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 白子慕早早就来了客栈,但早上客栈里没有什么人,他逛了一圈, 想到赵云澜回来了,也没敢进屋里睡,就趴着柜台, 想着眯一会儿。
季老先生也没打扰他, 怕他着凉,还把火盆往他那边踢了踢, 然后翻开账簿,正打算核对一下昨儿的账, 正算到一半,白子慕却是突然站了起来。
凳子划拉着地面, 发出刺耳的声音。
“怎么了?”季老先生都吓了一跳:“做噩梦了?”
白子慕脑子还有点混混沌沌的, 但心跳却是异常的厉害, 满目警惕的朝着门外看。
——他感觉到了两股不寻常的气息。
动物总能嗅到寻常人嗅不到的东西,白子慕修炼多年, 鼻子最是灵, 可那股气息,却并不是东西散发出来的味道,具体是什么,他也说不清楚,就是心跳得厉害。
季老先生看他脸色不对,很是凝重, 像是在极力压制什么即将喷发而出的东西, 也下意识的朝外头看,但今儿冷, 也未到晌午,外头并没有什么人。
“白小子,你看啥呢?”
白子慕垂眸凝思半响,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一拍大腿,惊恐出声:“卧了个大槽,不会吧!”
心中那个答案冲破湖间,浮出水面,他脑壳被这一想法给刺激炸了,浑身都颤栗了起来。
这……好像有些过于惊恐了。
季老先生都被他搞懵了:“不会啥啊你,你到底咋了?一惊一乍的。”
“我来不及跟你说,今儿我请天假,老板要是来了,你记得帮我说一声。”白子慕话落,匆匆忙忙跑回了家。
到了半路却见着蒋父一瘸一拐的迎面而来,似乎还很着急。
“父亲,你去哪啊?”
蒋父满脸担忧,见了白子慕惊喜道:“你怎么回来了?正好,快,你快些回家。”
白子慕急起来:“怎么了?”
蒋父也不知道,就是方才他在院子里洗香菜,蒋小一突然从外头哭着回来,然后就把自己锁屋里了,问他怎么了,他也不说,蒋父和蒋小二几个叫他开门,他也不开。
蒋父没法子,只得来找白子慕。
白子慕冲回了家,一进院门就看见蒋小二和蒋小三正站在他和蒋小一的房门前一边拍着门,一边哭着喊:“大哥,开门,开门。”
两个小家伙余光一晃看见白子慕,又立马朝他扑过去:“呜呜呜,哥夫,大哥哭了。”
蒋小一脑子不爱装烦心事,几乎很少这般,蒋小二和蒋小三明显是被吓坏了。
大伯娘和二伯几人站一边,不知道出了啥事,急得团团转,见了白子慕叫他赶紧的问问,毕竟蒋小一平日听他的话。
白子慕担心蒋小一,脑子又乱糟糟的,只随口哄了蒋小二他们两句,就去拍门。
蒋小一开了门让他进来,却是把蒋小二和蒋小三几人关在了外头。
白子慕见他哭得眼睛都肿了,身上还盖着条被子,脸上没有半分血色,心里顿时一咯噔,着急忙慌道:“怎么了你这是?”
蒋小一先头就忍不住,诸多惶恐和不安堵在他的胸口,这会儿见了白子慕,他越发觉得难受和委屈,心脏一抽一抽的发痛,眼泪一下就坠下来了:“夫君。”
他扑到白子慕怀里,鼻头发酸,嘴唇发抖,紧紧搂着他的劲瘦的腰身,带着哭腔说:“我可能要死了。”
“啊?”胸前的衣裳很快就浸湿了一小团水迹,大概是怕屋外头的人听见,他哭得很小声,像受伤的小动物那般,只是从喉咙里发出断断续续的呜咽声。
白子慕心疼得要命,语气软下来:“什么要死了,你不要瞎说。”
“我没有瞎说,夫君,我真的快要死了。”蒋小一把被子拿下来,白子慕看见他凸起来的、仿佛怀了四个月的肚子,目光立刻深沉了下来,脑子更是一片空白,仿佛宕机了一样,双手隐隐有些发抖,他似乎是承受不住,接着两眼一抹黑,一个呼吸没上来,差点要厥过去。
这哪里是蒋小一要死。
这明明是他要死。
他先头还不敢确定,可这会儿见蒋小一这个样,又因离得近,那两股气息越发的明显,而且……还是从蒋小一的肚子里发出来的。
他夫郎竟然有了!!
他娘的,不是说哥儿很难怀吗?他成婚才刚多久啊他夫郎就揣上了。
这怎么得了啊!
白子慕穆然想起来,上次去赶集买鸡仔,蒋小一呕了一次,可他却以为是人家面摊宰了公羊,然后那味儿熏着他了。
原来是有了。
蒋小一还掉着眼泪,白子慕心疼得够呛,都顾不得想旁的,扶着他到床边坐下,给他抹眼泪:“别哭了,你没事儿,我也绝不会让你出事的。”
蒋小一只当他在安慰自己。
怎么可能没有事?
以前村里有一个老阿奶还有一老汉,一个不知咋的,脖子长了个大包,一个肚子也鼓得厉害,去看了大夫,皆是没看出什么来,后头没过两年就死了。
也不是老死的,肚子鼓那个,听说是痛得厉害,自个顶不住,夜里自个找根麻绳,偷偷上吊死了。
他肚子刚才也痛了……
蒋小一害怕得要命,眼泪掉得更凶了。
白子慕摸了摸他肚子,后背已经冒了冷汗,也想掉眼泪:“你没有病啊!你这是有了。”
蒋小一像被人一棒子给打蒙了,愣了半天:“有啥?”
白子慕愁苦道:“还能有啥,咱两搞出人命了。”
空气静默了片刻。
蒋小一怔怔看他,鼻孔都气大了:“夫君,你是不是以为我真的傻?”
白子慕:“……”
蒋小一唔咽出声:“我没怀过孕,我是不太清楚,但我也不蠢啊!谁怀了只一下子就能这么大的?”
那怀了的肚子都是慢慢慢慢的才会大起来,他这个,是一下子就大了。
要不是他胆子过人,这会儿没准还晕在山上。
一听他这么说,白子慕也愣了会儿。
确实是啊!
昨儿他们躺床上闹的时候,他刚摸过他的肚子,白白的,软软的,他爱不释手,是亲亲又摸摸,蒋小一那肚子虽是胖了一点,但绝对没有这么鼓。
蒋小一抹着眼泪,一吸鼻子,又说:“上次我和父亲去看过大夫,大夫也没说我怀了,夫君,你不要骗我多了,生死有命,我都看开了。”
白子慕:“……”
看开了你哭那么凶干啥?
白子慕叹了一声,扶着他躺下来:“你莫慌,我没骗你,我真感觉到了。”
“感觉到什么?”蒋小一问。
“孩子的气息。”白子慕道:“我不知道怎么跟你解释,但我确定,你真的是怀了。”
看他说的认真,不像是在驴自己,蒋小一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肚子,又抬头看看他,心跳忽然噗通噗通的加速跳动起来,他看着白子慕的眼睛,晕乎乎的,怎么都感觉不真实,半响才结结巴巴道:“真……真怀了?”
“嗯!”白子慕肯定的说。
蒋小一恍恍惚惚,已经被那话贯穿了整个大脑:“那……我肚子怎么突然变这么大?”
白子慕也不清楚,想了想说:“要不我看一下?”
蒋小一懂他什么意思,惴惴不安问道:“你动了法术,会不会又要遭雷劈?”
白子慕也不太确定:“应该不会吧。”
只要他速度够快,雷劫劈下来前他就把法力收回去,如此,估计应该是没事。
但他重塑肉/身后,法力消散了大半,如今也不晓得还能不能用。
蒋小一躺下来,撂起衣服,把圆鼓鼓的小肚子露了出来,肚子因为鼓得厉害,肚皮显得有些紧绷,本来凹陷的肚脐眼也有些凸,跟被水泡过的大黄豆立在肚皮上头似的:
“那夫君,你快看吧!”
他也不担心了,上次白子慕遭雷劈的时候,只要窜到他怀里就没事儿了,等下雷若是真的劈下来的话,他罩着他。
白子慕感觉他肚子涨得厉害,里像揣了个地雷,好像随时都会爆炸一样,吓得他一身冷汗,都不由伸长脖子咽了下口水。
蒋小一见他没动,扭头看他,刚要出声催促,就见白子慕眼瞳穆然一红,与此同时,外头猛的狂风大作,远方闷雷不时响起,蒋父的声音也随之传了进来。
“怎么突然刮起风了?小三,来,帮父亲收一下衣裳。”
“不去,小三担心大哥,小三要陪大哥,父亲,小三想要大哥。”
蒋小三担心蒋小一,贴着门不愿走,一边抹眼泪一边眯着眼睛往门缝里看,试图瞄一下蒋小一,不过啥也没见着,可即使如此他也不肯离开。
蒋小二眼泪盈满眼眶,也站着不动。
蒋小一见白子慕那模样,还没来得及惊呼,肚子突然又是一阵绞痛,他撑起身来,然后就见着自己的肚子竟是以极快的速度瘪了下去。
就像漏了气的气球。
只一瞬间肚子就平坦了回来。
蒋小一‘啊’的叫出声,白子慕怕遭雷劈,加上孩子突然‘消失’看不见了,他急忙撤回了法力。
蒋小一声音都在颤,慌慌张张在腹部上摸了一圈:“夫君,我的肚子……”
白子慕感觉脑子有些晕眩,刚才第一眼时,他确实是瞧见了两个娃儿。
怀孕到三个月的时候,孩子已经基本上有了人的形状,四肢和头部已经能看得见了,方才他还看见了两条脐带,虽然看得不是很清楚,但确实像人类娃娃,可后头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竟是又看不见了。
他这两个孩子有点溜啊!竟然会隐身。
大概是长久不施法了,白子慕感觉有些头重脑轻,看见蒋小一肚子瘪下去,也是有些懵。
他见过大熊猫怀孕生子,但……
他和蒋小一是杂/交,怀了后什么个情况他也不清楚,刚看他那两孩子有手有脚,大体形状上像个人,但太过模糊,也没来得及细看,孩子就不见了,也不知道他们身上有没有毛,又到底是像人一样,十月落地,还是像熊猫一样只几个月就能出来。
白子慕都不清楚,愣了半响,脑袋才开始缓慢运转起来,他在房里转来转去,沉思良久,还是叮嘱蒋小一:“你确实是怀了,但这事儿别跟父亲说,也不要跟伯娘她们说。”
哥儿怀胎九月就能生出来。
说了,九月满了生不下来,怎么办?
还有,要是九月未满孩子又突然蹦出来了,又该怎么解释?
蒋小一嗯嗯点头,还是感觉晕乎乎的:“我知道了。”他摸摸扁平的肚子又担心起来:“可是夫君,我肚子怎么又变回去了?孩子呢?”
白子慕挠挠头:“我也不知道啊!”怕蒋小一担忧,他驴道:“可能是孩子比较调皮,躲起来了”
“啊?那他没事吧!”蒋小一摸着肚子又急起来。
“我还能感觉得到他们的气息,应该是没事。”白子慕帮他把衣裳拉下来,又提醒道:“不是他,是他们。”
蒋小一脑子都是懵的:“什么他们。”
“你怀了两个呢。”其实白子慕也有点震惊,但想到蒋小二和蒋小三,又觉得没必要诧异。
生双胞胎有一定的遗传倾向,多数情况下是随母性身体遗传,家族中有双胞胎的情况,生双胞胎的几率会相对旁人大一些。
“啊?”蒋小一眨了眨眼,两个?那……那他岂不是比英子还要厉害?
白子慕不知道他想到什么事儿了,就见他傻乐起来,摸着肚子嘎嘎直笑,嘴角弯弯的,一副美得要冒泡的样子问他:“那夫君,肚子里的娃儿是熊孩子还是人孩子啊!”
白子慕:“……”
什么熊孩子?
这哥儿真的是不会说话。
“我刚看了,像个人。”
第142章 第 142 章
蒋小一点点头, 还是有股不真实感:“那夫君,我肚子里这两个是哥儿还是汉子还是姑娘啊?”
刚才瞧得匆忙,时间又短, 白子慕说:“这个没看得清。”
蒋小一哦了一声,眉开眼笑,虽然孩子来得猝不及防又始料未及, 先头也没急着要, 但这一刻,蒋小一还是止不住的高兴。
他夫君这么俊, 不生两娃子,那就可惜了。
“那夫君你是喜欢儿子还是哥儿或者是姑娘啊?”
他这会儿似乎有十万个‘还是’, 一下问这一下问那,白子慕想都不想:“我比较喜欢哥儿和姑娘, 但只要是你生的, 是个锤子我都喜欢。”
村里汉子大多都喜欢儿子, 蒋小一倒是觉得儿子姑娘都一个样,不过要是夫君想要哥儿姑娘, 那他……
白子慕见他从床上坐起来, 过去扶他:“怎么了?”
蒋小一一脸认真:“我要去给我爷奶上炷香,让他们保佑我,给你生个姑娘哥儿。”
白子慕:“……别了吧!这点小事不好麻烦他们老人家,你还是求爷奶让我一夜暴富吧!”
蒋小一:“……”
白子慕给他穿好鞋,突然记起来:“你回来那会儿没有人见着吧?”
见着了可就不好解释了。毕竟方才肚子鼓鼓的,现在又不鼓了, 是个人都觉得奇怪。
到底没经历过什么大事, 在山上的时候蒋小一已经吓懵了,脑子一片空白, 但却下意识的觉得这件事情不能让人发现,不然村里马上就要说他们家的闲话了。
当初那老汉大肚子后,经常的疼,吃啥吐啥,被折磨得没个人样,只两个月人就消瘦得厉害,头发也不知道咋的,一大把一大把的掉,肤色也黑起来,像个鬼一样,大家便说,是他们家作孽,招惹了不干净的东西,村里人怕得紧,都没敢跟他们家来往。
不论是在哪个地方,受人排挤都是很难过活的。
他挂了就挂了,可夫君和父亲以及两个弟弟却是还要在村里过活。
因此回来路上他都不敢让人发现,就怕被传出去了,他们家也要遭人排挤。
蒋小二和蒋小三年纪小,他自个都吓坏了,要是让两个小的知道,怕是得直接晕过去,蒋父就更是不能说了,不然怕是要愁得一宿一宿的睡不着。
蒋小一摇头道:“没有,我拿背篓罩在肚子上,没人见着,回来我就直接躲屋里来了,连父亲我都没给他看。”
白子慕松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你现在觉得有哪里不舒服吗?用不用去看下大夫?”
蒋小一在屋里走了两下,细细感受片刻,摇摇头:“没有不舒服,大夫就不用看了。”
十天前去,那大夫都没把出什么来,如此还去了二十八文的问诊费,蒋小一可不愿再花那冤枉银子了,想起这事儿他还有点气:
“我说我吐了,那大夫还说我是被臭的,哼,那天那老母鸡,真是没白吃。”
白子慕:“……”
怀孕初期,特别是前一月,只有经验特别丰富的大夫才能通过脉象把得出来。
怀了身子的人,脉象是滑脉,日子尚浅时,大部分大夫都把不出来,因为中医的孕脉和月例脉,以及体内湿气很重时把的脉,都叫滑脉。
方才看,孩子都看得见腿脚了,如此应该有三个月左右大,大夫没看得出来,想来是因为这两孩子太过特殊的原因。
白子慕没强求,既然看不出,那去了也没用,他摸了摸蒋小一软绵绵的肚子:“那这里还痛吗?”
“不痛了。”蒋小一又突然想起来:“夫君,孩子什么时候出生我们都不知道,要是我肚子一直扁着,后头孩子又突然生了,怎么跟外头人说?”
不说外面的人不好交代,就是蒋父这儿都不好说。
白子慕沉默了一会,也没想出对策来:“走一步算一步吧!大不了到时候就说我们捡的。”
这并不是个好法子,孩子要是长得不像他们两,那别人都还信,可若是长得像他两,村里人又不是傻子,多少会觉得不对劲。
但这会儿想来想去,似乎并没有旁的法子了。
“也只能这样了。”蒋小一说
白子慕瘫坐在床上:“你要是觉得没哪里不舒服,就赶紧出去溜一圈吧!大家都很担心你。”
“嗯。”蒋小一一开门出来,就见蒋小二和蒋小三皱着眉,嘴也瘪着,一副很难过的样子,一看见他,立马抱住他的腿,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大哥,你怎么了?”蒋小二哭得直打嗝。
蒋小三一抹眼泪,捏着拳头,气呼呼说:“大哥,你是不是被人欺负了?你告诉小三,小森*晚*整*理三打死他去。”
蒋小一挨个摸摸他们的头,说没事。
蒋父上下看他,发现他除了眼眶略有些红肿外,衣裳、头发都没有乱,也没有脏,那么想来不是在山里出了事。
村里人畏惧白子慕,连着蒋小二和蒋小三都不敢招惹一下,就更别提蒋小一了。
大伯娘出声问道:“小一,方才到底出了啥事儿啊?”
