    这简直是欲盖弥彰,此地无银三百两。

    “才不要。”蒋小一锤了他一拳,眼中盈满笑意:“那人家不也晓得我们那……那个了?”

    白子慕握住他的手,蒋小一觉他掌心异常灼热,接着耳边响起他混不吝的声音:“知道就知道呗,我们是夫夫,打个啵不是很正常?”

    蒋小一瞪了他一眼,踮起脚把下巴搁在他肩膀上,腼腆又兴奋道:“那我也要咬你。”

    “咬就咬呗。”白子慕又笑了起来,模样愈发晃人眼,端的是俊郎无双,低下头在他耳畔道:

    “不过我脸上没什么肉,屁股倒是肉多,我可以给你咬屁股。”

    心里好像有只小鹿在蹦跶,蒋小一忍着笑:“……你屁股那么臭,我才不要。”

    “怎么会臭呢?我天天洗,我跟你说,我也就是因为喜欢你,才肯让你咬我屁股,别人想咬,我还不给他咬呢!毕竟我这屁股,可不是一般的屁股。”白子慕牛逼哄哄的说。

    蒋小一同他四目相对,眼眸透透又明亮,月照湖面似的,盛满碎光,他心情似乎很是愉悦:“怎么不一般啊?难道你有三片屁股?”

    白子慕喉结滚了滚,满嘴跑火车道:“有没有难道你天天摸还能不知道?实话不满你,我这屁股镶过金。”

    蒋小一再也忍不住,埋到他怀里嘎嘎直笑,身子一颤一颤的。

    白子慕总能轻易的就把他逗开心,他也只要跟在白子慕在一起,就觉得整个人特别的快乐、安心、那种踏实感,就像荒漠的旅徒,临死之际,等到了甘雨,那么的满足,又那么的让人沉沦。

    他太喜欢白子慕了,那种喜欢藏都藏不住,几乎要满溢出来。

    两人躺床上,盖着被子,你侬我侬的,玩闹了好一会儿,蒋小一才同他说刚才都买了什么什么,去了多少银子,都是鸡皮蒜毛的小事儿,但白子慕却是不厌其烦的认真倾听着。

    蒋小一趴在他的胸膛上,听着他强有力的心头,只觉踏实:“夫君。”

    白子慕嗓音低沉“嗯?”

    蒋小一抬起头,好奇道:“你先头不是说屁股坐稳了,你就要把刘虎子给开了吗?怎么他还在?”

    白子慕略显无奈:“先头我确实想把他开了,但店里一直在忙,闲下来那几天我也一直琢磨着旁的事儿,倒是把他给忘了。”

    现在又忙了起来,店里人手都明显不太够了,这节骨眼儿要是把人开了,去哪儿找人来顶?

    小二虽是容易招,但刚来,不熟悉,‘菜谱’啥的都需要时间来背,怎么的都得好几天才能正式上手。

    “哦。”蒋小一问他:“那你上次说想摆摊,还摆不摆啊?”这事儿过了好几日了,也没见着白子慕再提,他都按耐不住了。

    白子慕垂眸看他,眼里有着藏不住的笑意:“那么急啊?”

    蒋小一没好意思说,要是摆摊了,他就能天天能和白子慕一起来镇上了。

    白子慕有些愁道:“东西铁铺那边已经打好了,可是你要是来出摊了,家里就父亲一个人,能忙得过来吗?”

    又要做香油,又要做辣椒面,蒋父又没三头六臂,分身乏术,怎么忙?

    这确实是个问题,蒋小一想了想:“可以让大伯来。”

    “啊?”白子慕诧异道:“大伯能走了?”

    伤筋痛骨一百天,实打实的三个多来月,如今算起来,大伯都还没躺够三个月呢,上次他过去,大伯还直挺挺的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跟挂了一样,差点吓了他一跳,还以为人已经硬了。

    蒋小一:“如今可以下地简单的走两步了,但这活儿能坐着干。”

    大伯到底是忙活了大半辈子,哪里躺得住,以前天天的都要下地干活,即使雨天去不了,也会呆屋里编编箩筐,或者修修锄头,反正没活儿,他都要这里敲敲,哪里打打,怎么都闲不下来。

    如今啥都不干就躺着,家里人个个都忙,他搁床上是浑身都不得劲,总觉不踏实。

    前儿蒋小一过去寻大伯娘,正巧的碰见大伯闹着要下床。

    这会儿他是想着把辣椒拿到大房那边,让着大房做,辣椒可以让大伯娘或者二伯娘们来炒,然后在由大伯捣,这活儿,站着做是好使力,但坐着干也是行的。

    大伯是个汉子,这活儿做起来效率还能比他高些。

    至于香油,蒋小一想了想,不打算交给大房做,觉得还是让父亲来做比较保险。

    倒不是他不信任大房,或是大房的人不得行,而是香油这玩意儿咋的做,知道的人越少,就越安全。

    大房孩子多,不管老少,都是个顶个的老实,即使没有坏心思,但他们总是呆村里,外头人驴人的本事层出不穷,他们要是被人哄骗了,把方子泄露出去,那该如何是好?家里如今赚大头的,就是这香油。

    秘密一旦被第三人知晓,就不算得是秘密了。

    每次做香油下香料的时候,他都没给蒋小二三个小家伙看。

    如今这香油,晓得做的,也就三人。

    白子慕闻言,也觉这法子行,他家虽是人多,但有三个都是吃白食的,真干起活来,也就三,把事情包出去,他们也能空出手来做旁的事儿了。

    “那你看着安排,等我收拾完云来客栈,我就教你出摊。”

    “夫君,你真好。”蒋小一香了他一口,语气激动。

    白子慕被他这么一亲,眸色暗了暗,直接美了,有一种酥到心脏的颤栗感,让他瞬间荡漾起来。

    看看,他这小夫郎多好哄,都没做啥呢!就说他最好了。

    还好是碰上了他这样的绝世好男人,不然要是碰上了别人,怕是要被驴得渣都不剩。

    又聊了几句,估摸着王哥儿该回来了,蒋小一才恋恋不舍的从被窝里钻出来,起身整了整衣裳,白子慕蹲下身,摸了摸他的脚,发现暖和些了,这才帮他穿了鞋。

    蒋小一目光落在他白皙的双手上,那双手,修长,漂亮,当真像个读书人的手,丝毫不像个干活的,但这会儿,却是半点不嫌弃,帮着他穿鞋子。

    白子慕本性虽是懒,但真干起活儿的时候,却是比谁都要认真,这会儿只是穿个鞋子,他都微抿着嘴,一脸严肃。

    蒋小一视线又飘到他唇上,他的双唇不像姑娘哥儿那般鲜红,相反颜色还有些淡,但看起来却格外的好看,甚至吻起来的时候,还很柔软。

    蒋小一看着看着,穆然感到口干舌燥。

    他吞了吞口水,只觉呼吸间都是甜的,心里暖烘烘,脚趾不由动了动,轻轻绕着白子慕的掌心。

    白子慕拍了他一下,穿好鞋起身后又爱不释手的捏了他的脸,问他晚上想吃什么?他带回去。

    蒋小一眼睛亮晶晶:“吃烤鱼。”

    又是烤鱼?都吃了快大半个月了,还不腻?但夫郎说想,那就得安排上。

    白子慕有些宠溺又有些无奈,道:“好。”

    阿瓜几人坐在二楼拐角歇息,见他牵着蒋小一从后院出来,身形修长,深邃的双眸一直盯着对方,眼中还带着不易察觉的笑意,和平时淡漠的,拒人千里之外的模样是判若两人。

    阿瓜啧了几声,小声道:“别说,这嫂夫郎和小二他们还真是像。”

    有人看看蒋小二和蒋小三,又看了看蒋小一:“对啊,几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难怪咱老大平日这么疼那三个娃子,这是爱屋及乌啊!”

    “话也不能这么说。”纪小贵觉得白子慕这么疼这几个小,一是长得像蒋小一,二便是这三个孩子也是懂事儿,平日跟着白子慕来上工,白子慕是指哪他们打哪,听话得很。

    “不过嫂夫郎模样也确实是好看。”有人道:“以前倒是没发现,不过这会儿是越看越觉得好,跟咱老大站一起,还挺配。”

    “是啊!咱老大那模样,太晃人眼了,嫂夫郎模样虽说不是特别出众,可跟咱老大站一起,瞧着就是特别般配。”

    蒋小一背了个背篓来,也没装多少东西,就一些盐巴,还有点布子,领三个小家伙回去的时候,还买了三串糖葫芦给他们。

    小虎还小,牙都没长,但糖葫芦外头裹了一层糖浆,蒋小一还是买了一根给他,小虎舔着糖浆,大概是觉得好吃,咿咿呀呀的叫着,乐得直登小腿。

    三个小家伙得了吃的,委屈一扫而空,立马又高高兴兴,让着蒋小一先咬一口后才肯自个吃。

    见蒋小三和沈鸟鸟跑前头蹦蹦跳跳,一边吃着糖葫芦,一边你追我赶的玩闹,笑声清脆,雪天路滑,蒋小三摔了一跤,滑出去老远,他也不哭,自个手脚并用的爬起来,继续跟着沈鸟鸟玩。

    王哥儿看了眼,觉得这几个孩子实在是好哄得很,真真是半点儿都不闹人,他家小虎以后若也这个样,即使就一个,他怕也是不用愁了。

    到家的时候已是下午,蒋父正好的坐在饭桌边歇息,大概是先头一直在忙活儿,大冬天的硬是出了一头汗。

    蒋小一有些心疼,见桌子上空空荡荡,问他吃了吗?没吃他就煮点。

    蒋父摆摆手,说昨儿还剩了点菜,他已经热着吃了,不用忙活。

    蒋小一嗯了声,拿了个凳子坐他旁边,同他说了自己的打算。

    蒋父想了想,觉得家里确实是忙不过来,他自个忙些倒是不打紧,毕竟这活儿比砍柴轻松多了,但蒋小一天天跟着他做,也是忙得脚不沾地,他多少是不愿,想到前几天的事儿,也就没反对。

    前儿他去挑水时见着黄家汉子背了一筐冬笋回来,想着白子慕爱吃,他便叫住人,同黄家汉子说想同他买一些。

    黄家汉子立马把背篓放了下来,挑了几个没被挖破的竹笋塞了他,说买啥买,一个村的,这玩意儿山里挖的,又不值啥子钱。

    他上次去帮着蒋家砍竹子搭竹棚,蒋小一给的工钱厚道,建完那天,还给几个帮忙干活的每人送了十来个煎饼子。

    那煎饼子等于是白送,虽说是豆渣做的,黄豆不值几个钱,更不用提豆渣,可这豆渣油煎的,还放了糖,那就不再算是便宜货了。

    拿回家后,他家那几个孩子爱吃得很,如今就几根笋,他哪里能要银子。

    这时节外头冷嗖嗖,冬笋挖起来也费一把子力气,冬季能吃的菜来来回回就那么几样,这冬笋要是拿去镇上卖,一斤能比旁的时候都要多个一两文钱。

    蒋父不是爱贪小便宜的,没好意思白要,到家拿了银子就给人送去,没成想回来半道上却见前头几妇人在吵架。

    第116章 第 116 章

    孙老婆子先头给她家娟子寻药, 大概是怕人笑话,偷偷摸摸的,但到底是满不过旁人, 被村里人晓得后,笑话了好一阵子。

    “哎呦,孙大姐, 你当初不是说你家那两个闺女最是争气嘛!现在怎么了, 都那么争气了,你咋的还抓这□□?”

