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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1章 第 151 章

    查出了什么, 赵富民昨天已经说了一通,这会儿即使再听,赵主君依旧还是忍不住叹道:

    “小二他们这个父亲……真真是命不好, 摊上这么个人,还好小二他们懂事些,不过这两娃子也可怜, 难怪前儿来, 一个老是流鼻涕,一个又老是咳, 我还想着,咋的咱家鸟鸟搁他们家吃胖了, 小二小三却比得咱鸟鸟还瘦,如今想来, 恐怕是身子骨不好, 一般从娘胎带出来的毛病, 很难治。”

    蒋小二上次来,走路慢吞吞, 赵富民不晓得他有病, 还觉得这娃儿好极了,不慌不躁,是个好苗子。

    后头才晓得,这娃儿是身子弱。

    蒋小三脑子还出了问题,不过他到底是年纪小,说话做事啥的, 自是跟着大人不一样。

    那天他来的时候, 赵富民也看不出什么森*晚*整*理来,下面人回来禀报时说蒋小三傻的时候, 赵富民和赵主君都不信,那人说村里人都是这么说的。

    蒋小三傻,但不是傻得透透的,就是有些事儿反应迟钝,以前没人跟他玩儿的时候,他经常自个一个人跟着蚂蚁玩,自言自语的,中邪一样,如此,可不就是傻的。

    后头白子慕来了,他有人陪了,倒是没再跟着蚂蚁玩,看着跟正常的孩子也差不多。

    赵主君听完了,心头都不是滋味,想着这么好的娃儿,咋的就是个傻的呢!命苦的哟。

    这会儿他叹着气:“他们那大哥,到底是心性好,还跟着他父亲一起照顾两弟弟,婚姻大事儿都被耽误了,还好最后寻了白小子这么个夫婿,不然怕是真如外头说的那般,一辈子都嫁不出去了。”

    赵云澜抿紧了嘴巴没说话。

    怪不得昨儿在蒋家呆了那么久,却不见家里另外个主人,也不见蒋小一和蒋小二他们提什么娘亲或爹爹,也没见着屋檐下挂着旁的衣裳。

    他以为蒋小一他们那娘已经去世了,可后头去了大房那边,又听大伯娘说什么小二小三被送回来,他又觉得这话很奇怪,但头次上门,他虽是好奇,却也不好东问西问,这会儿算是晓得了。

    赵云澜原先觉得自己命运不济,可这会儿有蒋父做对比……

    那真是没有最惨,只有更惨,想起蒋小一三兄弟,不由的也有些怜爱。

    不过还好蒋父是个好的,要是换了旁的汉子,没准的因着怨恨黄秀莲,还会把气撒孩子身子也说不定。

    蒋小二和蒋小三是蒋小一带大的,性子活泼开朗,性子半点不阴郁,不像缺爱的,可蒋小一呢?

    在黄秀莲明晃晃的偏爱下,他还能长这样,可见蒋父平日有多关照他了,也许他一个人,就给了蒋小一双倍的爱意,因此即使黄秀莲不爱他,他照旧能乐呵呵。

    赵云澜不由又想到前儿那人来送鸡崽子,蒋父晓得他不懂,还体贴的叮嘱他,不要抓着箩筐,不然会被小木刺刺道。

    这汉子……

    赵云澜指尖微动,没再深想。

    赵富民算完账,又同管家说了些话,让他们以后过日子不用省,几个老人家,有时一个月才花了几百文,那么想来平时肉都没咋的买。

    他们在赵家伺候了大半辈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如今生意虽然不太景气,但养几个人还是养得起的。

    挥手让管家下去,赵富民喝了口热茶,才又说道:“沈正阳派人过来寻白子慕了。”

    他虽是不怎么管生意上的事儿了,但沈正阳什么动向,他一直派人暗中盯着,沈家一有个风吹草动,他立马的就能懂。

    赵云澜眼睛微眯:“派了谁?”

    赵富民道:“邹昌,这人你可能不认得,不过他有个兄弟叫邹盛,此人先头是云来客栈的掌柜,邹昌来了后,大概是同邹盛说了这事儿,邹盛前儿寻了过去,不过他找的不是白子慕,而是蒋哥儿。”

    “原来是他。”赵云澜瞬间就放心了。

    白子慕这人,一看就是不好惹的,前儿回府路上,路过云来客栈外头,沈鸟鸟还指了一下,说咦,这客栈怎么不开门呀?

    赵云澜问了一嘴,沈鸟鸟说:

    “这客栈鸟鸟去过,先头我和大哥他们去这客栈里吃饭,里面的掌柜还骂我们。后面那掌柜又跑去找哥夫,然后和哥夫吵了起来,哥夫怼得他要气晕了。”

    “哥夫说,那个老爷爷是老禽兽,还让我和二哥哥三哥哥注意他,他要是欺负我们,就告诉哥夫,哥夫说他就去给老禽兽套麻袋,为我们报仇。”

    白子慕前儿同三个小家伙说话,说到了几个村里的,要是关系好,他便来一句唐家的爷爷,关系不太好,他就喊林老头,要是惹过他,像陆家老汉,他便直呼人老东西,这会儿叫邹掌柜老禽兽,那么想来是对人不喜得很。

    蒋小一一看就是个护短的,邹盛去寻他有什么用。

    赵富民道:“上次蒋哥儿没同意,但邹昌肯定不会就此放弃,你今儿去,便同白子慕说说,能不能同我们合作,这事儿不能拖,不然沈家怕是要钻空子。”

    赵云澜知道事情缓急:“我晓得了。”

    先头他同着沈家对抗,想的不过是为着帮赵云峰报仇,他不能要了沈正阳的命,也不能让官府翻案还他一个公道,他只能通过这种方式来出口恶气。

    那会儿能不管不顾,但如今,却是多了顾忌。

    生意真的不能全倒了,不然……孩子怎么办?

    一声爹爹,就是一生的责任。

    虽说现在孩子是他的软肋,可却也是他的铠甲,孩子寻回来了,但他却还小,羽翼未满,是需要他养活的时候,所以生意绝不能被沈家搞垮了。

    中午雪停了,赵云澜才带着沈鸟鸟往城门走。

    沈鸟鸟不想坐马车,昨儿回来颠得他屁股疼,两人一路走回去。

    沈鸟鸟经常跟着蒋小一来出摊,这路走多了倒也不觉得远。

    赵云澜随他,孩子多动动也是好,动得多了,饭才能多吃,个头才能长。

    下了官道,前头路旁有个妇人在捆柴火,先头应该是在路边上砍,不过大概是那地儿太斜了不方便拾整,砍柴火的时候全扔到了路边上,这会正在捆。

    沈鸟鸟背着小背篓,里头还装着四斤肉,见了人,他还过去打招呼:“婶婶,砍了这么多柴啊?”

    那妇人愣了一下,而后笑起来:“是啊!你去哪儿回来?”看见他小背篓里的装的几串糖葫芦,还有露出来的一小边油纸包着的肉,又道:“跟爹爹去镇上买肉了?”

    “嗯!正准备回家。”沈鸟鸟说:“这么多柴,够烧好几天了。”

    “哎呦,哪里能烧好几天,家里还养了猪呢!”

    “这样啊,那真烧不得久咧,煮猪饭最废柴火了。”

    那老妇深以为然:“可不是。”

    赵云澜都看呆了,等着走远了,他问沈鸟鸟:“方才那人你认识吗?”他没见过。

    沈鸟鸟一脸认真:“不认识啊!”

    赵云澜:“……不认识那你怎么打招呼?”语气那么熟稔,还聊得那么起劲,搞得他还以为是村里的。

    沈鸟鸟很认真道:“哥夫说,见人要打招呼,要礼貌,礼貌的孩子有人爱,不认识,打招呼了就认识了嘛!”

    赵云澜:“……”

    他一时间竟然无言以对。

    这孩子真真是胆大了,脸皮也厚得超出他想象。

    他盯着沈鸟鸟的黑黝黝的脑瓜子,不禁摇头失笑。

    大后天就是年了,一进村赵云澜就发现了,村里热闹了很多。

    养猪的,这时候卖,价格最是高,周边屠夫来了好几个,那猪被抓进猪笼里的时候,一个劲儿的嘶吼,村里到处都是猪叫声。

    路过叔公家外头,沈鸟鸟一瞥,正巧的看见蒋小一带着蒋小二和蒋小三在叔公家的院子里头。

    “大哥。”他拉着赵云澜冲过去,而后直接扑到蒋小一身上。

    蒋小一笑道:“回来了。”

    “嗯!”沈鸟鸟问:“大哥,你们来叔公家干嘛呀?”

    “叔公家今天杀猪,我来买一些。”蒋小一说完,沈鸟鸟就蹦起来,眼睛亮晶晶的道:

    “哦,好巧好巧,鸟鸟今天也带肉回来了,鸟鸟跟大哥心有灵犀。”

    蒋小一开口笑道:“是了是了。”

    蒋小二和蒋小三围了过来:“弟弟,你带了什么肉?”

    沈鸟鸟把小背篓放下来,在里头掏啊掏,然后指给他们看,似乎怕别人听见一样,他小小声,说秘密一样:

    “是五花肉,这五花好不好?有瘦肉多多,回去等哥夫回来,让他给我们做红烧肉吃,二哥三哥,你们高不高兴。”

    蒋小二和蒋小三异口同声:“高兴。”

    后院大概是要抓猪了,那猪叫得厉害,蒋小一也没听清他们在说什么。

    农家院子都宽敞,晓得叔公家今儿杀猪,院子里人多,都是来买肉的,自赵云澜进来后,大家便偷偷的瞄他,本来唠嗑唠得起劲,见他斯斯文文,冷冷清清,跟个读书人似的,大家下意识都放轻了声。

    叔奶奶过来了,紧张道:“小一,这是……”

    上次沈鸟鸟栽水沟里,是叔公抱他出来的,赵云澜前儿来的时候,带的礼多,蒋小一想了想,也给叔公家送了一些过来。

    但那会儿赵云澜在看几个小家伙玩游戏,没跟他一起来,这会儿叔公一家子他谁也不认识,蒋小一又给他们相互介绍一番。

    叔公家养的猪大,快三百斤左右,被几个年轻汉子拉出来的时候,那叫声几乎震天响。

    蒋小一摸了下蒋小三的头:“你乖,回家拿点薯片来。”

    蒋小三脑子转不快,但轮腿功,那还是相当了得的,光看以前张大宝想堵他、欺负他,但少有得手这一事儿就看得出来了。

    他‘咻’的往门口跑,没一会儿杠着一麻袋又‘咻’的跑回来。

    然后村里人就见他们五个,坐在屋檐下,一边咔呲咔呲的吃着薯片,一边看热闹一样,看着村里人杀猪。

    薯片又脆又好吃,蒋小一很喜欢,大抵哥儿口味都相似,赵云澜也觉不错得紧,比府上做的干巴巴的点心要好得多。

    晓得赵云澜是鸟鸟他爹,大家见他同叔奶奶说话挺客气的,有几个平日关系好的,蒋小一叫了两声,大家也不怕了,坐过去,跟着吃了点薯片,第一口先是诧异,说味道好,咋做的啊,真是香,夸了又夸,然后才开始唠旁的。

    “前儿我看见李家姑娘出来了,哎,大冬天的,她那娃儿就穿了两件衣裳,瘦巴巴的没个人样。”

    “你在哪儿看见的?我都不咋的看见她,她平日都不怎么到村里逛。”

    说了李家姑娘,又说哪家哪家前儿卖了猪,不得了哦那猪。

    咋的不得了。

    因为那猪看起来小小的,没想到一称,竟有一百来斤。

    这有啥大惊小怪的,你们是没见钱家那头,造孽啊!浑身上下就一把骨头,要是卖得晚一点,那猪怕是都得饿死了。

    这不正常?钱家人都是一把懒骨头,天儿冷后,除了摘菜,你们见他们一家子出过门??

    提起钱家,有人拍着腿,直接笑起来:“上次不是连着落了好几天的雪么,那钱家的几天都不出来,大门一直关着,又静悄悄的,也不见他们出们挑水摘菜,不晓得谁跑村长家去,说出大事了,钱家人死屋里了,都臭了,让村长赶紧过去瞧瞧。”

    说到这里大家都笑起来,蒋小一不懂,还问然后呢?真出事儿了?他确实是大半个月都没见着钱家人了,可也没见办席啊!

    要是办了,乡里乡亲的,不可能不叫他去帮忙。

    有人道:“死啥死,那家人就是懒,落了雪嫌冷不愿出门,钱老婆子蒸了两大锅糙馒头搁床上,饭都不煮了,饿了就啃馒头,夜壶又搁屋里,尿满了都不肯多跑几步倒茅房里,直接泼院子里头。”

    “你黄阿叔去挑水做饭,路过他们家外头,见着他家静悄悄,屋里又没冒烟,又闻着有些臭,当场就跑去找村长了。”

    “结果村长破开大门进到钱家老二屋里头,人正睡得呼呼响。”

    村长是气得不行,揪着钱家老二的耳朵,问他方才敲门听见没有?

    钱家老二说没听见,睡迷糊了。

    其他屋里有女眷,村长不好去看,便问钱老二,他爹娘和大哥大嫂还在不?

    钱老二说都热乎着呢!还没凉。

    村长闻言就想招呼大家走了,钱老二还伸手叫住他,村长以为有啥事儿,回过头来,就见钱老二指了指床边的夜壶,说满了,既然要走,那能不能顺手帮他拿出去倒一下,再去后院看看猪,饿死了没?今儿都没听见它叫,他怪担忧的。

    “你们是不晓得,当时村长脸那个黑啊!跟过家那个用了十年的老锅底似的,钱家老二直接被骂了个狗血淋头,一句话都不敢说。”

    “那天我跟着去了,后头一路笑着回来。”

    村里八卦多,一头猪一点破事儿都能说上半天,冬日里没啥忙,就靠这些闲话打发时间。

    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小山村上百户人家,也啥子人都有,钱家这个不足为奇。

    蒋小一和赵云澜听完也忍住笑了起来,他们两不怎么插话,但听她们你一嘴我一嘴的说,倒也听得津津有味,一点都不觉得无聊。

    今儿叫的汉子都是杀猪的一把好手,虽是不比屠夫,但刮起毛来溜得飞起,猪养得久了,皮硬,即使开水烫过都不太好刮,有些地方得反复的浇热水,那毛儿才能刮得下来。

    第152章 第 152 章

    过年屠夫最是忙, 今儿张屠夫去别的村杀猪了,叔奶奶叫来帮忙的,都是村里的汉子。

    大家在院子里杀完, 叔公不知去哪找了两芭蕉叶铺在地上,汉子们把杀好的猪抬到芭蕉叶上,便要开始开肚了。

    猪肝大肠啥的, 掏出来全放桶里, 这个得叔公家自己处理,肚子掏干净了, 又开始切块。

    大家不坐了,开始排队, 想买哪儿就指,让汉子们帮着切, 叔公拿了个称在旁边。

    因着这猪肥, 肉也好, 皮下肥肉能有拇指那么厚,价格同着镇上人家猪肉摊子卖的一样, 虽是如此, 大家也乐意来买,毕竟就在村里,跑两腿就行,去镇上,来回几公里,一样的价, 白跑那么远干啥。

    大家都是尽量挑肥的买, 毕竟寻常不咋的能吃肉,一年到头也就能吃那么五六次, 寻常是见了大肥肉腿都抖,农家人干活重,平日肚里没油,大家就爱吃点肥的。

    排骨这些没什么人买,毕竟骨头压秤,又不能吃,蒋小一问一旁的叔奶奶:“奶奶,这排骨您怎么卖?”

    这玩意儿有骨头,上头又多是瘦肉,叔奶奶说:“七文钱一斤,你要几斤啊?”

    这个价跟镇上卖的一样,想来叔奶奶一家早打听好了,蒋小一兜里鼓,说话就硬气了:“我全要。”

    “啊?”不说叔奶奶,周边人都怔住了,咋的买这么多,虽说七文一斤是比旁的肉便宜,可那两扇排骨怎么的也得有三十来斤,得多少银子?

    不过转念一想,这蒋家做了生意,赚了钱……再看赵云澜,这人前儿来了一次,今儿又来,家里要是不备着些肉,人来了拿啥子招待,总不能就炒两菜。

    家里人多,顿顿都要吃,三十几排骨都不够造几顿,昨儿蒋小一就同白子慕说了,今儿叔公家杀猪他会来买,问他要买啥子肉。

    上次叔公家办白事,白子慕去帮过忙,上茅房的时候在后院见过叔公家的那头猪,大概是叔奶奶那两儿媳喂得勤,那猪委实是胖得厉害,如此肉怕是也肥,他便说要猪蹄子,还有猪头,别的肉就不要了。

    因此买完了排骨,猪头猪蹄蒋小一也让叔公给他称。

    因为要得多,叔公还给抹了个零头。

    猪大肠、猪肝啥的蒋小一没要,方才他瞄了一眼,那猪大肠实在是太肥了,肠子里头怕是也有不少油。

    猪肠外头的油还能剥下来煎了,可里头的猪肠油有味儿,吃了味道不好,但丢了又浪费,那还不如不买。

    三个小家伙见买了这么多肉,都要飘了,激动得直攥小拳头,然后围着蒋小一开心得转圈圈。

    蒋小一拿了背篓装,给了银子才同着赵云澜回去。

    满满当当的一背篓肉,太多了都装不完,那猪头还是赵云澜拿了芭蕉叶包起来帮忙抱回去的,大家瞧着是羡慕得厉害。

    “买这么多肉,这几个月蒋家怕是没少赚啊!”

    “肯定的,你看蒋家大房就懂了,先头蒋老大摔了腿,我听说去安仁堂治了几天,就花了好几两银子,后来家里没了银子,还是大丫回娘家借的。可是前儿大树他娘去买礼,哎呦,你们是没看见,那真是装了一车,买东西那银子哪来啊!肯定是从蒋小一那儿来的,要是生意不赚,他能给大树他们发那么高的工钱。”

    “可不是,不过鸟鸟他爹干啥的?我看他穿着不错啊!”

    “应该是大户人家的,我前儿看见他坐马车送鸟鸟回来。”

    “嚯,那可不得了,没想鸟鸟他家那么有钱,这下蒋家怕是能得不少好。”

    “瞧你这话酸的,得了好那也是应该,当初要不是白小子把他带回来,鸟鸟能不能活到今儿都不晓得呢!要我说,还是这娃子有心,你们看丘翠翠,哎,我都不晓得该咋的说,蒋安养了他十几年啊!你们看,她走了后,有回来看蒋安一眼吗?”