蒋小一又开始驴人了,想都不想就乱吹:“没什么,我就是突然想起我那已经去世了的爷奶,心里难受得紧,一时没忍住。”
蒋父:“……”
大伯娘几人:“……”
蒋父看着蒋小一,脸色那是一言难尽。
这孩子最近睁眼说瞎话的本事真是越发的厉害了。
前儿还驴黄家两老说他不爱吃鸭腿,今儿又跑他头上来驴他,当他傻的吗?
蒋爷爷和蒋奶奶去世的时候,蒋父才十来岁,都还未成家,蒋小一连爷奶的面都没见过,也没啥感情,因此哪里来的悲痛?
想哄骗人,都不知道说个靠谱一点儿的。
哎……
蒋小一看向蒋父:“父亲,你怎么这么看着我?”
回应他的只有蒋父长长的沉默。
晓得他不想说,蒋父和二伯几人也就没再追问。
大伯娘拍了拍蒋小一:“刚可真是吓死我了,既然没事儿,那我就先去忙了,刚着急,锄头我都直接丢路边了,可别是被人捡了去。”
蒋小一不太好意思道:“害伯娘担忧了。”
大伯娘摆摆手,而后着急忙慌的往外走,大概是回去找锄头去了。
大家又各自忙去了,只蒋小二和蒋小三还在怕,紧紧扒在蒋小一身上不愿下来,蒋小一又哄了两句,两个小家伙愿意下来了,却是寸步不离的跟着他。
白子慕把昨儿刚放空间袋里的装银子的盒子又拿了出来,仔仔细细数了数。
真真是造孽,刚美了不过一夜,孩子就他娘的来了。
以后这裤腰带,又得勒紧两圈,他这腰,以后怕是得和脖子一样细了。
想到这里,白子慕指尖发麻,不由咬紧了后槽牙。
但也不能丧气。
当初孙悟空为什么能成为最佳男主角,又这么多年过去了,为什么依旧是男主的天花板,那是因为人家大闹天空时,醉成那个死样,都没有碰仙女一下,被压五指山下几百年,也没有黑化,出来后还是阳光开朗的大猴子。
同样一身毛,人还要遭九九八十一难,他只一难就搞阴郁,好像不太好啊!
……
蒋小一进厨房洗了把脸,发现两孩子课业没做完,纸笔还搁桌上,便让他们去写,蒋小二仔细看他,担忧的道:“那大哥不许哭多了。”
晓得这次是吓着他们了,蒋小一又亲了他们一口:“大哥不哭,大哥现在高兴着呢,去写大字去。”
蒋小二和蒋小三点点头:“嗯,我们听话。”
蒋小一又回了屋,发现白子慕抱着盒子在发呆,在他旁边坐下后用肩膀撞了撞他:“夫君,你怎么了?”
“没什么。”白子慕看向他,问道:“快晌午了,你饿不饿?有什么想吃的吗?我去给你做。”
蒋小一:“你不用去上工了吗?”
白子慕:“不去了。”现在天大,地大,夫郎最大,还上什么工。
再说了,昨儿沈鸟鸟回去了,赵云澜要是有心想问什么,那傻不愣登的小颠公怕是都已经把他给卖了个干净。
蒋小一眼睛亮晶晶的,舔了一下嘴角:“那我想吃丹药,还想吃辣条。”
酸儿辣女。
吃辣条好啊,白子慕掏了两包辣条出来给他,一包里头十来片,又拿了一瓶丹药出来。
蒋小一抱着辣条,甭提有多美了:“夫君,我耙子忘记拿回来了,下午你跑一趟,顺便弄点松叶回来,就在南山腰那边,你沿着小道上去,见到枫树后往左拐,然后一直往上走,耙子我就丢那里。”
白子慕:“嗯。我记得了。”
正说着话呢,外头又吵起来。
“大哥,哥夫,二哥,三哥,父亲,鸟鸟回来了。”
蒋小一眼睛又是一亮,直接往门口去,沈鸟鸟还穿着昨儿的衣裳,怀里还抱着一油纸包起来的大排骨,见了蒋小一立马大声喊他:“大哥。”
“鸟鸟,你咋回来了?”
“爹爹送我来,鸟鸟想你咧!”沈鸟鸟直接扑到他怀里。
蒋小一朝门口看去,院子外头正停着辆马车。
赵云澜正从车上下来,抬头一看蒋家这破旧的样子,眉头微微蹙了蹙。
倒也不是嫌弃,而是震惊。
先头他就晓得这蒋家是村里的,想来不多富裕,当初白子慕带着蒋小二他们去找活儿,三人穿的也不算好,破旧得很,前几月为了找沈鸟鸟,他跑了几十个村,啥样的都见过,他已经做了思想准备,但亲眼见着,觉得蒋家还是穷苦得超出他的想像。
就这,还能把他孩子养得那么胖,这蒋家人,养孩子怕是很有一手啊!
之前他亲手给沈鸟鸟做了好些衣裳,快十来件,但愣是没一件能穿得合适,有些甚至是套都套不上。
昨儿洗完澡后是试来试去,就一件勉强穿得上,不过也紧,沈鸟鸟坐下来后,那衣裳绷得似乎要暴裂开来,那肉更是被挤成一圈一圈的,从后头看,活像个大粽子。
今儿他原是想去布庄里头买,但太早了人没开门,没得法子,沈鸟鸟只得又穿昨儿换下来的衣裳,还好天气冷,衣裳也没咋的脏。
蒋小一迎上去:“赵叔,您来了,快屋里坐。”
赵云澜笑道:“那便叨扰了。”
蒋小一摆摆手:“哪里话。”
蒋小二和二房众人听见沈鸟鸟的声,都从屋里出来了,一帮子人围着沈鸟鸟问话。
一下问他吃过朝食了吗?一下又摸他的头,说没想到还能见到他。
沈鸟鸟听得直纳闷:“这里是鸟鸟的家,鸟鸟不回来鸟鸟能去哪里啊?二伯,你这话很奇怪哦。”
大家又笑起来。
赵云澜在一旁看,见着他们这般相处,心头一时五味杂陈。
第143章 第 143 章
沈鸟鸟一指赵云澜, 对大家说:“我爹爹也来了,我两个外公也想来,但今天风大大的, 小外公身子不好,就不能来了,只有爹爹送我回来。”
蒋父几人上前同赵云澜热情招呼, 蒋父认得赵云澜, 倒也不用多介绍,但二房不认得, 蒋小一还是说了两句。
如此大家也算是认识起来了。不过见赵云澜穿的好,比之前来喝喜酒的唐老板、裘老板几人还要好, 又晓得人是福来客栈的东家,二伯几人都有拘谨, 生怕一个没注意说错话了, 让白子慕不好混。
赵云澜没空手来, 今儿耽搁这么久,就是准备东西去了, 他仔细问过沈鸟鸟, 晓得蒋家还有一大房,大房那边又还有几个孩子。
沈鸟鸟说了,大伯娘和二伯娘也疼他呢!竹哥哥也爱他,之前去找煮菜,他摔了一跤,还是竹哥和大石哥哥轮流背他回来的。
赵云澜问得详细, 晓得大房也没少照顾沈鸟鸟, 便准备了好些点心和干果,还有好些布, 看那花样和颜色,应该是给堂奶奶和大伯娘几人买的,这会儿王二路一个人都搬不过来,白子慕还得出来帮忙。
蒋小一都不好意思:“赵叔,您真是太客气了,还送这么多东西。”
“应该的,孩子们喜欢就好。”赵云澜说。
外头冷,蒋小一带着赵云澜进了厨房,因为常年的做香油,厨房里总有一股味,香喷喷的。
方才激动,蒋小二和蒋小三扔了笔就跑出去,这会儿桌上纸笔都还没有收,沈鸟鸟见了,哎呀一声,小胖手一拍脑袋:
“完了完了,鸟鸟还有课业没有做。”
说着他哒哒哒跑蒋小一屋里去,爬到凳子上,在桌上拿了纸和笔,又朝门口跑,白子慕正巧的搬完东西走过来,沈鸟鸟蹿到他跟前,仰着头看着,一脸担忧:“哥夫,你眼睛怎么红红?大哥也红红呢,怎么了呀?”
不可否认,昨儿只一晚上没见着,还真有丢丢想,白子慕这会儿见了他也挺高兴,不由抬手揉揉他的脑袋:“没什……”
他话都没能说完,沈鸟鸟就惊呼起来:“哦,是不是想鸟鸟,你们偷偷哭了?鸟鸟又不是不回来,昨天鸟鸟也想你们,但是鸟鸟都没有哭哦,哥夫你这么大的人了,还哭啥呀,羞羞。”
白子慕:“……”
手又有点痒了。
“我想你屁股。”白子慕拍了他一下:“赶紧写作业去,写完了记得去后院铲猪粪啊!”
“哥夫凶巴巴。”
白子慕做势要去打他,沈鸟鸟捂着屁股,笑呵呵的跑进了厨房。
赵云澜见他一回来就乐呵,好像有一身劲,同在家的时候一点都不一样,进到厨房来了又自顾自的爬上凳子,而后趴在上头同蒋小二他们一起写起大字来。
赵云澜见此又是一怔。
蒋家不仅给他的孩子吃好穿暖,竟还教他识字……
就是镇上不缺吃喝的人家,对着亲生的哥儿姑娘怕是都未能做到这般。
要是有闲钱,那也只会紧着儿子来,除非大户人家,才会特意请那教导嬷嬷到家里头来教孩子学规矩,或是女红,或是弹曲儿,顺道的认点字,但此举乃是为着红袖添香,以后好管家。
蒋家并不富贵,可却……
他凑近看了看,沈鸟鸟临摹着大字,有模有样的,字虽写的还不算太好,但也算得工整,如此,想来是练过个把月了。
他又看看蒋小二和蒋小三,蒋小二倒是认真,蒋小三却是写一下,便咬着毛笔头,东看看西看看,一副想摸鱼的样。
蒋小一直接拍了他一下:“认真点,你看你二哥,都写了四页纸了,鸟鸟也写了大半页了,你一早上才写了两页,不好好写,等下我叫你哥夫把你吊茅房里。”
赵云澜:“……”
这话真的假的?
应该只是吓唬吓唬孩子吧!可他一看蒋小三,却发现他一脸惧色,似乎是真挨吊茅房里过一样,打了个哆嗦,胆战心惊的往屋外看了一下,才拉着蒋小一小小声的哀求:“大哥,小三认真,你不要跟哥夫说,小三立马写。”
赵云澜:“……”
蒋小一同赵云澜聊了会儿,便想去地里拔点菜,毕竟都快晌午了,菜都还没有摘,但家里到底是有客,不搁跟前招呼,怕是要失礼。
赵云澜看出来了,率先道:“没事,你去忙吧,我看孩子们写写字。”
蒋小一想想,觉得也行,有孩子在,倒也不算冷落:“那我去地里拔点菜。”
“嗯!”
锅里豆浆咕噜噜冒着泡,蒋父撒了一勺糖,舀了两碗,给端到了桌上。
“赵老板,先喝点豆浆暖暖身子。”
农家人不怎么喝茶,即使是喝,那也是自个跑山里摘的粗茶,白子慕也不爱喝,因此家里连片茶叶都没有,蒋父只能给人端豆浆,毕竟总不能让客人大冬天的上门,连口喝的都没有。
赵云澜朝他微微点头:“多谢。”
“您客气了。”蒋父想着人是福来客栈的东家,又是鸟鸟他爹,不敢慢待,想着怎么的都得招待好了。
沈鸟鸟回来他也高兴,他站到沈鸟鸟身后,摸摸他的头,沈鸟鸟小猫儿一样,还在他掌心蹭了蹭。
蒋父笑起来,捏捏他的脸:“先把豆浆喝了,等会儿再写。”
沈鸟鸟声音奶呼:“谢谢父亲。”
“你乖。”蒋父又问了问蒋小二和蒋小三:“你们两要不要喝?”
蒋小二摇摇头:“小二早上喝了一大碗了,不喝多了,喝多多,等下哥夫煮香香都吃不下。”
“小三也不喝。”
蒋父:“那也行。”
早上因着蒋小一的事儿耽搁了,蒋小二和蒋小三课业没写得完,猪菜也还没能去摘,昨儿虽是还剩一点,但就几抓菜叶,哪里够喂。
如今猪大个,顿顿大半桶才够吃,菜地里的老菜叶都不怎么够喂了。
白子慕拿了背篓,把镰刀递给蒋小一后朝屋里喊了一声:“父亲。”
“嗯?”蒋父在里头应了一声。
“我跟小一去菜地,你先看着煮点饭。”
“晓得了。”
“再把排骨砍一下。”
家里只要买排骨,不是炖汤喝,就是拿来做糖醋排骨和酸甜排骨。
怎么砍,怎么腌,蒋父见白子慕做过几次,也大概清楚:“我知道了,你放心去忙。”
王二路卸完东西就走了,赵云澜难得找回孩子,哪里肯离开,只让他自个先行回去。
蒋父见此,便多煮了点饭。
三个小家伙写完大字,又仔仔细细检查了一番,发现没写错,都工整了,这才把纸笔都收了起来,拿回屋里放。
饭还没煮好,菜又有人去要了,沈鸟鸟道:“二哥三哥,哥夫说了,让我们写完大字就去铲猪粪。”
“哦,差点都忘记了。”蒋小二道:“昨天回来晚晚了,都没能铲,现在肯定很脏,我们快去吧!”
三个人又往后院跑,赵云澜起身跟过去。
到了后院,真见着猪圈里头有头猪,赵云澜脸色是一言难尽。
他以为白子慕那话是开玩笑的,没想到竟是真的吗?孩子这么小,会做事吗?
那肯定是会的,毕竟这铲屎官都当了一个多月了。
那猪比蒋小二他们都要大,可三个小家伙也不怕,拿了家伙就开门进去。
蒋小二熟门熟路的拿着木棍把大肉猪赶到一边,蒋小三和沈鸟鸟则是拿着铁铲开始铲起猪粪。
先头蒋父一个人在家的时候,喂猪喂的快,天天没到晌午就喂了,今儿蒋小一躲屋里哭,他哪里还有心思喂。
这会儿大肉猪估摸着是饿得很了,开始不服管教,见外头屋檐下搁这几片菜叶,就想冲出去吃。
蒋小二拦着它,它哼哼叫,直接把蒋小二拱开了。
蒋小二哎呦喂啊一声叫,跌到了猪栏上。
沈鸟鸟听见声音扭头看去,刚叫了一声二哥,又见大肉猪朝自己过来,他一脸怒气,眉头倒竖,抬起铁铲,一铲子直接朝它屁股拍去。
‘啪’的一声巨响。
赵云澜:“……”
赵云澜身子都不由一颤,那大肉猪疼不疼他不知道,但听着这声,他觉得自己屁股都有点疼了。
沈鸟鸟拿着铲子挥来挥去:“干什么干什么?乖乖呆一边去。”
那大肉猪痛叫一声,又朝蒋小三那边去,蒋小三也给了它一铲子:“拱我二哥,小三打你啊。”
大肉猪连着挨了两下,也怕了。
蒋小二拿棍子过来将它赶到一旁,它这次是老老实实,叫都不敢叫。
几个小家伙干得起劲,铲粪的动作熟练得很,赵云澜是看得目瞪口呆,迟迟都回不过神来。
铲猪粪这种活儿,不说干过,他是见都没见过,可这会儿他那没膝盖高的孩子……
赵云澜没有心疼,见他们三个在猪圈里头跑来跑去,还觉得有点想笑。
孩子,真的是和以前不一样了。
他也不嫌臭,站在猪圈旁,问要不要帮忙。
蒋小二说不用,他们自己干得了。
铲完猪粪,三个小家伙洗完手,又拉着赵云澜去看他们的龙猫床。
这床确实是新颖,看着又高又大,还是动物的形状,坐上去还软乎乎,难怪孩子们会喜欢。
蒋小二三人睡的这屋子里头东西很少,就一小柜子,还有一张小木桌,上头搁着平时练过大字的纸,靠墙摆张一张床,上头放着好些玩具,床过去便是龙猫。
屋里东西不多,一眼就能扫到头了,虽是简陋,但很干净,不管啥东西都是摆得整整齐齐,被褥叠在床头,摸起来又暖和又厚实。
赵云澜没好意思多走,在孩子房间里逛了逛,三个小家伙拿玩具给他看,说这个是车车,那个是手枪,里面可以装水,然后摁这里,水就能喷出来了,哥夫说等夏天到了,就带他们去河边打水仗。
看完玩具,他们又拿写过的大字给赵云澜看。
纸上之字笔迹很是稚嫩,但可以看得出来是有进步的,先头那字儿,写得大不说,笔划还像蚯蚓爬一样,歪歪扭扭的,后头的字,就明显工整了很多,看得出像个字了。
赵云澜挨个点评了一番,夸了他们几句,几个小家伙腼腆的笑了笑,便又拉着他进了厨房。
蒋父在切牛油,灶台里也生了火,赵云澜帮不上忙,就坐一边看着三个孩子蹲地上玩玩具。
沈鸟鸟又坐车上,消防车灯光一亮,开始载着他在厨房里头转。
他笑得花枝乱颤,叫蒋小二慢一点,要撞着父亲了,蒋小二捏着遥控,一脸认真,蒋小三则是拍着手乱喊乱叫。
明明吵闹得很,但赵云澜却觉得很是安心,孩子那清脆的笑声一点都不烦人,相反他听着还觉舒坦,也觉踏实。那感觉,就好像连轴忙活了大半辈子,如今才终于能坐下来喘口气一样,浑身都轻松了下来。
蒋小一摘完了菜,又想同白子慕掰些老菜叶。
茅草盖着,下头就暖些,因此菜叶上头湿漉漉,白子慕怕他手湿冻着了,没让:“太冷了,你先回去。”
“没事儿。”蒋小一把旁边的稻草掀开才又蹲下来说:“我穿得多,冷不着,咱们一起摘,还能快些。”
白子慕看向他的肚子:“这样蹲着会不会觉得难受?”