    娟子嫁去刘家不过半年, 肚子没动静很正常,蒋家大房娶的那张家姑娘, 嫁得比娟子早,可如今都还没怀得上。

    换做旁人, 村里人都不会去笑话, 可娟子是孙老婆子生的, 大家就忍不住拿她来说事儿了。

    孙老婆子呐呐的,都还没说话, 旁人又笑了, 拿话塞她:

    “是不是给英子吃啊?应该不能够吧!都生了三个儿子了,你可别再给她吃这玩意儿了,不然我怕她争气得厉害,天都要被她争破了。”

    说这话的是陆家夫郎,他底下有个哥儿,先头嫁人, 整整六年才怀上一孩子, 后头生了个哥儿。

    孙老婆子最爱踩着别人去夸自个闺女,那会正巧的英子生了二胎, 同着第一胎一样,也是个儿子,孙老婆子在村里就见天的说她家英子争气了,嫁了刘家不过两年,就给刘家生了两大胖儿子,不像陆家那个,哎呦,不得了,嫁出去好几年了,那肚子都没个动静,结果好不容易有了,竟还是哥儿,福薄的哦,也幸好那陆哥儿夫家人好,没赶了他回来。

    陆家夫郎从旁人嘴里听到了这话儿,那是气得不行,这会儿逮着机会,自是不会放过,专门往她痛处上戳。

    孙老婆子也不是好欺负的,当场同人掐了起来。

    蒋父见他们吵得厉害,不好直接过去,想饶道走,谁知几人吵着吵着,竟说起了蒋小一。

    他脚步穆然顿住。

    “我家娟子又不是生不出来,只是急了才让我给她找找药,吃了关你们啥事儿啊!再说了,老娘我说的哪句不对,我家两闺女哪个不是争气的,村里哪个比得上她们,你们就是眼红我两闺女嫁得好。”

    “哟,争气?再争气能争气得过蒋哥儿?以前还说人上年纪了,嫁不出去了,还想嫁刘家,说人癞//□□想吃天鹅肉,你看看,现在好了吧!你那哥婿如今得对着蒋哥儿他夫君点头哈腰,我要是你啊!怕是都臊得不敢出门,你咋脸皮那么厚呢!还见天的在村里晃。”

    先头村里人刚晓得白子慕在福来客栈当掌柜的时候,大家就曾这么笑话过。

    孙老婆子一下就被戳到了痛处,便说蒋小一也就现在威风,年纪那么大才嫁出去以后生不出娃来,看那姓白的休不休他。

    她这话,不止说过一次,又深以为然,因此说得笃定且自信。

    可她这个样,还有那种语气,落在蒋父耳里,那就跟诅咒似的,他哪里听得了这种话。

    他家那哥儿,平日就最爱和白子慕黏黏糊糊,白子慕只哄他两句,他就乐得找不着北。

    要是白子慕真不要他家哥儿,他家哥儿怕是得到茅房里寻死。

    孙老婆子这话,简直是往他肺管子上插,谁提他跟谁急。

    蒋父身子一转,立马朝孙老婆子过去,骂了她一顿。

    可他到底是个汉子,这会儿也没像之前那般拿着斧头,孙老婆子不惧他,加上妒忌,还有因着蒋小一,她没少遭人笑,心里早就憋着一肚子的气了。

    这会儿又想蒋父是个汉子,咋的都应该不会对她一个老婆子动手,大概也不会多嘴的回去找哥婿告状,这么想,于是骂得也厉害。

    她是嘴臭得很,说不出什么好听的话。蒋父这辈子坦坦荡荡,平日不说人闲,也从不做啥子丑事,真要骂他,嘲讽他,都不晓得该怎么骂?

    可人无完人,硬要说,他这辈子唯一的‘污点’,那便是被黄家人骗了去,娶了个黄秀莲。

    孙老婆子直笑蒋父是个大冤种,好不容易娶了个媳妇,却未婚先孕,还是个破鞋,破鞋也就罢,后头竟还被人嫌了,也不知道是作了什么孽,呸,真是活该。

    蒋父不像旁人,旁人怼起孙老婆子时爱拿娟子来说事,可她毕竟是个姑娘,他个汉子对人姑娘论是非,终究是不太好。

    知道自己孙老婆子的对手,又见她说的委实难听,什么破鞋不破鞋的,都是女人家,怎么就能说出这种话来。

    他一个气不过,见孙老婆子手里提着个笼子,里头装着十来只□□。

    冬天冷,这玩意儿大多都躲洞里冬眠,也不知孙老婆子挖了多少地才找了这么些,蒋父看她插着腰,骂骂咧咧,一副尖酸刻薄的样,顿时新仇旧恨一股脑儿的涌了上来,他脑子一热,冲过去夺过她手里的笼子,朝着不远处的大河里扔了进去,然后直接走了。

    一顿操作猛如虎。

    压根不给孙老婆子反抗的机会。

    不说孙老婆子,就是陆家夫郎还有旁边几个妇人见他这般,都愣完了。

    孙老婆子回过神后,一屁股坐到地上,拍着大腿哭了起来,一下骂他天杀的,一下又说他畜生,该断子绝孙。

    蒋父本都走远了,听她这么骂,又捡了一泥块朝她扔过去。

    孙老婆子差点被砸中,又怕他回家拿斧头,顿时不敢再骂了。

    回来路上他是越想越气。

    白子慕什么品性,蒋父是知道的。

    他不觉得因着孩子的事儿,白子慕会做出合离那种事儿来。

    孙老婆子说的难听,可前头那句也是没错,蒋小一二十了才成婚,本就比别人晚好些年,以前天天的劳累,身子怕是都亏着了,如今就该好好养着身子,努力早点生个大胖孩子才是正是。

    他三十好几了,村里像他这个年纪的,孙子都会打酱油了,可他孙子连根毛都没见着,他也想抱孙子了。

    堂奶奶先头也曾寻过来,说起过这事儿,她说让蒋小一养养身子,身子好了,怀的就容易。

    自从家里开始做生意后,除了摘菜,蒋小一就没怎么下地了,大家见此,总说他享福了。

    在村里人看来,那地里的活儿才是最辛苦的,屋里的活儿压根‘不足挂齿’,毕竟像炒菜、做饭啥的,都不用费啥子力气,可锄地开垦不一样,没点力气都干不了。

    村里汉子不干屋里活儿,说话是上下嘴皮子一碰就什么都能说,总觉得媳妇、夫郎都是在家享福的。

    可干活哪里有不累的?家里活儿谁干谁懂,确实是不费什么力气,但干起来也是累人得很。

    汉子们下地干活回来了,中午太阳大,下不了地,吃完饭了还能搁屋里歇息歇息,可妇人家哪里能歇?

    饭菜做完了,碗筷、衣裳洗好了,还得给汉子、孩子缝衣裳,或是纳凉鞋,又或是得想地里今年该种啥子菜,山里还有没有笋,还有没有春菜?有的话得去挖些回来晒干了冬日吃,不然寒冬三月,家里怕是要断粮。汉子哪里顾这个,家里琐碎事儿,都是妇人、夫郎们在操持。

    反正是每天睁开眼就得干活,直到天黑了才能歇息。

    如此,咋的不累?

    蒋父做过屋里活,只觉跟下地没什么区别。

    身子不好,劳累过度,确实是不好怀。

    蒋父晓得这么个理,因此家里的活儿都抢着干,就是想让蒋小一多休息休息。

    可蒋小一是个孝顺的,哪里能自个站着让老父亲劳累,他捣辣椒面,蒋父过来接手,说让他去歇息,他扭头又立马去做香油了。

    蒋父拼了命的干,捣完辣椒面,又赶忙去‘抢’活,可见他接手了,蒋小一便又去洗香菜,反正就是闲不下来。

    蒋父是郁闷得很,但也不好直说。其实说蒋小一闲话的,不止孙老婆子。

    村里不少妇人、夫郎闲时总免不了提一嘴,也不是说得太难听,就是说蒋小一年纪大了,不晓得还生不生得出来,听说他夫君是逃难来了,家里人都没了,就他一个,想来人定是想要个孩子,要是蒋哥儿生不出来,那可咋办哦。

    这么说的可多了,蒋父晓得蒋小一定是听过几耳朵,心里怕是也不好受,外人说了也就罢,他若是还提这种事儿,孩子肯定是得有压力。

    因此他是啥也不敢说,这会儿蒋小一提议把活让给大房干,他哪能不同意。

    “都行,那你去同你大伯娘说一声。”

    水鞋里头没有棉,穿起来冷嗖嗖,村里人家冬日穿的布鞋做得厚实,两三层布,做的都是刚刚合脚,因此袜子就不宜做得太厚,不然容易穿不下,镇上卖的袜子也是薄,白子慕总是给他买很厚的棉袄,来抵挡冬日刺骨的寒风,可自己却是没舍得多买一双袜子。

    蒋小一心疼他,从背篓里把今儿刚买的厚布子拿了出来:“行,正巧我想让堂奶奶帮夫君做两双袜子。”

    到了大房说了一通,大伯娘和大伯自是愿意干的。

    大伯老早就躺不住了,想找活儿干,可伤势未好,走两下是行,但动得多了,腿便痛得厉害。但只坐着,估摸是行的。

    至于工钱,不按天算了,按斤算,一斤辣椒面八文钱。

    干辣椒是蒋小一自个买的,八文钱给大伯,这相当是‘手工费’,要是勤快些,一天也能做好几斤。

    大伯要乐坏了,见着家里几个汉子都有活儿干,就他像个废人一样躺床上,他心里多少是有些不得劲,如今他也有活儿了……

    大伯娘见他激动得满脸通红,蒋小一一走,立

    马柱着拐杖想下床:“他娘,去,去后院里头把石舀拿出来,洗洗等会我要干活儿。”

    大伯娘嗔怪道:“瞧你急的。”

    “能不急?”大伯激动得直颤抖:“一斤八文,赶紧些,今儿没准的还能捣个半斤,咱一家子努力努力,过几个月就能存够银子给大树办喜事儿了,快去,快去。”

    “行行行。”大伯娘心头也高兴,扶大伯下床后,立马就去了。

    先头蒋大牛成婚,把家里大半的积蓄都花光了,后头她当家的又出了这事儿,大树算是被她们大房一家给耽误了,她对大树总觉得有些愧疚。

    大伯不善言辞,但大伯娘看得出,他心头也不好受,毕竟是亲侄子,从小看到大,虽然蒋大树如今也有活儿做了,可他总想也给孩子出份力,不然他这心头实在是难安。

    听说柳家那边,那孩子年纪也不小了,又是个哥儿,早些把婚事办了,总归是好的。

    ……

    隔天,一乞丐坐在云澜客栈对面的街道上,看见云来客栈告示一贴,啥也没看懂,但他立马的往福来客栈跑。

    “白掌柜,白掌柜,云来客栈又降价了……”

    “降了多少?”

    “额……我听人说是二八八。”

    得了消息,白子慕给了他三个包子,那乞丐飘着走了。

    二八八,这个价怕是要赔得底裤都不剩。

    才斗了区区六天,对方竟然就这么耐不住,直接走到了这一步,当真是有点狠。

    不过对方打的森*晚*整*理什么算盘,他心里早就有数了。

    毕竟也是做过霸总的男人,这种商场小伎俩,他用脚指头想,都知道对方下一步想怎么做了。

    对方无非就是想同他们耗,这时候谁东家资金雄厚,谁就赢了。

    赵家如今底下医馆、粮铺遭沈家打压,接连倒闭,银子怕是真没多少。

    再降价就赚不了银子了。

    而且让白子慕做赔本的买卖,那就跟要他了的命一样。

    虽然这客栈不是他家的。

    但他是个有职业素养的精神小伙子。在其位谋其职,客栈是我家,赚钱靠大家。

    资本家的走狗,就是得上道。

    降价不赚钱,那就不降。

    但客人,还是要抢的。

    白子慕进了后厨,案板上搁了好几只鸡,已经拔完毛全杀好了,他是瞄来瞄去,最后拎了一只最肥的,就想直接回去了。

    季老先生和邵师傅都看呆了。

    人都要‘打’到头上来了,白小子就这么回去了?

    不同人‘打’回去了吗?

    “白小子。”眼见他拿了鸡,又拎了一块五花肉,直直往门口走,季老先生喊住他,说道:“云来客栈又降价了。”

    白子慕道:“我知道啊!”

    知道那你不想个对策?

    季老先生仔细看了他片刻:“……你是怕了?”

    “怕什么?”白子慕反应过来了,不可思议道:“你说我怕云来客栈?真是搞笑,打工我都不怕,会怕他们?”

    再说了,昨天可是刚刚撂了狠话的,真说怕,让他把脸往哪里搁?区区一小客栈,说怕,传出去都要丢死个人。

    季老先生看着他:“那你这是?”

    “回家啊!看不出来吗?”白子慕说完就走了。

    一路寒风凌冽,风吹得路边两旁的树叶沙沙作响,雨雪微化,道路湿滑得厉害。

    平阳镇这边入冬后,天气时常的阴沉沉,少有阳光,但也不潮湿,就是冷得很。

    大冬天的,即使今儿穿了厚衣裳,可白子慕依旧是觉得有些刺骨。

    还是得再买两件厚衣裳才行啊!