    别说一眼,半眼都没有。

    前儿有人晓得鸟鸟被家里人找到了,没见着他回来,林家婆娘先头同蒋父不对付,之前她想给陆家汉子说亲,结果亲没说成,被蒋父用竹扫把扫了出来,身上火辣辣了两天才好,她不喜蒋父,自是不愿见得他好。

    见沈鸟鸟前天没回来,她去人家屋里烤火,扭头就同人说蒋父活该。

    “先头养了个白眼狼,还不知教训,白小子把抱人回来养,他竟也不反对,现在好了吧!养了人几个月,把人养得白白胖胖的,人找着父母了,还不是直接走了。”

    “你们说,他们蒋家把那娃养成那样子,怕是没少给他吃的,我听蒋小三那傻子同大石说,他家天天的都是白米饭,不说肉,就是这饭,那娃子怕是这几个月都吃去了不少。”

    “如今人走了,可真是活该,那么多米饭,真真是白瞎咯。”

    当时没什么人附和,毕竟她们以前走出去,只要沈鸟鸟一见着她们,都会乖乖的打招呼,现在人都走了,她们挺不舍的,哪里肯同林家的说这种闲。

    可沈鸟鸟后头回来了,大家就都知道了,这娃儿,和丘翠翠不一样。

    丘翠翠老大一个人了,却是不比个娃子懂事儿。

    人蒋家养沈鸟鸟才养了大半年,可这娃子都念着。

    丘翠翠呢?她在蒋家住了十来年,养条狗,都比养她好,毕竟狗还能看个家,丘翠翠能干啥。

    沈鸟鸟坐着马车回来,回来当天下午还跟着白子慕去干活儿,大家见此,就知道了,这沈鸟鸟,蒋家没白养。

    不过……

    “鸟鸟他爹看着脸色冷了些,像个不好说话的,但方才同他聊了那么两句,我看他态度也挺好的!”

    “可不是,蒋小一跟他说话一点都不怕的。”

    “不过他们咋的怎么老是往蒋家跑?大前儿来了,今儿又来。”

    前天带了礼来,尚且可以说是道谢,那今儿是为啥子?

    “还能咋的,你刚没见沈鸟鸟缠蒋小一那股劲儿啊?还有小二小三,天天跟他一起玩,你见他们三个吵过架?”

    “那还真是没有。”

    “那不就是了,旁人家的亲兄弟怕是都不能像他们相处得这么好,我家那两娃子,还隔三差五的就打一架呢!沈鸟鸟和蒋家那三兄弟混得好,即使找着家了,怕是也不愿走,他家里人要是疼他,能把他拘家里不让他回来?”

    “这么说也是,不过怎么只见着鸟鸟他爹跟着他来,他父亲咋的都没来?”

    “谁晓得,估摸着是做生意忙,我听人说,那些个老爷,天天的挨应酬呢!”

    “难怪了,之前去镇上卖菜,总见着那些个老爷说谁谁请他去客栈吃饭,人做生意的,估摸着也是见天的忙。”

    ……

    肉买得多,不过天气冷不怕臭,小块肉留个四五天的都行。

    要是夏天,只一宿就能臭了,农家人保存肉的法子多,要么挂房梁上做腊肉,要么炒了放油罐子里保存,这种做法,村里人一般叫臊子。

    这种肉可以保存好几个月都不会坏,平日煮菜放个一两块,菜也能沾个肉味。

    除了这两法子,还有拿盐腌,不过盐贵,而且盐放得不多,那肉照样也得臭,可放多了肉又会咸,因此村里人家一般都是做臊子。

    猪头大,蒋小一怕留久了里头会臭,便想烤了火仔细把毛烧了,洗干净劈了它。

    猪头方才杀的时候,刮得不怎么干净,猪耳朵里的毛是一根都没有刮到,还有鼻子里的,这些地方窄,不好拿刀刮,只能用火烧。

    蒋父忙着熬牛油,另一个灶台上头又煮着饭,蒋小一只能自个做。

    三个小家伙跑外头摘猪菜去了。

    赵云澜跟着蒋小一忙。

    相处了两天,蒋小一觉得他已经是自己人了,于是指挥起人来溜得很。

    两人在路外头搬了几块石头,在院子里搭了个灶台,蒋小一抱柴火,又叫赵云澜去拿点松叶来,再顺道的把铁钳子拿来。

    生了火,铁签钳子架在灶上,猪头再搁上头,烧得哔哩吧啦响,猪皮被烤得发出一阵香味。

    蒋小一突然舔了下嘴巴,说:“赵叔,你要吃烤肉吗?”

    赵云澜抬眼看他:“什么烤肉。”

    “就是放火里烤的肉。”蒋小一道:“先头夫君给我烤过,可香了,我烤点给你尝尝。”

    明明是他自个想吃,赵云澜好笑道:“也行。”

    “那你看着猪头,时不时给它翻一下。”

    “嗯。”

    蒋小一放心的蹿回了厨房,不过今儿买的肉都不太适合拿来烤。

    蒋父就见他一下翻翻排骨,一下又看看猪蹄,纳闷道:“你干嘛呢?”

    “我找点肉。”排骨上的肉瘦,可要是切下来拿去烤了,这排骨就只剩骨头了,再拿来做糖醋排骨,怕是不好吃。

    蒋父都不用问,就知道他想干什么了,说:“碗柜里头好像有一块。”

    蒋小一一看,是块五花。

    五花好啊!肥瘦相间,烤了最香。

    蒋小一立马拿了洗,而后又切了片,家里时常的要做螺,上次白子慕特意去大伯家后面砍了半根竹子回来,没用完,蒋父还贴心的帮他削了好些竹签,蒋小一串好了,又在碗里倒了好些香料。

    这猪都是吃素大的,肉质紧实又很香,烤起来,外头焦黄,瘦肉也不老,再撒点孜然料……

    两个哥儿蹲在灶台边,吃得喷香,一点都不觉得腻。

    赵云澜吃得美,但也没忘了活儿:“猪头烤好了吗?”

    “还没好。”蒋小一说:“吃完了我们再忙。”

    赵云澜点点头:“也行。”

    蒋小一自个就吃了两斤,但他方才烤好了,也拿了几串去给蒋父和二伯他们,剩下的,便都是赵云澜在吃。

    一边吃肉一边烤火,那真是惬意得很,吃完了,两人还有些意犹未尽。

    不过没有肉了,也只得作罢。

    因为是烤的五花,孩子不晓得啥时候回来,凉了油,吃了怕是会闹肚子,因此他们也没给三个小家伙留。

    猪耳朵里头火烤不到,把铁钳子烧红了,再插耳朵里去,如此才能把里头的猪毛给烧掉。

    猪头皮给烧得黑不溜秋,得热了水,拿刀使劲刮才能洗得干净。

    一个负责打热水,一个负责刮,忙了半时辰,猪头才勉强洗干净。

    但这还不算完,猪皮要剃出来,剩下的猪头骨也得砍了小块留着,下次要炖着吃的时候也方便。

    不过猪头很硬,因为是养了一年的老肉猪了,拿刀都不好砍,蒋小一跑后院找斧头,刚吃了肉,再劈起猪头来,那劲儿就大了,一斧头下去,猪头直接裂成了两半。

    蒋父本来想出来帮忙,但一见那裂成两半的猪头,他看了蒋小一一眼,感觉头皮有些紧,默默的转身回了厨房。

    猪脑都被砍中了,村里人都说吃啥补啥,蒋小一立马丢了斧头想去找碗,没想赵云澜已经把碗端了过来。

    猪脑不算得大,也就装了大半碗。

    蒋小一见那猪脑白花花的,还戳了戳,发现挺软的,笑道:“这猪脑子也不知道好不好吃,今晚叫夫君炖了给小三和鸟鸟吃。”

    赵云澜觉得少,两个吃怕是不够:“给小三自个吃就行了。”

    “鸟鸟也得补,夫君说,他们两个是家里的重点关照对象。”蒋小一说:“多补补,两个孩子没准就能变聪明了。”

    赵云澜:“……”

    想到沈鸟鸟那个样,赵云澜也不反对了。

    沈鸟鸟有时候看着确实不像是很聪明的样子,总是被白子慕和蒋小一驴得团团转,和蒋小三,那真是半斤对八两,好一对弱智。

    三个娃子,也就蒋小二好一些。

    猪头砍完了,蒋小一才又忙着做午饭。

    第153章 第 153 章

    赵云澜见他要去煮饭, 便道:“不去叔奶奶家吃吗?”

    “哎呦。”蒋小一一拍脑袋:“差点忘记了。”

    今儿叔奶奶家杀了猪,回来时叔奶奶叮嘱蒋小一,让他晌午和父亲带几个弟弟过去吃杀猪饭, 赵云澜住蒋家,叔奶奶怕他不好意思来,还特意单独同赵云澜说, 让他也来。

    村里人过年, 杀猪的时候,都会叫上亲戚朋友来家里吃一顿, 今儿你来我家,明儿我去你家, 有来有往的。

    后院那头猪才百来多斤,蒋小一不打算杀, 想着再养几个月, 如此, 定是不能叫叔奶奶一家过来吃杀猪饭了,可今儿人叫了, 两家关系又亲厚, 也不能不去。

    往年大房去的时候,都会带块腊肉,和几个鸡蛋。

    想到此,蒋小一装了十来个蛋,一斤糖,就当是年礼, 这杀猪饭也不算是白吃。

    赵云澜同着他们一起。

    这会儿都没到晌午, 但猪杀得早,叫来帮忙的汉子等会儿还要去帮别人家杀, 所以饭得做得快。

    好的猪肉都卖了,叔奶奶家留的不多,村里的杀猪饭一般都是拿下水做。

    蒋小一到的时候,大伯娘和张大丫几人正在厨房里头帮忙。

    院子里摆了好几桌,叔奶奶见着人都来了,招呼他们赶紧吃,不然外头风大,饭菜该凉了。

    时间赶,做的菜都简单,萝卜炖猪肺,肉片炖笋干,还有蒜苗炒猪肝,还有一炒白菜,是拿了肥肉炒的,油汪汪,四个菜,还有肉,这在乡野人家,算得上丰盛。

    饭是糙米饭,赵云澜吃不习惯,只吃了半碗,叔奶奶家不富裕,蒋小一也不敢多吃,吃了一碗感觉肚子里还空空荡荡,他感觉他还能再炫两碗,不过旁人都是吃一两碗的就歇了,他到底是不好意思,吃完最后一口就放了碗筷。

    蒋小二和蒋小三不挑食,以前要是哪顿能有糙米饭吃,那都是顶顶好,毕竟这玩意儿再糙,那也比野菜好,虽说这几个月都是吃的白米饭,但他们两就不是那种一过上好日子就矫情的,这会儿糙米饭依旧吃得香。

    沈鸟鸟大概是第一次吃,瞧着似乎还挺喜欢,三个小家伙吃完了还想去打,蒋小一见旁边的大铁锅里没多少饭了,刚大概是忙不赢,灶台也不够使,就煮了一锅饭,厨房里头还蒸着一锅,但叔公家几个伯伯明显是没吃饱,等会儿他们还要给人杀猪,等不了,蒋小一就没让他们去打。

    叔奶奶见赵云澜吃得少,知道他是吃不惯,也没说旁的,人能来那就是给面子了,不用强求人一定要多吃。

    又聊了一会儿,帮忙把碗筷洗好,大家才回去。

    这一顿没吃饱,回家晌午自是还要做一顿吃的。

    蒋小一又去后院忙了一会儿,才进厨房去做饭。

    排骨多,他想了想,中午那就做排骨炖萝卜,再沾酱料吃,味道不错得很。

    三个小家伙本来没吃饱,以为要饿肚子了,见蒋小一又煮了饭,他们立马又高高兴兴

    菜做好,蒋小三想帮忙拿碗给蒋小一盛饭,可一开碗柜,他整个人就怔了:“咦,五花肉呢?”

    蒋父刚洗完香菜,闻言看着他:“什么五花肉?”

    蒋小三指着沈鸟鸟说:“就是弟弟拿回来的五花肉啊!”

    蒋小一听见了,盛菜的动作都顿了一下:“那是鸟鸟拿回来的?”他以为是夫君买的呢!

    蒋父也噎住了,方才他们一行人一起从叔公家回来,因此见着蒋小三把肉放碗柜里头的时候,他便以为那五花肉是在叔公家买的。

    “是啊!”蒋小三不死心,还把小脑瓜子伸到碗柜里头看了看,没有见着,他又趴到地上,以为掉碗柜底下了,可下头连根毛都没有:“真的不见了,怎么回事呢?小三明明都放盘里了呀。”

    沈鸟鸟也跟着找了一圈,碗柜都要被他翻遍了,也没见着肉,他顿时如遭雷劈,眼睛泪汪汪:

    “不见了?完蛋了,那晚上拿什么做红烧肉??鸟鸟的五花啊!你去哪里了?”

    蒋小二和蒋小三也很难过:“大哥,五花肉去哪里了?”

    蒋小一和赵云澜对视了一眼,面色隐隐开裂,默契的没有说话。

    去哪里了?再晚回来一点,可能会在茅房里。

    可孩子不能不森*晚*整*理安慰。

    蒋小一驴起弟弟来,那是得心应手,张口就来:“应该是被山里的野猫给叼走了。”

    他不敢说实话。

    毕竟实话实在是太伤人了。

    拿了他们的五花肉去做烤肉也就算了,烤了还不留两块给他们吃,蒋小一都怕实话说了,三个小家伙心肝会当场裂开。

    蒋小二扭头往外头看了看,疑惑道:“真的吗?,可是怎么以前都没有夜猫蹿家里来,今天却有了呢?”

    而且,猫猫可怕人了,以前路上他碰过一只,那猫一见着他,就蹿得飞快,他还没来得及喊人,那猫猫一眨眼之间就不见了。

    父亲一直在厨房里干活,它怎么可能会进来?蒋小二虽是想不通,但他觉得大哥不可能会骗他。

    他如今六岁了,长了点脑子,没以前那么好糊弄了,蒋小一神情很是认真:“嗯!”

    村里确实是有野猫的,以前村里人家总会养些猫来看管粮仓,有时谷子成熟了,怕地里老鼠闹得厉害吃了庄稼,大家也会把猫带到地里去。

    不过这猫绑了又抓不到老鼠,不绑的话,大了就老是往外头跑,半天都不着家,如此这般,老鼠也抓不了多少,渐渐的大家就不养了。

    先头养的那些蹿山里去,繁殖了一代又一代,要是山里找不着吃的,偶尔它们也会蹿到村里来寻吃。

    蒋小三也听人说过,说家里挂房梁上的腊肉没绑好,被猫叼了去,他是信以为真,抹着眼泪说:“偷肉肉,太过分了,太过分了,偷了我们的肉,还不跟我们说一声,小三要告诉哥夫,让哥夫收拾它,呜呜呜……”

    蒋小二捏紧了拳头:“对,告诉哥夫,告诉哥夫。”

    沈鸟鸟气得鼻孔粗大:“跟哥夫说,让哥夫打它一顿。”

    他们觉得蒋父太温柔了,不怎么厉害,大哥虽是厉害一点,但野猫跑得很快,大哥估计抓不住它。

    哥夫最厉害,告诉哥夫,哥夫一定能帮他们收拾野猫。

    他们心里憋了火,吃完午饭玩了一会儿,他们就往村口跑,蹲在哪里等白子慕。

    路上见了人,大家问他们干嘛去?

    他们说等哥夫,说家里进野猫了,这只野猫会偷肉肉,还相当好心的提醒村里人,说让她们也小心一点,不然家里的肉恐怕也要出事儿了。

    赵云澜:“……”

    赵云澜跟在后头,闻言面上隐隐有些臊。

    外头寒风呼啸,赵云澜怕他们冷,想劝他们回家,他们死活都不愿。

    “小三要在这里等哥夫。”

    “对,等哥夫,让哥夫收拾野猫,它偷鸟鸟的五花肉,鸟鸟要让哥夫打它屁股。”

    赵云澜有点心虚,劝了两句见他们没听,又见他们穿的厚,想来也冷不着,便自个回去。

    申时白子慕就回来了,刚到村口,就见他那三个小舅子蹲成一排,好像被人遗弃了似的,委屈着一张小脸儿,还噘着嘴,三双大眼睛是泪汪汪。

    一见了他就争先恐后的朝他冲过来。

    “哥夫,呜呜呜,哥夫。”

    白子慕接住他们,目光微沉:“怎么了?被人欺负了?”

    谁啊!反了天了吗?敢欺负他小舅子。

    他脸都冷了几分:“告诉哥夫是谁,看我不一拳打爆他的菊花,再一脚把他的牙踹掉。”

    “不是。”蒋小二委屈得要命:“是猫猫了,它偷了弟弟的五花肉。”

    沈鸟鸟表情恶狠狠道:“对头。”

    蒋小三抱着白子慕的腿,活像死了爹一样,嚎道:“哥夫,你要给我们做主啊!”

    什么猫啊?

    白子慕听她们你一嘴我一嘴,大概也懂了。

    可什么野猫会开碗柜啊?又不是成了精。

    再说了,他岳父天天的搁厨房里头做香油,那野猫敢进去吗?

    “谁告诉你们是野猫偷的?”

    蒋小二吸吸鼻子说:“是大哥。”

    白子慕:“……”

    你大哥说的话能信吗?你大哥就是专门驴你们的。

    这三个小智障,人说啥都信,这么好骗,以后可怎么是好。

    他回了家,刚到院门外就见村道旁搁着几块石头,边上还有点黑,看样子应该是被烧过,再进到院子里,发现地面上沾了些许火灰,大概是没少扫干净,火灰旁还有些油汪汪,见此,他还有什么不懂的。

    “小一,你在哪?”他喊了一声。

    蒋小一说他在后院。

    到后院见到蒋小一蹲在屋檐下砍菜,白子慕过去一看,发现蒋小一正剁着菜叶,大概是准备拿来喂鸡的,剁得很碎。

    白子慕靠到他旁边,笑道:“听说我们家进了猫?”

    蒋小一:“……”

    蒋小一整个人都讪讪的,臊眉耷眼,一句话都没有说。

    白子慕拧他软软的脸蛋,笑着:“是不是真的啊?听说那猫还把鸟鸟辛辛苦苦背回来的五花肉给叼走了?”

    蒋小一:“……”

    蒋小一看天看地,就是不看他。

    白子慕见他耳尖透着一层粉,脸也臊得红扑扑的,努力憋着笑:“哎,小一,你觉得这野猫牛不牛?竟然还会开碗柜!你说,它叼这五花肉,是打算怎么吃呢!是做烤肉啊,还是水煮啊?”

    知道他都猜出来了,蒋小一脸红扑扑的,状似害羞的垂下眼眸后拍了他一下,羞愤道:“你还笑。”

    白子慕笑出了声,捏了捏他耳朵:“谁让你驴孩子都不知道走点心,晚上想吃什么?”

    蒋小一本都还在臊,但一听这话,眼睛瞬间就是一亮,兔子似的蹦了一下:“我想吃红豆炖猪蹄,红豆我都已经泡好了。”

    红豆不泡水,寻常很难煮得烂,白子慕道:“行,晚饭给你做。”

    “嗯!”蒋小一又蹲了下来,一边砍着猪菜,一边同白子慕道:

    “赵叔说,他手底下还有好几家客栈,你在福来客栈推的那几道菜很好,他想让其他几家客栈也推一下,但这菜都要用上香油,他问我们能提供吗?又问我们能不能和他合作。”

    白子慕早料到了这事儿,他反问道:“那你是怎么想?”