肚子没显怀,蹲着除了腿有些麻外,并没旁的不适,更何况前儿他还去挑水劈柴了,回来后又去河边洗了大半个时辰的衣裳,还不是一点事都没有。
蒋小一道:“你放心,我晓得轻重的。”
白子慕瞥了他一眼,想起方才他哭哇哇的样,总觉这话水分相当的大。
第144章 第 144 章
村里妇人、夫郎不矫情, 怀了和没怀都一样,该干啥还是干啥,没谁会特意歇着, 要是怀相不好,最多就是不干重活罢了,大多数人要是怀的时候碰上农忙, 还得去地里跟着打谷子或者是扛玉米呢!
这摘猪菜又不是啥力气活儿, 蒋小一是干活干习惯了,让他啥都不做, 他怕是也坐不住。
白子慕就没多说。
今年种的菜挺多,一块块的, 有葱、有香菜、有萝卜,有油麦菜, 还有一小块茼蒿, 这菜种的少, 因为茼蒿有些味,蒋父吃的不是很习惯, 但蒋小一和蒋小二很喜欢。
不论种啥子菜, 只要人勤快,菜长得就漂亮,不管是白菜还是甘蓝,都包得很好,大棵大棵的,不过后头白子慕说要做腌菜, 蒋小一怕地里的白菜不够使, 又种了一块,大概是种的晚了, 这会儿还没包。
旁边韭菜被稻草压得厉害,有些都断了,蒋小一干脆一镰刀全割了。韭菜经常割,后头重新长出来的才会嫩。
后头捆了两大把,被他一一放到菜篮里。
摘完猪菜,蒋小一又去路边扯了一抓草藤过来。
白子慕不懂他要干嘛,见他拿草藤把白菜绑起来,还纳闷不已,问了一嘴,蒋小一说把白菜绑起来,菜就能包得快了。
包白菜里头菜叶是鹅黄色的,吃起来比较好,没包的白菜,叶子是绿油油的,没有包菜叶嫩,也不咋的好吃。
白子慕又搁下背篓跟他忙了一会儿,唐家媳妇正好的来地里摘菜,见到蒋小一,便停住脚步喊了一声。
蒋小一放下活直起腰:“唐嫂子。”
唐嫂子说:“我家菜地里头有好些老菜叶,你过来掰去喂猪吧,不然搁地里烂了怪可惜的。”
唐家没养猪,但她堂兄家却是养了一头,不过她家两个小子经常去晒谷场那边玩,以前又和蒋大石玩得好,偶尔蒋小二他们要是带了煎饼去,也会分写给唐家那两娃子吃。
唐嫂子都晓得,故而才喊一句。
蒋小一嗯了声,正巧的背篓也没装满,便叫白子慕拿上背篓过去摘。
唐家菜地在小道另一边,那边地势较低,唐嫂子怕白子慕不认得,还停下来,等他近了才指道:“我家菜地就那块,里头搁着个稻草人。”
白子慕顺着她指的方向看了一眼:“认得了。”
“那行,我先回去了。”
“好。”
白菜叶好摘,又脆,掰的时候嘎吱嘎吱响。
白子慕是不干就不干,一干就比谁都认真,正掰得起劲呢,腰间突然被人抱了一下,对方冲得很猛,那力道太大,白子慕差点跌到地上去。
原以为是蒋小一,可气息却不对,白子慕都惊了,赶忙扔了菜叶去扯那人的手。
“卧槽,你谁啊?快松手,不然老子打死你啊!”
“嘿嘿嘿,当家的,当家的。”
是个妇人的声音,听起来傻里傻气。
那人贴他贴得近,还很用力的抱着他的腰,白子慕身子都绷紧了,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他就说嘛。
他长成这个样子,迟早有一天得引人犯罪,他日防夜防,没想到……
对方抱得太过用力,白子慕挣扎都挣扎不了,扭头一看,是个蓬头垢面的三十多来岁的妇人。
白子慕:“……”
他想用力一手肘往对方肚子去,可一看对方那个样,似乎就不太对劲。
“嘿嘿,当家的,俺找着你了,嘿嘿……”
嘿嘿你个毛啊嘿嘿!
白子慕不敢下狠手,可如此就无法挣脱了,他只得喊救兵。
“小一,小一,你快来啊!”
他声音很急,还有些惊慌。
蒋小一以为出了什么事儿,扔了草藤就赶忙跑过去,爬到路上一看,好家伙,他夫君正被人从身后紧紧抱着。
蒋小一眼都红了,跑过去抱住那妇人的腰就是一顿扯。
“裴婶子,快放开我夫君。”
裴婶子更用力的抱紧了白子慕,大喊大叫道:“不要,这是我当家的。”
蒋小一心说这哪里是你当家的?你当家的这会儿估摸着正在家里玩泥巴呢!
“快松手,这是我夫君。”
裴婶子虽说是个妇人,但那力气相当大,白子慕想掰开她的手都掰不开。
他都急了,问蒋小一:“我能打她吗?”
蒋小一很生气,但:“夫君,不能打,裴婶子可怜了,她脑子不清醒。”
这样的,打了良心都过不去,毕竟人不是故意跑过来吃豆腐的。
打又打不得,白子慕烦躁的抓了抓头发,喊道:“那你快想法子救救我。”
三人扯来扯去,见裴婶子死活不松手,说了也不听,蒋小一叫起来:“来人啊!来人啊!”
这会儿大晌午,不少人正在菜地里头忙,有人听见声音跑过来,一见他们三人在菜地里头抱成串,没忍住,直接笑起来:“哎呦,原来是裴家那瓜婆娘跑出来了。”
后面正往这边跑的一听:“可是裴家那傻子媳妇?”
“嗯!不是她还能是谁。”
有人拧起眉来:“她咋的又跑出来了,这次是哪个倒霉蛋被她缠上了啊?”
“是白小子。”
“……”
“这瓜婆娘怎么跑这边来了。”有人说:“裴老婆子今儿在村里找了一圈了,都没找着人,方还来我家让我家老大找人帮忙去山里找找,没成想是跑这边来,不行,我得回去告诉裴老婆子一声。”
“那你赶紧去,不然大家跑山里去了。”
蒋小一见了人,眼睛一亮:“陆伯,快来帮个忙。”
陆伯上去帮了两下,依旧没能将人扯开,人多了,裴婶子还嘶叫得厉害,陆伯不敢再去扯她,见白子慕一脸菜色,一副要晕过去的模样,又没忍住,笑道:
“裴家这个力气大得很,挣不开的,等裴老婆子来了就行。”
蒋小一都累了,闻言也只能松开手。
裴家媳妇也不干啥,就是抱着白子慕,嘿嘿直笑,白子慕抹了把脸:“这人怎么回事儿啊?”
蒋小一说了起来。
白子慕听了几耳朵,又问了几句,大概懂了。
这妇人娘家姓张,是个傻的,家里弟妹也是如此,她娘和她爹是表亲。
这亲近结婚生的孩子本就容易有问题,裴家正巧的有个傻儿子,这人也不是天生就傻,听说是六岁那会儿跑外头玩,落河里了,后头被路过的人救上来,虽侥幸捡回一条命,但大抵是脑子长久缺氧,不幸傻了。
如今三十多岁的人,还像个孩子一样,天天只晓得搁院子里搓汤圆玩泥巴,吃喝拉撒还得让裴老婆子照料。
裴老太虽说是生了三个娃子,却两个都是姑娘,为了有个孙子,不让裴家断后,她便让媒婆帮着相看相看人家。
要是有个良田百亩,家产数千,即使是傻子也多的是人乐意嫁。可裴家并不富贵,就三件土房子,外加十亩地,又是个傻的,谁家正经姑娘、哥儿肯嫁过来?
后头找来找去,找到了张家。
正好两个都傻,谁也不嫌谁。
裴老婆子原也不太乐意,想给她儿子找个正常的,媒婆为着裴家的事儿跑了好几趟,见着裴老婆子还挑三拣四,也有些烦了,便说,找个正常的,去哪里找?要换你,给你嫁个傻子你嫁不嫁?
那肯定是不嫁啊!
裴老婆子想想,最后还是娶了张家的闺女。
这张家的虽是傻,但能生娃子就行。他们确实没得挑。
蒋小一说,裴家婶子先头怀了四个孩子,可她脑子不清楚,裴奶奶一个不注意,她就经常的往外头跑,那四个孩子都给摔没了。
后头她是见了汉子就过去抱,见了孩子就去抢,村里汉子要说最怕谁,自从见白子慕收拾张屠夫后,他们最怕的,一个是白子慕,一个便是这裴家媳妇了。
但白子慕不乱打人,还挺好说话,不惹着他便也没事,可裴家这个,他们是远远见了都得绕道走。
因为一但被她缠上,那可就惨了,咋挣脱都没用,打吧!人一个脑子不清醒的,他们不好打,也怕打了裴老婆子讹上门来,不打吧!人又一直抱着你,说也说不听,这旁人看了,多少是不像话。
裴老婆子也晓得这么放任下去,村里人怕是要有意见,便把裴婶子关了起来。
但关不住,稍一不留神,裴婶子就会偷跑出来。
蒋小一指指裴婶子脚上还套着的半截麻绳说:“我都快一年没见着她了,之前估摸着是被裴奶奶绑了起来,今儿裴婶子应该是偷偷扯断麻绳跑出来的。”
白子慕听完再扭头看那妇人,见她一副局外人的样,一脸傻笑着,只觉心塞塞。
裴老婆子很快就来了。
大概是被收拾过,一见裴老婆子,那妇人就扯着嗓子叫起来,声音尖锐无比。
白子慕只觉耳屎都要喷出来了。
裴老婆子一路奔跑着过来,见她儿媳抱的不是别的汉子,而是白子慕,双腿差点就软了,喘着粗气呵道:“你个傻婆子,还不赶紧松手,”
裴婶子哭起来:“要当家的。”
“我带你去要。”裴老婆子说。
裴婶子躲开她伸过来的手:“这就是我当家的。”
蒋小一凑过去:“裴婶子,这是我夫君,你夫君在家呢!”
裴婶子:“不是,这就是我当家的……”
裴老婆子一黑下脸:“松不松?”
裴婶子大概是经常被她收拾,见此立马松了手,白子慕都不敢继续呆她身边,一个箭步立马躲到了蒋小一背后。
裴老婆子将裴婶子扯到一边后赔着笑:“白小子,小一,真是对不住,你裴婶子脑子糊涂了,不晓事儿,你们别跟她计较。”
她也是怕蒋小一又发火。
裴婶子以前跑出来,有次半道上见到蒋小二,把他撸走了,蒋小一找不见人,急坏了,拎着一根扁担挨家挨户的找。
他以为是有那黑心的,想偷了蒋小二,然后卖了他。
找的时候,还扬言,谁要是敢藏他弟弟,让他发现,他就打死他。
后头找到陆赖子家,不晓得陆赖子说了什么,裴老婆子那时正巧的路过,就见蒋小一拿着扁担,咬牙切齿的追着陆赖子打。
蒋父还拎着把斧头赶过来帮忙。
那架势把裴老婆子都吓着了,后头晓得是自个傻儿媳把蒋小二撸了回来,她是差点都要晕过去,把孩子还回去的时候,蒋小一当时急坏了,就说,这次不计较,但下次就不一定了。
这次又犯蒋家人身上,裴老婆子那是心惊胆战。
裴老婆子满头白发,一脸沧桑,一个老一个傻,蒋小一气是气,但不好指责什么,便说没事,让她赶紧带人回去,裴婶子穿得少,再搁外头,怕是要受寒。
白子慕也摆了摆手。
裴婶子被裴老婆子扯着走,走远了,大概是气不过,白子慕就见她猛拍森*晚*整*理裴婶子好几下。
裴老婆子六十来岁了,说是土已经埋到脖子了都不为过。
可家里明明有个傻的了,还娶一个回来,为了所谓的传宗接代,让两个生活不能自理的人去生孩子,也许延续的并不是香火,而是苦难。
因为裴家汉子和裴婶子傻得厉害,自己都不能照顾自己,裴老太和裴老汉要是两腿一蹬走了,以后孩子生下来由谁照顾?
裴家那两闺女虽说就嫁村里,离得近,回娘家方便,可她们已经嫁了人,各有各的家,人也有公婆汉子和孩子要照顾,娘家能帮衬得了一时,却是帮衬不了一世。
身有残缺,日子过的到底是难,更不用提脑子不清醒的了。
白子慕又瞄了瞄蒋小一的肚子。
也不知道他夫郎肚子里那两个,是不是个正常的。
他自个生下来的时候就一身的毛,要是两孩子生出来像个人,却一身毛,那他是该送他们去山里当野人呢?还是任劳任怨帮他们刮?
这里也没有剃须刀啊!刮毛这一技术活儿,他也不太会!毕竟他是个妖,想不长胡子就不长胡子。
看来得练练手啊!
也得多赚些银子。
不管生个什么东西出来,没银子那便是千难万难。
哎。
虽然他刚成婚不久,但是带娃的经验却已经丰富得可以出书了,还是字典厚的那一种,可是蒋小一肚子里那两个带着不确定性,还是让他有些担忧。
如今,也只有银子才能给他安全感。
上辈子不知道造了什么孽,这辈子要劳累成这样。
“大风吹倒那棵梧桐树,没钱难买通天路……”
蒋小一就见他摇头叹气,还一脸愁的哼着曲儿,不由道:“夫君,你咋的了?”
孕妇最是多愁,想来孕夫也是如此,说了没用,还徒增烦恼,这小哥儿要是吃不下饭,那急的也是他,白子慕摇摇头:
“没事,我就是感慨一下人生,你知道的,其实我是个比较多愁善感的美男子。”
蒋小一:“……”
美男子是看得出来了,但多愁善感这个他还真的没看出来。
第145章 第 145 章
又忙了一通, 猪菜才摘好,回家后蒋小一同赵云澜聊了几句,见他和孩子处得好, 便提着前儿倒的洗锅水去后院喂猪了。
猪大了,不用太过细心照料,猪菜不用煮, 砍了直接放桶里, 再倒点客栈运来的剩菜剩汤,还有自家的洗锅水, 搅拌搅拌,直接倒猪槽里就行。
旁边鸭子喂起来就更容易了, 砍都不用砍,蒋小一往鸭圈里头丢把了菜叶子。
几只鸭子嘎嘎叫, 飞奔过来, 低头啄起菜叶子。
蒋小一看了下, 见它们吃得欢快,心里也美。
多吃些才好, 再长点肉, 过年宰了,还能多几两肉。
白子慕厨房里头洗锅,听见动静,蒋小二三个小家伙立马丢下玩具车跑进来,排着队站在案板边。
案板上头摆了好些菜,有方才割的韭菜, 还有一颗大白菜, 还有排骨,和一盘豆腐。
白子慕拿锅铲指了指:“点菜了点菜了。”
点啥菜啊?
赵云澜在一旁, 听得不是太懂。
蒋小二三个小家伙两手趴着案板,垫着脚伸着脖子看了一眼,见着都有什么菜后,立马举起手来:“哥夫,小二想吃酸甜排骨。”
沈鸟鸟紧随其后:“鸟鸟也想。”
“小三不想,小三想吃糖醋排骨,还有酸辣白菜,还有……”
白子慕拿锅铲直接敲了他一下:“还有你个头,人家都只点一道,你都点两道了,去,问问你大哥,看他想吃什么?”
蒋小三也不生气,还笑呵呵:“好,小三马上去。”
蒋小一早听见声了,在后院喊:“我想吃酸甜排骨。”
“那就做酸甜排骨。”白子慕又问赵云澜有什么忌口吗?
赵云澜上下打量他一番,道:“没什么忌口,不过……白掌柜还会掌勺?”