    白子慕摸了摸荷包,发现荷包有些轻,打开仔细看了看,就二两多银子。

    白子慕:“……”

    算了,他还年轻,抗冻。

    这衣裳就先不买了,反正冷不死他,等来年春天,就又是一条好汉了。

    但区区二两银子,留着干啥?又起不了房,生不了小银子……

    他那小夫郎好像就两件棉袄,上次洗了一件,挂屋檐下大半来月都不见干,如今穿的那件有些脏了,也没敢洗,他工钱大多都上交了,他夫郎这会儿裤兜怕是都比他鼓,但他夫郎是个省的……

    白子慕到底是疼他,想着明儿再去给他小夫郎买一件袄子穿。

    毕竟他活了几百年了,就这么个小夫郎,不疼他,那疼谁呢?

    ……

    有人见着云来客栈降价了,但福来客栈还是六六六,犹豫片刻,还是决定去云来客栈。

    毕竟云来客栈是真的便宜,二二二就能吃个饱,还荤素皆有,这个价,还是挺勾人的。

    邹掌柜知道福来客栈没有再降价,觉得对方应该是晓得自己什么斤两,因此不敢同他们这样降,可不降价拿什么跟他们斗?这会儿人没准正无计可施,急得直挠墙呢!

    这么一想,他心里那个舒坦,一大早的就抢了小二的活,站门口,准备亲自迎客。

    午时终于来了人。

    是镇上牙行里头的,这会儿三人联袂而来,到了云来客栈门口,邹掌柜脸上端着笑,正要开口迎他们进门,后头突然有人喊:“老许,吃饭啊?”

    “不然吃屎?问这种话。”那老许嘟囔着。

    那人笑笑,也不气,朝他招手,急道:“那快来啊!咱去福来客栈吃去。”

    牙行背后也是有人的,因此老许不怕得罪邹掌柜,要跨进客栈的脚立马一收,当场就惊喜的问道:“福来客栈也降价了?”

    “没有。”

    “那算了。”老许满脸失望:“前儿老子刚去了趟怡翠楼,最近兜里有些紧。”

    “哎呀,别呀,虽是没降价,但是今儿听我大哥说,他们客栈里又推出新菜品了,我大哥刚吃回来,说那啥什么鸭的,可好吃了。”那人说着,还舔了舔嘴角。

    老许高兴道:“当真?”

    那人道:“这问我我哪里懂,不过自白掌柜来了,你说他推出来的那几道菜,有哪道不好吃?这啥子鸭的,也是他推的,估摸着也差不到哪里去。”

    “那还等啥。”老许急得不行:“快去快去,不然晚了怕是就没位了。”

    邹掌柜:“……”

    邹掌柜眼睁睁的他们四人勾肩搭背的离去,那是气了个倒仰。

    他娘的。

    刚还说兜里紧,现在就不紧了??

    到嘴的鸭子竟然又飞了,他奶奶个腿的。

    邹掌柜立马的叫人去打听打听,这福来客栈到底又推出了个啥。

    怎么推新菜就跟闹着玩似的,前两月刚推,现在又他娘的推。

    真是不讲道德。

    ……

    前儿白子慕晓得云来客栈又降价后,直接回了家。

    蒋小一和蒋父彼时正在厨房里做香油,见他刚去上工不过一个时辰,竟是又回来了,还好奇得很,问了两嘴。

    白子慕说回来有事,他东看看西看看,见着家里的小篮子放在碗柜上,里头之前拿来装煎饼子,掉了一些屑,黏在上头,拍也拍不掉。

    白子慕拿去院子里洗了,发现家里的水冷嗖嗖。

    外头的水常年流动,虽是比家里的死水好,但恐怕也好不到哪里去。

    他想了想,又起了歪心思。

    还是得找帮手才行啊!正好家里还有三个无业游民。

    第117章 第 117 章

    蒋小一正在捡牛油渣, 白子慕过来,轻轻撞了他一下,又捏捏他的脸:“那三个小兔崽子呢?”

    蒋小一捡了块油渣, 吹了几下后塞他嘴里:“去伯娘家了。”

    炸过后的牛油香得很,越嚼越有味道,白子慕吃了一块, 又示意蒋小一再给他夹一块, 而后才含糊不清的问:“去那边干什么?”

    火太大了,锅里的油渣还没捞完, 怕焦了味道苦,蒋小一撤了几根柴火才回道:“说是看猪打架。”

    大房那边就养了一头老母猪, 白子慕挠着头疑惑不已:“什么猪打架?”

    蒋小一摇摇头,说起这个他也有点疑惑:“我也不知道啊!”他看向一旁的蒋父:“父亲, 是不是伯娘家又买猪了?”

    蒋父是欲言又止:“……没。”

    “那一头猪怎么打架?”蒋小一早上见三个小家伙出门时, 问了一嘴, 听见蒋小二这么说的时候,他还有些纳闷, 没想得通, 不过家里忙,他也就没过去看。

    白子慕偷偷瞄了蒋父一眼,见他正在洗香菜,没注意这边,飞快的在蒋小一脸上啄了一下才往门口走:“那我去瞧瞧,回来跟你说。”

    蒋小一被亲了一口, 心里美滋滋的, 白子慕到了门口回头一看,见他抿着嘴在笑, 眼睛亮晶晶,里头似乎盛着光,表情鲜动生活,乐得似乎整个人都要飞起来。

    他顿时心头一热,呼吸不由都重了一瞬,又折了回来,在蒋小一脸上吧唧亲了一口。

    蒋小一又美了,他喜欢同白子慕亲近,但蒋父还在,虽是没看见,正背对着他们,可他到底还是有些不好意思,推着白子慕:“你快去吧。”

    白子慕在他腰间捏了一把:“等我回来。”

    到大房家的时候,张大丫和竹哥儿正在院子里洗菜,厨房里还传来滋滋的煎肥肉的声音。大伯屋里似乎有人正在同他聊天,那声音有些粗矿,也有点陌生。

    这会儿也就十点,村里人平日不管是忙还是闲,都是十二点左右才开始吃的午饭。

    张大丫见白子慕来,招呼了一声,想起身去给他拿凳子。

    “不用了。”见着她们竟然还煮了肉,白子慕道:“大嫂,家里来客人啊?”

    “嗯!我表叔来了。”张大丫说。

    白子慕:“哦,小二他们在后院?”

    张大丫笑道:“嗯,三个都在呢。”

    “那我去找他们。”白子慕都没到后院,就听见猪在哼哼哼的叫,而且气儿还喘的老大。

    难道真的是猪在打架?

    那应该不可能啊!

    毕竟大房可‘疼’这头母猪了,平日宝贝得很,以前家里想赚钱,就全靠它,平日少吃口猪食,大伯娘和二伯娘都急得要上蹿下跳,如今竟能让它挨打?

    正纳闷着呢!结果进到后院,一见着眼前那两头搭在一起的猪,白子慕瞬间就傻眼了。

    这哪里是猪打架,这明明是春天到了。

    蒋小二三个小家伙,正蹲在一旁,一边啃着薯片,一边看得津津有味,像人在电影院里看电影似的,一派悠闲,发现白子慕来了,还拉他:“哥夫哥夫,快来,猪猪打架好好看了。”

    蒋小三相当有爱心,他觉得自己这位置特别好,还把地儿让出来,亲昵的去牵白子慕的手,殷勤道:“哥夫哥夫,你蹲这里,快看猪猪打架,可精彩呢。”

    白子慕:“……”他敢看吗?这玩意儿少儿不宜,看了怕是都要长针眼。

    这三个死孩子啊!竟然还看了这么久。

    白子慕瞥了一眼,见那头大公猪,那腰真是跟公狗一样。

    打桩那速度,跟火箭发射似的。

    白子慕抹了把脸,立马去拎他们,催促道:“回家回家。”

    “啊?回家干什么呀?”蒋小二说:“猪猪打架好精彩了,哥夫,我们一起看嘛!”

    “有什么好看的,也不怕长针眼。”白子慕没好气的道:“走了。”

    蒋小三蹙着小眉头:“可是我们觉得好看啊!”

    沈鸟鸟也跟着点头:“鸟鸟也觉得呢。”

    白子慕沉着脸,直想一巴掌拍扁他们:“不,你们不觉得。”

    “觉得。”

    “不觉得。”

    “觉得。”

    白子慕额头突突直跳,不禁暴跳如雷举起巴掌:“我说不觉得就不觉得,回不回去?好好看看我这铁砂掌你们再回话。”

    蒋小二三个小家伙被他的铁砂掌收拾过好几次了,每次都被打得嗷嗷叫,痛个大半天才好,这会儿见他扬着手,小屁股皮都紧了。

    蒋小二咽了下口水,悄咪咪的挨到白子慕旁边,垫着脚去牵他的手,讨好的说:“哥夫,你说的很有道理,猪猪打架一点都不好看,我们还是回家吧!”

    沈鸟鸟也猛点头,十分的狗腿:“就是啊!不好看不好看,一点都不好看。”

    蒋小三紧随其后:“哥夫,小三听话了,我们回家,你可以把手放下来了。”

    大伯娘和二伯娘见三个小家伙终于肯回去了,那是默默松口气。

    上次家里的母猪到了发/情期,大伯娘就想给它配个种,周边几个村子,就张大丫表叔家养了头公猪。

    上次来,正配着呢!蒋小二三个小家伙就抱着玩具车来了,原本他们和石哥儿在院子里玩得好好的,听见后院有动静,他们就冲了进来,后头见着公猪在干活,他们还相当纳闷,问大伯娘,它们在干嘛?

    这古人对‘性’是忌讳莫深,不像现代那般,即使孩子还小,大伯娘也不好意思说,便哄骗他们,说是猪在打架。

    蒋小二三个小家伙信以为真,当场便蹲下来看。

    今儿早上二伯父到了蒋家,同蒋小一说表亲家的来了,他想买几块豆腐,回去招待招待。

    自家做的豆腐,不值几个钱。

    蒋小一没要银子,一边给他装,一边问他什么表亲家。

    二伯见他不收,便也没同他客气,毕竟一家人,推脱来推脱去的,还生分,收了铜板才说是张大丫的表叔。

    母猪一般发/情期多是三到四天左右,要是在这期间配不了种,那么半个月后,母猪便会再发次情。

    一般发/情,母猪要么是屁股发红,要么就是脾气特别的暴躁。

    大伯娘和二伯娘养了好些年的猪,前儿见着它不吃东西,在猪圈里走来走去的,一下拱稻草,一下又去咬围栏,叫来叫去的,显得很狂躁不安,大伯娘就晓得了,怕是上次没配上。

    于是她又去了趟表叔家,让他今儿走一趟。

    到底是亲戚,来了怎么的都得吃了一顿再走。家里还剩小半截腊肉,二伯娘见着有点少了,便让二伯过二房那边去拿几块豆腐。

    三个小家伙一听,就知道伯娘家的猪猪怕是又要打架了。

    于是写完大字,立马抓了一篮子薯片,挂在手腕上,然后手牵手,屁颠屁颠的往大伯家跑。

    大伯娘不想让他们看,觉得不合适,劝他们三回去,见他们不乐意,又喊了蒋大石来,让他带弟弟们去外头玩。

    玩什么时候都能玩。

    猪却不是天天都打架。

    蒋小二几个不走,大伯娘就说他们还小,不能多看,上次不是都看过了?这个也没什么好看的。

    蒋小二还挠挠头:“伯娘,为什么不可以看?明明很好看啊,有好东西,要学会一起分享嘛!”

    “就是啊!”蒋小三和沈鸟鸟还附和着:“小朋友学会一起分享,才乖乖,乖乖才会有人爱,大朋友也是一样的,不会分享,不得行呢。”

    大伯娘都噎着了,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二伯娘是哭笑不得,说随他们吧!反正他们还小,懂得个啥。

    话虽是这么说,但这会儿见着三个小家伙被白子慕领走了,不由的还是松了一口气。

    “这三个小家伙,如今也就小一和白小子能治得了他们了。”

    大伯娘也笑了:“可不,他们那三张嘴,可真是太能说了。”

    ……

    白子慕赶鸭子一样,拿了根木条,走在蒋小二他们身后,都走到半道儿了,蒋小三还有点恋恋不舍,想回去看猪打架,一回头,白子慕小木条一挥,直接抽在他屁股上。

    蒋小三哎呦喂啊一声叫,两手捂着小屁股一蹦三尺高。

    白子慕没好气道:“赶紧回家。”

    蒋小二脑子里有一百个为什么:“哥夫,为什么不给我们看猪猪打架呀?”