    蒋小一一边砍菜,一边认真道:“上次邹掌柜想买我们的方子,其实应该是沈家叫他来买的,沈家生意做得大,后头也有人,要是跟他们合作,我们一定能赚得更多,可上次我听你那么说他,总觉得他不好,这人心眼多得跟筛子似的,没准后头赚多了,还会反咬我们一口。”

    第154章 第 154 章

    蒋小一觉得沈正阳坏得冒油。

    毕竟对着亲生的孩子都能薄情寡义至此, 要是合作,到后头见他们分得多了,没准的贪念一起, 扭头使了什么坏招,把他们整牢里去也说不准。

    以前去镇上,有人在天桥底下说书, 就经常这么讲, 说哪个少爷和朋友看上了同个姑娘,后头为了抢人, 那个少爷使了招,把他那个朋友弄牢里去了。

    这人一旦心思不正, 就很容易使坏了。

    “赵叔人好,好人一般都讲信用, 我觉得还是跟赵叔合作的好。”蒋小一顿了一下, 又道:“少赚些都无所谓, 但银子就该凭着良心去挣。”

    如今的日子在他看来已经算得很好了,毕竟吃得饱穿得暖, 还顿顿的有肉, 而且,还存了好些家当,以前穷的时候,他想要的生活,也就是如今这般,反正是苦过来的, 再苦再累, 他都不怕。

    沈家那个样,同人合作, 就是与虎谋皮,估计要整日的提心吊胆。

    白子慕亲了他一口。

    这哥儿虽说以前一天书都没读过,斗大的字都不识一个,一直在村里长大,没有多少眼见,也不像富贵人家的少爷一样,会什么琴棋书画,风雅矜持,就会埋头干苦力活儿,整天的跑山里讨吃食,只要是能吃的东西,他都会宝贝一样的给两个弟弟带回来。

    日子过得既穷又苦,但心却是正的,不图名不图利,晓得要赚银子,就该踏踏实实,该挣的就挣,不该挣的就不要,哪怕穷一点都无所谓。

    只心正这一点,便足以弥补他所以的‘不足’。

    果然啊!

    也就只有这样的哥儿才能配得上他熊大爷。

    “你想和赵叔合作,那就跟他合作。”

    至于怎么合作,就得看赵云澜什么态度了,家里人少,要是真的在其他客栈也推新菜式,那么香油确实要用得多了。

    平阳镇贫瘠之地,镇上富贵人家算得少,但像平乐镇、平来镇、安和镇,这些个地方靠近府城,条件比平阳镇好些。

    不管是现代还是大周,离中心城市近的,一般发展都比较好。

    离城越远越偏僻,多是统称不毛之地。

    富贵地方,那里的百姓花销肯定大,如此香油定是要用得多。

    家里人少,蒋父和蒋小一见天的忙,有时白子慕晚上回来了还跟着做到半夜,如此也就勉强够福来客栈使。

    蒋小一如今有了身子,虽说没显,但到底是不能再像以前一样,日日干夜夜干了。

    先头白子慕不想把香油方子交出去,那是想留着它下蛋。

    一个月赚个几十两的,也不错了,反正够过日子就行。

    可现在孩子有了,小打小闹的不赚钱,如此,他咋的养孩子?

    这孩子生出来,不是说给吃饱了就行,物质上,精神上,都不能短了的。

    他虽是嘴上没说,也没表现得像蒋小一那么高兴,蒋小一那天夜里做梦都在嘎吱嘎吱的笑,他却是愁眉苦脸。

    但打了几百年的老光棍,对于孩子,白子慕还是有点喜欢的。要是生的是两个可可爱爱的小闺女,那家里穷,不就得苦着孩子了?

    有银子了,才能给孩子更好的,不说让她们要风得风,但一定得要木棍有木棍。

    普通人想家财万贯,从恐龙时代开始就打工估计都做不到。

    钱难赚,屎难吃。

    他要求也不高,月入几百两的够他养夫郎和几个孩子也就行了。

    搏一搏,单车才能变摩托。

    还是得同老板合作才行啊!

    ……

    三个小家伙好哄得很,路上白子慕说一定会为他们做主,又给了他们每人一瓶Q/Q星,他们就美了,一路乐呵呵,进了院子又围着赵云澜,说Q/Q好喝了,让他也尝尝。

    沈鸟鸟钻他怀里,把Q/Q递给他,赵云澜喝了一口,酸酸甜甜的,难怪孩子这么喜欢。

    沈鸟鸟眼睛亮晶晶:“爹爹,Q/Q星好不好喝呀?”

    赵云澜实话道:“好喝。”话刚落,跟前又有两瓶递过来。

    蒋小二和蒋小三仰着小脑瓜子看着他,说:“那赵叔叔你喝。”

    赵云澜挑着眉:“赵叔喝了,你们可就没了。”

    “不要紧啊!大哥和父亲都喝过了,赵叔你都没有喝过,你喜欢,就给你喝,小二可以不喝。”

    “对,给赵叔叔喝。”

    赵云澜心头暖得厉害,眼眶都有些酸涩了。

    这么好的孩子,也不知道黄家那个当初怎么狠得下心。

    要说是因为刚生下来没感情,可蒋小一呢?养了十来年,不可能没感情吧!

    这哥儿也是个好的,勤快又孝顺,如此,黄家那个竟也能说不要就不要。

    要是他有这么三个娃子,哪里舍得丢啊。

    赵云澜挨个摸了一通,白子慕过来了,拿了个凳子坐他旁边。

    三个小家伙以为他不忙了,又想跟他玩,白子慕像赶鸡一样,挥挥手:“去后院帮你们大哥喂猪去,哥夫要干大事。”

    蒋小二趴在他腿上,大概是嫌手冷,还伸到白子慕衣裳里,然后紧紧贴着他问:“哥夫,你要干什么大事啊?哦,是要睡觉吗?”

    白子慕拍他屁股一下:“胡说八道,睡觉怎么能叫干大事,那叫躲赖。”

    蒋小三一听这话,立马蹙起眉头:“那哥夫你上次躺床上,小三去叫你起来,你说你要干大事,叫小三自己玩,哥夫,你是不是一直都在驴小三?”

    “哥夫,你这样不太好哦。”沈鸟鸟说。

    白子慕:“……去去去,喂鸡去。”

    “哥夫,我们现在正在探查真相……”

    “去不去?脸大的巴掌见过没有?看着它你们再说话。”白子慕又举起巴掌,三个小家伙半个屁都不敢放,紧着屁股,一溜烟的跑了。

    赵云澜:“……”

    等着人都走,白子慕咳了一声,义正言辞的说:“这几个小颠公经常的屁股痒,我们不用管他们,赵叔,我们谈谈合作的事吧!”

    赵云澜看了他一眼:“行,你想怎么合作?”

    这话问的挺有意思,难道他想怎么合作就怎么合作吗?

    白子慕说道:“我家什么情况你估计也懂了,虽说人多,但刚才那三个,都是无业游民,就会干饭,能干活的就我和小一,还有我父亲,如果真的要推新菜式,那香油我们肯定是供不上了。”

    赵云澜自是知道这一点的:“所以?”

    白子慕笑道:“所以我想把方子卖给你。”

    赵云澜一挑眉:“你上次不是说不卖?”

    “哎呀,上次是上次,现在是现在,上次放的屁总不可能还臭到现在是不是,过去的事,就让他过去吧!咱们就说现在。”白子慕笑嘻嘻:“而且,此卖非彼卖。”

    赵云澜也笑了:“愿闻其详。”

    “我把方子给你,你自个找人做,但我不要银子,我要你几个客栈的总收益的两成。”看见赵云澜微微眯起眼,白子慕拉了凳子又凑过去了一点,还没大没小拍了他肩膀一下,哥们好似的:

    “叔,你不要觉得我是占你便宜,这香油方子不值这个价,但还有四个菜谱呢!加一起,总值吧?要是我自个开客栈,我凭着这几道菜也能干得起来,所以这两成啊!真不算多,说到底还是我亏了呢!”

    “哦,既然亏了你还想跟我合作?”赵云澜反问道。

    “有些事情不是能拿银子来衡量的,赚不赚的其实不重要,我就是比较爱乐于助人,且一身正气,沈家那么对你,我是一听啊!那拳头就硬邦邦的痒得很,但你也知道,我这人比较斯文,不爱对人动手动脚,所以只能换个方式来和你同仇敌忾了。”

    赵云澜:“……你真是说得跟真的一样。”

    脸皮不厚,怎么思钱想厚?

    白子慕丝毫不害臊:“哎,赵叔你这话说的,什么叫跟真的一样,这本来就是真的。”

    信他那脑子真是缺根筋了,赵云澜似笑非笑:“是吗?”

    白子慕猛点头:“肯定是啊!你跟我相处不久,可能还不是很了解我的为人,不过你出去打听打听,外头人谁不知道我这人很是乐于助人,侠肝义胆又拾金不昧铁骨铮铮。”

    赵云澜双手交叠于腹前,见他这么臭不要脸,都想笑了。

    两成,只一香油方子确实算得上是狮子大开口。但要是附赠四个菜谱,那还是值的。

    邵师傅是他的人,他可以直接去问邵师傅那些个菜怎么做,但此举,到底是不太仗义。

    而且……

    不过短短几个月,白子慕前前后后一连推了四道菜,那他是不是还晓得做旁的菜?

    看他那精湛的手艺,赵云澜就觉得他肯定还会,就算不会,之前他做的那些个家常菜,味道不错,若是拿客栈里头买,想来客人也会喜欢。

    要是对方要两成利,那么,从某些方面讲,他们便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了。

    毕竟客栈赚得多,白子慕才能拿的多,以后要是出了什么事儿,他应该不会袖手旁观,他也算是有个可以商量的人。

    赵富民老了,他也不想总拿事儿去烦他,但人容易一叶障目,也不可能不犯错,而且做生意儿,总有碰上拿不定主意、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要是有个人能给他问一嘴,出个主意啥的,到底是好些。

    白子慕看着不靠谱,瞧着实力不详,但能在短时间内把云来客栈整倒闭,那就是有点脑子的。

    不然光是推个菜,他若没点脑子,不留着后手,在烤鱼一推出来的时候,怕是香油方子早就被对家摸去了。

    而且,为啥旁的菜不推,就推鸭脚煲这些,其中原由赵云澜也是知道的。

    旁的都不提,就冲他把沈鸟鸟抱回家,还教他识字算术这一事儿,就是对方开口要五成,他都给。

    “行。”最后赵云澜说。

    白子慕看他回得爽快,都傻眼了。

    他是不是喊低了?不然对方咋的应这么快?

    香油方子要是真卖的话,估摸着也就值个七/八百两,可若是‘入股’,那便是年年都有分红,只要赵云澜不凉,那分红就是无穷无尽也。

    他啥都不用,就能年年拿银子,只要一成利都是他占便宜。可这会儿对方竟然应得这么爽快,他都打好三千字的稿腹了,最后竟是一个字都没派上用头。

    他娘的。

    “那这香油,您打算交给谁做啊?可别被人学去了。”

    赵云澜点头道:“我知道,这事儿,我会慎重的,不过临近年关,这事儿恐怕要等过完年后我才能着手去做。”

    赵主君心心念念着回来过年,如今赵云澜只想着,只要不生病,家人平安健康,团团圆圆,其余便都是锦上添花。

    先过个好年,生意上的事儿,回头再忙。

    第155章 第 155 章

    白子慕没再多问:“都行。”

    这香油赵云澜想来应该是要交给家奴来做, 赵家做了这么久的生意,招牌菜一直被模仿,从未被超越, 也一直没被人学了去,那么想来他们还是有忠心耿耿的人的。

    “不过……”赵云澜突然话风一转。

    白子慕:“……”

    白子慕差点噔的一声站起来。

    来了,他最害怕‘不过’这两字儿了, 他就说嘛, 无奸不商,这人咋的这么好说话。

    他心脏突突突的跳:“不过啥啊?”

    看他如临大敌, 赵云澜笑了:“你别紧张,也不是什么大事儿, 想必我的事,你都清楚吧!”

    白子慕:“啊?你指哪方面呢?”

    “我和沈家的事。”赵云澜说。

    “哦, 这个清楚一点。”白子慕又拍拍他, 觉得这人惨得很, 安慰道:

    “赵叔,看开点, 天涯何处无芳草, 何必贪恋这□□呢!三条腿的□□不好找,四条腿的到处都是。”

    赵云澜心想这人真是会安慰人:“……我没留恋他。”

    白子慕:“哦,那你看得很开啊!”

    赵云澜噎了又噎,白子慕问他,不过啥,赶紧说吧!他这人容易紧张, 紧张久了呢!就很容易撅过去, 所以赶紧说吧!

    其实也没什么,赵云澜说了一通, 白子慕懂了,就是想让他当个大总管,平时不用他操心,但若是别的客栈遇到了事儿,赵云澜要是忙,抽不开身,或者搞不定,他得搭把手。

    这……

    白子慕很为难:“赵叔,其实我很想帮你,可奈何心有余而力不足,我没什么时间的。”

    赵云澜抬眸看了他一眼:“没时间?”

    “可不是。”白子慕说:“我管一个客栈,都累得够呛了,回来还得教小舅子识字,还得绞尽脑汁给他们留课业,还得给夫郎做饭,一个时辰都得掰两个时辰花,分身乏术,实在是无能为力了,所以……”

    赵云澜是个有魄力的,面上不苟言笑,直言道:“我给你三成。”

    “这也不成……啊?三成?你说这个干什么?客气了不是,咱都是自己人了,一般我对自己人,那是赴汤蹈火,两肋插刀皆是在所不辞。”

    白子慕十分狗腿的把头凑过去,吞咽下口水后,和颜悦色的问他:“赵叔,你真给我三成啊?你可别哄我。”

    赵云澜看他这个样,都想笑了:“你有时间了?”

    三成利那么香,怎么可能没有时间?没有都得有。

    大不了他少睡点嘛!

    生前何必长睡,死后自会长眠。

    “有有有,我可太有时间了。”白子慕一副很美的样子,丝毫不害臊,他收敛起笑容,一副混道上很讲义气的模样,狭长锐利的双眸里充斥着灼灼怒火,他一脸认真的说:

    “赵叔,你放心,要是沈家那个逼敢再使坏,我就帮你去收拾那帮龟孙儿。”

    “……”赵云澜年长些,白子慕又只十八/九的样,赵云澜当他爹都当得,因此也不用避嫌,当下就笑着抬手敲了一下他的脑袋。

    谈完事儿,赵云澜见天还大亮,又见白子慕晃悠悠的进后院去,不知道干了什么,蒋小一笑呵呵的声音传来,三个孩子也在大喊大叫,说什么发了发了。

    赵云澜听了半响,觉得不对劲。

    这个时辰,应该还没到下工的时辰吧?

    所以说,他这掌柜,又偷闲了?而且,见了他,竟是一点都不心虚。

    当真是好胆。

    ……

    蒋小一爱吃肉,想吃红豆炖猪蹄,晚上白子慕就给他做了。

    红豆泡过后涨大了一些,直接跟着猪蹄一起炖,炖了一个时辰,猪蹄软趴趴的,入口即化。

    生意的事,煮饭时蒋小一也同着蒋父说了,他自是不反对。

    开春了地里要忙,又要出摊,确实是忙不过来,他晓得白子慕有主意,他办事儿,他也放心。

    晚饭吃得快,蒋小一先头胃口就大,可怕胖,都没敢多吃,后头晓得怀了孩子后,顿顿三碗他还嫌饿。

    吃完晚饭,天尚未黑,三个小家伙又找麻袋出来,说要坐摩天轮。

    赵云澜看着他们钻到麻袋里头,只露着个圆乎乎的脑袋,被白子慕甩来甩去,他整个人都呆了。

    怎么……怎么还能这么玩啊!

    不过几个小家伙倒是高兴得很,钻麻袋里后一直嘎嘎笑,似乎觉得很好玩,那笑声就没停下来过。

    赵云澜看了片刻,也觉得有些好笑,见着蒋小一在院子里洗衣裳,他过去跟着帮忙。

    孩子衣裳不多,换下来就得洗,加上穿得多,一脱下来就是一大桶,不能留,留了下次几大桶的,洗起来够呛。

    孩子衣裳前头有些脏,不是沾了油,就是去摘猪菜的时候沾了泥,得拿皂荚仔细搓了才能洗干净。

    洗衣裳这活儿赵云澜也是会的,赵主君穷苦出生,年轻时为了口吃的,啥活儿都做过,忙碌惯了,呆不住,有时候也会自个洗洗衣裳打发时间,赵云澜看得多了,自是会些。

    他一边搓着衣裳,一边道:“小二小三个头瘦,之前我给鸟鸟做了好些衣裳,穿不下了,小二小三估摸着能穿,你要是不介意,明儿出摊完了,你上家里拿,不然放着也是放着。”

    介意啥啊!

    赵家富贵,想来买的料子都是极好的,白捡的便宜哪能不要。

    “好。”蒋小一应了一声,片刻又突然道:“赵叔你自个做的?”

    “嗯!”

    蒋小一不可置信:“赵叔你还会做衣裳啊?”

    赵云澜笑起来:“很奇怪?这活儿,姑娘哥儿都会,我会不奇怪吧!”

    蒋小一挠挠头,旁人会不奇怪,主意是赵云澜这模样,看着像个文人,文人哪里会做什么衣裳。

    他说:“也不是哥儿姑娘都会,我就不会。”

    赵云澜也不惊讶,晓得他是没人教,见他脸上溅到了点皂水,抬手轻轻给他擦了才道:“这针线活儿也不难,你要是想学,得空了我教你。”

    蒋小一眼睛亮晶晶,激动道:“可以吗?”

    赵云澜:“怎么不可以?”

    “那以后我跟你学。”蒋小一说:“学会了,以后就不用老是跑大房那边麻烦堂奶奶了,堂奶奶年岁上来了,眼睛不太好使,前儿我过去,她在穿针,那针孔那么大,她都看不见了,还叫我帮忙,总让她帮着做,我也觉得怪不好意思的,等我学会了,我也想亲手给我两个娃儿做点衣裳。”

    赵云澜:“……啊?你怀了?”