他以为白子慕之所以能在客栈推出那些个菜,是因为他见过菜谱,没成想……
白子慕傲然的点了下头。
不会掌勺,怎么把你孩子养那么胖?
先头看见蒋父做屋里的活,赵云澜已经有些诧异了,这会儿又见白子慕开炒,他还是忍不住再次诧异起来。
富贵人家,就没哪个汉子是进过厨房的,以前柳妾室为着争宠,在厨房里头亲自给沈正阳炖汤,沈正阳去寻她,但也只站厨房外头喊,似乎那厨房只要踏进去一步,立马就不男人了一样。
他虽是没在村里住过,但也晓得君子远庖厨,想来村里庄户人家也是如此。
但蒋父和白子慕做起这事儿来,却好像是理所当然的一样。
赵云澜心里有些异样。
蒋父不挑食,做啥都爱吃,白子慕也就没问他。中午见到裴婶子后,白子慕这会儿再看蒋小三,是怎么看怎么顺眼。
还好他这小舅子不像裴婶子,不然他和蒋小一怕是要操心坏了。
这小子还是傻的挺懂事的,糖醋排骨不能做,那就给他做个酸辣白菜吧!
蒋小一忙完后院的事,在院子里洗了手,又拿了韭菜到门口去择。
这儿亮一些,韭菜外头的老黄叶吃不了,得挑出来,赵云澜见三个小家伙两个去洗菜,一个看火,蒋父在剁蒜头,就他一个人闲着,感觉怪不好意思的,便也拿了个小凳子,坐到了蒋小一旁边。
蒋小一没跟他客气,越客气人越不好意思,反正择个菜也不累人,坐一起,还能相互聊聊天。
这会儿都晚了,孩子肚子饿得咕噜噜的叫,白子慕只简单做了几个菜。
有鸡蛋炒韭菜,酸甜排骨,酸辣白菜,还有个豆腐肉沫。
这豆腐肉沫,赵云澜从没见人这么做过。
方才他见白子慕往豆腐里头打了三个鸡蛋,又叫蒋父帮忙抓烂,蛋黄液混着碎豆腐,怎么看怎么像人窜稀的一样。
赵云澜还纳闷,这样真的能端上桌吗?后头又见他往里头加了好些东西,又是蒸,又是炒肉沫,那肉沫又不知道加了什么,红得要命,豆腐蒸好,把炒好的肉沫淋上头后,那菜瞬间就变了一个样,看着很有食欲不说,还很香,那味儿直冲鼻腔。
菜一端上桌,蒋小一就开始打饭,三个小的一个帮忙端上桌,一个摆凳子,一个找筷条,配合得相当默契,都忙完了,他们才爬凳子上,捏着筷子,规规矩矩的坐好。
蒋父常帮蒋小一干屋里活,对米饭水量的把控十分精准,每次做出来的米饭软硬适中,不是特别干,却也不会特别湿。
煮饭虽说简单,把米掏干净,再倒锅里就行,但没点经验,煮出来的饭,不是太硬就是粥不粥饭不饭的黏黏乎乎。
蒋小一最喜欢这鸡蛋豆腐了,豆腐鲜香滑嫩,在配上酱香浓郁的肉沫,麻辣鲜香回味无穷,配上米饭,三碗都不够吃。
酸甜排骨,更是好吃到三个小家伙连连跺脚。
赵云澜看他们吃得狼吞虎咽,好像饿了几百年似的,觉得委实是夸张,可夹了块排骨后,也哑了。
难怪昨天在家里头吃饭,三个孩子吃得慢吞吞不说,还嘟嘟囔囔,说没哥夫做的好吃。
三人只吃了一碗就不吃了。
赵云澜和赵富民还纳闷,孩子只吃这么一点,咋的就能胖成那样,这会儿看见三人撸着袖子,一手排骨,一手拿着筷子在扒饭,吃得那起劲样,他算是懂了。
孩子干活容易饿,饭菜又香,吃得多了,可不就得胖了,又经常的跑来跑去,不仅胖了,还结实得紧。
早上去买礼,路过猪肉摊,见着上头挂着一扇大排骨,沈鸟鸟就走不动道了,嗦着手指说他想要买回家,他爱吃这个。
以前在沈府,这玩意儿也不是没吃过,但那会儿也没见沈鸟鸟吃多少,都是喝点汤,再啃上一块,他就说不吃了。
排骨拿去炖汤后,很容易柴,也没有什么味儿,哪里能比得上酸甜排骨。
酸酸甜甜,哪个孩子能不爱?
沈赵两家虽说也算得富贵,但到底是商户人家,发家不过几十年,没什么底蕴,请的厨娘手艺自是有限,一般也就是会的花样多,比其她人做得好些罢了,不像旁的世家,消息广,能不惜重金聘请名厨。
所谓名厨,那自是有过人之处。
沈赵两家请的不是那等名厨,做出来的东西,同白子慕比,那差得就远了。
沈鸟鸟以前不爱吃,也胖不起来,那是因为‘吃得不够好’,如今样样都合他口味,顿顿两碗,后院那头猪,长肉的速度都没他快。
白子慕做的菜好吃,三个小家伙又吃成了先头那个死样子,一脸的油汁,连着耳朵都油汪汪。
蒋小一见赵云澜没怎么吃,就盯着孩子看,招呼道:“赵叔,家里没啥好菜,您别嫌弃。”
赵云澜摇摇头,目光又落在几个孩子身上,见他们手油得厉害,因着就坐在旁边,蒋父顺手从桌子底下拿了张长巾给他们擦。
土鸡下的蛋很香,但炒起来容易干,也会有些硬,白子慕打鸡蛋的时候,都会在碗里放点水,再把鸡蛋搅散,这样煎出来的鸡蛋,又软又香,韭菜是刚割的,鲜嫩有嚼劲,两者混一起,味道更是绝了。
蒋小三很爱吃白子慕做的韭菜炒鸡蛋,每次做这菜,他都能吃上一大碗。
但他筷子夹得不利索,炒鸡蛋又很嫩,豆腐般,刚夹起来就要掉,试了好几下鸡蛋都没夹到一口,委屈得嘴巴都嘟了起来,今儿蒋小一没坐他旁边,蒋父好笑的捏了下他的嘴巴,才帮他夹了好些放碗里,说让他先吃着,吃完了他再帮着夹。
“谢谢父亲。”
蒋父朝他笑了笑。
汉子要是顾家,会疼孩子,都会这么做。
可这一幕,却让赵云澜觉得心头莫名发酸,要是沈正阳能有人一半体贴,他何苦走到这一步。
经过一段失败的婚事,被沈正阳冷落近十年,孩子健康、汉子贴心,吃饭的时候能坐在一起,和和睦睦,这也许是别人习以为常的生活,可却是他遥不可及的奢望。
蒋家虽小,却处处透着温馨于和睦,‘简简单单’的饭菜,每个人却吃得格外的香,简陋的住所,也遮掩不了他们的快乐,欢声笑语,像银灵一般,飘荡在屋里。
沈鸟鸟那高兴又满足的模样,让赵云澜眼眶微微有些湿润,此情此景,也让他不由的有些心生向往。
吃了饭,白子慕领着两个孩子去找耙子,顺便带点松叶回来。
沈鸟鸟见了赵云澜很高兴,但却不像以前那么黏他,在沈家的时候,偌大的府邸,却只有赵云澜疼他,真心待他好,加上孩子天生就爱黏着娘,于是他最爱跟着赵云澜,觉得在他身边才有安全感。
可蒋家个个爱他,自来了这,都没人再欺负过他,而且胆子变大了,他就敢‘离开’赵云澜了,这会儿和蒋小三背着个小背篓,屁颠屁颠的跟在白子慕后头。
赵云澜也没阻止,孩子在拉尿都控制不住的年纪,却已经会干活了,这让他感觉很欣慰。
蒋小二身子不好,白子慕没带他去。
赵云澜一手拿着礼,一手抱着蒋小二同蒋小一往大房那边走。
二伯几个不在家里吃,刚午饭那会儿他们就回去了。
这会儿大房的都晓得沈鸟鸟他爹来了,还担心蒋小一那边有没有东西招待,刚吃完午饭,见着蒋小一抱着一堆礼领了人过来,大伯娘和二伯娘赶忙迎了上去。
礼带的多,大房哪里敢收,赵云澜说是感谢,小小心意,不成敬意,望他们能收下。
可咋的收嘛!
沈鸟鸟他们都没怎么照顾,人是二房养的,吃的穿的也都是二房的,他们对着他好,是因为这孩子本就讨喜,但说好,他们也没做啥,所以这东西哪里能要。
但好不好的,不是说能给啥子东西才算是好,赵云澜没多说,直接把礼搁下,大房一家子也只能收了。
大伯娘见赵云澜面相冷,但方才来时同着蒋小一有说有笑,还抱着蒋小二,想来是个好说话的,便领人往堂屋去。
堂屋里搁着个火盆子,大周铁贵,没谁会去打铁盆子来烤火,大房家的火盆子是木板做的,四四方方很大一个,里头铺着一层草木灰,因此就算在里头生火,也不会烧着底下的木板子。
大伯娘听说富贵人家都是烧的木炭,再看家里烧的柴火,虽也是暖,但烟大,呛人得很,往年冬日他们常在堂屋烤火,屋上房梁、茅草被熏得黑乎乎,对方一看就是个富贵人,她有些不太好意思,又略显拘谨的说道:
“鸟鸟他爹,你快进来坐坐。”她拿了凳子,怕上头沾到灰,擦了擦才递给赵云澜:“农家简陋,你别嫌弃,大丫,去给鸟鸟他爹倒碗热水。”
“哎。”张大丫跑去了,特意从在碗柜里拿了个没用过的新碗。
茶杯小,不实用,农家人是见天的忙,就算夏日热,那也是煮点绿豆或是一些凉茶喝,大碗装的喝过瘾,茶杯小,不实用不说,还贵,大家都不咋的买这玩意儿。
赵云澜坐下来后,蒋小二从他身上下来,又钻到蒋小一两腿间,仰头叫他:“大哥。”
蒋小一看向他:“怎么了?”
蒋小二小短手指着外头:“小二想去看螺。”
“那你去吧,看看就行,不许玩水,知不知道?”
田螺就放院子里,满满两大盘,蒋小二去了,大伯娘和二伯娘,还有堂奶奶同赵云澜聊了会儿话。
到底都是屋里人,能聊的话题多了去了。
蒋小一想起堂奶奶上次说的话,看向二伯娘,问:“伯娘,给柳家的礼可是都买好了?”
二伯娘摇头道:“还没呢!我正想着明儿去,买好了,后天就让吴媒婆带我和你二哥去一趟柳家。”
第146章 第 146 章
赵云澜晓得怎么回事儿, 刚大家也说了一嘴,这会好奇的问:“我们这边初次上门,一般都要买些啥?”
虽说都是隶属于平阳镇, 但平阳镇也大,各地风俗皆不相同,就算是挨得比较近的柳江村, 在一些习俗上同着小山村都不一样。
蒋小一也看了过来, 二伯娘见他们不太懂,解释道:“别的地方啥个样, 我也不晓得,但我们这边, 如果已经定下来了,那么再上门, 就得带六斤红糖, 六斤四京果, 六斤肉,六斤大雁, 还有六斤花生和六斤面粉, 老一辈的说,此乃六六大顺之意,不过也有各样只送四斤的,寓意是事事大吉,反正不是四斤就是六斤。”
这么些都得去不少银子。
张大丫是心宽体胖,嫁到家里这么久, 从没对家里人红过脸, 对着几个老的尊敬,对几个小的也很爱护, 虽晓得她不在意,大伯娘还是道:“大丫……”
张大丫似乎知道她想说什么,先摆了摆手:“娘,俺啥的人你还不晓得,以前家里穷,你和大牛上俺家,红糖啥的带了四斤,可如今二伯他们在三叔那边做活儿了,家里不像以前那般,那合该是六斤。”
穷时跟旁人一样送四斤,那说得过去,可现在村里人谁不晓得他们家赚银子了,要是送柳家哥儿也只送四斤,那么别人只当他们看不上柳家,柳哥儿又那个,嫁过来以后,村里人难免的会轻瞧他。
大伯娘笑起来:“你能这般想就好,娘心头宽慰。”
堂奶奶也附和着说了几句,后头才又看着二伯娘道:“大冬天的,大雁怕是没有卖,你明儿看着买两只鸭子就行了。”
二伯娘拿竹钳子拨弄了一下柴火,这火烧得久了,下头都是火星,把火星拨拉出来,柴火下头空了,能烧得旺些,烟也没那么大,她放了竹钳子才道:
“我也是这么想的,不过前儿吴大姐同我说,柳家哥儿他爹爱喝酒,我想着,要么就不买花生了,买几斤酒,娘您看这样行吗?”
这礼不是说想送啥就送啥。送的东西都有寓意在里头。
像面粉、红糖,用于给女方家做汤圆用,出嫁前给出嫁的姑娘哥儿吃点,如此出门后以后日子才能过得圆满甜蜜。
四京果里头有龙眼干、荔枝干、核桃干和连壳花生,有祝福子孙兴旺,生生不息之意。
堂奶奶想了想,米酒大米酿的,一斤比猪肉还要贵,她们买不起,但红薯酒便宜些,这个倒是能买,便道:“行的,这礼讲究要送好,也要送对,外头人不是说那啥投……”
赵云澜接过话:“投其所好。”
堂奶奶一拍大腿:“对对对,还是鸟鸟他爹懂得多。”说着说着她又看向蒋小一,拍着他的手背,道:
“你娘不在,这屋里的事儿,你父亲估摸着不晓得,你爷奶去的早,你父亲才十六他们就走了,想来也是没能教你爹这些事儿,你啊,有空的话,多跟着你两个伯娘学学,不然以后要是有了孩子,要给他们寻人家,啥都不懂,可如何是好。”
张大丫笑起来,朝外头看了一眼,蒋小二蹲在水盆边,小小的个头,正拿着根小棍子在玩螺,那螺把头伸出来,他就拿棍子去碰一下,那螺受惊后,又立马的把头缩回去,也不晓得有啥好玩的,他笑眯眯,一个人也能玩得很开心。
张大丫收回视线,就笑了:“不说啥孩子不孩子的,小二小三可都是汉子,如今都六岁了,再过几年就能给他们相看姑娘家了。”
蒋小一也朝蒋小二看了眼,这小子如今还得让他帮忙洗屁股,娶媳妇,不知道要到猴年马月:“大嫂说笑了,他们还那么小呢!”
大伯娘道:“现在是小,但日子过得快着咧,几年是一晃眼就能过去了,要是不细想,小二小三被送回来的事儿,好像就发生在昨天似的,可是你看,一个没留神,他们竟是都会跑会跳了。”
“可不是,反正这日子是一天天,有些事儿得早做打算,不然到时可就要手麻脚乱了。”二伯娘也说。
蒋小一想想也是这么个理:“我晓得了。”他有点好奇的看着赵云澜:“赵叔,你们那边也是这样吗?”
当年沈正阳底下几个庶弟成婚,沈老太不咋的看重庶子,不想揽活儿废心思,便找了借口,让赵云澜看着办。
因此赵云澜倒也懂些:“也是送些糖,还有干果子,茶叶,外加一些首饰和布匹。”
二伯娘:“首饰?”
“嗯。”赵云澜说:“金镯子或是发簪之类的。”
二伯娘咽了下口水,说:“那可得花不少钱。”
一个银镯子就得去好几两,金的怕是更不用提。
蒋小一也点点头,不过大户人家有大户人家的‘礼’,穷人家也有穷人家的‘礼’,要是穷人家也送那些金镯子金发簪,怕是娶个媳妇儿就得倾家荡产。
听说大姐二姐婆家那边,就同他们小山村不一样,那边汉子初次上门,只需送两三斤肉,还有半匹布也就行了,旁的都不用带。
不过就算是按着村里的规矩来送,前头送这么些,后头聘礼又要送,真把媳妇娶过门,怎么的都得去个好几两。
难怪以前去河边洗衣裳,大家总说生儿子虽是好,可用的银子也多,那是一生下来就得给他存银子,照顾大了,还得帮着看孙子,不像姑娘哥儿。
说了这事儿,大家又聊起旁的,一下说说家里的猪,说大半个月过去了,它也没再发/情,想来是上次配得种了,说到这里,二伯娘又拍着大腿笑起来,说要是配不上,这次要喊人赶公猪过来,那可得悄悄的,千万不能再让小二那三个小子知道了。
赵云澜闻言一头雾水,问为什么啊?