    沈鸟鸟又来了:“就是啊!”

    “因为那不是打架啊。”白子慕有种太监逛青楼的无力感。

    “那不是打架是什么呀?”蒋小三问他。

    白子慕也哑了,怕说了实话,等会三个小家伙又要问东问西,于是他情绪有些复杂的随口扯道:“它们在锻炼身体。”

    沈鸟鸟‘哦’了一声,还点点头,他也觉得大伯娘家的猪,不太像是在打架,毕竟打架哪里有那个样子的,打架都是,你给我一拳,我给你一脚,可大伯娘家的猪猪打起来,就叠在一起,只屁股动动,明明像玩一样,这会他总算是懂了,不过……

    “哥夫,锻炼身体干什么?有什么用呀?”

    “锻炼身体,身体就结实了,身体结实了呢!就不会生病了,就能做猛男了,你们可能不知道,猛男才有男人味,除了小鲜肉,富婆最爱这一款。”白子慕说。

    沈鸟鸟年纪小,没什么脑子,已经被忽悠瘸了:“哦,原来是这样啊。”

    他是个相当有爱心的,这会儿立马捏着拳头,眼睛亮晶晶的看向蒋小二:

    “小二哥哥,那回去鸟鸟也给你骑,骑了,小二哥哥就不会生病了。”

    蒋小三举起小手儿:“还有小三也给二哥骑,小三乖乖,都懂事了。”

    白子慕:“……”

    不能骑啊!

    骑了还像话吗?

    他喉咙莫名堵塞,突然间什么都不想说了。

    他先头没接触过孩子,也不晓得是不是别人家的也这样,还是就他家这三个特别蠢。

    心塞,真真是心塞。

    回了家,蒋小一又问了,白子慕说了一嘴,哪里是打架,明明是造猪仔子。

    蒋小一一听他这么说,便晓得了,看着三个小家伙,见他们蹲在地上玩玩具,一副不谙世事,没有脑子的样子,嘴巴动了动,却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白子慕拍了他一下,长吁短叹道:“你好好教教他们,再这么傻下去,以后可怎么是好,怕是被人卖了,还得帮人数票子。”

    蒋小一为难了:“怎么教?我也不会啊!你教。”

    他就晓得照顾他们,给他们做饭吃,帮着他们洗衣裳、洗屁股,尽量不让他们冷着饿着,村里都是这么养孩子的,要说教,那也是教孩子干活,这个,他也教了的。

    旁的,他也不会啊!他夫君好像啥都懂,那让夫君来教吧!

    白子慕:“……你这锅甩的,你教。”

    蒋小一:“你教。”

    白子慕:“你教。”

    两人说着说着,又推推搡搡起来,蒋父看了一眼,见着他们推了一下,就开始黏黏糊糊的不正经起来,无奈的叹了口气。

    他是怎么看,怎么觉得这两只要一站一起,立马的脑子就会有点问题。

    吃过午饭,白子慕问蒋小一,村里哪里有螺多。

    “螺?你说田螺吗?”蒋小一纳闷的问。

    白子慕点点头:“嗯!哪里有啊?我们去摸些回来。”

    村里就没有哪儿是蒋小一没到过的,整个小山村,他可谓是了如指掌。

    “西山脚下那边多一些,那边都是水田,还有好些水沟,不过这会儿冷,大概也就水沟里有一些,水田里的,田螺大概都钻泥里去了,不太好找。”

    二月中下旬和三月上旬,这期间,才是摸田螺的最好时期。

    因为这会儿天气开始暖和起来了,田螺会从泥里钻出来,加上这月份,大家也开始捞田,准备春耕,因此田里的田螺到处都是。

    不过这玩意儿又腥泥又多,而且肉又少,有时候吃起来,里头还全是小田螺,一点都不好吃。

    大家平常也就是捡回来,碾了喂喂鸡或是喂喂鸭。

    以前山药村里没人吃,可结果煮出来好吃得很,这会儿蒋小一不疑有他,白子慕说想摸螺,那肯定是想做好吃的了。

    于是他香油都顾不得做了,急吼吼的想跟白子慕一起去摸螺。

    白子慕拿了个背篓,还有两个小菜蓝,倒扣在蒋小三和沈鸟鸟头上,然后领着他们,跟着蒋小一走了。

    今儿没有太阳,但也没落雪,没刮风,算得上是好天气。

    蒋父看他们装备齐全,吵吵闹闹又雄赳赳气昂昂,活像是要去干一番大事业似的,他默默熬着香油,心里有点激动,想着今晚大概是又要有好吃的了。

    第118章 第 118 章

    村里人不吃螺, 冬天冷得厉害,大家也不咋的摸去喂鸭,平日往鸭圈里头扔点菜叶就行了, 没谁会跑地里摸,毕竟实在是冷,受了寒可就得不偿失。

    因此水沟、稻田, 小溪里的田螺那是多得要命, 说句随处可见都不夸张,虽是下了雪, 但断断续续的,河水又常年流动, 并没有冻结,也不算得冰, 河沟里的水草也还绿绿葱葱。

    这季节, 田螺大多都躲在水草里, 也有些直接趴在水草叶上头,蒋小二身子弱, 白子慕没给他做, 自个领着蒋小三和沈鸟鸟跟着蒋小一蹲在河边找。

    小孩子,到底是热气多一些,蒋小三和沈鸟鸟穿得厚,也不觉得冷,跪在水沟边,朝天撅着个小屁股, 撸着袖子, 小手儿在水沟里摸来摸去,弄得河水都浑浊不堪。

    “哎呀呀呀。”沈鸟鸟突然激动的叫起来:“大哥大哥, 鸟鸟摸到田螺了。”

    蒋小三紧随其后:“小三也摸到了,是两个呢,大哥你看,大大的。”

    蒋小一笑了笑,拿了篮子给他们装,夸了他们几句:“你们真能干,大哥都还没摸到呢!。”

    得了夸,两个小家伙高高兴兴,又想到白子慕说,摸得了,明天给他们做香香的吃,两个小家伙顿时打了鸡血一样,摸得更起劲了。

    蒋小二不能碰冷水,光站着他又不愿,毕竟勤快惯了,他想了想,记得前几天去割艾草,小弟说,稻草底下有田螺,于是他拿了根木棍,‘跑’人家田里去,到处的翻稻草。

    稻田里的螺个头比较大,一般都会附着在稻草根上,冷了顶不住,也会躲到稻草堆下或是淤泥里,这边的水田割完谷子后,里头没有再灌水,是干的,不像南山那边的水田,那里的水田靠近河道,里头的水多得要命。

    蒋小一看了眼,随他去了。

    小孩子都喜欢玩水,身上穿了好几件衣裳,又动来动去,蒋小三鼻尖上还冒了汗,有时摸着摸着,摸到旁的东西,他还举起来,问蒋小一这是什么。

    蒋小一见他手里的东西黑乎乎,像水藻又有点像烂树叶,也不认识,立马甩锅道:“你问你哥夫去。”

    蒋小三又哒哒跑白子慕旁边:“哥夫哥夫,这个是什么呀?”

    这水沟插秧时,经常的会有人跑里头来洗脚,村里人下地,一般都是穿的草鞋,水田泥泞,穿布鞋去插秧,到底是奢侈。

    不穿鞋也行,但春耕锄地时,稻草根寻常都会锄碎了留地里,如此烂掉后,也能肥些田,但有些烂得慢,光着脚踩下去,到底是有些硌硬,因此有些人会穿着草鞋去插秧,如此脏了、坏了倒也不心疼。

    蒋小三手里那玩意儿,应当是谁在水沟里洗鞋洗脚时,发现草鞋坏了,就直接扔水沟里头了,草鞋埋在淤泥里,又被河水泡久了,烂了大半,还剩一半黑黝黝。

    白子慕瞥了一眼,张嘴就驴他:“这个叫黑不隆冬。”

    沈鸟鸟在一旁嘎嘎笑起来:“哥夫,这个名字好好笑哦。”

    蒋小三也笑:“就是咧。”

    白子慕拍了他们一下:“笑什么笑,整天就知道笑,有什么好笑的,赶紧摸。”

    “大哥,哥夫又发疯打人了。”沈鸟鸟喊丫丫的。

    “啊!什么?哥夫又发病了?”蒋小二听见了,又‘冲’过来:“哥夫你不要害怕,小二来救你。”

    白子慕眼皮都跳了。

    这些个破娃子,真真是白疼了几个月。

    什么叫发病了?这让人听了去,还以为他真有问题呢!

    他螺都摸不下去了,想先收拾他们一顿,让他们屁股紧两天,不然他娘的,那小嘴儿,跟鸭子成精似的,天天叭叭叭的到处造他的谣。

    蒋小一见他又开始左看右看的张望找木棍,急忙拦住他:“夫君,你不要生气。”

    “别拦着我,今儿不抽他们两下,我怕他们屁股痒。”

    村里几个妇人结伴去地里拔萝卜,见着他们五个人,在小水沟边嬉嬉闹闹,跑来跑去的,只五个,可竟是比五十个都厉害,吵得大半个村子都听得见,看见白子慕拎着蒋小三和沈鸟鸟,脱了他们的裤子,把他两摁在腿上,这个小屁股打两下,那个小屁股也打两下,跟打鼓似的,打一下,两个小家伙就噘着小嘴儿哎呦喂哎呦喂的乱叫,大家看着看着不由的也觉得有些好笑。

    田螺好摸,一下午就摸了满满一大背篓。

    不过刚摸的螺还不能吃,得放盆里养,让它吐完泥了,才能弄了吃。而且在水里呆得久了,田螺上头全是青绿色的水藻,得反复清洗,反复揉搓,如此三四遍,才能把田螺上头的水藻去掉。

    蒋小一和三个小家伙馋,回来后一直蹲在水盆边,不舍得离开。以前觉得这玩意儿不好吃,见了也没什么感觉,但如今再看,几人眼里是差点冒金光。

    蒋小二呼吸粗重:“哇,这么多螺啊!”

    沈鸟鸟:“好多好多了。”

    蒋小三亲昵的趴到蒋小一背后,拿小脸儿去蹭了蹭他的脖颈,然后奶呼呼道:“大哥,哥夫要给我们做什么好吃的呀?小三都想吃了。”

    蒋小一目光如狼似虎的盯着盆里的螺看:“我也不知道啊!但你们哥夫说了,后天才能做。”

    “这样啊!那还要等久久呢。”蒋小三小脸蛋儿立马垮了。

    蒋小一双眼一直盯着盆里看,就没移开过,闻言也颇是赞同道:“可不是。”

    白子慕见蒋小一那模样,实在是有些怕,担心他摁耐不住,夜里睡不着会急得直挠墙,叹了一声,倒了点油和盐放盆里。

    这样田螺吐泥也能吐得快一些,但这法子不可取,因为这年头盐贵得要命,一两就得二十几来文,不像现代,一块五就能买一大包,村里人吃盐,那几乎都是按粒放,菜是做得没滋没味。

    隔天一早,白子慕就去了镇上。

    鸡好杀,鸭却不一样,鸭身上小毛多,最是难拔,一些客栈,因为规模小,小二就那么两三个,这鸭拔个毛,没半个时辰都干不完,总不能让小二天天的就搁后厨拔鸭毛。

    而大客栈客人多,用的鸭更是多,一天少说二三十只,这要是都自己弄,那都不用开门做生意儿了,掌柜小二啥的全得搁后院拔鸭毛得了,还有一些百姓,寻常买了鸭,又懒得杀,大多都会送到鸭行去。

    这儿专门的帮人杀鸭。

    福来客栈平日用的鸭,大多也会送到鸭行来,让他们处理干净了,再送过去。

    鸭脚鸭头,没什么肉,鸭头是小毛多,难拔得很,鸭行平时杀的时候,会直接砍下来,而鸭脚……

    大家觉得这玩意儿天天站屎里,煮起来味道也大,寻常百姓都不太乐意吃。

    白子慕直奔鸭行买了五斤鸭脚,先头他就打听好了,这鸭脚、鸡爪最是便宜,都没啥子人吃,这会儿一听对方说十文钱,便宜成这个样子,白子慕顿时乐坏了,几乎是一路笑着回了家。