    白子慕眼皮一跳,过来拍了蒋小一一下,蒋小一晓得自己说秃噜嘴了,立马道:“还没有,不过我给我爷奶上香了,我让他们保佑我生两个。”

    赵云澜看他有点心虚,也不知信没信,只道:“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你有了。”

    “没有没有。”蒋小一猛摇头:“我和夫君成婚才半年不到,哪里能有那么快。”

    听他这么说,赵云澜方才心里那点疑惑瞬间消散个干净。

    ……

    临近天黑,蒋大石才回到家。

    今儿是他第一天上工,晓得有白子慕在,他定是不会受旁人欺负,可到底是年纪小,客栈里头进出的又都是大老爷。

    大伯娘和二伯娘难免的担心他怯场,一紧张客人来了,问话他说得不清不楚,听说那些个有钱的大老爷脾气大多都不太好,要是见他这样发了火,那可如何是好。

    穷人家,没银子就没底气,总觉富贵人有门路也厉害,不是他们能惹得起的。

    大房一家倒也不是瞎担忧。

    毕竟他们年长些,可上次蒋小一办喜事,唐老板一行人来的时候,他们都不敢去招待。

    他们尚且如此,更何况孩子。

    一家子人今儿都没心思干旁的活儿,又见白子慕中午就回来了,更担心没了熟人,蒋大石会怕。

    不过见白子慕忙,他们也没好意思过去问。

    这会儿见人回来,都忍不住,蒋大石正吃着饭呢,大伯娘就道:“大石,今儿上工咋的样?没给你哥夫惹祸吧?”

    蒋大石说:“没有。”

    “那有人欺负你不?”二伯娘问。

    蒋大石摇摇头,怎么可能会有人欺负他,今儿去,哥夫可是召集众人,亲自说了‘这是我二舅子,以后跟你们一起干,他年纪小,你们是客栈里的老伙计了,多照顾照顾他,不过该骂骂,该说的就说……’

    店里的伙计,本就不咋的爱仗势欺人,这会儿蒋大石又跟掌柜的是亲戚,谁敢欺负他?又不是活腻了。

    蒋大石说:“大家都很照顾我,爹娘,二婶,还有奶奶,你们放心。”

    堂奶奶提着的心落了回去:“这是你哥夫在照顾你咧,不过你也不能觉得有你哥夫在,你就耍赖摆架子,这样做,旁的人可就得怨你哥夫了,你晓得不?”

    大伯娘:“是啊!你哥夫把你带进去,那你可不能给你哥夫丢脸,该勤快就勤快些,多做一点儿也没啥,你三哥如今也在富来客栈外头摆摊,你要是耍浑了,丢的不仅是你哥夫的脸,也是丢你三哥的脸。”

    蒋大石已经十一岁了,半大小子到底是懂些事儿了。

    “我知道,我不会给哥夫和三哥丢脸的。”

    大伯看他说得慎重,很欣慰,把菜往他跟前又推了推了:“多吃些,今儿饿着了吧。”

    蒋大石摇摇头,一脸高兴,似乎回味般说:“也不算饿,中午在客栈里吃饭了,我吃了三碗呢!还都是大米饭,还有肉。”

    “啊?”大房都惊了,倒抽了一口凉气。

    先头他们不放心,想问问白子慕,孩子到底是小,去了会不会给他添麻烦,还有这小二到底要做些什么活儿。

    他们以前听人说过一嘴,就是什么招呼客人擦擦桌啥的,但道听途说总归是不能全信,不过白子慕忙,他们就去问蒋小一,蒋小一晓得他们担心,细说一番后,又说午饭不用带,客栈里头有吃的,换而言之,就是包一餐。

    他们还以为最多就是煮点粗粮饭,再炒两个菜,毕竟是客栈,估摸着会吃得好一些。

    可……竟是吃的大米饭么?

    真是不得了哦。

    他们也就过年才能吃上那么几顿。

    竹哥儿几人都听得羡慕不已。

    大伯娘咽了下口水:“你吃了三碗啊?”

    蒋大石点头道:“嗯!”

    “吃得这么多,那……那你哥夫不会说什么吧!”

    蒋大石眨了眨眼:“哥夫说了。”

    众人心里一咯噔,正想完了,想开口劝蒋大石以后少吃点,蒋大石便又道:“哥夫说了,半大小子吃穷老子,他劝我多吃些,反正不要钱,不吃白不吃,还说要是下午饿了,就自个去后院寻吃的,三哥中午也跟我说了,要是不敢去,午饭吃完了,就捏两个饭团搁兜里留着。”

    大房一家:“……”

    大伯咳了一声,又问他上工的时候见了客人怕不怕。

    蒋大石摇头说不怕。

    以前确实是见了那些个老板、书生,他就有些自渐形愧,一旦自觉不如人,那么心森*晚*整*理里就会怂。

    可后头他去送螺,见着蒋小二几个在客栈里头跑来跑去,见了客人都不怕,还敢上前去招呼,蒋大石就觉得他们还小,尚且都能如此,他比他们大,是兄长,不该胆子比他们还小,再且有哥夫在,因此蒋大石也不觉得怕了。

    大家又仔细问了一通,说今儿都干了啥了,蒋大石一一说来。

    端茶送水,上菜擦桌,客人不懂,问都有啥子菜,他只要说清楚了就行,不是饭点的时候客人少,他们可以自个找地方休息,一天真的忙起来,也不过三个多时辰,但忙的时候是真的忙,人手都不太够,但这活儿不难,甚至可以说是轻松。

    毕竟就上菜啥的而已,不需要什么力气,地里头的活儿,那才叫累人呢!

    堂奶奶让他好好干。

    福来客栈开了近六十年了,以后咋的样不可知,但要是不出意外,这是份长久活儿。

    大房一家都高兴,围着蒋大石说话,那是热热闹闹。

    可俗话说得好,有人欢喜有人愁。

    冬日夜长,酉时天就黑了,往常酉时不过半刘虎子就回来了,可今儿不知咋的,竟是戌时了都不见人回来。

    刘老婆子担心出了啥事儿,坐都坐不住,一直在门外徘徊,又时不时的挑头远望。

    刘老汉看她这个样,不由劝道:“没准今儿客栈里头忙,虎子就回来慢了点,你瞎紧张个什么劲。”

    刘老婆子蹙着眉头:“今儿我这眼皮不知咋的一直在跳,心慌得厉害,我怕出事儿了,要不当家的,你去村口那边瞧瞧,要是没见着人,咱就去找找。”

    “行。”刘老汉往屋里看了一眼,说:“我去看看,你让几个孩子先吃饭吧!毕竟他们今儿忙了一天了。”

    平日吃饭,刘老婆子都是等着刘虎子回到家了再开饭,这会儿也怕饿着其他几个孩子,她应了声,等着刘老汉走了,她才进屋里,说让孩子们先吃。

    饭菜有些凉了,但放的油少,因此不用热了也能吃。

    娟子也跟着坐下来。

    刘老婆子见此,眼都瞪大了,指着娟子就开骂:

    “你吃啥吃?当家的都不回来,你还有心思吃?你是半点都不担心他是不是?往日叫干个活,你是磨磨唧唧,不叫都不会主动干,吃饭的时候不叫你却又会自个吃,也不知道我儿造了什么孽,竟娶了你这么个没心肝的婆娘回来,还不赶紧的滚起来。”

    肚子虽是饿得厉害,但娟子也不敢反抗,乖乖从桌边离开,站到了一旁。

    刘老婆子哼了一声,又扭头朝外头望。

    娟子看着桌边的男娃女娃吃得香,又暗暗朝孙老婆子的背影瞥了一眼,搅着双手,心里委屈得要命。

    凭啥光说她?

    这两娃子还是她当家的亲弟亲妹呢!当哥的过了时辰没回来,她吃饭就是没心没肺,弟妹吃就是理所当然?

    说到底,孙老婆子这般待她,无非就是瞧不起她孙家,才敢这样偏袒。

    正想着呢,外头响起动静:“哎呀,虎子,你别动,爹扶你回家,孩他娘,快,快来帮忙搭把手。”

    刘老婆子和娟子听见动静,赶忙的往外头跑。

    刘虎子喝得醉醺醺,满身的酒气,大概是路上回来还摔着了,一身脏。

    刘老婆子哎呦一声,过去跟着扶:“咋的喝了这么多酒啊?这衣裳……可是摔着了?没摔坏吧!虎子,哪里疼没有?”

    刘虎子身子左摇右晃,闻言甩了甩脑袋,大着嘴巴说:“娘你说啥?你咋的晃来晃去呢?别晃了娘,你晃得我眼花。”

    “看来是醉得不清,今儿咋的了喝这么多。”刘老婆子一边和刘老汉扶着他往屋里走,一边回头道:

    “娟子,去打些热水来,虎子衣裳脏得紧,给他擦擦换身衣裳再躺床上。”

    “我晓得了。”娟子往厨房跑,刘老婆子又啧了一声:“这老大媳妇,真真是不叫都不会干,就光站着。”

    刘老汉本就累,又听她埋怨,烦道:“行了,少说两句,赶紧的扶孩子进屋。”

    脱了外头的衣裳,又擦了手,忙活一通,刘老婆子就想把刘虎子塞被子里,想到家里还有些醋,她又开口:

    “娟子,厨房里的罐子里还有糖吗?我记得前儿看了眼,好像还有些,你去看看,给虎子做碗解酒汤来,不然喝了这般多,明儿起来怕是要头疼,如此咋的去上工。”

    这话不知怎么回事儿,刘虎子一听,像是激到了,瞬间挣扎着吼起来。

    “上工?上什么工,我,我……。”

    刘老婆子都他甩得一个踉跄,扶着刘老汉才堪堪站稳,抬头一看刘虎子在哭,顿时急了:“儿啊!你咋的了?”

    刘虎子哆嗦着,说:“娘,我被开了。”

    刘老婆子慢半拍道:“什么?”

    “听不懂吗?”刘虎子看向她,道:“我说我被开了,以后不用去上工了,我没活儿做了。”

    刘老婆子和刘老汉犹如被人当头敲了一棍子,眼前一黑,整个人都傻了。

    娟子脸色一变,呐呐的,半天都缓不过来。

    刘老婆子双唇微颤,只觉天都塌下来了似的,站都站不稳:“怎……怎么回事儿啊?怎么好好的就被开了?”

    刘虎子咬着牙没说话。

    白子慕来上工的第一天,刘虎子就担心他会开了自己。

    那一阵子他是战战兢兢又如履薄冰,整天提心吊胆,可后头见白子慕什么都没做,刘虎子就以为这事儿过了,还暗想白子慕估摸着是因为碍着赵掌柜的面子才不敢动他。

    赵掌柜虽说对他失望,但到底和姨丈有些关系,不看僧面看佛面,想来赵掌柜应该是敲打过他,所以白子慕才没敢对他出手。

    再加上他在客栈里头干了那么些年,白子慕一来就开了他,旁的伙计恐怕会对他有微词。

    刘虎子都松了三个月的气了,可今儿早上看见蒋大石的时候,刘虎子心里就有了股不详的预感。

    果不其然,下工的时候,季老先生就叫住了他,说要给他结算工钱。

    白子慕早看刘虎子不顺眼了,他觉得这逼就是个臭不要脸的,以前诋毁蒋小一,说什么蒋小一配不上他。

    可前几次见了蒋小一,刘虎子一双贼招子却又总是垂涎的盯着他。

    客栈里头的小二本来就不多,先头留着他,是因为怕赵掌柜知道了有意见,后头还让他呆了一个多月,那是因为实在忙。

    大堂客人本就多,田螺鸭脚煲不算得贵,寻头百姓偶尔的也能来吃一次,因此大堂客人就更是多了,本就忙不过来,他再开了人,其他几个小二怕是要手麻脚乱了。

    工作是工作,个人感情不能带到工作中来,顾念大局这么久,如今寻到人接手了,还留着刘虎子干啥?留他过年吗?

    蒋大石一去上工,白子慕就盯着他看,发现他上手快,能担事儿后,立马的就让季老先生把这个月的工钱给刘虎子算一下。

    临下工时刘虎子要走,被季老先生叫住了。

    他拿工钱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愣的,说怎么突然发工钱了?还没到月底啊!

    季老先生直言道,为什么,我想你已经清楚了。

    旁的话儿他没再说,但刘虎子已经懂了。

    这活儿他干了好些年,骤然间说没就没了,说不难受是假的。

    可他不敢去找白子慕对峙,更不想开口去求他。

    心里难受,他便去酒馆里头喝了点酒,想到丘大柱没了活儿后村里人笑话他的事,刘虎子都不敢回来,就怕人家也会在搁他背后说他。

    之前刘老婆子还高兴,觉得他儿子现在是村里唯一出息的汉子了,她腰杆子都比以前硬了许多,但这会儿,就像被人从后头狠狠的踹了一脚,那腰杆子瞬间断了。

    她颤着声,磕磕绊绊问:“你是不是干啥错事儿了?”

    刘虎子说没做错啥。

    “那凭什么开了你啊?”刘老婆子哭着道。

    刘虎子难受得厉害,酒都清了大半,他颓丧的坐到床沿边,自嘲道:“凭什么?凭人是掌柜,人想干啥就干啥。”

    刘老汉怔愣了半响,才开口:“是蒋家那哥婿开的你?不是东家?”

    “东家?东家开了我作甚,我又不曾躲过赖。”刘虎子道。

    刘老汉瞬间不说话了,他家婆娘当初那般说蒋家哥儿,说他眼睛估摸是长头顶上,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几斤几两,竟敢妄想嫁他们刘家。

    那些话难听,人一个未出阁的哥儿遭人这般说,名声算是彻底没了,以后很难寻到婆家。

    他当时就觉得这般说人不太好,可后头也觉这蒋家同他们刘家无亲无故的,又穷家一户,真出了什么事儿也不怕人讨上门来,于是就随着孩子他娘说了,那阵子周边几个村子,谁不笑话蒋家哥儿?

    人夫婿这是帮他出气来了啊。

    丘家的去抢孩子,人白子慕就整得他丢了活儿,他们家那般对蒋小一,人能放过他们?

    刘老婆子还囔着要去找白子慕说理,她儿没做错啥,凭啥的开了她的儿。

    这么想着,她便去拉刘虎子,说:“走,和娘上蒋家去。”

    刘虎子不愿再丢人了,他也知道,白子慕只是把他开了,不做旁的,他就不该再闹,不然真惹了人,恐怕就不只是丢了活儿这么简单了,

    当初丘大柱回村里来,为啥子,他是清清楚楚,回来之前又遭遇了啥,他也清楚,听人说,丘大柱被人打了一顿,躺了半个多月才下得了床。

    被谁打的,不言而喻。

    这会儿他要是去闹,没准儿……

    刘老婆子见他不说话,只是突然打了哆嗦,正要再说什么,刘虎子却是一把甩开她的手,大概是酒劲又上来了,又或者肚子里那口气憋得实在是难受,看着刘老婆子哭哭啼啼,他心里怨恨越演越烈:

    “上什么蒋家?你是怕我还不够丢脸吗?人咱也惹不起,说来说去,都怪你。”

    刘老汉和刘老婆子闻言不可置信看着他。

    “……儿啊,你,你说啥?”

    “我说都怨你。”一腔悲愤似乎找到了宣泄的口子,刘虎子斯吼起来,脸红脖子粗,面部都狰狞、扭曲了起来:

    “当初要不是你到处同人那般说蒋小一,白子慕会怨恨上我吗?会吗?啊?你说,不怨你怨谁?”

    刘老婆子呆愣愣的,心头像被刀刮了一样,怎么都想不到刘虎子竟会说出这种不孝的话来。

    她脱力般坐在地上锤着大腿哭喊,一下叫刘虎子摸摸良心,说这事儿怨他吗?一下又说是不是他喝糊涂了,怎么能说出这种话来,辛辛苦苦将他养这么大,劳心劳力讨不着好,还不如死了算了。

    刘老汉在一旁劝着,屋子里吵得厉害。

    娟子一句话儿都不敢说,看着他们闹。刘老婆子这会儿心情不好,她要是插嘴,估摸着立马的就要挨骂了。

    ……

    小山村。

    今儿晚上风大,吃过晚饭,又洗了衣裳,蒋小一没歇,又跟着白子慕和蒋父在厨房忙,做完香油,已亥时过半,白子慕洗漱完了刚爬到床上准备睡,蒋小一便又摸着肚子,说饿了。

    白子慕:“……”

    方才干了那么久的活,肚里又还有两张嘴,确实该饿着了。

    白子慕只得又穿了衣裳去给他热些饭菜,三个小家伙还没有睡,正钻在赵云澜的被窝里玩,听见动静,蒋小二还在屋里喊:“大哥,哥夫,你们在外面干嘛呀?”

    蒋小一正巧走到他们屋门口,开门探了个脑袋进去说:“吃夜饭。”

    三个小家伙一听,又穿了衣裳起来,说他们也想吃。

    白子慕和赵云澜坐一旁看他们四个干个饭干得热火朝天,皆是沉默不语。

    隔天没下雪,蒋小一想去出摊,不过鸡笼里小鸡崽子多,地儿又不算得大,四十二只挤在一起,只两天就拉得到处都是。

    稻草不换,鸡崽子就得趴鸡粪上睡,那鸡粪湿,久了鸡崽子怕是会冷到。

    蒋小一想着在下头垫一层松叶,不然大房那边的稻草也不多了,他们又养着猪,自个也得用,不垫松叶隔三差五的换,去哪里要那么多稻草。

    早上没啥客人,蒋小一倒也不赶着出摊,打算给鸡崽子铺了松叶再带两个弟弟去。

    吃了朝食,三个小家伙还问白子慕:“哥夫,你昨天说野猫大多数都是半夜出动,你夜里会蹲它,打它一顿给我们报仇,那你蹲到了没有啊?”

    白子慕:“……”

    肯定是没有,他整晚一宿睡到大天亮。

    但这不妨碍他吹:“蹲到了。”

    “那你收拾猫猫了没有?”蒋小二立马追问,蒋小三和沈鸟鸟一脸期待的看着他。

    白子慕点点头:“肯定收拾了啊!毕竟我这铁砂掌可不是盖的,昨晚它被我打得嗷嗷叫。”

    “啊?”蒋小二又挠挠头:“那小二怎么没听见呢?”