二伯娘把上次那乌龙说了一通,赵云澜听完了也觉有点好笑,知道他爱听有关沈鸟鸟的说,大房就多说了些。
赵云澜听得津津有味,一下午嘴角都微微勾着。
这妇人家凑一起,总有说不完的话,先头堂奶奶几人同赵云澜还有些陌生,唠了这么一下午后,那便是熟得不能再熟了。
堂奶奶先头喊人鸟鸟他爹,送赵云澜和蒋小一出门的时候,鸟鸟他爹已经成小赵了。
大伯娘和二伯娘还对着赵云澜道下次有空了就过来家里坐坐,半点不见先前拘谨。
蒋小二看螺看上瘾了,大伯娘疼他,见他有些不舍,便装了一背篓给他带回去。
这都是前儿竹哥儿几个去南山脚那边捡的,太多了,只挑了部分送去客栈,后头又天天的捡,不过客栈要的量是定的,剩下的螺他们就养在盆里头。
蒋小一跟赵云澜回了家,白子慕和两个孩子还没回来。
晚上要做饭,但家里没啥子肉了,碗柜里就还剩一副猪肝,还有一副大肠,还有一些鸡爪子,猪肝和大肠都是大前儿出摊回来时他买的,鸡爪则是白子慕买的,不过天气冷,倒也没臭。
赵云澜还在,怕他不习惯吃猪大肠,蒋小一想了想,觉得还是再炒个螺,毕竟人初次来,怎么的都得弄丰盛些,太多寒碜了不像话。
这螺大房已经养了好些天,泥已经吐干净了,蒋小一拿了丝瓜和剪刀坐院子里,想着处理一下,晚上让白子慕做了吃,赵云澜跟着他一起,蒋小二自个拿着玩具在一旁玩,正处理到半,院子外头有人喊。
“这里可是蒋家?”
蒋小一站起来,发现外头是个挑着胆子的阿叔,并不认识:“是蒋家,叔您有事吗?”
蒋父在厨房里头忙,听见声音出来了,一边擦着手,一边同蒋小一解释道:“这是七里屯卖鸡苗的,上次你让我去那边订些鸡苗,估摸着是鸡崽子来了。”
蒋小一:“哦。”
他开口让人进来,又进堂屋拿了个凳子。
那汉子挑着担子,两边各一箩筐,不过大概是怕着路上冷,冻坏鸡崽子,那箩筐围了层稻草,上头还盖着一竹盖子,走近了,才听见里头小鸡崽子唧唧唧的叫。
那汉子放下担子,掀开竹盖,笑着说:“老哥,过来看看。”
蒋父几人凑了过去。
鹅黄色的拳头大的小鸡崽子毛茸茸的挤在一起,瞧着可爱得不得了。
蒋小一看得高兴,还伸手摸了摸,箩筐又大又深,蒋小二够不着,急得直喊:“大哥大哥,小二也想摸鸡鸡。”
“好。”蒋小一捞了一只起来给他。
小鸡崽子个头不大,就乒乓球一般,大概是冷,被抓了后挣扎了两下就不动了,趴在蒋小一的手掌心上,只抬头唧唧叫两声。
蒋小二小,蒋小一怕他没个轻重不注意把鸡崽子捏伤了,没给他自个拿。
近了看,鸡崽子更是可爱,两只豆大的眼睛黑黝黝的,小嘴小爪还很粉。
蒋小二小手儿轻轻摸了摸,然后眼睛亮晶晶道:“哇,大哥,它好软啊!还暖暖的,好好摸呀,大哥你也摸。”
大伯娘家也有母鸡,不过那母鸡孵鸡崽子的时候,不爱让人靠近,那小鸡崽子也总爱往母鸡身下钻,不怎么出来,所以蒋小二从没摸过这么小的鸡崽子。
赵云澜到底是个哥儿,听他这么说,也没忍住,蹲了下来,想摸摸,可他没养过鸡,就见人卖过鸡崽子,也不晓得它啄不啄人。
蒋父见他手伸到一半又缩了回来,便捞了一只起来递过去,笑道:“鸡崽子还小,不啄人的,你别抓着筐,这应该是刚做,瞧着木刺多,等会扎到手了不好。”
赵云澜顿了一下,接过鸡崽子,道了一声谢。
蒋父看他年纪比自个小些,又因着鸟鸟,他把赵云澜当弟弟看,见他如此客气,只摆了摆手。
那汉子蹲着跟他们看了会儿,便伸手在筐里‘搅了搅’,鸡崽子被搅得唧唧叫,声儿不弱,那汉子说:
“老哥,你看我这鸡苗咋样?我也不匡你,这一批鸡崽子我孵了两百只,柳江村那边也有几家要,前两天我就给他们送过去了,不过你要的多,我特意多养了一天才给你送来,一样的价,不多要你钱,你看看这鸡崽子,只只都好,叫得可有劲。”
蒋父挨只瞧了瞧,这鸡崽子个头都差不多,走的也稳,应该是破壳好些天了,鸡崽子要是弱,叫起来声音都会小些,也不爱动,他点头道:“确实是好。”
那汉子闻言更高兴了,嘴也甜:“那肯定的,我跟我爹就专门孵这鸡崽子卖,做乡亲们生意,要是不实诚,孵的鸡也不好,那十里八乡也不可能一要鸡仔就往我家来。”
是这么个理。
就隔壁村,要是鸡崽子没挑好的送来,旁人要是养个几天就死完了,不说下次谁还上门去,不找过去叫赔银子那都是命好。
想做长久生意,不实诚不行。
蒋小一同蒋小二一起逗鸡崽子玩,蒋父没叫他帮忙,自个站箩筐旁数了一遍:“四十二只,多了。”
他看着那汉子:“我定的是四十只。”
四十只,一只三文钱,村里人少有人家一次性买这么多的。
这是大主顾,发展好了以后没准的还会再上门来买,那汉子笑呵呵,一脸憨厚道:
“是多了,你家哥儿和夫郎手上那两只,是搭头,算我送你的,不算在里头。”他话接话,全然没见臊了脸的赵云澜,和怔住了的蒋小一,也没给蒋父开口的机会,又说道:“上次老哥你给了八十文定金,这次再给四十文就好。”
第147章 第 147 章
上次去订鸡崽子, 汉子说可能过半个月才能孵出来,但刚孵出来的鸡崽子不能直接卖,他们一般会养两到三天, 等鸡崽子壮一些,才会脱手,上次说半个月孵, 那再养两天, 按理应该是明天再去拿。
但大概是舍得烧柴火,暖和得很, 这批鸡崽子比预期孵出来的要快几天,挨家挨户通知人去拿鸡崽, 那还不如直接挑过来。
黄秀莲和蒋父的事,那汉子是有所耳闻的, 但蒋父他没见过, 外头人人提起这事儿, 也只说是小山村的蒋家。
蒋父上门订鸡崽子那会儿,是直接报的名字, 村里人家少有独姓的, 这姓蒋的人家村村都有那么几户,方才问路,村里人一听他找蒋安,直接说沿着这条道走,直直走到尾,最后头那户人家就是了。
因着不相识, 村里人不可能会拉着他去唠蒋父的闲, 因此那汉子也不晓得蒋父合离了,见着赵云澜这般年纪, 便下意识以为是他夫郎。
蒋父都怕赵云澜动怒,赶忙解释道:“不是,你误……”
那汉子话赶话:“老哥,这鸡崽子虽说已经孵了几天,但天气冷,你晚上最好把它们放厨房里,不然怕是要冻坏了。”
蒋父:“我晓得了,不过他……”
“老哥晓得了就行,我也就是多个嘴,去年柳江村那边一户人家也是这时候同我买了些鸡崽子,结果回去就直接搁鸡圈里头养,稻草又铺的少,没几天鸡崽子全死了,还闹上门来叫我赔银子,这鸡崽子方才你也看了,可是都没啥问题。”
那汉子说完,又见蒋父厨房好像挺小,旁边的竹绷里头有石磨运转的声音,那么想来不是柴房,于是他又道:
“要是厨房小没地儿放,也可以直接放笼子里,不过稻草一定要铺得厚,要是有不穿的旧衣裳,就拿两件盖笼子上头,不然夜里风大,鸡崽子怕是也受不住。”
蒋小一见蒋父试图插嘴,但插又插不进的样,没忍住笑出声来。
赵云澜抿了抿嘴,也没说话。
那汉子唠了一通养鸡经,大半天的才意犹未尽的住了嘴。
蒋父盯着他的嘴巴看了半响,暗想这人哪里只是多个嘴,他家几个孩子外加后院四只鸭,怕是都没他这么能说,叭叭叭的,一句接一句。
蒋父倒也不好再提方才的事了。
蒋小一回屋数了四十文出来,那汉子又数了一遍,见没错,又说了两句,这才笑着走了。
这鸡送的早了些,鸡圈都还没能弄好,原先鸭圈旁边倒也围了个地方做鸡圈,但都是竹子弄的,跟人围篱笆一样,到处的都是小洞,鸡崽子小,不宜直接放进去,一是天冷,二也是怕夜里老鼠或是旁的东西钻进去,把鸡崽子给叼走了。
他记得家里以前有个四四方方的大笼子,是那食指大的木条做的,当初就是专门拿来放鸡崽子的,不过后头没养鸡了,也不晓得丢哪里去了。
蒋家后院很宽敞,和前院一样,都拿了篱笆围起来,靠近篱笆最左侧是茅房,茅房过去三米远就是猪圈,猪圈旁边紧挨着鸭森*晚*整*理圈和鸡圈。
鸭圈和鸡圈正前方五米远就是堂屋的墙面,屋檐下头整整齐齐垒着几堆柴,再旁边,就是放猪菜和砍猪菜的地儿。
蒋小一记得家里的竹扫把还有之前囤的稻草都堆放在茅房后头,那里蒋父盖了个小草棚。
之前给猪圈铺稻草的时候,他好像看见那大笼子就搁里头。
蒋小一去翻了两下,还真给找着了。
不过许久不用了,有些木条老旧得厉害,都被蚂蚁咬烂了,中间空洞洞,一捏就断。
蒋小一想着削些棍子修补一下,但刚买回来的鸡崽子得喂些盐水,螺又没有剪完。
蒋父在厨房弄了碗盐水,又拿了个瓢羹,刚进后院,赵云澜就接过他手里的碗:“我来吧!”
客人上门,哪有让客人干活的道理,但家里确实是忙。
蒋父想着方才人都干过活了,是个勤快的,反正做都做了,也不少这一件,于是这会儿没再推辞,也觉没必要,直接将碗递了过去。
赵云澜是不懂便问:“蒋哥,这盐水该喂多少?”
蒋父其实也没喂过,只听人说要是家里买了鸡崽子,都得给它们喂些盐水,老一辈说喂了盐水鸡崽子才好活,他见人家喂过几次,说:“半瓢或几滴都行。”
鸡崽子会挣扎,一个人喂到底是不方便,蒋小二奶呼呼说:“赵叔,小二给你帮忙好不好?”
“好啊。”赵云澜揉揉他的脑袋:“谢谢小二。”
蒋小二咳了一声后笑了笑:“赵叔客气多了。”
赵云澜负责掰鸡嘴,蒋小二负责喂盐水,鸡崽子叫得厉害,爪子还抓来抓去。
赵云澜没干过这种活,不小心被挠了几下,蒋小二拧起小眉头,说跟他换,他是勇敢小汉子,不怕挠。
鸡崽子小,爪子并不锋利,挠起人来其实并不疼,可这话还是让赵云澜觉得很贴心。
“你乖。”他没忍住,摸了摸蒋小二的头。
他发质软,头发丝也细,以前吃不好,摸起来糙得很,但如今又软又滑,赵云澜不由又多摸了几下。
各自忙着,蒋小一修个鸡笼子也搞得咚咚当当的响,弄得隔壁钱家的以为他不想过日子了要拆家,还出来看了眼。
鸡笼修好了,家里没稻草,他又跑大房那边抱了一大捆回来,给鸡笼四周都铺了厚厚一层,这才和赵云澜一起把鸡崽子一只只的放进去。
鸡崽子到了新地儿难免的好奇,加上宽敞,没像方才缩着不动,而是走了几下,唧唧唧的叫。
蒋小一笑道:“这鸡崽子还真是可爱,赵叔你觉得呢?”
赵云澜也点点头。
两个哥儿忙完了,又蹲在旁边看了好一会,蒋小一看看鸡崽子,又朝鸭圈看看,再伸脖子去看猪,满足得不得了,看来看去看了大半天,才去找了几件旧衣裳盖上头。
鸡崽子还小,嘴也软,不能直接啄菜叶子吃,他舀了半碗米,拿去用石磨撵了一圈,又找了个破碗放在笼子里,小碎米粒一倒里头,鸡崽子围了上来,啄得十分欢快。
蒋小一原是打算买个十来只的就行,不过后头同蒋父一说,蒋父想了会儿,说要买,就多买些,孩子们爱吃炸鸡,买少了怕是都不够吃,反正都是要割草喂,那多割些也没啥子。
蒋小一想想也是,就订了四十只。
要是都养大了,那可就有许多鸡肉吃了,蒋小一美滋滋,又没忍住蹲鸡笼边看了一会儿。
眼见着天色快晚了,赵云澜才出声道:“白掌柜他们怎么还没回来?是去的很远吗?”
南山离家里并不算得太远,蒋小一用脚趾一想,就知道怎么回事儿:“他们八成是玩得忘记时辰了。”
赵云澜:“……不是说去找松叶吗?”怎么又变成玩了?
蒋小一:“是找松叶,但可以一边找一边玩。”
赵云澜没再说得出话,和蒋小一忙完从后院出来,就听见外头闹哄哄。
“淦,你们两个小妖精还想往哪里跑?吃俺老白一耙子。”
“小三哥哥,快跑啊!快跑啊!”
“弟弟你去叫大哥来救命,小三跑不动了。”
赵云澜扭头一看,沈鸟鸟和蒋小三背着个小背篓,里头塞满了松叶,大概是跑得厉害,两边脸蛋红得要命,头发还乱糟糟,额前头发湿漉漉的,两人又喊又叫,怎一个吵字了得。
白子慕一耙子直接朝蒋小三屁股捅过去,蒋小三哎呦喂啊一声叫后趴到了地上,又慌慌张张爬起来继续跑,见松叶掉了一些,沈鸟鸟舍不得,毕竟是辛辛苦苦从山里背回来的,掉了可惜。
他退回去捡起来,胡乱的往怀里抱,白子慕又给了他一耙子,沈鸟鸟赶忙捂着屁股连滚带爬的跑了。
两娃子后头还背着个背篓,跑起来就像王八竖着走路一样,赵云澜都看得好笑。
三人去了一下午,倒是背回了不少松叶。
白子慕将松叶倒在屋檐下,又用耙子扒拉开,蒋小一在一旁帮忙,看见鸡笼子,白子慕道:“鸡崽子送来了?”
“嗯!”蒋小一笑着,举着两根手指头说:“那人还送了两只。”
两只六文,白捡的一样,谁不高兴。
他又说:“不过鸡崽子小,直接喂菜叶子怕是不得行。”
白子慕:“那就喂大米呗。”
“喂大米不得亏死?”蒋小一说:“人都吃不够,哪里能拿去喂鸡,我想买些玉米面回来,然后把菜剁碎了,放点玉米面,搅一搅,鸡崽子应该会吃。”
这个白子慕也不太懂:“你看着来。”
知道鸡崽子送来了,蒋小三他们歇了一会儿又跑后院来围着鸡笼看,蒋小一发现他们三个一边指着鸡崽子,一边头凑头的嘀嘀咕咕,赵云澜站一旁扶额直叹气,他过去听了一耳朵。
“这只砍了炖汤。”
“嗯,这九只让哥夫油炸,做炸鸡吃。”
“那这只白切,哥夫做的白切鸡也好吃呢。”
“这个做叫花鸡。”
“叫花鸡是什么鸡?”
“不知道啊,但哥夫说,叫花鸡也好吃。”
“那行吧,这只就做叫花鸡,这两只爆炒……”
蒋小一听着听着,也想叹气了,这鸡崽子刚送上门,都没屁大,几个孩子竟然已经明明白白的给它们安排好归宿了。
越说越心热,蒋小三咻的站起来:“大哥,刚才回来路上,钱阿叔说,他地里有老菜叶,让我们去摘喂猪猪,小三可以去要吗?”