    田螺鸭脚煲是一道以鸭脚、生姜,桂皮、八角、香叶,酸笋,田螺等为原材料制作的美食。

    鸭脚鸭行弄好了时候没去皮,回来得自个剥,还得把鸭甲剪掉。

    这年头没有刷子,一大盆田螺,蒋小一带着蒋小三和沈鸟鸟,用着丝瓜仔仔细细的刷了一遍,又听白子慕吩咐,拿剪刀把螺屁股都给剪了,忙活了快两个时辰才忙活完。

    大概是心里激动,三人也不觉得累,刚忙活完,又立马蹿进厨房去看白子慕做菜。

    鸭脚洗干净了,跟着排骨冷水下锅,炒一次水,再次洗干净后放一边备用,白子慕又切了一个大芋头。

    芋头切成拇指般大,中指般长,切好了装碗里,再起锅烧油,油温三成热,就可以把沥干水分的鸭脚倒进去炸了,小火炸到表皮微微焦黄,看起来有些干了,就可以出锅了。

    但这时候还没成,大火再把锅里的油烧开,待油温升高,微微冒泡后,把刚才捞起来的鸭脚再倒锅里,复炸一次,这次炸个一分钟就好了。

    鸭脚好吃的关键是软,且皮脆。

    想要脆,复炸好后,立马的放冷水里泡,如此鸭脚才能发涨,煮的时候,也才更容易入味。

    芋头块也炸一次,炸熟后直接捞出。

    田螺和鸭脚都有味,不下大料,很难把它们的腥味儿去掉。

    家里上次买了不少香料,白子慕又翻了出来,拿了点香叶、八角、桂皮,砂仁,还有白蔻和一些干辣椒。

    酸笋这些家里都有,干锅下入酸笋,炒干水分后再入一勺香油,然后再把方才准备好的的香料下到锅里头和酸笋一起炒,接着把田螺,排骨倒进去,再放点米酒,姜片,一点花椒,一点酱油,调完味,就可以下入清水了,水烧开后,把炸过的鸭脚倒进去,中火焖一个小时,再放入芋头、油泡。

    蒋小一见着锅里咕噜咕噜的冒泡,还红彤彤的,一股很‘怪’的味道一直往他鼻子里窜,说香,可是好像又有点臭,可说臭又不像臭,很难形容。

    反正那味儿,很是诱人,他闻着闻着,就觉馋得很。

    蒋小二三个小家伙站在一旁,那口水跟着自来水似的,是咽都咽不及,哗啦啦的一直往外流,蒋小一拿了毛巾给他们擦,可擦完这个那个又流,擦完那个这个又湿了,根本就擦不过来。

    三个小家伙眼睛亮如灯泡,一直直勾勾的盯着锅里看,小手儿也是蠢蠢欲动。

    哥夫怎么这么厉害啊,简直牛逼坏了,煮的这个东西,真是又香又臭,可是他们好喜欢吃啊!因为看起来实在是太好吃了。

    蒋小一见白子慕把‘菜’盛了起来,满满一大盆,以为已经煮得了,他迫不及待想去打饭,然后直接开吃。

    谁知白子慕又把挂墙上的平底锅拿了下来,倒了油进去,还放了一把葱,炸出葱油后,他又打了半碗辣椒面,而后把热油倒到了辣椒面里去。

    搅拌均匀后,辣椒油就算做好了。

    白子慕把它淋到了鸭脚煲上。

    这辣椒油很香,也不是特别辣,再放点紫苏叶增香。

    田螺鸭脚煲便彻底的大功告成了。

    又红又香,还油汪汪,光是看着就觉得非常的有食欲。

    煮得久,田螺已经完全吸森*晚*整*理满了汤汁,入味得很,鸭脚软烂,骨头一抽就能抽出来,软嫩柔滑,香辣过瘾。

    几个小家伙吃得都停不下来,好吃到他们不停的转圈圈,一直哇塞哇塞的乱叫。

    吸个田螺,那是吸得两眼都要泛白,缺氧缺得面红耳赤,虽是不容易吃,但个个都不愿停手,坐着不好发力,他们便站起来,换着姿势,一下蹲茅坑一样的蹲着吸,一下又翘着腿吸,一下又噘着屁股吸,姿态是千奇百怪又五花八门。

    白子慕都怕他们吸过头了,气喘不上来直接当场领盒饭,不得已出到院子里,拿了竹子,做了几根牙签给他们。

    这下吃得方便,挖了田螺肉,他们还把外头的汤汁全舔干净,这才舍得扔。

    桌子上的田螺几乎要堆成座小山。

    白子慕见蒋小一吃得凶,不停的给他夹,又怕辣了,他喊屁股痛:“要不要我打碗水,给你涮一下?”

    蒋小一摇头,一边用竹签挑着螺肉一边回道:“不用,这样才好吃。”

    白子慕看他吃的高兴,几乎要美得冒泡,就随他去了,要是后头又喊菊花辣,大不了就吃颗药。

    蒋小一觉得这田螺鸭脚煲比烤鱼还要好吃,田螺好吃,鸭脚好吃,酸笋好吃,那芋头也好吃,个个都合他胃口,蒋父也喜欢,虽是没说啥,但动作却是比蒋小一还要快。

    一大盆到最后都不够吃,毕竟田螺壳大肉少,鸭脚也没有什么肉,蒋小三嗦着油汪汪的手指头,见盆里空荡荡,就剩了点汤,伤心得不得了。

    “怎么办呀?小三肚子还有点饿。”

    沈鸟鸟趴桌上,不死心的又拿筷子在盆里捞了捞,见一根毛线都没捞得上来,嗦着筷子上的汤汁道:“鸟鸟也没有饱呢。”

    “这个太好吃了,小二都还想吃。”

    蒋小一已经吃了三碗了,觉得肚子里也还有点空落落,见着盆里那点汤,又油汪汪红彤彤,想去下点面吃。

    几个小家伙手油到胳膊肘都不算,整张脸几乎也油完了,连着头顶也是油,嗦个螺跟打仗一样,是哪哪儿都脏。

    白子慕摸了摸几个小家伙的肚子,不是很鼓,约摸着也就七成饱,但大晚上的,吃多了也不好,说行了,不吃了。

    蒋小一哪里懂这些,这汤不吃,明儿白子慕准是要拿去喂猪,毕竟先头吃不完的菜汤,即使没有馊,他也会倒了喂猪,蒋小一多少是觉得有些可惜:

    “还是揉点粉下点面吧!不然吃不饱,我怕他们晚上会做饿梦。”

    他说的时候,一脸认真,满脸严肃。

    白子慕:“……”

    白子慕都有点傻眼了,满脸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这话是认真的吗?

    还饿梦!!

    为了口吃的,当真是什么都能扯,白子慕是又气又乐,随他去了。

    蒋小一在做菜这方面,是有点‘厉害’的,毕竟是个拿辣条煮过大白菜的人,但那是因为没有人教,后头见白子慕做过几次,他学习能力强,手艺倒也提升了不少,下个面而已,还是行的。

    面条一般要配着煎蛋吃,这样才有灵魂。

    下完面,蒋小一又把刚挂墙上的平底锅拿了下来,然后叫白子慕帮他拿五个鸡蛋。

    鸡蛋就放橱柜里,家里没养鸡,这些鸡蛋是从镇上买回来的。

    白子慕拿了鸡蛋给他,平底锅不算得大,一次也就能打三个,蒋小一在锅里放了一块猪油,待着化了,又转了转平底锅,使油均匀的沾满锅底,他又抓了一小把盐撒上去,然后才开始打蛋。

    鸡蛋在锅里滋滋作响,蒋小一试着动了动锅,发现鸡蛋一面煎好了,没沾锅上,立马就想学白子慕颠锅给鸡蛋翻面。

    三个小家伙在一旁看得激动,蒋小一手腕猛然一用劲,三个鸡蛋直接飞了起来,啪啪两声,一个掉到了灶台边,一个落到了锅柄上,还有一个……

    哦,在蒋小三的头上。

    蒋小三都懵了,回过神来后就喊丫丫的,不停的跳着脚,说烫烫烫。

    白子慕见蒋小一一脸懵,一下看看锅里,一下又看看蒋小三头上的蛋,一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的样,直接笑出了声。

    蒋父在一旁看着,也是乐得不行。

    蒋小二和沈鸟鸟更是咯咯直笑,脸都给笑红了。

    厨房里头满是欢声笑语。

    大冷天的,鸡蛋在空中飞了那么一下儿,上头的热油已经冷却大半,不算得太烫,蒋小一捡了起来,吹了吹,又放锅里煎,见着白子慕还在一旁笑,不由瞪了他一眼,又踢了踢他,白子慕憋着笑走过去:

    “我来吧,不然等下蛋又得飞了。”

    蒋小一不太高兴,拍了他一下:“你蛋才又飞了呢!”

    白子慕:“……”

    这小哥儿真的是,什么叫他蛋飞了?

    这人,有时候看着跟蒋小三是一个样,傻乎乎的,但有时候,说的话,却像个脑子相当灵光的,经常把他弄得哑口无言。

    ……

    颠锅没点技术是颠不了的。

    白子慕颠锅的技术不仅到了如火纯金的地步,还能讲究姿势,这会儿颠锅的姿势不仅酷,拿勺的动作还很帅。

    平底锅在他手里似乎一点重量都没有似的,被他‘轻盈’的颠着。

    蒋小一想起他曾单手把张屠夫提起来,这会儿又见他熟练的转着锅,只觉他夫君真厉害。

    白子慕这功夫也不是一朝练成的,他有段时间曾搁大学校门口做炒饭,天天颠锅,久了都快练成了金刚臂,人专门撸铁的都赶不上他。

    他以前也是好奇,健身俱乐部不便宜,可他那精英老友一月工资,有好几千都花俱乐部里,他看着都觉得浪费,想健身,何必花那冤枉钱,像他一样撸大勺不就完了?简直是浪费钱。

    不过他颠锅颠了没两个月,就被老板开了。

    因为治安大队寻了老板说话,说他那摊子,队排得太长了,那些小女生又经常喊丫丫的,又乱又扰民,还影响交通,容易出事故,让他自个整顿整顿。

    虽干不久,但白子慕还是学到了颠锅的技术。

    煎了蛋,白子慕又给烫了点豌豆尖,见蒋小一在一旁美滋滋,他无奈的叹了口气。

    这小哥儿上辈子磕了多少个头,才能遇到他这样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美男子啊!

    哎。

    不想了,还得给他小夫郎切点葱花。

    他煎好蛋,面也正好的出锅了,满满一大盘,然后几人又……又吃光了。

    造孽啊!

    白子慕抹了把汗,只觉压力好像又大了些。

    第119章 第 119 章

    蒋父看蒋小一吃得猛, 老怀欣慰道:“这孩子,小时候就是个厉害的。”

    白子慕挺好奇:“怎么个厉害法?”