    白子慕微微挑着眉:“问你们大哥。”

    蒋小一咳了一声,张口就道:“因为我把它的嘴给捂住了。”

    “原来是这样,哥夫,你好厉害呀。”

    三个小家伙眼睛亮晶晶,一脸崇拜。

    赵云澜:“……”

    看来昨儿那猪脑是直接穿肠过,啥也没补得。

    吃完朝食,赵云澜就带着沈鸟鸟回去了,早上客栈没那么忙,白子慕便没同他们一起去。

    他跟着蒋小一在后院忙了一会,晓得蒋小一今儿要晚出摊,见着时辰不早了,才打算先走,到了半道,就见着前头岔路上站着两人。

    其中那老妇,他还曾有过一面之缘。

    是刘虎子他娘。

    刘老婆子先头没认出白子慕,但这会儿见他从小山村那边过来,立刻就晓得了。待白子慕走到近前,她立马张开手拦住他的去路。

    “你是蒋家那哥婿。”

    这是明知故问。

    白子慕是一想到要上工,就头疼,腿疼,腰疼,哪哪都疼,天天忙得跟生产队的驴一样,连放屁的时间都没有,搞得他以为一天能赚好几个亿,可晚上一数银子,一个铜板都没多。

    今儿起得老大早,本就困得他整个人都很郁闷烦躁,这会儿见刘老婆子指着自己,脸就有些沉了,眼底喷着怒火:“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

    他虽面如冠玉,但举手投足间带着不怒自威的气场,看他那模样,刘老婆子便莫名的有些怕他。

    刘虎子不给她来寻白子慕,可刘老婆子昨儿翻来覆去想了一宿,还是不甘心。

    她不舍得刘虎子丢了这么好的活儿,在客栈里头做,是月月都能领工钱,要是回来种地,那一年到头也就卖粮那会儿才能摸着银子。

    家里小儿子小女儿也尚未相看人家,要是上头有个出息的兄长,以后他们两就才容易寻得好人家,而且,刘老婆子也不想步了丘家后尘,让着旁人笑话,于是来想来去,今儿早早就来路边等着了。

    小山村通往镇上的路,就这么一条,她不怕等着不着人。

    刘老婆子硬着头皮道:“是我就得好好问问你,你凭啥子开了我家虎子?你虽是掌柜,但掌柜的也得讲道理,我家虎子干得好好的,啥都没犯,你凭啥开了他?我姐夫和赵掌柜可是老相熟,我告诉你……”

    “别告诉我,我不想听,知道的越多,嘎得就越快,所以你赶紧的闭嘴吧。”白子慕打断她的话。

    刘老婆子冲着白子慕骂道:“我家虎子啥都没做错,我告诉你,这事儿我要同我姐夫说去,让他告诉赵掌柜,这事儿一捅出去,你就完了。”

    白子慕哼了一声:“他没做错啥,但以前惹了我夫郎,我就不可能留着他,赵掌柜跟你姐夫相熟又怎样?现在福来客栈是老子做主,老子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已经轮不到他来管了,这一点你懂吗?”

    刘老婆子显然没料到把赵掌柜扯出来了,对方竟然也不卖半点面子。

    白子慕不欲再同她废话,沉着声道:“三角眼,刻薄相,你一看就不是个好东西,我师傅说了,让我不要和你们这种人走太近,滚一边去,老子还要上工呢!”

    刘老汉一把拉住他:“你就不怕我们上客栈里去闹?”

    这种在镇上混的,最怕面子不好看,要是闹开了,福来客栈背后的东家晓得了,怕是也会对他有意见。

    刘老汉以为他会怕,谁知白子慕只是轻轻撩起眼皮看他,无所谓道:“老子都不知道怕字怎么写呢!你去,你尽管去,我倒要看看你怎么闹,不过……”

    他微微俯下/身逼近刘老汉,又拍了拍他的肩膀,而后揪着他的领子,一把将他提溜起来:

    “我现在是给你脸,不同你们闹,但你们要是给脸不要脸,你可能不知道,我这人脾气不太好,在镇上认得些人,我告诉你,真惹了我生气,你信不信以后整个平阳镇,你刘家人去一次,我就让人打你们一次?”

    刘老汉心尖一突,两脚在空中不停扑棱着,被白子慕这话吓了一大跳,颤颤巍巍的:“你……”

    白子慕轻笑了一声,半眯着眼继续道:“想卖菜卖蛋,我想让你一根葱都卖不出去,你就绝对卖不了一根,想买油盐,我也可以让你们买都买不着,你信不信?”

    那淡漠如斯的眼神只是轻轻一瞥,就能让人牙根发酸,头皮发麻。

    刘老婆子和刘老汉脸都微微有些白了,突然想到为啥昨儿儿子不给他们来寻白子慕了,也懂了那句惹不起到底啥个意思。

    这人客栈里头干活的,肯定认得很多人,这摆摊卖菜卖蛋,最怕的就是碰上蛮不讲理的二流子。

    蒋家这哥婿要是想使坏,让人来砸了他们的菜,他们怕是也莫可奈何,这种二流子多是有同伙有兄弟,掀人菜摊这种事儿,不算大事,他们即使去报官,人家最多进去两天就能出来,或者是赔点银子也就完了。

    可要是他们真的报了官,人兄弟会不会想着替哥们出气来找他们的茬?人从里头出来,又会不会气不过来找他们报复?

    阎王好见,小鬼难缠,他们村里人,要银子没银子,要靠山没靠山,无权无势的,最是惹不起这帮子人……

    见他俩明显有了惧意,白子慕松开了手,反手将他推到一旁:“滚。”

    刘老婆子和刘老汉腿脚发软,赶忙的退到一边。

    这两老货,有点银子眼睛就长头顶上,明明都是泥腿子,却敢瞧不上他夫郎。

    他还以为这两老货多硬气,如今看着不过是欺软怕硬,真真是孬得很。

    白子慕哼了一声,又慢悠悠的走了,不过心头到底是有些遗憾。

    可惜今儿蒋小一不在,不然方才他那霸气侧漏的样子,不得给他迷死。

    这小哥儿眼睛冒泡的样子,还是挺可人。

    这两老货真的是太不会挑时间来了,越想他越气。

    刘老婆子和刘老汉缓回神后,心里一阵后怕,不敢久呆,正要回去,却见白子慕在前头停住了,而后插着腰又突然骂了他们两句。

    刘虎子一早起来,是头疼欲裂,见着两老不在家,问了娟子,晓得他们去找白子慕后,他立马的追过来,正要上官道,就听见白子慕在骂人,他看了白子慕一眼,对方目光中透着一股烦躁又危险的情绪。

    刘虎子隐隐觉得对方眼神有些不善,赶忙低下头不敢再看,拉住爹娘,说赶紧回去。

    第156章 第 156 章

    刘老汉想到方才白子慕单手将他拎起来, 就跟拎鸡崽子似的,也挺后怕:“儿啊……”

    刘虎子不耐烦的气道:“我昨儿就说了,让你们别去找人, 别去找人,你们咋的就不听。”

    刘老婆子呐呐的想解释,就听得刘虎子说:“你们晓不晓得丘叔被他打过。”

    “啊?”

    “丘叔被他打得半个多月都下不了床。”刘虎子说。

    刘老婆子掌心直冒汗:“他……他还会打人?我们都这么大年纪了。”

    村里后辈寻常都会给老人家面子, 闹得再凶, 都不敢出手。

    毕竟打老人,是真真的没良心。

    可他们年纪再大都没白子慕大。

    刘家两老在白子慕眼里, 不是长辈,方才要是他们不识趣, 肯定也得吃他两拳头。

    刘老婆子看刘虎子脸色不好,也不敢再说旁的话。

    可到底是不甘心。

    “儿啊!要不我去寻你大姨, 让你姨丈找找赵掌柜给你说两句话行不?不过方才……”

    刘老婆子顿了一下, 才继续道:“赵掌柜管不管得住蒋家那哥婿啊?方才蒋家那哥婿说他不怕赵掌柜, 可先头娘好像听你说过,这赵掌柜是东家的人, 这是不是真的?”

    “是真的。”刘虎子停了脚步, 仔细想了想,觉得这法子可行。

    赵云澜和沈鸟鸟啥关系,也就季老先生晓得,这人平日也就和白子慕话多些,其余小二寻常忙,又有些怕他, 不咋的能和他聊一块。

    临近年关了, 家家户户都忙着备年货,忙着卖猪, 加上天气冷,两村没啥人走动,赵云澜是沈鸟鸟他爹这一事儿,刘虎子和刘老婆子并不晓得。

    赵掌柜既然是东家的人,那么说话应当会有些分量。

    他心里油然升起一股希望。

    刘老婆子听见刘虎子说行,回家捡了几个鸡蛋,就火急火燎的往张家走。

    当初她和大姐为着蒋小一的事闹了点不愉快,但刘老婆子总觉得到底是亲姐妹,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她这大姐以前就处处念着她,如今出了事儿,只要她服个软,她大姐应该不可能会袖手旁观。

    不过到张家的时候张氏不在,正巧的带着儿子窜门去了,就张猎户在家。

    刘老婆子不好进屋里去,只得站门边,同张猎户说了原委,让他帮帮忙,又说刘虎子在客栈里头做活儿习惯了,那些活儿都是轻松活,如今再叫他回来去干地里的活儿,他估摸着是干不动了,所以客栈的活儿不能丢。

    “虎子说到底也是你外甥子,姐夫,你帮帮他行不,你跟赵掌柜关系好,就帮他说几句话吧!上次是我不对,不该同着大姐闹,也不该那么说大丫,但这事儿和虎子没关系,要怨就怨我,我当初是猪油蒙了心又懵了头了才那般说大丫,如今想想,也晓得错了,姐夫,看在两家多年的情面上,求你帮帮虎子。”

    张猎户没答应,却也没直言拒绝。

    他晓得刘老婆子什么性子,要是直言说不帮,她定是以为他还记恨着上次的事儿,估摸又要扯,他模棱两可说了几句,就将人送走了,鸡蛋也没收。

    没得准话刘老婆子还不想走,但家里就张猎户一个人,刘老婆子怕人说闲,也只得先提着篮子回去。

    晌午张氏掐着时辰回来做午饭,听张猎户说刘老婆子上门了,立马蹙起眉头:“她来干啥子?”

    “还能干啥,亲家二房那哥婿把虎子给开了,她想让我找赵掌柜帮帮忙,给虎子说两句话。”张猎户道。

    张氏原本正在洗米准备倒下锅,听了这话立马看向张猎户:“你没答应吧?”

    “没。”张猎户坐在厨房门口检查着铁夹子,冬天冷,山里没什么野货,野鸡、大鸟啥的都少见,但兔子却是有的。

    张家半山腰那边有块地,先头种了些黄豆,豆杆没拿回来,张猎户前儿去看了眼,想捆些回来当柴火烧,却不料在地里头发现了不少兔脚印,他想拿两铁夹子过去装一下,没准的能夹到一两只野货。

    张氏松了口气:“没应就好。”

    张猎户瞥了她一眼,没好气道:“你当我傻的?当初她那般说蒋家,又骂大丫没良心,大丫好心给虎子相看人家,她不感激也就罢,还反过来那般说大丫,你说我们闺女什么性子她难道不晓得?要不是见着蒋家哥儿好,她能跑这一趟?”

    “原是见了好的,念着自家人,才想着撮合撮合,结果倒好,你妹不领情也就罢,还骂了她一顿,我就这么一个闺女,要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当时怎么的都给她骂回去。”

    这不是最让张猎户气恨的点,当初给张大丫相看人家,那蒋家他是打听过的。

    蒋家大房穷是不假,但人还算行。

    以前二房穷,大房要是一旦买了肉,就算只一斤,他们都要割三四两给二房送去,两家已经分了家,哪里用得着这般,可人能这么做,那就是好的。

    张猎户听人这么说,才同意了这门亲事。

    后头三日回门,张大丫和蒋大牛回来,他拿了点腊肉给张大丫带回去,原是怕蒋家穷买不起肉,张大丫拿回去,要是哪天馋了就煮了吃,

    但蒋家大房多,又住一起,那肉煮了,总不能只闺女一个人吃,他还特意挑了块大的,就是想让大房都吃些。

    可后头去赶集碰上,他问张大丫那腊肉够不够味,他刚腊了大半月,也没煮过,不晓得。

    张大丫说不知道啊!她没吃,那天拿回去后,她婆婆就割了一半给二房送了过去,另一半这会儿还挂房梁上呢!

    后头他在山里逮了两只鸡,叫蒋大牛来拿回去吃,听说那鸡张大丫杀好后,蒋大牛也砍了一小半给二房的送了过去。

    但大房也晓得,他送那鸡过去,是为了给闺女吃的,就没往二房送太多,煮的时候,也没咋的吃,都夹给了张大丫。

    这给二房送过去的,相当是送他们自个那一份。

    他们省自己的‘口粮’去送人,张猎户没啥意见,但也晓得了,大房同着二房虽是早早就分了家,没住一块,但真真是一家子。

    这些事儿,张氏去刘家窜门的时候,也曾同刘老婆子说过。

    刘老婆子明明晓得,还那般说蒋家哥儿,她摆明了就是半点都不怕蒋家大房会因此埋怨起张大丫。

    她但凡要是念着张大丫一点,或者是看在两家面子上,即使再不满,都绝不会那般说蒋家哥儿,因为说了,蒋家要是不明理,肯定对张大丫有意见,张大丫在蒋家也就难做人了。

    她当初既是不念两家情,那他念什么念?他孩子少,就一闺女一儿子,哪里能看着他们受欺负。

    而且他和赵掌柜,虽是有些情分,但那情分并不多深。

    当初把刘虎子塞客栈里头去,真说起来还是他欠了人的,这人情都没还呢!他哪里还有脸再求上门去。

    刘虎子当初晓得他娘做的事儿,也没见他上过门,道过歉,这要么就是认同他娘的话,要么就是觉得他娘说的不对,但他张家势弱,不足以让他低这个头,因此连句话都没说。

    如此瞧着,这人同着他娘是一个样。

    这种人帮了干啥子?

    帮了,人赚了银子,富起来还瞧他们张家瞧不上眼呢!

    张氏道:“你下回也不用看我面子,以前哪里能晓得她这个样,要不是出了大丫的事儿,我上门寻她说理,我都不晓得她那般看不起咱家呢!”

    说到这儿她叹了声:“以前未出嫁,我和她还在家里当姑娘那会儿,关系还挺好,娘就是见着我们这样,给我们寻婆家才寻了同个地儿,就是想着我们要是挨得近了,能互相照顾,可谁晓得这几年,虎子不过赚了些银子,她竟是就看不上咱家了,当初她可不是这个样,要是早晓得她这般,当初我说啥也不会让你带着虎子去。”

    “要不外头人咋的会说人心易变呢!”张猎户举着铁夹子看了看,见着没什么问题了,又拿了块两指宽的砺石打磨上头的铁尖刺。

    这夹子许久不用了,上头都生了霉有些钝,不磨利一点,要是真夹到了什么野货,用力挣扎一下,怕是就能挣脱了。

    他磨了一会儿才说:“蒋家招的那哥婿,我瞧着当真是个能忍的,在福来客栈当了好几个月的掌柜了,却到昨儿才把虎子给开了,想来是森*晚*整*理先头有顾忌,可照理说过了这么久,再大的怨都该消了,可人如今还这么做,就该晓得这人是个记仇的了。”

    “如今大牛一家子都给他干活,我要是真的帮了虎子,这人怕是要看我不顺眼,大丫是我闺女,但也是他大嫂,他虽不会把大丫咋样,但心里终归是有根刺,要是给大丫甩脸色啊啥的,那咱大丫日子能过得舒坦?这刘家的事儿,咱不能掺和。”

    “孰轻孰重我晓得的。”张氏以前看重大丫,也看重刘老婆子,但人心都是偏的,女儿总归比妹妹重些,再加上刘老婆子让她寒了心,她怎么可能还愿意掺和到里头来。

    帮了刘家,那便是同蒋家那哥婿做对,刘家也不会念着她的恩。

    张氏煮了饭,又从篮子里拿了两萝卜出来:“他爹,你要吃炖萝卜还是想吃炒萝卜丝?”

    张猎户回头朝房梁上看了眼:“拿块腊肉下来洗了,切几片等着儿跟着萝卜炒。”

    “行。”

    刘虎子的事儿,蒋小一刚到客栈外头的时候就知道了。

    因为今儿没见着这人,他问了白子慕一嘴,才晓得这人被开了。

    蒋小一想到刘虎子当初那趾高气昂的样,心里不由乐起来。

    该!!

    有两个铜板子就瞧不起人,不知什么德性。

    他现在都存了快七十两银子了,可他都没敢看不起人。

    即使家里有金山银山,但不偷不抢,踏踏实实的挣钱过日子,即使穷,也不该被人瞧不起。

    刘虎子不好,活该被他夫君开了。

    蒋小一高兴,觉得白子慕这是在给他出气,于是他生意都顾不上做了,悄咪咪的叫白子慕到屋里去。

    白子慕刚踏进房门,他立马急匆匆的将门给关了起来,砰的一声响。

    白子慕:“……”

    白子慕吓了一跳,以为他今儿要兽性大发,想跟他搞密室play。

    虽然他也挺想的,但外头都是人,万一真的搞起来,这……好像有些过于刺激了。

    但也不是不行。

    夫郎想,那他自是要奉陪,毕竟他是一个很体贴的男人。

    白子慕正笑着要动手解衣裳,蒋小一踮起脚尖亲了他一口,然后美滋滋的开门出去了。

    白子慕:“……”

    他感觉胸口像是哽着一口气。

    今儿生意好,忙了两个时辰,刚到晌午,带的豆腐就都卖完了,蒋小一进到客栈同白子慕说了一声,今儿要去赵家拿衣裳。

    白子慕:“那你去呗。”

    赵家是做生意的,家境好,蒋小一拿不准主意,洗了手后他挨到白子慕旁边:“夫君,要不要买什么礼啊?”

    初次登门,要是送村里人,那带着肉,还有一些蛋,如此也就行了。

    但大户人家,蒋小一就不晓得该送啥了。毕竟家里也没个富贵亲戚,送得轻了,他又怕不合适。

    白子慕朝一旁的篮子里看:“不是带了猪蹄了吗?”

    这还是昨儿吃夜饭时,蒋小一让炖的,因为晚饭时赵云澜提了一嘴,说白子慕弄的红豆猪蹄挺好吃的,他爹身子不好,寻常都没什么胃口,不过这猪蹄不腻,要是家里也煮了,没准的能吃一点。

    蒋小一听了,吃夜饭的时候就让白子慕炖一锅,不过这次带的不是红豆猪蹄,而是拿的黑豆。

    这个味道更好,早上盛盘里的时候,就香得他忍不住啃了两块。

    “会不会太少了?”他说。

    白子慕摆摆手:“不少了,人家里什么都不缺,贵的我们又买不起,送点东西聊表心意就行了。”

    蒋小一想想,好像也是这么个理。

    人成婚不多久,不是痒就是腻,可两人反而是蜜里调油,整日都黏黏糊糊,他同白子慕亲近了一会,香了他两口,这才带着蒋小二和蒋小三往赵家去。

    赵富民和赵主君早等着了。

    门口小童也得了吩咐,见着蒋小一手上垮着个篮子领着两个奶娃子过来,蒋小二和蒋小三来过家里,那门童立马认出来了,跑上前恭敬问道:“蒋小哥儿,你来了。”

    这门童年纪小,也就十三四的样,他说老爷少爷早等着你呢!你随我来。

    蒋小一嗯了一声,跟在他后头,虽说这是赵家的老宅子,没有府城那边的大,但是青砖瓦房,小道旁边还栽着不知名的绿草,院子又宽又亮堂。

    蒋小一没忍住多看了两眼,只觉有钱人家住的就是好,干干净净的,路上一点灰都没见着。

    等他和夫君以后赚大银子了,也建一个。家里孩子多,得建一个比这个更大的。

    刚到正厅外头,蒋小二和蒋小三就撒丫子跑屋里去。

    “弟弟,外公,我们来了。”

    沈鸟鸟从屋里冲出来,急吼吼的喊:“大哥二哥三哥,你们来了,鸟鸟想死你们了。”

    蒋小一都觉得好笑:“你早上刚回来。”

    沈鸟鸟抱着蒋小一的腿,仰着头说:“刚回来也想呢。”

    赵富民和赵主君听见声,也跟着出来。

    “可是蒋家哥儿来了?”