蒋小一指指靠墙堆着老菜叶,道:“你哥夫中午刚摘了一箩筐回来,家里还有呢!够喂了,明儿回来你们再去摘。”
老菜叶本就又老又黄,摘回来不能及时拿去喂猪,最是容易烂。
蒋小三也懂,点头说:“哦,那小三明天再去,大哥,你记得喂鸡鸡吃多多呢!吃多多了,才能长肉肉。”
沈鸟鸟:“对头。”
蒋小一摸着他们的头,保证道:“放心,我就算饿着你们,也不会饿着鸡崽子的。”
两个小家伙非常高兴,一人一边抱着蒋小一的腿,高声说:“大哥,你真是太好了,我们爱爱你。”
赵云澜:“……”
白子慕:“……”
中午干了活,晚上自是要整顿好的,早上匆忙,也没能做几个菜,到底是待客不周。
晚上白子慕做了好几个菜,摆满了一桌子,有大肠炒猪肝,虎皮鸡爪,还有爆炒田螺,傍晚蒋小一还跑叔公家买了条草鱼,两青菜,一个豌豆尖,还有一炒萝卜丝。
村里人家过年都不敢吃这么好,怕着冷,蒋小一把厨房门微微掩了起来,又在灶台里添了好些柴火。
厨房里暖得很,大家一边吃,一边聊,直到天黑了一顿饭才吃得完。
沈鸟鸟几个去洗碗去了,蒋小一见天都黑了王二路也没来,就晓得赵云澜估摸着是不想离开沈鸟鸟,想住家里。
屋子虽是不够住,但蒋小二几个睡龙猫床,先头的那床一直空着,上次办喜事,大姐送了床厚被子,家里还有两条毯子。
这毯子是先前他们拿来盖的,不过做了新被子后,这毯子他也没舍得丢,洗干净了叠在柜子里,这会儿可以拿来垫,如此倒也够盖。
蒋小一去整床铺,出来了又去给几个小家伙洗澡,而后又做酱料。
赵云澜跟着他们一起忙,直到歇床上,他才喘了口气。
他从未干过这种活儿,这会儿难免的有些累,但虽忙碌却又觉得充实。
三个小家伙在床上玩了许久,又趴他腿上絮絮叨叨吹了大半天的牛才肯睡下,他虽看着有些冷清,但蒋小二和蒋小三同他相处了两天,晓得这人也是个温柔的,丝毫不怕他,还敢钻他怀里去。
赵云澜看着他们三个挨一起,睡得香喷喷,身上盖着的被褥是新的,还很松软,又大抵是刚晒过,上头还有一股子太阳的味,盖起来很暖和,以前这个时辰他总是睡不着,但今儿看着看着,不由也觉得困顿。
蒋小一先头都不觉得咋样,吃香喝辣的都不在话下,晚上更是一躺下,搂着毛茸茸的熊崽子就能一觉直接睡到大天亮,精神状态好得很。
可今儿半夜他却是突然醒了过来,咋都睡不着,翻来翻去的。
床咿呀做响,白子慕迷迷糊糊也醒了,嗓音含糊不清的问他怎么了?
蒋小一拧着眉头说饿。
白子慕看了眼天色,这会儿估摸着也就一点左右,这就饿了?
但他肚子怀了两个,孩子也要吃,那他吃的多一点,饿得快一些,又好像挺正常。
白子慕爬起来:“那我去给你下点面条?”
“嗯。”蒋小一睁着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他,眼里印着细碎的橘色烛光,他不客气道:“夫君,你再帮我煎两个鸡蛋。”
白子慕咽了下口水,艰难的说:“……好。”
蒋小一:“有肉的话,再下点肉。”
白子慕:“……”
刚给你买了挨风五,你就要五s,看别人有了挨风六,你又要不拉思。
造孽啊!!
他一走,蒋小一就坐了起来,丹药放瓶子里,搁身上不方便,可不带身上,有时候在外头干活,他又突然很想吃,要是再跑回来要,到底是不方便。
他想倒一些到油纸里包起来,这样好方便拿,不过上次好像还剩两颗没吃完。
蒋小一在荷包里摸了摸,摸到一叠起来的油纸,打开一开,丹药竟然碎了,想来是在山上出事那会儿,不小心碰着了。
他仔仔细细捡起来吃掉,但一些碎渣渣面粉一样,不好抓,他瞥见一旁的辣片,兴冲冲的拿了一片出来,将丹药粉末倒在了上头,正想把辣片卷起来吃了,白子慕做贼似的进来:
“小一,面煮好了,你快去吃,不然该坨了。”
蒋小一嗯了声,想了想,还是把辣片塞回了袋子里,而后舔干净手指,直接披上衣裳出去。
路过三个小家伙屋子外,他脚步一停,迟疑片刻,轻轻推开门进去。
屋里很‘吵’,但赵云澜睡得很香。
蒋小一看他一眼,又看了看沈鸟鸟,感情沈鸟鸟这么厉害,都是像赵叔。
美美的吃了一顿,回来终是睡得着了。
白子慕给他掖好被子,又盯着他瞧了片刻,见他吃完了就睡,猪一样,有好笑的捏了捏他鼻子。
蒋小一咕哝一声,翻了个身继续睡,倒也没有醒过来。
隔天吃了早饭,王二路就赶着马车来了。
沈鸟鸟要回赵府,临走前,还问白子慕要辣条,说想拿给他小外公吃。
人多,白子慕不好直接拿出来,蒋小一想着房里桌上还有,就让他自己去拿。
有两包,一包包装袋已经开了,一包还没打开。
沈鸟鸟第一次见这么多辣条,呼吸都重了,但他存的小红花不多,见开的那包里头还有四五片,不算多也不算少,要是拿小红花换的话,也就能换这么多,于是就拿了那包开过的塞篮子里,没多要。
蒋小一见他从屋里出来也没多问,今天没落雪,又是赶集日,自是要出摊的,一家人蹭了一趟赵家的马车。
到镇上的时候还很早。
蒋小一在外头守着摊子,两个小家伙被白子慕拉屋里写课业,蒋小一闲着,也拿了一根棍子在地上写起来。
“三哥。”
有人喊。
抬头一看,是竹哥儿几个。
蒋小一起身道:“怎么这么早?来送螺啊?”
“嗯!”
“你们吃过朝食了没有?”
竹哥儿说吃过了。
蒋小一仔细看他们,这个时辰还很早,这会他们就到镇上了,想来是一大早的就起来了,如此,怎么可能吃过朝食,他笑笑说:
“那快进去吧,你们哥夫在里面,等会儿出来吃些豆腐再回去。”
竹哥儿几人到底是嘴馋,这豆腐好吃,上次吃过一次他们就想得紧,因此犹豫片刻倒也没推辞:“谢谢三哥。”
“快进去吧!”
称完螺,白子慕把蒋大石几人叫屋里来,问蒋大石他上次教的,都记住了吗?
蒋大石记性还算得不错,之前和蒋小二三个小的去找猪菜,休息的时候见蒋小二他们在玩卖东西的游戏。
这游戏蒋小二几个很喜欢玩,就是找几个石头,说是什么点心,又捏了泥当包子,拿着树叶当菜,然后一个演老板,另外两个演客人。
蒋大石看得好笑,但后头发现几个小的虽是玩,但算得很灵光,一个包子两文钱,说买六个,蒋小三一下就能晓得去多少银子。
他都愣了,以为蒋小三是瞎猫碰上死耗子,可后头几次,他偷偷数手指算了算,发现蒋小三每次给的银子都对,便问了一嘴,三个小的说是白子慕教他们算术了。
村里孩子即使再不知事,也都晓得识字的重要性,要是认得些字,就可以去镇上寻个好活计,不用一辈子守着那点薄田过日子。
蒋大石没忍住,知道白子慕忙,他不敢开口,但三个小家伙闲,他开口问,说能不能也教教他,不需要偷天天教,就是闲的时候教他就好。
蒋小二几个有爱心,不止教了蒋大石,还教了竹哥儿几个。
上次送螺来,白子慕就发现,螺刚称好,季老先生算盘还啪啪算,蒋大石念着先头几次季老先生都给他们算了整,多给了他们银子,就说:“季先生,今儿送了二百一十一斤螺,算两百斤,您给我们四百文就好。”
村里人虽说不识字,但基本的还是懂一些,像买包子这种,买的少,他们都能算得出来,但买得多的时候,就算不出来了。
两百斤螺,一斤两文,要是不会乘法,是不可能瞬间就能算得出来的。
白子慕挑了挑眉,便问了一通,晓得这事儿后,白子慕觉得他脑子挺灵光,虽年纪还小,但半大小子也能顶事儿了,客栈里的活儿又不重,想来应该也能做得了,便问他愿不愿意在客栈里头跑堂?
竹哥儿几人当场就高兴了起来。
白子慕说不用急着回答,先回去问问大伯娘他们的意思。
虽说如今捡田螺也能赚银子,甚至比跑堂的还赚得多,但终究不是正经活计,螺总有捡完的一天,再说了,这事儿,其实竹哥儿和雨哥儿还有燕娘三个自个就能做,蒋大石不在他们也能捡得过来。
大房只觉最近真是好事一件一件又一件,晕乎乎半天,便说让他明天见了哥夫,好好谢谢他。
这便是同意的意思了。
白子慕给了他几天时间,把客栈的菜谱记下来,哪道菜是什么价,又拿的什么做,都得记清楚,客人一问,要能答得上来。
这会白子慕抽查,蒋大石虽是很紧张,但也说的都对。
白子慕拍拍他的肩膀:“不错不错,你明儿过来上工。”
第148章 第 148 章
蒋大石长得还是挺硬朗的, 客栈里有他这么个美男子了,再来个小帅哥镇镇店,以后生意保管好。
“谢谢哥夫。”蒋大石说完, 又安耐住激动,道:“不过哥夫,你帮我找这活儿, 会不会为难。”
白子慕大言不惭的摆摆手:“有什么为难?这里如今我是老大, 老大什么意思你知道吗?”
见着蒋大石点点头,他才笑着拦住蒋大石的肩膀, 低声道:“你好好干,咱两这关系, 我肯定罩着你,只要你干得好, 相信哥夫, 一年十两, 迎娶白富美,走上人生巅峰这些通通都不再是梦。”
蒋小一正煎着豆腐呢, 就见蒋大石似乎喝醉了一样, 脸上酡红,一路飘了出来。
雨哥儿几个脸上也带着笑,他停下活儿,纳闷道:“怎么了你们?季老先生算多银子给你们了?”
雨哥儿摇摇头:“不是,是哥夫说叫五哥明天过来上工。”
“哦。”这事儿蒋小一是知道的,也为他们高兴, 还叮嘱蒋大石好好干。
蒋大石用力点头:“三哥, 爹娘和阿奶都叮嘱过我了,我晓得的, 我一定好好干,不给哥夫丢人。”
他也不是什么都不懂。
村里人在镇上找活有多难他是知道的。
以前白子慕没来,大房一家子农闲时,总会跑镇上找活儿干,可有时出去接连找好几天,啥活儿都没找着。
大伯几人没找着活儿,回去难免的垂头丧气,有时运气好,码头来了货船招工了,他们去干个一两天的,回来就笑呵呵。
虽说是干的苦力活,见天的给人扛货,回来肩膀上都脱层皮,明明累得直不起腰,但大伯几人却是高兴,还把赚到的铜板拿出来放桌上,让堂奶奶收好。
蒋大石见了,总觉那银子是沾满了血汗的。后头大了一点,有时秋收跟着去地里干活,热得挺不住、累得很的时候,却吃又吃不饱时候,他是羡慕那些寻着活儿的人的。
伙计这活儿轻松,风吹不着,雨淋不到,比地里的活儿轻松,也比给人扛货强。
可这活儿,没点门路,根本就不可能会轮到他。
这都是因为有哥夫。
这个恩,他得记一辈子。
吃了豆腐,竹哥儿几个就回去了。
巳时时,大家采买完东西,便开始闲逛,客人慢慢多了起来,蒋小一又是忙冒烟,不过有蒋父和蒋小二、蒋小三帮衬着,到也还算忙得过来。
白子慕看了一眼,见不用自己搭把手,打包了一份豆腐,便直径往济世堂去。
今儿姜大夫倒是在,只不过客栈里头药材少,好些病都不能看,病人也不算得多,就一两个身子骨痛的,过来针灸。
姜大夫见他来还挺高兴,洗了手吃起豆腐来。
他说:“前儿我那婆娘买了几斤豆腐,说是煎了吃,结果外头齁咸,里头却是没啥味,还是小一做的这豆腐香。”
白子慕趴在柜台上,顶着胸膛道:“那肯定香啊!你也不看看是谁做的。”
姜大夫笑起来:“看你傲的,好像是你做的一样,说吧!今儿过来咋的事啊?可是哪里不舒服?”
白子慕:“也没有哪里不舒服,就是想问问你,刚怀了孕的,一般都需要注意些啥?”
“啊?”姜大夫喜道:“小一有了?”
“……不是他。”
姜大夫脸上笑意立马褪了个干净,下上打量着他:“不是小一有了,那你问这个干嘛?你小子该不是外头有人了吧?”
白子慕不高兴道:“嘿,老头子,你这是在怀疑我的人品啊!我可是出了名的好男人。”
姜大夫:“……”
出了名?那他咋的没听说过?
白子慕:“我人品杠杠的,才不会乱搞。”
“那你问这个干嘛?难道是你有了?”姜大夫说。
白子慕:“……”
啊!这个老头子,听听这说的什么话,什么叫他有了?他个钢铁大猛男怎么会有?
“也不是我有了。”
姜大夫又夹了块豆腐放嘴里:“那你问这个干嘛?总不能是好奇。”
白子慕挺直腰背,开始无中生友:“我有个兄弟,他夫郎怀了,可他忙,就托我来问问。”
“哦,原来如此。”他说得一板一眼,很像那么一回事儿,姜大夫都信了,说:
“这怀子其实也没啥需要注意的,就是不宜太过劳累,前三月不宜同房,后头该干的也要干些,别学那些大户人家,一怀了就啥也不干,整天的躺,不说肚子里的娃儿怎么样,躺久了啥都不干是个人都得废,吃太补,孩子大了也不好生,但也不宜饿着。有了身子,胃口可能会大些,少吃多餐,不要饿着,多吃点好的,吃饱了就行,不用特意的买燕窝啊啥的去补。”
大户人家多是这样,一怀了身子,就人参、药膳,燕窝灵芝的一顿乱补。
“哦。”白子慕点点头:“那我大概懂了。”
问完事项,眼见也快晌午了,他才告辞回去,结果刚到客栈外头,就见蒋小一在同人吵架。
那人白子慕也认得,正是云来客栈的邹掌柜。
云来客栈都关门大吉了,这老货竟是还在这里?没回府城吗?
不过这老登哪里来的胆,竟敢欺负他夫郎。
白子慕正要过去直接给他来上一脚,就见邹掌柜颤着手指着蒋小一,一副被气得很了的样子:“你个小杂种,倒是牙尖嘴利。”
蒋小一也指着他,不甘示弱道:“你这个老杂种,嘴巴也挺厉害。”
白子慕:“……”
白子慕一口气差点呛在气管里没出得来,他夫郎,真像个纯纯的老六。
周边看热闹的没忍住,噗嗤笑了起来。
邹掌柜你你你个没完没了,蒋小一挥着拳头道:“滚不滚,不滚我一拳头给你。”
“你敢?”邹掌柜话刚落,就见白子慕迎面过来:“有什么不敢?”他略显疑惑:“你跑我地盘来干什么?是皮痒了吗?”
邹掌柜一见他就怂,知道他嘴巴利得很,不敢同他杠上,立马走了。
他刚钻出人群,蒋父就提着斧头从客栈里头冲了出来:“人呢?”
那斧头还滴着水,客栈里头的柴火都是同农户买的,人家农户送过来时,早就劈好了,那斧头好些年用不上,之前就丢院子里,风吹日晒的,上头覆着一层浅红色的霉菌,瞧着是锈迹斑斑,不过这会儿应该是刚磨过,斧头锃光瓦亮。
白子慕:“……”
他这老丈人,也是有点不好惹啊!
蒋小一说人走了。
蒋父还叹了一声,说算他跑得快,不然准得吃他一斧头。
白子慕:“……”
白子慕给他顺了两下气,才从他手里拿过斧头,丢到后院去,出来又去找蒋小一,问他邹掌柜来干什么?
蒋小一气愤道:“他想给我塞银子,买咱香油的方子,我没同意,他就想威胁我,可我哪能站着任由他威胁啊!于是我就跟他吵起来了。”
这香油方子怎么能卖啊!他就靠这个糊口呢!怎么能卖。
而且即使要卖,他也绝不可能卖给邹掌柜,先不说这人先头欺辱过他们,就说人是沈家的,蒋小一也万万不可能会卖给他。
蒋小一知道邹掌柜是沈正阳的人,这沈正阳是鸟鸟他父亲,这些事儿白子慕都同他说过,他都懂了,赵叔可怜了,眼瞎嫁了这么个汉子,即使不看在赵云澜的面子上,就是为着沈鸟鸟,这方子即使要卖,他卖给狗他都不愿卖给沈家。
而且邹掌柜也不晓得是不是小瞧他,觉得他是村里来的,没见过啥大银子,就想拿五百两买了他的方子。
呸。
真是想得美。
白子慕一听五百两,也气了:“这老东西,早知道刚直接给他一板砖。”
沈正阳不可能不晓得香油的好,福来客栈因着这香油,短短两个月就赚了千来两,这事儿估摸着算一下都能晓得。
沈正阳要是真心想买,怎么可能只出五百两?