    蒋父笑道:“他刚生出来那会儿,个头又瘦又小, 后头他娘……”

    说到这,他面色微变,改了口:“黄秀莲奶了他六个月, 便给他断了。”

    村里人但凡疼孩子, 一般都会给孩子奶上一年左右,直到孩子长牙了, 才会给他们断奶。

    孩子年纪尚幼时,消化系统未完善, 没有咀嚼和吞咽的能力,做不到像大人那般可以自行吃饭, 要是没有奶水, 那多是喂些米糊或羊奶啥的。

    但这米糊和羊奶都贵, 大家是能省则省。

    蒋父是个会疼人的,黄秀莲坐月子时, 那是天天的给她蒸鸡蛋, 还杀了整整三只鸡。

    听着好像特别寒碜,但这待遇在村里,算得上极好。毕竟有些妇人家,生孩子生习惯了,那是到沟里一生,孩子拿旧布一包, 接着该干啥就继续干啥, 连月子都不坐。

    有些是一天能吃上一顿蒸蛋,那都是命好。

    黄秀莲吃得好, 奶水也多,可就是不愿奶,总说孩子咬得她疼。

    那会儿蒋父不知情,只当她不喜哥儿,不然为啥的那么宠丘翠翠,对蒋小一却不算得热络。可后头总算是晓得了,人家是不喜欢他的孩子。

    “后头我就去买了些大米回来,去他叔公家借了石碾,撵成粉给他熬成米糊吃。”

    一直给蒋小一吃到两岁,就因着这,村里人还有人嘀咕,就个哥儿,也值当花这银子。

    蒋父回忆着:“我煮完了就喂他,那木瓢羹挺大,每次喂他,都是满满一勺,那米糊是一进他嘴就立马的到肚,咽得吨吨响,我喂得慢了,他就嗷嗷哭,一次要吃大半碗,你叔奶奶那会儿经常笑话你,说你像个猪崽子,能吃得很。”

    蒋小一见白子慕笑嘻嘻的看着他,脸穆然一热,又见着手里还端着个大盘子,觉得头顶要冒烟,嘴硬道:“父亲,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

    “哪里夸张。”蒋父道:“不信你去问问你钱阿叔,你钱阿叔都见过咧,还说你小小年纪,当真是厉害得很,吃饭就跟人喝水一样,玩儿似的。”

    白子慕无法想象蒋小一小时候是何模样,但想来一定是可可爱爱,软软呼呼。

    蒋小一先头就很瘦,那会儿他以为是活儿干多了,又吃的不好,才会瘦那么厉害,但这会儿他觉得没准儿是因为吃不饱,才那么瘦的。

    不行。

    他要多努力,多赚些银子,以后天天的给他夫郎买肉吃。

    ……

    大冬天的,田螺不好摸,但推旁的菜,白子慕怕云来客栈那老头子又使坏。

    毕竟这人长了一副尖嘴猴腮的样,思前想后,白子慕还是决定推这菜儿。

    毕竟大冷天,嗦起螺来也爽。

    田螺鸭脚煲一经推出,那是相当的受欢迎。

    先头菜端上来,大家见着里头有鸭脚,又有田螺,虽是香得不得了,看着也很有食欲,但鸭脚这玩意儿,大家平日都不吃。

    镇上人家家里不咋的养这玩意儿,因为鸭子不像鸡,拉的东西味儿最是臭,冲得很。

    镇上不管是房屋还是院子,都窄些,加上家家户户紧挨着,不像得村里,离得远,通风又好,臭不到旁人家,因此鸭子是想养就养,鸭粪等着存多了,就挑去肥地,家里又是干干净净。

    镇上的百姓,不会养这玩意儿,不过有些勤快的妇人,会持家,也会在屋檐下养只母鸡,留着下蛋吃。鸡粪啥的,味儿没有鸭粪大不说,清理起来也容易。

    鸭子大家没养过,但却是见人卖过的,村里人挑来卖,那鸭子被塞在笼子里,那毛瞧着虽是干干净净,但那爪子却是黑得要命。

    鸭子拉的最多,有时摆街边不过半个时辰,脏东西就拉了一地,那鸭子在笼子里也不安分,在笼子里转来转去,那爪子上头全是脏东西,加上鸭脚没啥子肉,也没油水,许多大老爷是吃都没吃过。

    田螺,那就更不用提了,有些镇上的土著,是见都没见过,但听人说过一嘴,说这玩意儿村里人都是捡了喂鸭的。

    这……这能吃吗?

    鸭脚煲就搁桌子上,可一时间他们都不知道该怎么下嘴,但那味儿实在是诱人,又想到刚上来的时候,见着唐老板满脸油光,啃着个鸭脚从楼上下来……

    唐老板富得紧,人都吃得,他们咋的就吃不得。

    就尝一口,反正死不了人。

    然后……真是好吃的嘞!

    鸭脚便宜,田螺这玩意儿也不贵,这田螺鸭脚煲一道才三百多文,算便宜,一时间大家都往福来客栈涌。

    福来客栈是客似云来,人满为患。自家客栈则是凄凄凉凉,冷冷清清。

    邹掌柜是气得不行,叫小二去打了一份田螺鸭脚煲回来,他拿筷子翻了翻,然后心中怒火更胜。

    “这小子心眼真他娘的多。”

    鸭脚煲里,除了田螺,鸭脚,酸笋,还有一些芋头配菜,便啥都没有了。

    鸭脚,田螺腥味大,自是要下香料才把那股味儿压下去。

    白子慕早晓得云来客栈会来这么一手,让邵师傅做的时候,下的香料用小网兜包了起来,煮好了就捞出来。

    这会儿邹掌柜是翻来翻去,也没见着啥。

    他让后厨的师傅过来瞧瞧,能不能照着做出来。

    田螺鸭脚煲红彤彤,油汪汪,那师傅看了半响,心里大概有谱了。

    红,那么就是下辣椒面。

    油,那就是下油多。

    鸭脚、田螺腥,那么想来是下了姜就行了。

    毕竟他们做菜的,要想去腥,一般都是拿姜和米酒。

    那大厨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因此自信得很,完全没把这菜儿放眼里。

    他同邹掌柜说稍等,进了后厨,让小二去外头买料,镇上压根就没人卖田螺这个玩意儿,那小二还跑镇外的农田里去摸了两斤回来,那师傅见料都买好了,然后捣鼓了一下午。

    他是干得信心满满。

    毕竟先头那烤鱼,不就被他琢磨出来了。

    虽然味道比不得福来客栈,可却也是受欢迎,其他几个客栈,可是都没琢磨得出来。

    邹掌柜是一边骂,一边把田螺鸭脚给干完了,原是想尝两口,试个味道就行了,吃多了,他总觉得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可吃着吃着,好似越吃越上瘾。

    他娘的,这味道还真是不赖,难怪的客人都往那边跑,不过等着他们做出来了……

    邹掌柜哼了一声,不由笑起来。

    三百文,有些食客依旧是觉得贵,毕竟鸭脚这玩意儿哪里值钱。

    这田螺,以前就更没什么人吃了,田里一大堆。

    三百文,有些人觉得花的多少是有点冤。

    云来客栈和福来客栈在打擂台的事儿,他们也是晓得的,大家不舍得去福来客栈吃,就想着等云来客栈推出来了,他们再去大吃一顿。

    结果左等右等,云来客栈一点动静都没有。

    邹掌柜先头也想得好,可后头实在是做不出来。

    那师傅做出来的田螺鸭脚煲瞧着的虽是一个样,配菜一样不少,也红彤彤油汪汪,可那鸭脚煲腥味重得很,加上又放了酸笋,还有螺,那味儿,刚端出来的时候,邹掌柜是闻了一口都要呕。

    又腥又臭,味道比茅房里的味儿还难言。

    这个咋的给客人端上桌?

    那师傅也是无奈,他是照着经验做的,鸭脚炸之前,他还冷水下锅焯水去过腥,那田螺也是洗了又洗,他是琢磨来琢磨去,做了十来道,才做出这么个成绩来的。

    虽然味道还是差,可他实在是不晓得该怎么办了。

    邹掌柜拍着桌子骂他吃白饭。

    那师傅听着也是有点气大,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这人菜咋洗的都不晓得,竟还有脸骂他吃白饭?

    这厨艺一道,那是差之毫厘,失之千里。

    就算只单单炒个白菜,油温几成热下菜,火候咋的掌控,不同人做出来,味道都不能保证一模一样。

    现在是对方用的咋料他都不晓得,能琢磨出这般来,他都觉得自己厉害了。这人站着说话是不腰疼,竟还骂他吃白饭,他娘的。

    邹掌柜让他再去琢磨琢磨,可琢磨了两天,依旧是做不出来。

    这玩意儿又不像烤鱼,只要姜、葱花,辣椒这些大料下得多,就能把大多鱼腥味儿给掩盖掉。

    但酸笋那味儿咋的去?这个放了姜也没效果,压根去不掉。

    田螺里头的泥又怎么整?总不能下锅前叫它自己吐出来。

    师傅端上来的鸭脚煲依旧是臭。

    邹掌柜忍着那熏人的味儿尝了几口,那鸭脚一点也不软烂,田螺里头吃着吃着,里头竟是还有泥。

    同着福来客栈做出来的,简直是相差了十万八千里不止。

    人那是越嗦越上瘾,他们这个,只两口,他隔夜饭没从下头出来,倒是想哪里进又从哪里出……

    算了,不推了,吃死人可就麻烦了。

    云来客栈做不出来,先头观望的客人,这下也只得往福来客栈涌。

    邹掌柜听下头人来报,说今儿福来客栈人又满了,那排队的客人几乎要从福来客栈外头排到街头去。

    邹掌柜摁耐不住去看了眼,下面的人虽是说的夸张了些,但客人也确实是多。

    他心里酸溜溜,回来不由发了好一通脾气。

    客栈里头的管账先生是邹掌柜的侄子,以前上过几年私塾,后来学不下去,被邹掌柜引荐到客栈里,做了那管账先生。

    这会儿邹越见他脸色不好,赶忙放了账本,亲自给他倒了杯茶:“叔,别气了。”

    “能不气。”邹掌柜没好气的说:“咱店里的客人都跑那边去了,少爷吩咐的事儿没办成,后头肯定少不了一顿骂。”

    见邹越一脸不以为然,似乎是觉得骂一顿就骂呗,反正又不痛不痒的,也不会掉块肉,邹掌柜一巴掌直接朝他头上扣去。

    “你个傻不愣登的,咱们少爷什么脾气你不懂?被骂一顿是轻,要是他气得狠,没准的直接开了我们也说不定,不然你当我吃饱了撑的,那么着急。”

    邹越闻言,脸色也不好看了,不由慎重了起来:“那叔,我们该怎么办?”

    “问我我问谁去,要是有法子,我还能让咱们客栈冷清成这样?”邹掌柜没好气的说。

    云来客栈平日客人不多,算账这活儿轻松,东家人也大方,一个月能给他四两银子的月钱,要是被开了,想再找这么一份活儿,恐怕就难了。

    邹越心里不由得有些急,他垂眸沉思片刻,突然眼睛一亮,似乎想到了什么好法子。

    福来客栈之所以能抢了他们的客人,全是因为推出了新菜肴。

    要是没了新菜肴,那打价格战,福来客栈就不是他们云来客栈的对手了。

    这田螺鸭脚煲,要是没了鸭脚……

    田螺可以跟村里人买,酸笋、芋头也是。

    但鸭脚,除了去鸭行买,旁的地儿可无法给福来客栈提供这么大的量。

    如此,只要他们跟鸭行的说一声,让鸭行不做他们福来客栈的生意了,岂不就行了?

    邹越越想越觉得此法妙哉:“叔,您看这样这样行吗?”

    邹掌柜不言不语,定定看他半响,邹越见他脸上没半点喜悦之情,心里不由惴惴不安,莫名有些忐忑。

    “叔,您……您咋的这么看我?”

    邹掌柜又跳起来,一巴掌扣到他头上,恨铁不成钢的骂他:

    “你小子,平日闲时我叫你少看些话本子,要多看多学,可你就是这么学的?”这法子要是能行,他早那么干了,还让福来客栈嚣张成这样??

    邹越:“叔,咋了嘛?”

    邹掌柜:“你还问咋了嘛!你知不知那鸭行是谁开的?”

    这个还真不太懂,邹城想了半天,试探着回:“是城西的郭家?”

    “那牙行里头如今的管事你可晓得是谁?”邹掌柜又问。

    牙行生意做的大,这个邹越懂:“是陆家。”话落,他眼睛骤然一缩。

    邹掌柜见此:“晓得我为什么打你了?”

    邹越点了点头。

    郭家和陆家,那是有亲戚关系在里头的。

    当年郭家夫人给郭家生了个儿子,后来郭家夫人那当家汉子命不好,年纪轻轻就沉船死了,郭家夫人一个养不起孩子,通媒婆介绍,带着孩子又改嫁去了陆家,后头没两年,给陆家也生了个小汉子。

    如今那两小汉子长大了,一个去牙行里头做了事,一个则是开了鸭行。

    陆家汉子和郭家汉子同母异父,郭家那汉子入了陆家后,虽是没同继父性,但听说两兄弟感情颇是好。

    要是他们动了郭家汉子的鸭行,那他弟弟能袖手旁观?

    这牙行不是私人开设的牙行,而是正经的官行,背后站着的乃是县令大人。

    鸭行先头那鸭爪子卖不出去,如今好不容易有人肯买了,他们若是上门去不让人卖,那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

    人家肯罢休?

    那定是不能啊!