    蒋小一是第一次见着他们,赵富民和赵主君也就五十多的样,不算得老,但穿着富贵,蒋小一有些紧张:“赵老爷……”

    他想问个好,可刚起了个头,赵主君就笑眯眯的打断他:“喊啥赵老爷,你要是不嫌弃,就随小二小三他们叫我们外公,来,快屋里坐,外头可冷了,屋里生了火,快进来暖暖手。”

    这么说了,蒋小一也不好再说旁的,太过客气不是见外就是不识抬举,他把篮子递给了赵富民,道:“大外公,这是我给你们带的猪蹄。”

    赵富民接过打开一看,笑得合不拢嘴,而后给了一旁的管家:

    “拿下去热一下,等会开饭了端上来。”交代完他又看向蒋小一,这哥儿和小二小三长得真真是像,一看就是乖巧的,他笑道:

    “今儿早上鸟鸟回来,还同我们念叨他昨儿啃了猪蹄,那猪蹄咋的咋的好吃!我和你小外公都被他给说馋了,没成想你就带来了,等会儿我可得好好尝尝。”

    赵富民做了几十年生意,形形色色的人都见过,晓得蒋小一第一次来,难免会拘谨紧张,特意说了好话儿,又笑得十分和蔼。

    蒋小一见此,倒也不觉得紧张了,一边同他们往屋里走,还一边吹道:“昨天我夫君做的是红豆猪蹄,味道很好,可拿黑豆跟着炖味道更好,今早我都还忍不住啃了两块呢!”

    赵主君呵呵笑:“是嘛!那你胃口可真好,年轻人就该多吃些,吃多了,身子才能好。”

    蒋小一深以为然:“可不是。”他之前怕胖,吃得少了,头晕眼花又腹痛,后头吃多了,身子舒坦要命。

    赵主君又哈哈笑起来,挺喜欢他这坦率的性子,怕他渴了,还亲自给蒋小一倒了杯茶:“喝点热茶暖暖身子,鸟鸟的事,小外公我可得好好谢谢你。”

    蒋小一张嘴想说不用,赵主君便打断他:

    “该说的还是要说,但说多了就显得生分,鸟鸟虽说是我外孙,但我拿他当亲孙子疼,我赵家人丁单薄,孙子辈就他这么一个,他和澜哥儿就是我的命,我啊!感激你和白小子,光道谢我都觉不够,但也不晓得该说啥该做啥了,鸟鸟喊你大哥,那以后咱就是自家人,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以后要是有啥事儿需要我们帮忙的,别客气,晓得不。”

    蒋小一点点头。

    赵云澜在书房忙没在正厅里,蒋小二和蒋小三带了玩具来,三个小家伙蹲在一旁玩。

    那玩具是只绿色的小青蛙,肚子边上有个小圆柱,只要把那小圆柱往反方向转几圈,然后再松手,那青蛙就能自个跳起来往前走。

    三个小家伙一边拍着小手儿一边跟着它一起跳,玩得很起劲,赵富民看了眼,又同赵哥儿聊起来:

    “听鸟鸟说昨儿家里进野猫了?你可有见着?我也没在村里住过,也不晓得野猫啥个样,它个头大不大?”

    蒋小一:“……”

    蒋小一心说问他他哪里懂,鸟鸟这嘴巴也太大了些,回来竟还说这事儿,弄得他臊得屁股都有点烫了。

    他脸上骤红,赵主君想到早上沈鸟鸟说的时候,赵云澜也是这个模样,便凑了过去:“咋的了孩子?”

    蒋小一脸都发热,觉得头顶都要冒烟,他垂着脑袋小声说:“没咋的,就是……就是那五花肉是被我拿去烤了,不是野猫偷的。”

    赵主君:“……是不是和你赵叔一起吃的。”

    蒋小一小小声:“嗯!”

    赵主君:“……”

    赵富民:“……”

    两人直接笑开了。

    “难怪早上鸟鸟说起这事儿时,澜哥儿那表情不对劲,我还纳闷得紧。”

    三人随意聊着,蒋小一坐了没一会儿,赵云澜估摸着蒋小一应该收摊了,怕他不在,只两老作陪蒋小一会紧张,便放下公务过来。

    刚到大堂外头,就听见屋里三人在说笑,也不知道聊了啥,到了屋里,才看见蒋小一顶着胸膛说:

    “夫君笑话我,我锤了他两拳他还生气,出了院子坐在外头的路上,到了时辰吃饭,我叫小三去喊他,他还不愿回来,在外头喊话,说我不出去哄两句,他就不吃饭了,我哪忍心让他饿肚子啊!于是我拿了这么粗的棍子出去,他一见着了,立马跳起来,乖乖的进了厨房。”

    赵主君乐得不行:“那棍子那么粗,他不乖都不行。”

    “可不是。”蒋小一说:“以后外公不听话,小外公你也可以这么做,管用得很呢。”

    赵富民:“……”

    赵富民抹了把脸,笑道:“蒋哥儿,你别害外公啊!外公这把老骨头了,真要挨一棍子,那还不得直接躺床上了!”

    一老一少闻言笑得很开心。

    赵云澜顿了一下,才缓步走进去:“你们在聊什么?”

    赵主君玩笑道:“在说野猫呢!”

    赵云澜:“……”

    本就晌午忙完了才过来,又坐了这么一会儿,大家肚子便都饿了。

    黑豆和猪蹄都炖得很软。

    虽然猪养得久了,肉质老,但不得不说,虽老却香,瘦肉一点都不柴,还相当入味,又搁了山药,赵主君和赵富民喜欢得很。

    蒋小二三个小家伙也喜欢,但家里的盘不大,因此也没能带多少,三个小家伙就啃了一块,便乖乖夹旁的菜吃。

    大户人家到底是不一样,桌子大,一顿摆就了七/八个菜,满满当当,蒋小一吃了几口,还是觉得夫君做的好,这菜花汤,里头放了些瘦肉,但没腌制过,老得很,又没味道,刚吃了两块,蒋小一就挨塞牙了。

    大概后厨做的菜不合胃口,三个小家伙都没怎么夹。黑豆都煮沙了,蒋小三和沈鸟鸟舀了两勺来拌饭,而后呼啦啦一顿扒。

    赵主君看他们扒得凶猛,都看愣了。

    他就说嘛!他这小外孙这么胖,肯定是吃出来的,可这几次吃饭,都没见他怎么吃,他还纳闷不已,如今懂了,感情是家里做的菜不合他心意,因此才吃得少了。

    不过也难怪。

    这猪蹄也不知道咋炖的,吃起来就是比厨娘做的好,他平日不爱吃这个,嫌油腻,但今儿都啃了四块了。

    赵主君招呼蒋小一多吃点菜,又问他,如今冷家里有没有菜吃?

    “有的。”蒋小一说:“我家菜地大,今年种了很多白菜和萝卜,豌豆和茼蒿也种了一些,不过茼蒿长得慢,上次掐着吃了一顿,后头连着落了几天雪,可能冷多,茼蒿发的慢,夫君让我不要再掐了,说留过年的时候再吃。”

    “有吃的那就好,不过你种的那般多,一个人照顾得过来不?”赵主君问。

    蒋小一牛逼道:“能啊!我以前就是专门种菜卖的,我父亲要忙,菜地都是我和弟弟们在照顾,也就刚种的时候要多看顾这些,得经常的浇些水,不过我力气大,能一次挑两大捅,小菜苗不能干着,不然以后长不好,不过大了就好了,不用时常的浇水,而且小二他们天天去摘猪菜,见着有草了也会拔掉,都不怎么用我忙。”

    “那可有养鸡啊?这菜种得多,老叶子就多了,不养鸡的话,这些老叶怕是没啥东西吃了,可得浪费。”

    蒋小一夹了一筷子菜,才道:“养了鸭,还有一头大肉猪,猪吃得多,地里的老菜叶都快不够喂了,去年也没想到今年能买猪崽子养,因此都没能种点红薯,不然要是能备点猪草留着,今年就不用天天的去摘猪菜了,不过这会儿都进二月了,想来过不了多久就暖了,到时外头草多,就不用愁了,随便去山里割点回来就能喂了。”

    赵主君听得津津有味,他穷苦出身,生意他听不懂,他就爱听这些。

    饭后坐一起聊了片刻,两老就觉困倦了,他们习惯午间歇一会儿,赵云澜便带蒋小一去了自个院子里。

    先头沈鸟鸟没找着,他想孩子想得紧,丫鬟也晓得,他是一闲下来就爱捧着沈鸟鸟的衣裳看,有时捧着这件,有时不知想起了什么,又捧别的件。

    因此准备行囊时,沈鸟鸟的旧衣裳她们也装了不少来,因为不晓得赵云澜要拿哪件睹物思人,干脆就都装了,他下次想拿哪件就拿哪件,反正装马车上,不用人拿,多收拾些也无所谓。

    加上新做的那几套,满满一大箱子。

    蒋小一拿了最上头的几套衣裳打开看了看,说:“这个小二和小三能穿得了。”

    他们年纪虽是比沈鸟鸟大一些,但个头矮,也瘦。

    赵云澜笑道:“那就拿回去留着天气热了给他们穿,这料子是京城那边来的,透气好,夏天穿了凉快,当初我也是一时难受,才绣了这么多。”

    蒋小一呐呐的没说话。

    一难受就做了十来套衣裳?他一难受最多就是多干几碗饭。

    赵云澜又开口道:“这些多是夏衣,至于冬衣,我已经让布庄那边给他们做了。”

    “啊?”蒋小一立马摆手:“不用了不用了,都够穿呢!过了年估摸着就暖和起来了,不用再给他们做,孩子也长得快,留明年怕是该短了。”

    “没事儿。”赵云澜一脸无所谓的道:“也不废什么银子。”

    蒋小一:“……”

    赵叔,这么拉仇恨是不对的,你知道吗?

    箱子下面都是沈鸟鸟的旧衣裳,见蒋小一把新衣裳包起来了,赵云澜就关了箱子,说里头的旧衣裳穿不着了,回头让丫鬟们拿去拆了,看看做鞋垫还是啥的都随她们。

    富贵人家不像村里,小孩的衣裳穿不下就洗干净了收着,留着以后给老二老三或是孙子穿,或者是拿去送亲戚。

    大家日子不好过,给孩子买的布料虽不是粗布,但也不是丝绸绫罗,多少还是有些糙,洗多了软,刚出生的娃儿穿了舒服,所以拿去送人,大家都是乐得要,半点不嫌弃。

    赵家没什么亲戚,外头乞丐又没小的,如此也只能拿去给下人做鞋垫。

    赵富民和赵主君就这么个外孙,那是疼得跟什么似的,以前沈鸟鸟一回去看他们,他们就总爱给沈鸟鸟买东西,衣裳买得最是多,还尽是挑最好的买。

    毕竟那么辛苦的赚银子,不给孩子花那赚了干啥使?加上就这么一个,赵家是恨不得都给他最好的,衣裳是挑贵的买,吃的也是如此。

    蒋小一见那料子实在是好,上头绣的花样也好看,村里人一般也就绣点花儿,太繁琐的也不会,但这衣裳上不知绣的啥,蒋小一认不出来,但就是觉得好看得紧,料子又丝滑柔软,镇上人家的娃儿怕是都穿不了这么好。

    “赵叔你不要了,那我能不能拿回去啊?”

    赵云澜看着他:“拿回去做什么?这都是鸟鸟以前穿的,小二小三穿了怕是会短,以后我自会买给他们。”

    “不是给小二他们穿,是给我小外甥。”蒋小一说:“我还有两个堂姐,她们也生了两个哥儿,一个两岁,一个三岁,还很小呢!可以给他们穿。”

    这里头的旧小衣都是长款,府城人家很少穿短打。

    村里汉子为了干活方便,一般都是上头衣裳,下头裤子,白子慕穿的长衫,风度翩翩,而大多姑娘哥儿,也是长裙长衫。

    三个孩子还小,穿长衫上茅房不方便,因此也是穿的短打,蒋小一眼光还‘不赖’,买布的时候,还尽挑喜庆的料子买,因此三个小家伙穿衣风格很有乡村风。

    这箱子里头的衣裳都是长衫款式,穿紧了,还能改了做短打,这么一大箱,够孩子穿八/九年。

    蒋小一觉得这些衣裳款式都挺好看,拆了拿去做鞋垫可真真是可惜。

    赵云澜有些迟疑:“这是鸟鸟穿过的,送她们,会不会嫌弃?”

    典型的富贵人家思想。

    蒋小一笃定道:“才不会,我们庄稼人,有得吃有得喝就高兴了,哪里会嫌这个,以前要是谁送破衣裳给我,我都高兴,要是太破烂穿不了,但可以拿去做鞋子,布鞋冬日穿了可暖和呢!”

    穷人家一针一线,都稀罕得紧。

    赵云澜听得心里酸涩:“那行,你挑挑。”

    箱子里头差不多十来套,有冬日穿的,也有夏季的薄衣,蒋小一发现还有几套较长的,想来改一改,估摸着大头和大黄都能穿得下。

    他仔仔细细叠好,又问赵云澜要了个麻袋装里头,说等会儿就托人帮忙给他大姐二姐送过去。

    赵云澜见拿麻袋装有点不好看,便说可以装箱子里,这箱子也不值几个钱。

    蒋小一说不用,箱子四四方方不好拿,而且另一方面他没说。

    这箱子看着也贵,外头还雕着花,在他看来,也是个值钱物件,农户人家,一把锄头,一捆柴火都看得重。

    就一个,真送过去了,那这箱子是大姐要还是二姐要?

    大姐二姐感情好,两个姐夫也是晓理的人,断然不会为了个箱子闹起来,可旁的人就不一定了。

    要是大姐拿了,那么二姐婆家人心里难免的会不高兴。

    可要是二姐拿了,大姐家里人又会不会不乐意?

    他可不想惹旁的事,拿麻袋装省事儿。

    大周到底是不比现代,除了麻袋就是麻袋,没有专门装衣裳的手提袋,村里人平日要装点啥,不是拿背篓就是拿麻袋。

    他急着要走,想着这会儿要是直接送过去,人跑腿的脚程快些,没准晚上就能给他大姐二姐送到了。

    蒋小二和蒋小三正和沈鸟鸟玩得正高兴,蹦蹦跳跳的,赵云澜便让他自个回去,孩子留这里睡一晚,明天他再带他们三个回去。

    蒋小一也没跟他客气,同三个孩子说一声,背着麻袋出了门。

    几个小家伙送他到门口,恋恋不舍:“大哥,你让人送快快的呢!小外甥穿了新衣服肯定高兴。”蒋小二说。

    沈鸟鸟一拍脑袋,猛然说道:“不知道小外甥喜不喜欢吃点心,好像厨房里还有,我去给小外甥装,大哥,你等一下,等一下啊!”

    蒋小一只得停了下来,沈鸟鸟和蒋小三跑厨房里,胡乱的包了两包点心又冲出来,急吼吼的往麻袋里头塞。

    等着蒋小一走了,他们又跳起来。

    蒋小三笑嘻嘻的,显得很高兴,说:“豆哥儿和糖哥儿他们吃了点心,一定会想我们。”

    “嗯!我们可是他们的舅舅,他们一定想。”沈鸟鸟笃定的说。

    赵云澜看着沈鸟鸟:“你见过他们啊?”

    “见过啊!”沈鸟鸟说:“舅舅怎么可能没见过外甥,我可是他们的九舅舅呢,鸟鸟是长辈,是大人了。大姐二姐我也见过了,她们都是很有眼光的人,那次来家里,还夸鸟鸟可爱了,弄得鸟鸟都非常的不好意思。”

    蒋小二看着他挠挠头,非常不解的问道:“弟弟,可是那次你笑得很大声呢!不好意思还能笑得那么大声吗?我羞羞的时候,都不敢见人呢!”

    沈鸟鸟卡住了,一时间不知道怎么说。

    蒋小三是个小天使,最爱解救人于水深火热之中,他自觉自己已经探查到了真相,于是认真又大声的说:“二哥,你不懂,弟弟那是强颜欢笑。”

    “真是这样吗?”蒋小二很疑惑。

    沈鸟鸟猛点头:“是这样是这样,三哥哥说得对头了。”

    蒋小二:“原来如此啊!”

    赵云澜:“……”

    赵云澜看蒋小三这样,深深觉得昨儿自己想岔了,其实白子慕给他们蒸的那猪脑还是有点效果的。

    昨儿蒸的猪脑洒了香油和葱花,香得要命,蒋小三吃的时候,还连着蹦了两个成语,说那猪脑子一看就让人食指大动,一口下去让他回味无穷。

    蒋小一当场就高兴起来,觉得他这小弟有补到了,还说下次再去买几个猪脑来。

    不过赵云澜觉得,不止蒋小三和沈鸟鸟该补,蒋小二也得补一些才行。

    蒋小二两手背在身后,朝着外头看,小大人似的,还叹了口气:“大哥给他们送衣裳,多多的,那么大一麻袋,以后豆哥儿和糖哥儿就冷不着了,真好。”

    赵云澜晓得村里农户穷,这会儿又听了蒋小二这么说,十分怜爱的摸了摸他的头:“他们没有衣裳穿吗?”

    “有啊!但是旧,也不暖,以前小二也有衣裳穿,可是那些衣裳穿多多也不暖。”

    蒋小三举起来手来:“对头,新衣裳才暖和,穿了暖暖的,一点都不冷了,小外甥来的时候我们一起睡,他们衣裳里面的都烂了。”

    “鸟鸟也看见了。”

    赵云澜闻言,不由也叹了声。

    村里百姓,日子真是不好过,一年到头也是见天的干活,从不躲一天懒,但赚的,却是比任何人都少,都吃不饱穿不暖。

    但他到底只个商人,士农工商,他好像也没什么资格去可怜旁人。

    第157章 第 157 章

    蒋小一杠着麻袋回到客栈的时候白子慕都惊了:“你这是去打劫回来了?”

    “胡说八道。”蒋小一说了一嘴, 而后才道:“夫君,哪里有跑腿的人啊?”

    七里屯离镇上远,白子慕看了眼天色, 说:“我让唐老板差人送过去吧!骑着马儿快一些,不然单靠两条腿,估摸今儿是送不到了。”

    “都行。”蒋小一把麻袋交给他:“那我先回家了, 回去还得去搂点松叶, 不然怕是不够使。”

    白子慕叮嘱道:“记得带点尿。”他想了想又不放心:“算了,我跟你一起回去吧!”