多半是邹掌柜想昧下些,又见着他们村里的,以为说个五百两,他们就会乐得找不着北,立马的会答应下来。
真是狗眼看人低的东西。
白子慕见蒋小一气得厉害,哄了他两句,正巧的晌午,豆腐也卖完了,蒋小一洗了手,同白子慕吃过饭后就想回去了。
到城门的时候正巧的看见村长赶着牛车准备走,没坐满人,蒋小一赶忙喊了一声,抱起蒋小二就追过去,蒋父拉着蒋小三跟在后头。
村长拉住老牛,停下来笑道:“巧了不是,要是晚些,可就坐不着了。”
大伯娘和二伯娘也在车上,见蒋小一抱着蒋小二过来,还帮忙把蒋小二抱上车。
蒋小一爬到车上坐下后,蒋父才坐到他前头去,想着给孩子挡些风。
蒋小一看着他,心里暖乎乎的。
夫君护着他,父亲也爱他呢!
他同村长搭了几句话,见车上东西多,旁边还有一笼子,里头关着两只大鹅,便看着二伯娘笑道:“东西都买得了?”
“嗯!买了一早上。”二伯娘垂着胳膊说:“可累得够呛,今儿要是你大伯娘没跟着来,这会儿怕是都没买得完。”
拎着东西走来走去的采买,自是累人的,东西要得多,又是送人,自是要仔细挑选,再货比三家,然后讨价还价一番。
蒋小一说:“那明儿你和二哥啥时候去?”
二伯娘:“我跟你吴婶子说好了,明儿卯时就去,不然离得远,去得迟了回来怕是要晚,夜路不安全,山里屯那边,咱又没啥亲戚在那里。”
因此多晚都得赶回来。
这是下聘,而且还没正式办事儿,也不能歇柳家家里头,住了多少是不合适,所以得当天去当天回。
冬日夜长,卯时天都未亮,但小山村这边道路平坦,又走习惯了,再带点驱狼药,路上也安全,因此摸黑去也没啥事儿。
但山里屯那边的路,实在是太过陡峭,通往山里屯的山路盘亘在山腰间,要是稍不注意踩空了跌下去,那立马的就能去找孟婆讨碗热乎乎的汤喝了。
车上也没什么人,冬季大家闲,不赶着回来干活,大家也就没有坐牛车。
大伯娘和二伯娘东西买得多,拿不了,这才不得已坐的牛车,没旁的人,村长也不是个爱多嘴的,二伯娘便道:
“前儿我问了你吴婶子,她说柳家那边聘金就要三两银子,按你吴婶子的意思是这次去,就顺道的一起给了,至于聘礼办喜事的时候去迎亲时再一起送,不然离得远,跑来跑去的也麻烦。”
牛车快,风吹得大,见蒋父把蒋小三塞衣服里,只露着两只小脚丫和一黑漆漆的脑瓜子,蒋小一照做,也解了袄子把蒋小二塞进去,确定冷不着人了,他才道:
“是呢!我听说山里屯那边不通大路,想坐牛车都坐不了,又离咱们村远,跑来跑去的确实是麻烦。”
蒋父也点点头:“吴姐竟然这么说,那想来这么做也是合礼数,那就一起送过去。”
“我也这么想,不过……”二伯娘有些不好意思:“上次大树他们发了工钱,今儿买这么些东西,都花得差不多了,竹哥儿几个这些日子也赚了些,倒是有二两了,还差点,我就想着,能不能先同你们借一些。”
蒋小一并不惊讶,大房有多少银子,他还是门清的:“不知伯娘你要借多少啊?”
“……五两。”二伯娘不好意思的说。
这会儿都二月初了,月底要办喜事,蒋大树几人的工钱发了能有一两多,竹哥儿几人赚的也有不少,要是再加上这五两,想来也能办了。
第149章 第 149 章
蒋小一点点头:“行, 回去我拿去给您。”
“二伯娘谢谢你。”二伯娘没说旁的话,只感激的拍了拍他的手背。
车轮撵过一水坑,板车颠簸了一下, 笼子里两只鹅嘎嘎叫起来,蒋小三在蒋父衣兜里头动了动,土拨鼠出洞一样, 伸了个脑袋出来, 寻声看过去,而后眼睛一亮:“哇, 伯娘,你买的这鸭鸭怎么这么大去呀?”
蒋小二闻言, 也伸了脖子出来看。
蒋父笑着捏蒋小三滑溜溜的小脸蛋儿:“傻孩子,那是鹅。”
“鹅?”蒋小三没见过鹅:“鹅是什么?”
蒋父:“鹅就是鹅啊!还能是什么, 快把头缩回去, 不然等会儿要冷着了。”
“可是小三想看鹅。”
“小二也想。”
大伯娘看着他俩, 慈爱道:“回去了你们再来伯娘家看,不然受寒了你哥夫要收拾你。”
话一落, 蒋小二和蒋小三地鼠见到猫儿一样, 咻的又把脑袋缩了回去。
速度极快。
几人笑起来。
二伯娘觉得他逗得很,说:“咋怕白小子怕成这样?”
蒋小一道:“夫君经常打他们屁股。”
蒋父暗想,哪里只打屁股这么简单,要是真惹了他生气,他能把孩子吊起来。
蒋小三被他吊了好几次,可不得怕了。
可他也想不通, 说怕吧!白子慕一回来, 他们又尾巴一样,寸步不离的跟在他后头, 即使被白子慕吓哭了,可哭完后,扭头又立马的去找他。
山里屯。
今儿天刚蒙蒙亮,柳哥儿就起了,山里雾气大,早上显得有些潮湿,大概是冷,村里的公鸡都没咋的叫。
冬日里没啥活,本来也不用起这么早,但想今儿蒋家人会来,他是一宿都没睡得着,翻来覆去的,娘说媒婆替人说亲,那都是森*晚*整*理往好的夸,他手残了的事,想来吴媒婆怕是没同蒋家人说。
大概是关心则乱,他一下想蒋家人见了他,会不会嫌?会不会扭头就走,一下又想,明儿人来了,他该咋的招呼,想得脑子混乱不堪,睡不踏实,被窝里又不算得暖,他便干脆起来了,想着找点活儿做,不然总控制不住的胡思乱想。
他在屋外头生了火,想着热点水,等下家里人起来了,方便洗漱。
柳家院子不大,泥土屋子也不隔音,柳氏听见动静推了柳老汉一把。
柳老汉还觉困,声音迷糊道:“咋的了?”
柳氏一边在床尾边上的箱子里找衣裳,一边道:“赶紧起来,今儿蒋家的要来。”
柳老汉一听瞬间就清醒了:“瞧我,睡迷糊了都,差点把这事儿给忘了,孩他娘,我那褐色的袄子呢?”
“在床下那箱子里头。”柳氏说:“穿的话仔细着些,别脏着了,过年回我娘家还要穿呢!”
“晓得的。”
“你赶紧着些,洗漱完了就去十里屯那边割两斤肉回来,顺道看看李家的还有鱼卖不,要是有,也带条回来。”
十里屯那边有个屠夫,因为周边挨着好几个村,那屠夫便在村里支了个摊子卖肉,寻常村里人吃肉,都会跑那边去买,毕竟去镇上的话实在是太远。
柳氏也找了身新衣裳出来穿,出来看见柳哥儿在屋檐下头生火,穿的衣裳灰扑扑的,还有几颜色突兀的补丁,她蹙了蹙眉头,叫柳哥儿回去再换身衣裳。
毕竟今儿人蒋家的要来,得穿好些。
柳哥儿呐呐的,说没衣裳了,现在穿的这身,是他最新的了。
柳氏闻言一怔,想起来先头为了存银子给老二娶媳妇,家里已经好些年都没买过布了。
就她自己现在穿的这一身,也有好几处补丁,但洗得少,颜色倒还算新,她家哥儿这衣裳洗得多,先头啥个颜色都已经瞧不出来了。
她叹了声:“今儿人蒋家的要过来,咱得捯饬捯饬,我去问问唐哥儿,跟他借身衣裳。”
柳家小汉子娶的夫郎,姓唐,大家一般都直接喊他唐哥儿。
柳哥儿拉住她:“娘,不用。”
“咋的不用。”柳氏是觉人汉子要过来,怎么的都得打扮漂亮些,胭脂买不起,不能像镇上姑娘那般打扮,但也该穿得好些。
唐哥儿嫁来不久,当初唐家给他置办的嫁妆就有两身衣裳,他个头没柳哥儿高,但胖,他的衣裳柳哥儿也能穿得下。
柳氏过来问,就发现那衣裳已经搁在床头了。
唐哥儿拿给她,说:“昨儿我就想着大哥怕是没啥子好衣裳,想着我这身还好,这两年都没怎么穿,还新着呢,想给他送过去,但当家的没让。”
柳哥儿不来问,他贸贸然送过去,柳家小汉子就怕柳哥儿多想。
柳哥儿不好意思,但见着柳氏都借来了,又着急忙慌的拉着他进屋去,柳哥儿没得法子,也只得换上,到底是自个孩子,又只是换外头的袄子,柳氏也就没出去,坐在床沿边,问道:“家里还有几个蛋?”
她家后院养了只母鸡,冬天冷,两三天的才下一个蛋,平日多是柳哥儿负责去捡,他想了想:“先头卖了一次,前儿我去看,在鸡圈里摸了两个,这会一共攒了有五个。”
“那也应该够了,我刚同你爹说了,让他去十里屯那边割两斤肉,还有买条鱼,再炒个蛋,估摸着也够吃了。”柳氏说。
寻常男方这时候上门,一般除了媒婆,都是爹娘还有汉子三个一起来,或者再喊两作陪的就够了,来多了,那有蹭饭的嫌疑,可也不能只汉子一个人来,因为人来少了,又显得不够重视。
不过听吴媒婆说蒋大树和他爹都在蒋家二房干活,要是两父子一起来,那活儿定是要被耽搁,想来这次也就蒋大树同他娘两人自个来。
整三个肉菜来招待,想来也不失礼数。
换完衣裳,柳哥儿又同着刘氏去地里摘菜。
两村离得远,蒋家估摸着晌午才能到,远的活儿干不了,近的活还是能干的。
家里昨儿也已经收拾妥当了,这会儿也就是去地里弄点韭菜,再顺道的拔点草,不然干坐着也是浪费时间。
柳哥儿话不是太多,一路上都是柳氏在唠叨:
“这蒋家条件算得好,大树虽是年纪大了些,但也就二十二,配你也是刚好,你自个也是乐意的,照理说娘该放心,但两村子到底是离得远,以后你嫁过去了,爹娘肯定不能搁你跟头,也不能时常的去看你。”
她叹了一声,又道:“以前想着让你嫁村里,有啥儿还能互相帮衬,可村里穷啊!家家户户石缝里头讨生活,日子见不到头,外头虽说也穷,但人到底是地多,只要勤快些都能讨口饭吃,咱们村里的姑娘、哥儿都想着往外头嫁,村里也没个合适的,娘也只把你往外头嫁,你啊!到了人家家里头要勤快些,要孝顺人爹娘,爱护人弟妹,晓得不?”
柳哥儿点点头,认真道:“我晓得的。”
柳氏到底是不放心,以前孩子嫁不出去,她愁,如今定好人家了,而且月底就要办喜事儿了,她却又高兴不起来,总担心这担心那:
“我前儿去打听过,大家都说那蒋家的人都还不错,蒋大树上头还有个大伯、大伯娘,两家还住一起,不过大家说那蒋家大伯娘也是个好相处的,但说是这么说,人到底啥个性子咱也不清楚。”
“人多的地儿龌龊多,你过去了,不管碰上啥事儿,该忍则忍,要是受了委屈,也别同人倔,不然蒋家那般多人,你定是要受欺负,有啥事儿,你都忍着,回来再同娘说。”
柳哥儿见她说着说着就红了眼眶,心里也难受起来:“娘,我晓得保护自己,您……”
“哎呦,柳大姐,这么早就来摘菜啊?”前头有个妇人喊。
这是村里郑家的媳妇,年岁同柳氏差不多大,平日两人寻常凑一起唠嗑,关系还算得不错。
柳哥儿打了一声招呼:“郑婶子。”
“哎。”郑家媳妇收了镰刀走过来:“柳大姐,上次好像听你说今儿蒋家的要过来?”
“嗯!”
郑家媳妇笑着打趣道:“难怪今儿咱们柳哥儿穿得这么俏,那蒋家的汉子真是有福气了。”
柳哥儿到底是脸皮薄,闻言脖子都红透了。
晓得他话少,同她们这个年纪的也聊不来,柳氏把篮子递给他:“你先去割点韭菜,我同你郑婶子聊几句再过去。”
等着人走了,两妇人也不嫌脏,直接坐到了田埂边上。
“这次聘金你们同蒋家的说要多少?”郑家媳妇问。
柳氏不瞒她:“我本来说要二两半吊子就行……”
柳氏话都没说完,郑家媳妇先惊呼起来:“啥?二两半吊?你咋想的?”
这聘金要得少了,传出去,人家定是要笑话,这是干啥?那么恨嫁?还是想巴着蒋家啊?才要这么点寻常哥儿姑娘出嫁,那最少的都得三两往上走。
柳氏道:“我先头是想着柳哥儿年纪大了,他那手又那个样,我哪里敢喊多,可后头仔细想想,喊得少了,人家怕是要笑话,想来想去,同你柳大哥商量了半宿,还是决定喊三两。”
郑家媳妇松口气,笑道:“你这么想就对了,上次你不是说还欠钱家半吊钱么,这次应该能还上了。”
柳哥儿为人勤快,但到底是残了,干起活儿来不利索,这会儿割个韭菜,他都干得不是很好,蹲菜地里磨磨蹭蹭半天,就割了一抓,柳氏看了半响后叹了口气:
“欠钱家那银子,是因为当初给老二办喜事的时候借的,要还,也该是拿旁的银子还,蒋家送来的银子,我想着拿二两出来,给我家老大置办几身衣裳,还有再给他整一床被子,剩下那一两,就给他拿着当私房钱,毕竟这是蒋家送来的,肯定得花他身上,欠钱家的那银子,我们后头挣着了再慢慢还。”
“柳哥儿如今这个样,说到底还是怪我和他爹当初没照看好他,才让好好的孩子成了这个样,他要是一生下来就没了手,我都不至于那么愧疚,如今总怕他到了婆家遭嫌。”
郑家媳妇劝了两声:“大姐你看开些,柳哥儿如今也寻得人家了,你可不能再说这种话儿了,谁都不想这样,但这都是命,你就别多想了。”
“上次听你说,那蒋家的人也不错,咱柳哥儿这是先苦后甜,以后就能过好日子了。”
“啥好日子。”柳氏说:“不就是换个地方干活。”
蒋家的事郑家媳妇也不是太懂,但:“是换地方干活,可这就是我们姑娘、哥儿家的命了,再且说那小山村不像得咱们这里,他们住的地儿平坦,地也多,还能种稻子,怎么都比咱村子好些,虽都是干活,但能嫁出去,那就是好的。”
见柳氏眉头松散开了,她才扯开话题,问柳氏今儿咋的招待?可是要买肉。
聊了片刻,两人才各忙各的去。
晌午时蒋大树三人终是到了,见了柳哥儿,蒋大树还有些怔。
他对柳哥儿是有印象的,毕竟他断了四根手指头,当初帮抓鸡崽子的时候,他不小心瞥见一眼,心里还打了突。
没想到吴婶子帮他相看的人家,竟是这个哥儿。
大概是见过一面,蒋大树本来挺紧张,可这会儿看见对方似乎也挺紧张,揪着衣脚头都不敢抬看人的样,他不由觉得有些好笑。
一众人坐在堂屋里,互相介绍完,吴媒婆笑着同二伯娘说漂亮话:“妹子,姐没骗你吧!你看柳哥儿俏不俏?这模样这个头,和大树站一起,哎呦,真是越看越相配。”
因为已经定下来了,因此柳哥儿倒也不用避嫌,这会儿吴媒婆吹得越厉害,他越是忐忑,站都站不住了,说:“娘,我去后院劈些柴,等会儿做饭。”
柳氏知道他羞,摆摆手:“去吧!”
二伯娘见此,等着柳哥儿走了,才笑着说劈柴这活儿废力,让大树去帮忙,他个汉子,身上一把子力气。
这是想让年轻人自个相处相处。
柳氏没拒绝,二伯娘便又拍拍蒋大树的肩膀说:“好好劈,在岳家好好表现表现,表现好了,月底柳哥儿才能跟你回家。”
大家闻言笑起来。
蒋大树去了,到后院发现柳哥儿正坐在矮凳子上劈柴,大概是听到了他的脚步声,对方动作顿了一下,身子肉眼可见的紧绷起来。
相互推辞一般,柳哥儿才抿着嘴把斧头递给他。
说是劈柴,可那柴火就胳膊大,就这也要劈?蒋大树还以为是大腿粗呢!这会儿见那躺在地上的小柴火,整个人都哽了一下。
这种小柴火,劈起来小意思得很。
这么想着,蒋大树斧头都没怎么举起来就劈下去,可也不知道这柴火是不是成精了,硬邦邦的,这么一斧头下去,竟是都没裂开,这还不算,斧头还被弹开了。
柳哥儿就站一旁看,蒋大树多少是有些尴尬,他抬起斧头看了看,硬着头皮说:“这斧头有些钝了。”
柳哥儿:“……嗯,好久都没磨了。”
他们这边山里的树都长得小,寻常都不用劈,今儿这柴火是他和唐哥儿去远处砍回来的,大了一些,有胳膊粗,不过这种树木比较硬,劈开了才比较好烧。
“难怪。”蒋大树挠挠头道:“你会磨斧头吗?”