    沈家背靠傅家,傅家后头又站着个知州。

    这知州乃是从五品文职官员,而县令乃是正七品。

    照理说,他们应该是不用惧着楼县令。

    但这县令后头有人。

    楼县令刚上任那会儿,大刀阔斧,砍了一批人贩子,后头顺藤摸瓜,摸到了后头的主事,那人乃是府城的黄家黄宗盛。

    县令派人前去抓拿黄宗盛,黄家贿赂无用,便同知州求救。

    知州陈家和黄家,那也是有些关系在里头的。

    知州亲自召见楼县令,想让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了黄宗盛,如果想要政绩,他可以想旁的法子给他挣。

    可楼县令没同意,知州大人还说他不识好歹,不卖他这个面子,是不是不想混了?让他想清楚了再行事。

    楼县令无惧,只说这面子要不要卖,他去信问一问恩师,看恩师什么个意思。

    后来也不晓得咋的回事儿,黄宗盛还是被抓走了。

    楼县令又安然无恙,没丢了官帽,明眼人便都晓得了,这楼县令,上头恐怕是有人。

    怕是来头还不小,连着知州大人都不敢得罪。

    楼县令家那公子,虽是个二愣子,但极为讲义气,读书没读出个什么名堂,上次县考还考了个倒数,但大家都晓得,他自认得白子慕后,那是三天两头的往福来客栈跑,同着白子慕是称兄道弟。

    若不是如此,白子慕敢跟他叫嚣?敢骂他沈家脑子有问题?

    人旁的菜都不推,就偏偏推这个田螺鸭脚,摆明了就是预防他们再搞小动作,才来了这么一招。

    毕竟这菜儿,三样重头料,样样味都重,还一个赛一个的‘臭’,一个环节弄不好,做出来的东西,其味堪比嗖了的潲水。即使知道用的啥吃食也无用,仿都仿不来。

    可防不来,还能使旁的坏。

    若是推的别的菜,要是用上猪蹄啥的,他们可以叫猪肉摊的不要卖与福来客栈。

    可这鸭行,他们还真动不了。

    这人真是走一步看百步,不得不说,是个脑子活络的,想得弯弯绕绕,把一切他们能使的手段都给堵死了,是压根不给他们半点出手搞事的机会。

    邹掌柜都有些佩服,可惜,不是自己人,这聪明人站在敌对阵营里,就让他觉得有些棘手了。

    正这般想,一小二跑过来,说福来客栈的白掌柜来了。

    想到上次遭到的挤兑,邹掌柜眼皮一跳:“他来干什么?”

    “来看看你啊!”小二还没来得及说话,白子慕已经笑眯眯的从门口进来了。

    邹越见到他,瞬间感觉眼前一亮。

    之前他就听人说,那福来客栈的白掌柜是个贼拉俊俏的,比得江娘子还好看。

    如今一瞧,果真是如此,这人那模样,真真是和话本上写的俊俏公子似的。

    邹掌柜一见他,就满肚子气:“有什么好看的,我们客栈不欢迎你。”

    “哎呦,瞧你说这话。”白子慕脸皮厚得很,直接走到柜台前,吊儿郎当的依着,目光落在邹掌柜的脸上:

    “我看你这脸色,似乎是有点不太好啊!咋了,可是病了?”

    他一拍大腿,不给邹掌柜回话的机会,又继续道:“这怎么得了啊!您老心里变态就算了,身体可一定要健康啊!不然里外都有毛病,那不得直接吃席了。”

    邹掌柜颤着手指他:“你……你……”

    白子慕自顾自的环伺了一圈,见着大厅里一个客人都没有,空空荡荡的,颇是寂寥,几个小二还像嗑了/药一样,一副萎靡不振,不由抚掌笑了起来:

    “哦,我知道了,你脸色不好看,是不是因为店里的生意不好,打包了我的菜,可又做不出来,想使旁的招,可又不敢使,所以气着了啊?上次不是学着我们做烤鱼了吗?这次怎么了啊?没本事跟着学了?”

    邹掌柜:“……”

    “学不出来也不用气嘛。您一把年纪了,得有个乐观的心态。”白子慕拍着胸膛:“就像我,那肚量就大得很了,之前被你们抢了客人,我就一点儿也不气。不去攀,不去比,不拿畜生气自己,这样才能长命百岁,福如东海,你这样的,恐怕得短命哦。”

    皱掌柜气得身子猛颤,都要站不稳了,被邹越扶着,抖着手指着白子慕,愤怒出声:“你滚,你滚。”

    白子慕依旧是吊儿郎当的模样:“哎呀,我好言相劝,你不说声谢,还叫我滚,你这老头还真是不识好歹。”

    云来客栈早前是明里暗里的出阴招,实行低价,把大多客人抢走了还不算,还一条活路都不想给他们福来客栈留。

    晓得他们长期和郑家买鱼,还暗地里警告了郑家一顿,害得他们得重新找供应商。

    福来客栈被针对了一阵子,害得他少赚了一大笔银子,白子慕肚子里早憋着一股子火气儿了。

    云来客栈在这次交锋中败下阵来,翻身无望,这机会难得,白子慕自是不会轻易放过他,不趁机狠狠怼他一顿,他都咽不下这口恶气。

    “你……你……”邹掌柜额角都暴起了青筋,两眼一翻,几乎要昏厥过去。

    白子慕将人气了一通,又笑眯眯的走了。

    晚上下工回家,蒋小二三个娃子又去田里头捡了一筐螺,蒋小三和沈鸟鸟一起搬回来,气喘如牛,见白子慕下工回来正要进家门,立即喊丫丫。

    “哥夫救命啊!救命啊!”

    白子慕瞥了一眼,直想锤死他们,差两步就能到家门口了,还救个屁救。

    “快来啊哥夫,好重了。”

    白子慕叹了声。有些人一出生就在罗马,而有些人一出生就是牛马,他上辈子真是欠的这几个的。

    第120章 第 120 章

    白子慕过去帮忙, 见筐里的螺个个土鸡蛋那么大,都愣了。

    见白子慕过来,三个小家伙立马邀功:“哥夫, 我们捡多多螺了,哥夫有空了就给我们做田螺鸭脚煲吃好不好呀?”

    白子慕一看那螺就噎了,这搁生化危机, 里头的螺变异了怕是都不敢整这么大。

    这明显的就是福寿螺。

    但中国古代并没有福寿螺。福寿螺是在一九八一年时才被引入中国的一种外来物种。

    这里咋的会有??

    白子慕纳闷了下, 想了想,又觉自己多虑了, 他学历史时,也没见哪个朝代有会生孩子的哥儿, 这大周连哥儿这种第三性别都有,区区福寿螺, 有了又有什么好奇怪的。

    蒋小二三个小家伙只觉个头大, 里头肉就多, 蒋小一不给他们去河里摸,他们跑田里去, 找了一整天, 差点把人家的地头都踩烂了,辛辛苦苦,才摸了这么一箩筐回来。

    但福寿螺不能吃。

    蒋小二三个小家伙听见白子慕这么说,简直是如遭雷劈,小心肝当场就裂开了。

    村里人不吃螺,加上家里之前没养过鸭, 蒋小二几个平日都不会去捡这玩意儿, 自是不熟悉。

    之所以认得这玩意儿还是先头路上碰见人捡了,他们好奇的问一嘴捡这个干嘛?大家便道拿回家砸了喂鸭。

    蒋小二和蒋小三听人这么一说, 就晓得了这玩意儿能喂鸭,但田螺和福寿螺他们却是分不清的。

    不说他们两,村里一些人家对于田螺和福寿螺,也是傻傻分不清,只觉都一个样,也就年纪大些的能认得出来。

    “怎么这样呢?”蒋小三一抹眼泪,语气伤心极了:“小三在地里都被冻出鼻涕了,结果……都不能吃一口,太可怜了。”

    蒋小二眼眶也红通通,又‘跑’到背篓旁边,捡了个福寿螺起来,眯着半边眼睛看,还是不敢相信:“哥夫,可是小二觉得这个跟螺螺一模一样啊!为什么它不能吃。”

    沈鸟鸟大眼睛早已泪汪汪:“就是啊!为什么不能吃嘛!明明都一样呢。”

    白子慕都不知道他只一句话,就让他们遭受如此大的打击,看他们那个样子,他也委实是心疼,只得耐心解释:“福寿螺里头有寄生虫,吃不了。”

    “什么是寄生虫呀?”蒋小二是一头问号。

    “就是很小很小的虫子,它寄生在福寿螺的身体里。”怕三个孩子不懂事,等他去上工了,背着他偷偷煮了吃,白子慕说得很是详细。

    前头还在科普,正正经经的,可后面的就跟个鬼故事似的。

    什么这虫子煮不死,吃了会肚子痛,还会爬到脑袋里,把脑浆喝完了,长大了,就会从鼻子、眼睛、耳朵里爬出来,然后人就得翘辫子了。

    三个小家伙听得一脸惨白,被吓得魂不附体,差点都要尿裤子了。

    怎么这么恐怖呢?

    这什么虫啊!这么的牛逼森*晚*整*理,竟然煮都煮不死。

    这福寿螺以后打死他们都不摸了。

    呜呜呜,太恐怖了。

    白子慕看那满满一筐福寿螺,有点无奈,这玩意儿是害虫,捡回来了又直接丢外头好像也不太好。

    蒋家外头是村道,村道一旁下面是水沟,水沟过去就是一片平坦宽阔的水田。

    要是这些福寿螺直接丢水沟里头,那跟放虎归山没什么两样,他扭头吩咐蒋小三和沈鸟鸟,让他们扛远处丢了。

    “直接倒水沟里不行吗?”沈鸟鸟说。

    白子慕摇摇头:“不行啊!这个是害虫。”

    蒋小三吸了吸鼻子,他们这个年纪,对一切未知的事情都格外的好奇:“哥夫,什么是害虫啊?”

    白子慕又科普了一番,蒋小二几个小家伙懂了。

    沈鸟鸟之前没住村里,但蒋小二和蒋小三却是村里长大的,两岁后还经常的跟着蒋小一去地里,每年刚插完秧不久,蒋小一就会带着蒋小三去地里‘巡逻’。

    福寿螺三月下旬就开始产卵,它们最爱趴在稻苗上头产,那些卵深粉色的,推成一小堆,这些都得掰下来踩掉,不然等里头的福寿螺出来,地里的庄稼就得遭殃,有时大家在河边见着,也会踩了,一个不留。

    蒋小二和蒋小三之前见过几次,还懵懵懂懂,问蒋小一踩那蛋蛋干什么?那蛋蛋红红的,看着挺好看啊!

    蒋小一说留地里它们会吃庄稼。

    原来吃庄稼的就是害虫。

    这个会吃庄稼,那怎么行啊!

    庄稼种不好,就得饿肚子,他们三个都是挨过饿的,懂得饿肚子最难受了,这会再看那福寿螺,那表情是恶狠狠,活像被那一筐螺给绿了一样。

    三人对视一眼,蒋小二立马去推白子慕:“哥夫你累累了,快去屋里休息。”

    蒋小三和沈鸟鸟则跑后院去找斧头。

    家里只有一把,蒋小三还跑到隔壁钱家去借,斧头重,且锋利,钱阿叔怕他拿去玩,伤到自己,还问他要干嘛?

    蒋小三捏着拳头:“小三想砸害虫。”

    借到斧头了,三人就在村道上开干。

    蒋小二没有力气,举不动斧头,就把福寿螺一个一个的摆到地上,蒋小三和沈鸟鸟则是打地鼠一样,一斧头一斧头的往福寿螺上砸。

    “大坏蛋,看鸟鸟砸死你,砸死你。”

    “敢吃庄稼,吃小三一斧头。”

    白子慕听见动静和蒋小一出来看,见他们那个样,不知道是正义感爆棚,真的恨这害虫,还是恨这福寿螺长得太像田螺了,让他们白做工,晚上没螺嗦,心里憋了气无处可使,这才找了由头发泄到这些福寿螺身上。

    一筐的福寿螺全砸完了,村道上是尸横遍野。

    那福寿螺真真是死无全尸,个个是稀巴烂,真真是惨不忍睹。

    看着就像是道德沦丧人性扭曲的不法分子干的。

    白子慕觉得三个孩子这个样,好像有点狠了,正想要不要改天给他们做个思想工作,蒋小二三个小家伙先蹙起了眉头。

    他们杀了好多螺啊!