    大冬天的, 路又湿,他这小夫郎要是不慎摔一跤, 出了啥事儿他找谁哭去。

    他招招手,交代阿瓜一通, 阿瓜拍着胸膛, 提着麻袋说:“掌柜 你放心走吧!我办事, 妥妥的。”

    白子慕:“……”

    这话听着好像不太对味啊!搞得他好像要挂了一样。

    松叶又要拿去铺猪圈,又要塞鸡笼里, 还要拿去生火, 天天要用,确实是费得很。

    回到家,白子慕拿了三个背篓套在一起背在身后头,又扛着耙子,跟着蒋小一往山上走。

    有他在,不说狼, 就是鬼来了蒋小一都不带怕的, 他一到南山,就直接领着白子慕朝山顶去。

    近的地儿松叶一定早就被人搂干净了, 慢慢找还费时间,不如直接去山顶搂。

    ……

    七里屯。

    四条腿到底是快,不过傍晚,送衣裳的汉子就到了七里屯。

    酉时刚到,村里家家户户上头就飘起了烟火。

    冬日不干活,有些人家便一天两顿,吃得晚,早上就不会那么饿,吃得快了,早上就饿得快,不吃朝食可顶不到晌午。

    因此这会儿大家才开始做起晚饭。

    桂娘掏完糙米,倒进大铁锅里,又盖上盖子,叮嘱一旁的‘家婆’:“爹,您看着些火,我去地里拔点菜。”

    张老夫郎正抱着豆哥儿坐在矮凳子上,给他剥红薯吃,闻言应道:“晓得了,你忙去,路上要是见了大头就喊他回来吃红薯,不然怕是要凉了。”

    方才煮猪食火星多,桂娘就在灶里埋了两个红薯,一个大一些,张老夫郎这会儿给豆哥儿剥的就是那大个的。

    豆哥儿还小,哪里吃的了多少,桂娘原是想那小个的给他,不过旁人家的阿奶是疼孙儿多一些,张老夫郎却是不一样,他是疼豆哥儿多些,总觉哥儿姑娘能在家待的时间不多,不好好疼着,以后嫁了人,再疼可就没得疼了。

    他对豆哥儿好,因此在有些事儿上,他虽是有些苛刻,脾气也躁,但桂娘也忍了。

    刚出远门外,就见大头正和大黄在晒谷场那儿玩,两人是表兄弟,经常凑在一起,感情好得跟亲兄弟似的。

    桂娘乐见其成,毕竟邵家人少,她爹就生了两孩子,一个是她家汉子,一个是她小姑,不过这小姑早些年就嫁出去了,离的挺远。

    豆哥儿还小,以后也是要嫁出去的,如此,那大头便没什么兄弟了,和大黄好,以后也能有个帮衬。

    她喊了一嘴,叫他们两回去吃红薯。

    大黄经常往邵家跑,闻言也没客气,跟着大头跑回家。

    今晚煮的是糙米粥,到了菜地里,桂娘想了想,拔了三个萝卜,想着回去切了块跟着粥炖,出锅前再洒点盐和葱花,上次这么煮,家里人都挺喜欢吃。

    萝卜外头都是泥,路过河边,她看见文娘正带着糖哥儿还有村里几个妇人、夫郎蹲在那儿洗菜,家里该忙的活儿她下午就忙完了,饭有爹爹看着,倒也不用忙回去,于是桂娘也提着篮子过去,笑问道:

    “大家聊啥呢?”

    有人回:“我们正在说大妮的事儿。”

    杜大妮前两月生了个姑娘,闹腾得厉害,天天哭夜夜哭,如此也就罢,偏巧的寒冬腊月,孩子包得厚,一尿不止衣裳,就是外头包着的布都湿了个透。

    孩子衣裳不多,尿湿了就得立马的洗,然后得拿到火盆边烤,杜大妮和黄大有夫妻两哪里忙得过来。

    而且洗衣裳这种事儿,像来都是屋里的做,黄大有又见闺女小小个,没骨头似的,抱都不敢抱,真帮不了什么忙。

    要是搁以前,杜大妮准是要喊文娘帮忙,不过白子慕来了一次,撩过狠话后,杜大妮是半点都不敢再欺负文娘了。

    硬的不敢来,杜大妮想到文娘那性子,就想来软的。

    她喊住文娘,说以前是她不对,她们是妯娌,合该互相帮助。

    她刚生完孩子,碰不得冷水,不然以后老了,身子骨怕是要疼,可孩子的衣裳不能不洗。

    她说她如今实在是忙不过来,问文娘能不能帮衬帮衬。

    文娘没答应。

    她性子软是不假,但并不是窝囊,她也晓得她自个要是立不起来,弟夫再怎么帮她都没有用,于是便同杜大丫说:

    不用怕,她之前生大黄和糖哥儿的时候,没出月子就得自个跑河边给孩子洗衣裳了,也没见有人帮她,如果以后老了真的要痛,那两个人也正好的有个伴。

    这便是不帮的意思了。

    杜大妮那个气,没忍住刚想骂两句,文娘又说了,你别惹我生气,我脾气软同你吵肯定是吵不赢你,吵不赢我难受就会睡不着,难受得紧了,没准的我就想回娘家。

    这是什么意思?

    赤/裸/裸的威胁。

    杜大妮想起白子慕,那人说话时语气轻轻,但却让人莫名胆寒,眼神更是像刀子一般,那次被白子慕看了两眼,她心头那恐惧感如今想起来还清晰得很,立马啥话儿都不敢说了。

    黄老婆子也不敢多帮,怕帮杜大妮帮多了,文娘心里不得劲,毕竟她生两个孩子那会儿,黄老婆子就没咋的帮她。

    文娘不是那多嘴的,就算她帮了大妮,文娘不舒坦也决计不会跑娘家去说,但大黄和糖哥儿年纪小,她就怕这两娃子要是同文娘回去走亲戚,亲家问他们,他们说了,亲家恐是会闹。

    要是以前,那还可以想了法子,不让文娘带着孩子回去,如此也不怕他们会乱说,但这会儿蒋家有那么个哥婿,上次来,对着大黄和糖哥儿也不错,如此,合该要经常走动走动,以后没准的还能讨点好。

    这般想,黄老婆子干脆就不帮了,平日也就煮个饭啥的。

    杜大妮没得法子,只得回家叫娘。

    刚杜氏在给孩子洗尿布,她儿媳见着了,不高兴,说家里活儿一大堆,她还有闲功夫给杜大妮洗衣裳,不晓得的还以为森*晚*整*理杜大妮给她工钱了呢!这么劳心劳力,咋的不去黄家住算了。

    人家没出月子自个洗个衣裳得,偏的就她杜大妮不行?

    杜氏听了这话儿也不太高兴,两人就掐了两句,方才刚走。

    大家伙听完热闹,没忍住,就不由的说了两嘴。

    也没谁说文娘的不是,虽说妯娌,可先头文娘生娃儿的时候,杜大妮没帮衬过她半点儿,还想怂恿黄老婆子卖了糖哥儿,文娘没打残她那都是她命好。

    如今只服两句软文娘就贴过去,那可就真是没半点骨气了。

    桂娘听了半响,同文娘道:“你这么做就对了,人啊!那是你对我好,我才能对你好,你今儿若是心软帮了她,下次她一有活儿,保准的又想找你。”

    文娘洗着菜,笑道:“我知道的,她打的什么主意我都清楚,嘴上说一家人,可她以前看不起我,都是拿我当的外人,弟夫和爹娘来了一趟后,她不敢说我了,但平日见了我,也不同我打招呼,这哪里是把我当家人,如此,我才不帮她。”

    旁人有妇人道:“这话在理,你啊!就该硬气些,以前她们就是见着你好欺负,才可劲儿的使唤你……”

    正说着呢!村口那边传来踢踏的马蹄声,大家听着声,好奇的站起来看了眼,发现有人正骑着马儿从村口那边过来。

    如今未到年,也不是走亲戚的时候,咋的有人来了?

    七里屯和小山村一样,偌大的村子就只有村长家有一头牛。

    马比牛贵,要是不去赶集,平日都难见。

    村里人祖祖辈辈就开始住一起,几十年了,家家户户之间不说有多熟悉,但哪家有啥子亲戚,又是干啥的,大家不说一清二楚,但大概还是懂得一些的。

    整个村子,就没谁家有那能骑得上马儿的富贵亲戚。

    ……不对,以前是没有,可现在有了。

    有人看向文娘和桂娘:“不会是来寻你们的吧?”

    上次白子慕让小二来传话,那小二也是骑着马儿来,因此大家才会有此一问。

    那人看着年轻,但并不是白子慕,文娘给白子慕送过凉草,见过他客栈里头的小二,这人也并不是客栈里头的。

    她说不认得,家里也没这号亲戚。

    桂娘也点点头。

    那年轻汉子骑着马儿到了跟前,见着人了,立马拉紧缰绳‘吁’了一声,待着马儿停了,他才微微弯下/身子,问离他最近的一妇人:“这位大姐,请问黄家怎么走?”

    那大姐说:“哪个黄家?村里好几户都姓黄,后生你是想找谁啊?”

    年轻汉子想起老大把东西交给他时说的话,于是那便道:“认识白掌柜的那户黄家。”

    文娘眼睛一亮,急忙说:“是我弟夫让你来的吗?”

    “你可认得白掌柜?”

    “我弟夫在福来客栈当掌柜,他就是姓白。”

    那汉子又道:“那蒋小哥儿……”

    “他是我三弟。”

    那就没搞错人了。

    那汉子翻身从马上下来,又把搁马屁股上的麻袋提溜到文娘跟前,言简意赅,说:“这是蒋小哥儿和白掌柜差人托我给你送过来的,说是让大姐二姐看着分,吃食是三个小的给的,你是?”

    文娘赶忙说:“我是二姐,这是我大姐。”

    桂娘站了出来。

    那汉子见此就放心了。

    这麻袋他没打开,但一摸就知道里头装的啥了,一大袋衣裳,也值点银子,他就怕没说清楚,这人若是品性不好,自个昧下了也是有可能的,不过这会儿两人都在,倒是不用担心这问题。

    那汉子拱拱手:“东西既已送到,那在下便先回去了。”

    桂娘客气道:“家里已经做了饭,先吃点再走吧!”

    “多谢,不过夜路不好赶,在下先告辞了。”

    人来的快,去的也快。

    周边几个妇人夫郎都没心思洗菜了,围着麻袋站着。

    有人好奇得要命,催促文娘和桂娘打开看看,她们三弟和弟夫又送啥东西了,这么一大袋。

    桂娘先摸了摸,而后才打开袋子,见着里头叠得整整齐齐的衣裳,她瞳孔猛的一缩,顿了好一会儿,才掏了件衣裳出来。

    大家一瞧。

    嚯,不得了啊!

    第158章 第 158 章

    粗布便宜, 不单单是因为料子粗,再有一原因,那便是其颜色不太好。

    好料子贵, 一方面是因为其丝滑,柔顺,不硌人, 另一方面是其色泽比较明艳。

    粗布染色简单, 即使一样是红色,但粗布染色后, 出来的是多是暗红,这种色儿看起来有些黑, 因此卖得便宜。

    好料子就不一样,人做的时候是反复上色, 又用了旁的手艺, 因此, 即使也是染的红色,可好料子看起来, 是红得鲜艳且夺目, 还能泛着柔光。

    桂娘把最上头的两包点心拿出来让文娘提着,才又掏了好几件衣裳出来。

    都是好料子,啥颜色儿都有。

    有人看得眼都亮了,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不得了哦,这啥子料啊!咋的这么软。”

    “我摸摸,哎呦, 还真是, 这颜色也真真是好看,桂娘, 这衣裳我抖开看看行不?”

    桂娘道:“有啥不行的。”

    得了话,那妇人一抖开,周边妇人夫郎是瞬间倒抽一口气。

    这是娃儿的衣裳,没啥好诧异的,但让人震惊的,是那上头的花样和款式。

    也不知道衣裳上头那鸟儿,人家咋绣的,看着竟然像真的一样,不得了哦,绣得这么好,怕是不便宜。

    “漂亮得咧,我就从没见过这般好看的衣裳。”

    镇上布庄做的就是镇上百姓和村里人家的生意,大家什么花费水平,人布庄心里自是有杆秤,进的料子或衣裳太贵,谁来买?

    就算镇上的人家稍微富贵一些,可能买得起的,也就是一套十来两。

    外头人常说,小地方来的没见识、没世面,这话难听,但却又不得不承认,有那么几分道理。

    因为小地方穷,知道那里的百姓买不起,寻常好货都不会拿往小地方卖。

    先头蒋小一拿白糖来卖、做铁板豆腐用的塑料瓶,大家见着虽是好奇,但未多想,便是这般原因。

    沈鸟鸟以前穿的衣裳,那都是好的,一套最低的都是几十两往上走,镇上布庄衣馆谁会进这种衣裳啊!就是进了,那也是专门给那些个富贵人进的,一道货儿就立马的派人前去通知了。

    这种几十两乃至上百两的衣裳,人布庄也不会挂店里,因为挂了没用,不是说只卖个几两,要是这般,那挂了,可能还有人因为实在是喜欢,咬咬牙买一套。

    但贵得过头了,牙齿咬碎了都买不起,所以挂了也没用,纯粹的占地方。

    因此村里人家很少见到这种好衣裳。

    糖哥儿一手攥成拳,一手紧紧的揪着文娘的裤子,激动得脸色潮红。

    “娘……”

    他呼吸声都重了,小心肝一个劲儿的乱跳,但见着手湿着,也不敢伸手去摸,只睁着眼睛一直看。

    不说糖哥儿,就是旁边的几个妇人、夫郎都看得眼花了。

    “这啥的料啊!比我前两月买的棉花都要软。”

    “这花样也好看,大姐,你看看,这绣的是啥啊?这么漂亮,怕是一身下来得好些银子。”

    这衣裳一看就知道是穿过,因为上头一股子皂香,再想到方才那汉子说的话,桂娘就晓得了,这估摸是白子慕认得那个大老爷,人家里有哥儿,这些衣裳穿不了了,蒋小一便拿了回来,想给豆哥儿和糖哥儿穿。

    这衣裳真真是好,她摸着摸着都有些爱不释手,同着粗布衣裳一点都不一样,不晓得穿起来得舒服成啥子样。

    众人挨套看了一番,越看越觉得好,也越发的眼红起文娘两人来。

    河边离文娘家近,桂娘让她先背回去,她回家洗好手了再过来一起分。

    那一麻袋,一人少说都能分到七/八身。

    大家那个羡慕啊。

    文娘扛着麻袋回来的时候,黄老婆子和杜大妮还纳闷,怎么出去洗个菜,还背了东西回来?

    后头桂娘抱着豆哥儿和她家爹邵老夫郎过来,几人把衣裳倒在床上,见着那一堆衣裳的时候,杜大妮眼都大了。

    晓得是蒋小一送来的,她没敢多说啥,但到底是眼红。

    这些衣裳,一看颜色和上头花样就晓得是给小哥儿、小姑娘穿的,她两个儿子穿不了,但刚生的闺女可以穿,而且那料子看着似乎很好,她闺女穿了定是不会硌到。

    她推了黄大有一把,想让他张嘴要两套,黄大有还没说话呢,豆哥儿先哇起来:“娘,娘。”

    他语气很激动,小脸蛋儿都红了:“好多漂亮漂亮的衣裳啊!”

    桂娘先摸豆哥儿的头说:“这是你三舅舅和三舅夫送给你和糖表哥的,你喜不喜欢?”

    豆哥儿激动得想蹦起来:“喜欢,豆哥儿很喜欢。”

    看见孩子这般高兴,桂娘笑道:“这么多衣裳,够穿好几年了,过年去了三舅舅家,你要好好跟三舅舅和三舅夫道谢,懂不懂?”

    “豆哥儿知道了。”

    桂娘又问糖哥儿喜欢吗?

    糖哥儿一个劲的点头,就没哪个孩子是不喜欢‘新’衣裳的,更何况这新衣裳还这么漂亮。

    黄、邵两家穷,豆哥儿和糖哥儿现在穿的衣裳都是上头哥哥以前穿过的,颜色偏暗,款式老旧。

    村里妇人会的针线活有限,也不会太多的花样,自是不能同那些绣娘般,能在衣裳上绣那么好看的花样。

    他们两衣裳上没绣啥子东西,就灰扑扑的,送来的衣裳颜色好,其上不是绣着锦鲤喜鹊,就是祥云脆竹。

    糖哥儿和豆哥儿如今虽是年纪还小,尚且年幼,但也知道什么好看,什么不好看了。

    黄大有听了她们这么说,哪里还敢张嘴要,人都摆明了是送外甥的,他家闺女又不是人外甥,他怎么好意思张嘴要。

    而且白子慕上次来,明显的不太喜欢他们一家子,如此,他就更不好开口了。

    衣裳都是好的,也没怎么挑,文娘两人每人直接拿了七套,正巧的分完,两包点心也是每家一包。

    桂娘还没走,糖哥儿就迫不及待,说想试一下,文娘疼他,当下就给他换上了。

    试的那衣裳是件冬衣,很厚实,里头应该是塞了好棉花,一点都不重,糖哥儿穿上还有点长,也有些许宽,但也能穿。

    糖哥儿小心翼翼的这里摸摸,哪里摸摸,一副爱不释手的样子,看得出来他喜欢得紧。

    衣领处有一团兔毛,白绒绒的,显得糖哥儿被寒风吹得通小脸蛋儿都白了许多,两只圆圆黑黑的大眼睛,整个人瞧着可爱又呆萌。

    文娘仔细给他整好,问:“暖不暖和?”