柳哥儿摇摇头,他手拿东西不方便,家里的刀一般都是他爹磨的,他自个没磨过。
蒋大树闻言,立马有些自豪的道:“我跟你讲,我有个堂弟,也是个哥儿,他最会磨刀了,每次磨的刀都是锃光瓦亮的,我那弟夫说他磨刀的时候,要溜得飞起,以后你要是觉得柴刀啥的不好使了,可以找他帮你磨,他最爱磨刀了。”
还从没听说过谁有这种爱好的,柳哥儿抿了抿说:“你那堂弟为什么喜欢磨刀啊?”
“不知道。”蒋大树实话说:“反正他是一高兴就想磨刀,不高兴的时候更爱磨刀,我以前跟他去割猪草,最爱抢他的镰刀用,后头他跟我娘告状,我还被我娘扇了两巴掌。”
柳哥儿笑起来:“该,谁叫你抢弟弟的东西。”
蒋大树也挠挠头跟着笑:“他家的镰刀比较利,割起猪草来都不用怎么用力,我爹和大伯虽然也经常磨,可他们的手艺没有我那堂弟好。”
聊了几句,柳哥儿倒是不怎么紧张了,他看着蒋大树,深呼了口气,然后突然把左手举起来,豁出去般,说:“我这手残了。”
蒋大树不知道他为什么来这么一句,心说他眼又不瞎,早发现了。
柳哥儿:“我很多活儿都干不了,你会不会嫌?”
蒋大树看他说完这话后又开始忐忑起来,立马道:“不嫌啊!你干不了我可以干。”
柳哥儿嘴巴动了动,揪着衣裳又很小声的说今儿他这衣裳是弟夫的。
蒋大树:“……”
这跟他说干嘛呢?
柳哥儿:“……我家很穷,我……我也不好看,今天穿了新衣裳,才……才好看了一点点。”
蒋大树原先不好意思直盯着他看,就扫了几眼,柳哥儿今儿穿的这衣裳颜色有些粉艳,他人黑,穿这么个颜色,衬得人更黑了,还不如他们初次见面时他穿的那一身,虽然旧,但起码看着顺眼。
毕竟是第二次见面,又不相熟,蒋大树原不想对他品头论足,觉得这般行为不太好,但这会儿对方这么说,什么意思他也大概懂了?就是说他今儿漂亮,都是因为穿了这新衣裳。
若是不穿新衣裳,他就不好看了,他会不会嫌弃。
于是蒋大树嘴巴很实在的道:“……这衣裳太花了,你穿起来,其实也没咋的好看。”
柳哥儿:“……”
蒋大树看柳哥儿又抿起嘴来,好像有点不高兴,心里纳闷得厉害。
又怎么了嘛?怎么突然间就不高兴了,他又解释了两句。
“真的,我没骗你,你穿这身看着真的特别黑……”
越哄人好像还越难过,蒋大树讪讪的住了嘴,他看了柳哥儿几眼,蓦然想起了白子慕。
每次白子慕一下工回来,一进院子就喊蒋小一,囔着声问他在哪,蒋小一说他在后院,他又立马的蹿后院去,然后挨着他,开始你一句我一句,想我了没,想了,有多想。
蒋大树每次听了,都觉这两人实在是腻歪。
而且那小子经常的惹他堂弟生气,可每一次只哄两句,多一句都不行,就两句,他那堂弟就又眉开眼笑起来了。
怎么到他这儿却不行了?
哎。
下次要是再来,得叫弟夫跟他来一趟,不然碰上这种事儿,他都不晓得问谁。
柳家人烹饪技巧实在有限,山里人祖祖辈辈都靠粗粮和野菜过活,平日就混在一起煮,省柴火不说,味道也会好些,毕竟有些野菜苦,要是自个煮,很难下咽,但和着粗粮炖,水多了,那苦涩味也能被冲淡些。
大家自个养的鸡,下了蛋也舍不得吃,大多都会拿去换油盐,今儿炒了五个,虽炒得不是很好,油放的不多,鸡蛋沾了锅,有些焦黑,但大家都没嫌弃。
怕不够吃,柳哥儿没怎么夹,就光吃菜,但鸡蛋炒韭菜实在是香,他没忍住,偷偷瞥了好几眼。
他自以为没人发现,可二伯娘一直看着他,见他这模样,心里酸酸涨涨,抬手给他夹了一块子鸡蛋。
柳哥儿愣了一下,急忙道谢。
二伯娘笑道:“这菜你炒的?”
柳哥儿低头道:“嗯,我……我手艺不太好。”
“哪里不好,我觉得你炒得很香,我就没吃过这么香的炒鸡蛋,以后我家小子可有福了。”
吴媒婆也跟着:“那妹子你可得好好感谢我,月底办了事可得多给我备几杯酒。”
“少不了你的。”
二伯娘这话,便是格外满意柳哥儿,柳家人也高兴,一个劲儿的招呼他们多吃菜。
晌午吃过饭,给了聘金,又说了几句,二伯娘便说要回去了。
柳氏和柳父也晓得路远,没多挽留,将人送出了门。
待得蒋家人走了,柳氏回屋同柳哥儿一边收拾碗筷,一边高兴道:
“这蒋大树他娘,确定像外头说的好相处,虽说只见过这么一面,但我看人定是不会错的,这次是送的六礼,这蒋家啊!是看重你呢!”
话落,她看向柳哥儿:“老大,刚你和蒋家那汉子在后院都聊了啥?我瞧着你出来后好像不太高兴,可是咋的了?”
柳哥儿一五一十的交代,柳家人听完了,那面上神情似笑似愁。
蒋大树先头说的那些话——让柳哥儿找他弟磨刀,那话里意思,便是满意柳哥儿的,可后头那些话……
第150章 第 150 章
唐哥儿都忍不住笑起来:“我看这哥夫, 真真是个实在人。”
柳氏怕柳哥儿多想,也嘴硬道:“实在人好啊!那些个会哄人的,嘴巴甜溜溜的, 多是花心,也不靠谱。”
唐哥儿:“娘说的是,他嘴甜能哄你, 扭过头也能这般哄旁人, 还是老实些好。”
柳哥儿也嗯了一声,又掏了几颗糖出来。
唐哥儿:“这是啥啊?”
柳哥儿说:“他塞给我的, 说是糖。”
这糖外头包着红油纸,比饴糖贵多了, 柳家人见都没见过。
是赵云澜送家里的谢礼,蒋大树也挺喜欢甜的, 出门前摸了几颗踹兜里, 路上没吃完, 方才见柳哥儿好像有点生气,他脑子一热, 就学白子慕哄蒋小一那样, 给他塞了几颗糖。
……
二伯娘晌午从柳家回来,直到傍晚才到家。
刚吃过晚饭,蒋小一同白子慕过来了。
毕竟关系从小铁到大,蒋小一还是很关心他这个二哥的,拉了人就问:“二哥,那柳哥儿咋的样?”
“挺好的, 个头挺高, 我之前去赶集,还曾见过他一面。”柳大树说。
蒋小一盯着他:“挺好?那你怎么不高兴。”
蒋大树挠挠头:“不是我不高兴, 是他不高兴。”
蒋小一:“啊?他看不上你啊?”
应该不可能吧!他这二哥虽然是年纪大了一点点,但模样还是行的,加上如今又有份稳定的活儿了,这求娶的又不是大户人家的哥儿,没道理看不上啊!
“也不是,就是他今儿借他弟夫一身新衣裳穿,我瞧着不太好看,觉得他穿了黑得很,说了他就不太高兴。”蒋大树说。
蒋小一:“……”
他不高兴似乎很正常吧!
蒋大树很苦恼:“我越哄他好像还越气,弄得我都不知道该咋的办,哎。”
因为从小一起混到大,蒋小一侠肝义胆,见不得哥们难过,硬着头皮道:“二哥,你看开点,可能老实又好看的汉子,在这方面都得吃点苦。”
蒋大树眼睛一亮:“三弟,你这话着实在理啊!”
白子慕:“……”
在什么理啊?
他夫郎这话吹得过分了吧!好看的汉子需要吃爱情的苦吗?那不可能撒,看他就知道了,当初要不是靠着这么一张脸,蒋小一能追在他屁股后头跑?
这两兄弟,真是一个敢说,一个敢听。
……
临近年关,天气越发的冷,接连几天都下着雪。
早上刚吃过早饭,沈鸟鸟就囔着要回家了,他说他还要回去铲猪粪,家里又买多多的鸡崽子了,他不在家,父亲和大哥肯定忙不过来,他要回去拯救大哥。
赵主君看他整理好带回来的课业和毛笔,又哒哒哒的跑厨房去拿肉,说要带回去,晚上叫哥夫做红烧肉给他吃,赵主君是看得想笑又想叹气。
孩子回来了,却不留恋家,他咋的能不叹气。
赵云澜放下筷子,把他的小布兜拿过来,在里头掏了一下,把那几张纸拿出来看了看,上头都是算术题,阿拉伯数字,还有几个火柴人,赵云澜压根就看不懂,但见着好几题下头都留着空白,他铺到桌上:
“这会儿还早,你先把你哥夫布置的课业写完了,我再带你回去。”
“啊?”沈鸟鸟苦恼的问:“写完才能回家啊?”
“嗯!”
“这可真是太难了。”
纸上空着那几道题都是比较难的,有加有减,还有乘法在里头,数字又大,沈鸟鸟觉得太难了,刚写了几题他就觉得脑瓜子已经要冒烟了,但写完了才能回家,再难都得写。
他爬到凳子上,拿着毛笔开始打草稿列算式。
赵富民早就吃好了,但也没走,坐桌边看他写。看了片刻,又小声的问赵云澜,他的写的啥啊?怎么尽是画蚯蚓?是不是在玩?
赵云澜:“……”
赵云澜也搞不懂,前天沈鸟鸟写的是大字,可昨儿带回来的课业是算术题,他虽是看不懂,但想来应该不是胡闹。
正巧老管家拿了账本过来,说让赵富民掌个眼。
他留平阳镇这边照看老宅子,宅子里还有几个老人,这都是先头赵老太爷还在的时候就买回来的,他们在赵家干了大半辈子,无儿无女的,不咋的干得了活儿了,赵富民也没赶他们走,让他们住宅子里,平日就是扫扫地儿,每个月赵云澜都会让人按时把银子拿过来。
老管家都记了账,他们几个老的吃穿用度,一切花销总要给主子看过一眼。
好让主子晓得,他给的银子,都花哪儿了,有没有乱花。
赵富民翻了一下账本,毕竟好几年没有回来了,账多,他让老管家回书房把他算盘拿来。
噼噼啪啪算到一半,沈鸟鸟探过身子瞄了一眼,几个老人吃的不多,晓得是赵富民心善才养着他们,他们也不敢乱花,平日就是买点菜,再割点肉,一个月也用不了多少,数额小,沈鸟鸟扫一眼,手指头动了动,就道:
“外公,一月花了一两二钱,二月份花了六百七十文……一年下来就是十二两半吊啊!”
赵富民吃了一惊:“……你看得懂?”
大字沈鸟鸟都认了好多了,一到十的繁体字他都会:“肯定啊!”
赵富民盯着他看了一下,兀自算了半响,发现沈鸟鸟说的对了:“你咋知道是十二两半吊啊?”
“算出来呀?这个又不难,都是加法。”沈鸟鸟拍拍桌上的几张纸:
“这个才难呢!还有乘法,数字还大大的,嘴巴算都算不出来,三百多的数,手指和脚趾都没那么多,想数手指头都不得行。”
赵云澜一听他这么说,不由重视了起来,指最上面一道题问他:“这是什么意思啊?”
他指的那题,旁边有四个火柴人,每个火柴人上头都有个气泡,里头有字儿。
沈鸟鸟胖嘟嘟的手指指着火柴人,说:“小红说,他上次去大大客栈吃饭,一顿要花一百文。”
“小绿问大大客栈的菜好不好吃,小红说好吃,就是死贵死贵,小绿就说,那他也去,他想带小紫和小黄还有小青一起。”
“小青问,那一个人要花一百文,他们四个,要花多少呢?”
“小紫说,听说大大客栈有优惠,超过但包含一百文,就可以每人优惠十一文。”
“小青很苦恼,不知道要去多少银子,他说,想让纸张前的小朋友动动聪明的小脑袋,再动动勤快的小手,帮他算一下。”
赵云澜:“……”
赵富民:“……”
赵主君:“……”
纸上那圆框框里就写了几个小字,怎么他们家鸟鸟说了这么一大串啊?
而且……他怎么知道小青很苦恼?哪里看出来的?
赵主君盯着那几个火柴人看了半响,都是一模一样:“你怎么知道这个叫小红,这个叫小青?”
沈鸟鸟义正言辞:“鸟鸟乱猜的,呵呵呵。”
赵主君噎了一下,看他笑得高兴,嘎吱嘎吱的,没忍住,也跟着笑了。
赵云澜唇角微勾:“……那你算出来了吗?”
沈鸟鸟点头道:“算出来了。”他指着算出来的答案:“鸟鸟算出来在这里。”
赵云澜问了一嘴,拿过算盘一算,发现算对了。
这题是孩子方才算出来的,没用到算盘,可那么大的数,没算盘咋的算出来?
沈鸟鸟眨巴着圆溜溜的眼睛,说:“我列算式呀,一个人一百,四个就乘以四,再减去十一乘以四,就可以了,不用算盘。”
这可就厉害了。
虽然看不懂,但赵云澜和赵富民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里看出震惊来。
赵云澜看着沈鸟鸟,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道:“鸟鸟。”
沈鸟鸟仰着脑瓜子:“嗯?”
“你被你哥夫吊茅房里过吗?”赵云澜话一出口,赵主君和赵富民一怔,都没反应过来。
吊哪里?
吊茅房?
这……这开玩笑的吧!
刚这么想,他们就听沈鸟鸟‘嗯’了一声举着三根手指头儿,说:“被吊过啊!吊了三次呢!”
赵云澜看他伸着胖乎乎的三根手指头,莫名的有点想笑:“小三也挨过吗?”
“肯定啊!”沈鸟鸟奶呼呼说:“小三哥哥挨得最多,小二哥哥也挨了一次,但小二哥哥身子不好,哥夫怕臭晕他,就把他吊在堂屋里面。”
“鸟鸟和小三哥哥壮壮,哥夫就把鸟鸟和小三哥哥吊茅房里,茅房黑黑的,他还把关门起来,然后在外面讲鬼故事,我们都吓尿了,晚上洗澡都没有裤子穿,大哥有次生气了,还打了哥夫一拳头,叫他下次不要这样做多。”
赵云澜听到这儿,暗想蒋小一果然是疼孩子,也靠谱些……
沈鸟鸟出声打断他的思绪:“大哥说了,下次要吊我们的话,就给我们脱裤子先,光着屁股吊。”
赵云澜:“……”
他收回方才的想法。
赵主君活了大半辈子,没见过谁把孩子吊茅房里的,这太狠了点:“你们是不是犯大错了?”
沈鸟鸟闻言小眉头拧了起来:“应该也没有啊!我和小二哥哥,小三哥哥都乖乖,我们会自己吃饭,还会干活,也听话了,不犯错,小外公,我跟你讲,哥夫有时候很奇怪。”
赵主君被他这话勾起了疑惑:“怎么奇怪?”
“哥夫说,小朋友要诚实,要讲信用,不能说谎骗人,可有一次大哥挑花生,说晚上炒花生吃,他挑了一盘放在桌子上,后头哥夫不小心挨掉了,花生洒地上多多的。”
“大哥很生气,问谁干的,我和小三哥哥告诉大哥是哥夫干的,哥夫又说我们胡说八道,后头他生气了,说我们是团伙,是自己人,自己人不能捅自己人刀子,哥夫说我们不讲道义,不知道掩护老大还出卖老大,就打了我们的屁股,还把我们吊茅房里。”
沈鸟鸟一脸苦恼:“可是,鸟鸟都搞不懂了,哥夫明明说,小朋友要诚实,我们诚实了,他还要打我们屁股,哥夫真的是太奇怪了呢。”
赵云澜:“……”
赵主君:“……”
赵富民:“……”
三人表情难言,无语了大半响,这白子慕还真是一套一套的。
沈鸟鸟还没写完,题目越往后越难,赵云澜让他回书房里写。
等人走了,赵富民抹了把脸才道:“昨儿你回来得晚,我也没同你说,我派人去查了这蒋家一番。”
蒋家的事可谓是人尽皆知,好查得很。
赵云澜不太赞同他这么做,可也晓得他是担忧,若是不知根知底,怎么走动?怎么再让孩子回去?
赵云澜道:“可是查出了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