    太罪孽深重了。

    蒋小二挠了挠头,说他们害死螺了,不能再让它们就这样躺着,该送他们一程,让它们入土为安。

    蒋小三和沈鸟鸟深觉得此话有理,立马跑院子里去找锄头,蒋小一问他们要干嘛,蒋小三一脸严肃:

    “我们要给螺螺办席,大哥,你不用管我们,你去忙吧,等小三忙完了,再去帮你。”

    然后白子慕和蒋小一就见他们拿着小锄头,在路边哼哧哼哧挖了个坑,然后又拿铲子把方才被砸得稀巴烂的福寿螺全铲坑里去,给它们填了土,埋了个小鼓包,还每人找了三根小棍子,来来回回一通忙活后,他们才跪在鼓包跟前,咿咿呀呀起来,像小寡妇上坟似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以前蒋小一经常带蒋小二和蒋小三去吃席,因此他们见得多了,这会儿模仿得相当到位。

    白子慕就见蒋小二一边哭一边喊:“福寿螺啊!你死的好惨啊!怎么年纪轻轻就走了。”

    “是啊,你们下辈子记得投个胎,不要再做福寿螺了,要做田螺,然后小三再去找你们。”

    蒋小二想了想:“还是别做螺了,做个人,还是做大少爷的那一种,天天能吃好好,穿暖暖,富贵一生。”

    “是啊是啊,一路走好啊!鸟鸟给你们插香香,哎呀,小二哥哥小三哥哥,好像应该还要倒点酒啊,可是我们都没有酒,怎么办啊?”

    “对哦,我去厨房打点水来。”蒋小三又往家里跑,兴冲冲的,还很激动,连站在院门左侧的蒋小一和白子慕都没看见。

    “那鸟鸟去点摘叶子来当杯子。”

    “那小二给它们守灵,你们快去快回。”

    搞得跟过家家一样,后头蒋小三笑呵呵的:“好好玩啊!我们再来一次。”

    沈鸟鸟兴冲冲道:“好。”

    然后三个小家伙又哭唧唧起来。

    “啊……福寿螺啊!你们走了,让地里的小福寿螺们怎么办啊!它们孤儿寡母的,要没活头了。”

    蒋小三说傻,还是有点傻的,同个算术题,白子慕只教两遍,蒋小二和沈鸟鸟就能大概理解了,有时还能举一反三。

    可蒋小三不行,得教三四遍他才能懂,寻常不督促,他是啥也记不住。

    白子慕有时候教的心累,就沉默不语的盯着他的脑瓜子看,想着他这小舅子脑瓜子要是用不到,就卤了吧!怎么傻成这样。

    可再傻都得教,跟着白子慕学了几个月,蒋小三简单的算术会了,一些字儿也都会写了,但有时候白子慕问,又是一问三不知,所以白子慕有时候也很迷惑,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学到半点东西。

    但这会儿他觉得,这孩子应该是学到点东西了的。

    因为蒋小三好像突然打通了任督二脉似的,又开始跩成语了。

    他喊起来:“不对啊二哥,它们没有孩子了,它们已经拖家带口,被满门抄斩了。”

    “哦,对对对,那你们一家子安心上路。”蒋小二又哭嚎起来:“冤有头债有主,是斧头砸的你们,你们要是有怨,就去找斧头!不要来找我两个弟弟。”

    沈鸟鸟把三根树枝插土里去,又倒了点水在树叶上:“走好啊!鸟鸟不送你们了。”

    “想送也送不了啊!”蒋小三说:“等下到了西天,那里的死鬼见小三这样帅气帅气又还会流鼻涕的小鲜肉,被小三迷死,不给小三回来,那父亲和大哥哥夫,就要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沈鸟鸟眨巴着大眼睛:“小三哥哥,你说的对头啊!”

    白子慕:“……”

    蒋小一:“……”

    蒋小一真是想动手,上去撬开他们的脑子,看看里面到底都装了些什么,竟然还觉对头!

    白子慕觉得他遇到真的神经病了,他抹了把脸,深深呼了口气,同蒋小一道:

    “当初我说我们家这三个,全是傻小子,你还要跟我犟,非说只有小三傻,现在你看看他们这个样子,你真不觉傻吗?”

    蒋小一呐呐的,也有点觉得,但怎么说,这都是他弟,哥不嫌弟傻,于是他嘴硬道:“小孩子都这样,其实不是傻。”

    白子慕也没养过孩子,之前接触过的唯一一个,还是他玄孙孙的小孙子,六岁,但是个很沉默寡言的孩子,从不闹腾,就读于什么国际双语贵族学校,听起来就很牛逼的样子。

    而且那小子一回来,要是见他在,立马恭恭敬敬问好,给他端茶后,就会自个去练琴,看着就很自律正经,大人似的,一点都不像他这三个小舅子。

    于是他半信半疑问:“是吗?”

    蒋小一把自己都给说信了,笃定道:“是了是了。”

    “那就好。”白子慕松了一口气,要是三个孩子都没有脑子,那以后可咋的办。

    客栈里生意好,要用的田螺多,这螺镇上也没人卖。

    肥水不流外人田,这事儿也不难做,就是摸个螺,连着孩子都做得,没啥难的。

    于是蒋小一喊了竹哥儿和雨哥儿四个到家里来,问他们做不做。

    一斤螺,可以给他们两文钱。

    这两文钱和白捡的实属没什么两样,虽说少,可田螺这玩意儿又没什么人吃,又不像肉,也不像菜,卖得自然就便宜了。

    冬日活儿少,呆家里也不晓得干啥,有活儿做,又能赚钱,竹哥儿几个哪有不愿做的。

    竹哥儿不敢置信,呼吸都乱了:“让我们摸螺,一斤两文钱?”

    蒋小一:“嗯。”

    竹哥儿虽然快高兴得找不着北了,但他脑子尚且清醒,很快回过神来:“是三哥你自己要用吗?是你要的话,我们帮你摸,不要银子。”

    之前蒋小一经常让蒋小二他们带煎饼子出去,让他们见着竹哥儿几个,就分些给他们吃。

    上次办喜事,裘老板送的布多,蒋小一给大姐二姐送了一些,后头又给大房送了一点。

    大伯娘和二伯娘拿来,给几个孩子做了衣裳。

    这会儿那衣裳就穿里头,竹哥儿几个记得恩,虽然两文钱这个价很高,是他们想都不敢想的,但哪些银子该挣,哪些银子不该挣,他们都是晓得的。

    蒋大石道:“是啊三哥,我们不要银子。”

    “不是我要,是你们哥夫那客栈里头要,你们摸得了,卖给他们。”蒋小一说。

    竹哥儿抿了抿嘴,感觉眼眶有些酸涩,沉默了半响:“谢谢三哥念着我们。”

    “都是自家兄弟。”蒋小一见他红了眼眶,拍了拍他肩膀:“哭什么哭?要赚银子了还哭啊?是不是美的?”

    竹哥儿:“……三哥尽会笑话我。”

    蒋小一笑了起来,晓得他脸皮薄,不再打趣他,叮嘱着:“你们捡得了,便直接背去给你们哥夫,不过一天捡个三百斤的就行了。”

    店里一天也就能卖这么多。

    毕竟田螺鸭脚煲,里头又不单单只田螺,一般都是放一斤左右的量就行了,但有些客人比较喜欢嗦,有时候也会放个三四斤。

    “嗯!我们晓得了。”

    “不要捡福寿螺。”蒋小一说。

    平日不咋的接触,竹哥儿几人一听,立马愁起来了。

    福寿螺和田螺,他们也是傻傻分不清。以前捡了喂鸭,鸭也不挑食,反正是螺都吃,大伯娘几人也没想着教他们认着玩意儿,因为认了也没啥的用。

    见他们不懂,蒋小一便说了,虽然田螺和福寿螺从外表看,相似度很高,但其实细心一点,也极好辨认,田螺个头小一些,屁股尖,福寿螺个头则是大一些,屁股钝一点。

    竹哥儿几人记住了。

    “那三哥,我们今天就去捡。”

    “去吧,记得别往大河里去。”蒋小一说。

    “知道了。”

    竹哥儿四人一路笑着回了家,心头小鹿乱撞般,是既高兴又激动得无法言语。

    毕竟他们也能赚银子了。

    能为家里分担点负担,他们还是高兴的。

    外头田螺多的是,只要他们勤快些,一天两三百斤不是问题,如此……那一天就能赚几百文了。

    想到这里,几个孩子面面相觑,呼吸都重了。

    大伯娘见他们从门口进来,便急吼吼的找背篓,还换了草鞋,不由问了一嘴:“干啥去啊?大冷天的,换鞋干啥子?小心受寒了。”

    这鞋子是厚布子做的,穿出去摸螺,脏了可咋的是好,晚上又穿什么。

    竹哥儿几人就这么一双鞋子,哪里舍得让它脏。

    雨哥儿一边换鞋子,一边道:“我们要去给三哥摸螺。”

    前两天白子慕和蒋小一带着三个孩子去摸螺的事儿,大伯娘也听村里人说过一耳朵,不过家里忙,她也没寻得时间过去问一嘴,晚上问了二伯几个,他们也说不清楚。

    二伯和蒋大牛几个是勤快的,去上工时就闷着头做事,总想着一天三十文工钱,不多做些,这银子拿了怕是得烫手。

    前头下工那会儿他们从竹棚出来,见着厨房外头的大水盆里装了满满一盆螺,虽是有些好奇,但赶着回来吃饭,便也没来得及问,隔天去,却是又忘了这事儿。

    大伯娘纳闷得很:“你三哥要那玩意儿干啥?”

    “不知道。”雨哥儿老老实实的摇头:“三哥说,让我们摸得了,就背去给哥夫,一斤给我们两文钱。”

    “啥!!!”大伯娘吃了一大惊,都严重怀疑是不是自己听岔了,凳子都坐不住,猛的站起来:“雨哥儿刚你说啥子?一斤两文钱?没驴娘?”

    雨哥儿检查好背篓,见着底下没漏洞,一把背到了后头:“没有啊!三哥就是这么说的,不信你问四哥。”

    竹哥儿也点了点头。

    大伯娘迟迟回不过神来。

    堂奶奶和二伯娘在厨房里头也听见了,这会儿急匆匆的出来,想细问一番,但竹哥儿几人想到自己也能赚银子了,那是激动得很,都迫不及待想立马去捡田螺,哪里还待得住。

    蒋小二、蒋小三和沈鸟鸟上次没捡对螺,这次又屁颠屁颠的想跟竹哥儿他们一起去。

    蒋小一见蒋小三不背他自己的小背篓,而是背着个大背篓,那背篓平日都是他和蒋父在用,很大,比蒋小三都要高快两个头。

    蒋小三背着,那背篓底部都还拖在地上,走路都摇摇晃晃。

    蒋小一过去,想帮他拿下来,让他拿自己的,可蒋小三还不让,扭着小身子躲开他的手:

    “大哥,小三想背这个,这个大大,才能装多多,小三想背这个。”

    他是该聪明的时候不聪明,不该聪明的时候,又激灵得很,仿佛一休哥附体,瞬间有了脑子。

    这会儿就聪明了,他那背篓那么小,装不了什么,大哥很爱吃螺呢,他也爱,他要捡很多很多的田螺,让哥夫再给他们做香香,让大哥吃多多。

    他最爱大哥了。

    蒋小一哪里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见他死活不愿,也只能随他去。

    上次吃了一顿田螺鸭脚煲,三个小家伙是念念不忘,隔天起来就去外头摸螺,蒋小一本来也想去,但白子慕说要是客栈推出这个菜了,那么香油势必要用的多,让他们多做些出来。

    蒋小一想到这里,就留家里忙,外头水沟不算得深,但也不浅,里头淤泥软得很,以前他插完秧脚上沾了泥,都会去水沟里头洗,那水沟里的水,都能没到他的膝盖。

    但几个小家伙个头矮,要是站水沟里,大概也就能勉强露小半个脑袋。

    三个孩子穿的厚,外头那衣裳是货真价实的棉袄,湿了水后重得很,要是一不小心栽进去,怕是怕爬都爬不起来。

    上次沈鸟鸟刚栽过一次,蒋小二和蒋小三想把拉沈鸟鸟出来,结果却是死活都拉不动。

    要不是叔公正巧路过看见了,赶忙把他从水沟里抱出来,这会儿沈鸟鸟估计得安详的躺在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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