    “暖和。”糖哥儿声音奶呼呼的:“还很舒服呢,娘,过年我也想去外公家,我也想谢谢三舅舅和三舅夫。”

    瞥见一旁桌上放着的油纸包,他又道:“还有七舅舅,八舅舅和九舅舅,糖哥儿都想他们了。”

    上次回来几个孩子晚上睡觉时总说想舅舅,文娘觉得孩子小,忘性大,过个几天应该就好了,可谁晓得过去大半个月了,糖哥儿和大黄还时常的念叨蒋小二他们几个。

    蒋大石、竹哥儿也是他们的舅舅,但蒋大石他们年纪大糖哥儿他们太多,又不时常见,难免的有些生分。

    上次白子慕办喜事时,他们跟着大人忙,没能同糖哥儿几人玩,糖哥儿和大头四个和蒋小二他们玩了一下午,感情好得很,回来他们都不怎么想蒋大石这些亲舅舅,念叨最多的,反而是二房的几个堂舅舅。

    偶尔糖哥儿玩着玩着,就突然问文娘,什么时候可以去外公家,他都想小舅舅们了。

    文娘便说过了年就去,后头糖哥儿隔三差五就问她,什么时候才到年,他捏了三个小汤圆,圆圆的,想送给小舅舅。

    这会儿见他这么说,文娘欣然应允:“好,初二娘就带你回去。”

    糖哥儿很高兴,用力点头:“嗯”

    豆哥儿也看得眼热,让桂娘给他换。

    两个小娃儿穿了新衣裳美得厉害,站床上转着圈圈,一直笑,一副开心得不得了的样子,好像得了什么心爱至及的东西,又蹦又跳。

    上次从娘家回来,蒋小一给两个姐姐送了好些布,文娘和桂娘载了给孩子做衣裳,只一身,几个孩子就乐了好几天,如今一下得了这么多,那高兴劲儿就更不用说了。

    一身别人不要的旧衣裳,但却能让穷苦人家的孩子欢喜上许久。

    他们有的东西很少,因此即使只是得到一点儿,却已经足够让他们感到高兴和满足了。

    大黄和大头没有,但两人也替弟弟高兴,新衣裳暖和了,弟弟就不用挨冻了,他们虽没有衣裳,但有甜甜的点心。

    文娘见着里头有两套衣裳比较大,浅绿色的,她拿在大黄和大头身上比划了一下:“刚好合适,这两套你们穿。”

    大黄和大头更高兴了。

    邵老夫郎也高兴,虽是送孙儿的,他没得啥,也就只能跟着吃几块点心,但孙子有的穿了,还这般多,怕是八/九年都不用再扯布料给他们做衣裳了。

    如此,家里也能省好几两银子,这叫他如何能不高兴。

    而且,上次白子慕让人传话来,说让文娘和桂娘冬日要是闲了,可以去山里挖些笋子。

    上次来,白子慕就发现了,七里屯这边竹林多,也靠近村子,冬日去挖,没什么太大的危险。

    酸笋一般都是拿苦笋,麻竹笋,毛竹笋,绿竹笋和冬笋来做的,像春笋和鞭笋这种只水管大的,虽说也可以拿来做酸,但小不好切,一般都是劈两半后直接腌制。

    鸭脚煲用的酸笋都是切成丝的才好,客栈里头存的酸笋并不多了,肥水不流外人田,白子慕就让人给大姐二姐捎了话,让她们闲了就去山里挖些笋来,做成酸,到时候他派人过去要。

    前儿一个多来月,桂娘和文娘带着自家汉子去山里挖,忙活了许久,腌了整整四大缸,这要是全卖出去,也能赚不少。

    平日酸笋这玩意儿少有人买,村里人肚子没什么油水,就不太爱吃这个,因为吃了肚子难受,也就镇上有些人家会买。

    以前卖的时候,就是三文钱一斤,蒋家那哥婿若是要,估摸着也是这个价,四大缸,怎么的都得有几百斤,全卖了,能有一两多银子。

    只废些功夫就能赚这么些……

    今儿蒋家那哥婿有赚钱的活儿,能念着文娘和桂娘,以后定是也能。

    所以邵老夫郎高兴,他以前就满意桂娘,虽说平日相处久了,难免的有矛盾,可自己儿子性子跟个姑娘似的,娶个悍一点的,旁人才不敢随意欺负他们家,桂娘性子急,但不软,如今因着白子慕,邵老夫郎越发的满意这个儿媳了。

    这事儿传得快,都不过半个时辰村里人就晓得这文娘和桂娘他们那个堂弟又托人给她们送东西来了。

    那人还骑着马儿来。

    送了啥?

    大家都知道,豆哥儿被桂娘抱去黄家的时候,就一身灰色的小破衣裳,手肘上面还打了两补丁。

    可再从黄家出来,豆哥儿便是一身鹅黄色的长衫,哎呦,那衣裳好看得哟,豆哥儿穿身上,那就跟猴子穿了衣裳似的。

    豆哥儿要是白一些,再胖一些,那真的就像镇上的富贵人家的小少爷了。

    那衣裳瞧着不光好看,还很厚实,想来肯定是暖和。

    这豆哥儿他们那三舅舅,可真真是疼他们,有点好都念着他们。

    有个出息的亲戚,到底是好,前几个月刚送布送蛋还有肉,如今不晓得去哪要的衣裳,也给她们送来了。

    要是换他们,可万万舍不得送人的,搁家里头,即使孩子穿不了,那也可以留孙子穿啊!总归是舍不得就这么送出去,毕竟那料子实在是好。

    第159章 第 159 章

    白子慕和蒋小一去搂了三筐松叶回来, 蒋小一肚子没显,但到底是怀着身子,白子慕装了三背篓松叶, 愣是没给蒋小一背一个,平日要是自己不在,蒋小一得自个上, 那也就罢, 可他在,他万万是不可能再让蒋小一背的。

    这会后头背着一个, 肩膀上搁着一扁担,扁担两头各挂着一个背篓, 里头松叶装得满满当当。

    一路回来是脸不红,气不喘, 还有心思去逗蒋小一。

    蒋小一笑得厉害, 整个人都要挂在白子慕身上, 搭着他的肩,说他胡说八道。

    蒋父原是要去村里同人买点笋, 看见他们两回来, 一个一身背篓,一个就扛着一耙子,还脸红扑扑,笑得见牙不见眼。

    他虽是疼蒋小一,可白子慕也是他半个儿子,见着这么一幕, 他没忍住, 晚上亲自上手,给白子慕炒了满满一桌子菜。

    笋丝炒肉、笋片炒肉、笋丁炒肉、笋尖单炒四代同堂。

    白子慕:“……”

    大概是怕笋子不够吃, 炒了四盘也就算,每盘里头还是笋多肉少。

    白子慕做熊猫的时候爱吃笋,做人的时候也爱,但整整四大盘,未免也太多了些。

    这会儿……

    父爱如山,这话真是一点都不假。

    “多吃些。”蒋父慈爱的说:“你进门后一直都是你在炒菜,都大半年了,你也没能尝尝我的手艺,今儿可得多吃一点。”

    蒋父手艺其实也没多好,四个菜,三个都是咸的,白子慕:“谢谢父亲。”

    蒋父笑得一脸和蔼。

    蒋小一默默的扒饭没有说话,这顿饭没有肉,他干起来都不香了。

    不过晚上可以再叫夫君弄些肉给他吃。

    饭后依旧是还要忙,松叶要铺开来晒,猪粪也得铲。

    这猪大了,一泡尿整个猪圈便都能湿了。

    白子慕铲完猪圈又得跑鸭圈里头铲。

    猪粪猪尿倒没那么臭,但鸭粪真的是熏人。

    白子慕被熏得隔夜饭差点从嘴巴里出来,铲了两下,不由想三个孩子了。

    要是他们在,哪里用得着他这个老大亲自动手啊!

    蒋小一喂完鸡崽子,又蹲旁边挨个儿看,大房那边晓得他们买了四十只鸡崽子,昨儿还过来看了一下。

    二伯娘说鸡笼子小,里头垫了茅草,外头又盖了旧衣裳,鸡崽子挤一起倒是不怕冷着,但也不能大意,得仔细看着些,要是哪只鸡崽子不吃东西了,还爱呆呆站着不动,八成是受寒了,这种得拿出来单独养着,不然留鸡笼里头,旁的鸡崽子就要被传染了。

    村里人没点技术,不敢养太多鸡,怕的就是碰上这种情况。

    先头村长家的老大想养鸡卖,同人买了一批鸡苗回来,后头养了两个多来月,长到一斤多快两斤后,不知咋的,竟全都病倒了,死了一大批。

    鸡苗买的时候要去银子,后头又养了那么久,米糠啥的也去了,鸡儿死了,村长家赔了好些银子。

    老一辈的都知道这种事儿,没点能耐,大家都不会养太多,不然一闹瘟,只能眼睁睁看着,然后亏得倾家荡产。

    蒋小一不敢大意,每次喂了都要挨个看,要是见哪只站着不动,他还要伸手戳一戳。

    不过到底是精细养着,过了这么些天,鸡崽子依旧是只只好。

    两人在后院忙完,蒋父熬完牛油,又洗了锅热了满满一锅水。

    蒋小一洗完了就钻屋里去,白子慕铲完鸭粪后嫌臭,先他一步洗,这会儿早把被窝暖和好了。

    “你快进来。”

    蒋小一猴一样动作飞快的蹿了进去,躺好后不由叹道:“还是被窝里暖和。”

    白子慕看他美得很,不由捏了捏他的脸,而后轻轻揉搓起来,蒋小一双眼里蒙上了点水雾,猫儿似的蹭了蹭了他。

    到底是个年轻人,又七/八天都没深入交流过了,容易干柴烈火,白子慕有点意动,微微俯下/身,嗓音略沉的问他:“有没有想我?”

    蒋小一口不对心:“不想。”

    白子慕嗯了一声,撑起身,微眯着眼睛看他:“真的还是假的?”

    蒋小一一脸真诚:“真真的。”

    白子慕笑了一下,靠到他耳边,说:“那我给你唱歌听好不好?”

    蒋小一环着他的腰轻轻点头。

    “…… pusher,pusher,pusher ey……”

    低沉且浑厚的气音充斥在耳边,氛围感瞬间被拉满,让人瞬间感觉刺激炸了。

    蒋小一一句都听不懂,感觉像是在听鸟叫,这歌很奇怪,叽里呱啦的,听到后头,只记得‘哎……’这个暧昧的像是能蛊惑人的音,一直刺激着他的感官。

    白子慕气音格外的好听,刚那几句低音炮诱惑力十足,蒋小一只听着声,就心脏、头皮皆在发麻,感觉浑身的骨头都酥了,整个人都有些沦陷。

    这音色实在是太撩人了。

    白子慕伸手轻轻‘碰’了他一下,蒋小一身子穆然一抖,呼吸变重了一瞬,:“夫君,你……你摸它干什么呀?”

    白子慕低低笑了两声,嘴角挂着一丝戏谑说:“不是说不想我吗?那这是怎么回事儿?是冻到了吗?”

    蒋小一锤他一拳,撇了一眼他的胸膛,抖着睫毛,视线从他脸上移开,盯着他说话时微微颤动的喉结,红着耳尖说:“夫君,我想亲你一下。”

    他压根就不是白子慕这种骚男人的对手。

    气氛变得浓烈,周遭气温也似乎骤然炽热了起来,那种旖旎暧昧几乎要凝聚出实体。

    白子慕在他鼻尖上吻了一下,嗓音略沉说:

    “那来吧!”

    话刚落,他又顿了一下,想起姜大夫的交代:

    “还是算了吧!上次我去问过姜大夫,他说前三月不宜同房,还是算了,不然孩子被捅坏了可怎么是好。”

    “啊?”蒋小一懵了,他又想了想,肚子里这两个娃,夫君说都能看得见脚了,他第一次肚子疼的时候是在两个月前,那应该是没满三个月。

    但听王哥儿说,他怀的时候前一个月没和他当家的同床,可满月后,他和当家的就……

    村里妇人、夫郎大多都是这样,有的从怀上到产下来,还见天的干活儿呢!也没分房睡,不也半点事儿都没有。

    他们好几天都没亲热了,夫君肯定也想要了,不能憋着夫君,不然他该发骚了。

    再说了,这两个月,他们隔三差五的也会闹一通,孩子不也没事儿。

    “夫君,不用怕,孩子和我都结实着呢!”

    他白皙滑嫩的身躯确实有些勾引人,这会儿躲在被子底下,因为捂得严实,显得脸蛋都小了一圈,瞧着眼睛又大又亮,长长的睫毛还不停颤动着。

    白子慕瞧得浴火焚身,浑身血液似乎都要沸腾了,仿佛要冲破躯壳一般,他哑着嗓子:“那我轻轻的,你不舒服了就喊我。”

    蒋小一缩进被子里,只露着个毛茸茸的脑袋:“嗯!”

    ……

    闹了一通,两人都美了。

    蒋小一浑身上下炽热又滚烫,上头都是汗水,白子慕给他擦干净了,他才拍拍肚子,说饿了。

    白子慕早晓得这顿饭跑不了,洗澡时就给他炖着排骨了。

    蒋小一美滋滋的炫了一顿,满足了,脸上泛着两团红晕,在屋里逛了两圈,就搂着白子慕睡。

    不晓得为啥,夜间迷迷糊糊间,他又做起了梦,梦里一个胖娃娃正趴着院门,鬼鬼祟祟的朝他家张望,做贼一样的探头探脑。

    那胖娃娃穿着红色的小肚兜,眼睛黑黝黝的,又大又圆,显得灵气十足,模样长得十分漂亮,见他从堂屋里出来,就哭着跑过来牵他的手,说爹爹,你快去看弟弟,弟弟完蛋了。

    他原想说他不是爹爹,不能乱喊,可听到后头,不晓得为何,他不由的急起来,心跳得跟兔子似的,既紧张又焦虑,下意识说:“你弟弟咋了?”

    那胖娃娃哭得说不出话,只一个劲儿的把他外头拉,然后又往山上去,远远的,蒋小一又见到了那枝繁叶茂的大桃树。

    到了桃树下,蒋小一才发现那里还坐着个小奶娃。

    那小奶娃头上顶着一堆桃花,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见了他才喊了一声:

    “爹爹。”

    蒋小一见了这两娃子就觉得亲近,又下意识哄他,叫他别哭了,出什么事儿了?怎么哭成这样。

    那小奶娃似乎不爱说话,他又问了一遍,那小奶娃才说他被父亲顶坏了,脑袋上凹了一个洞。

    蒋小一没听懂:“啊?”

    那小奶娃把头上的桃花拿开,然后指着脑袋给他看。

    那脑瓜子上头确实凹了一个鸡蛋大的洞。

    蒋小一惊呼起来,都忘了小奶娃先头说的话,气急败坏的问道:“怎么回事儿啊?谁弄的?”

    这也太丧尽天良了!

    本来圆乎乎的一个相当标准的小脑袋,竟然凹了这么一个洞,哪个天杀的啊!竟对着个娃儿下手。

    小奶娃又沉默了,安安静静的掉着金豆子,他又问了两次,小奶娃才吸着鼻子,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说:“是爹爹你叫父亲拿木棍捅的。”

    蒋小一一头雾水:“啊?”

    他什么时候这么丧尽天良了?

    他有做过这种事儿吗?应该不能啊!他良心那么大一个。

    “你是不是记错了?”他又问。

    “没有没有。”先头拉他的那个小奶娃说:“就是父亲捅的,我躲得快快的,父亲就没有捅到我,可弟弟不爱动,没来得及躲,后头想躲,可父亲又快快,弟弟来不及,就被捅到脑袋了。”

    蒋小一又去看那个凹陷的小洞,还没来得及再开口,两个小奶娃便又爬到树上,他想起身去拉他们,却是突然抓了空。

    蒋小一腿一挣,床都响了好大一声,他蓦然清醒了过来,不知不觉,竟是出了一身冷汗,身上黏黏糊糊的。

    白子慕也跟着醒了,见他白着一张脸:“怎么了?”

    “夫君……”蒋小一觉得只是一个梦,没必要‘大惊小怪’,可却又突然想起之前做的那个梦,那会儿那两个桃子钻到他肚子里去,后头他就真的怀了两个。

    而且今晚又梦到了那棵桃树。

    这没准是真的。

    “夫君,你把孩子捅坏了,这可如何是好啊!”他一脸愁苦,白子慕一脸懵逼。

    “我怎么把他捅坏了。”

    “孩子脑瓜上有个坑。”蒋小一同他说起梦境来,白子慕听得整个人都无语了。

    他也没那么牛吧!

    真捅到了孩子,还把孩子的脑袋捅了一个洞他不可能不知道啊!

    先头要打仗的时候他说了那话,蒋小一一定是听着了,然后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没准他那孩子那脑瓜是豆腐做的也不一定。

    第160章 第 160 章

    蒋小一觉得都怨自己, 他就不该贪图享乐,要不然孩子也不会这样,他想了想, 说:“夫君,我们最近还是不要做了。”

    白子慕点点头:“都听你的。”

    蒋小一换了衣裳,便又睡过去了, 万事不萦绕于心, 一副没心没肺没大肠的样子。

    白子慕摸了摸他软乎乎的肚子,没有半点旖旎暧昧的心思。

    为了夫郎孩子, 素他个一年半载的,有什么要紧。

    不然真干了, 孩子真被顶着,头顶真的凹个洞, 多少是有些影响颜值。虽然也不打紧, 以后头发长了, 扎个小揪揪,也可以掩盖住, 但要是捅到脸上……

    孩子不好看, 以后就难嫁人,嫁不出,那烦得还不得是他?

    哎!

    忙忙碌碌,日子过的到底是快。

    早上起来,蒋父说要同着蒋小一去摊,昨儿三个孩子住赵家没回来, 蒋小一自个出摊怕是看顾不过来。

    而且今儿除夕, 明儿就是节了,今儿出最后一天摊, 也顺道的买点年货回来。

    今儿算是今年最后一次集日了,要是再不买,过年了镇上开门做生意的少,到时候再去采买肯定要麻烦些。

    这几天村里人卖了好些猪,也有好几家自个杀,村里该买的都买了,后头怕是没人再杀了。

    路上蒋父同着蒋小一商量该买些啥:“

    鸭子只剩四只,定是不够吃,不过鸭子不好弄,咱买些/鸡/吧!前儿听说唐家的今儿杀猪,也不知道真假,我问了你钱阿叔,他说唐家的是想整头卖给十里屯那边的屠夫,昨天忙,我也没能去唐家问问,不过我同你钱阿叔说了,要是今儿唐家真的杀,就让他帮咱买点五花还有猪蹄。”

    蒋小一想了想,家里前儿在叔奶奶家买的四只猪脚已经吃完了,如今还有头和十二斤排骨没有吃。

    这些东西听着好像很多,可是肉少,年节时得喊大房过来一起吃饭,人多,就这么些肯定是不够的。

    “那买五只鸡,再买三十斤肉,行吗?要是唐家的不杀,那咱也有肉,要是唐家的杀猪,钱阿叔又帮我们买了森*晚*整*理就买了,吃不完,我们就做点腊肉。”

    反正不会浪费。

    蒋父没应,朝白子慕看去:“白小子,你觉行不?”

    白子慕挑着担子,盘算一番,春节当天到初八一共九天,这么多应该是够了。

    但鱼得买,还有点面粉,明儿晚上要做汤圆吃。

    小山村这边春节当天多是做汤圆吃,少个别的才会做饺子。

    即是要做汤圆,那红糖也得买。

    蒋家听他说了会儿,也道:“你这么说我倒记起来了,明儿做了汤圆得祭祖,咱家里的香烛啥的都没了,等会儿得买些,还有油灯。”

    “那大姐二姐回来,咱得送回礼,饴糖鸡蛋这些,是不是也得买?”蒋小一问。

    这个白子慕不懂,他没在村里住过,以前过年都是在玄孙家里过,就晓得吃年夜饭的时候,他那玄孙都会让人做条鱼。

    桂娘、文娘是侄女,但真说起来,那也是闺女,闺女回门,断然是不能让人空着手回去的。

    蒋父一拍脑袋:

    “是了是了,你不说我都要忘了,以前家里穷,她们两回来,咱也没能送什么给她们两带回去,今年合该是要送些,也不晓得她们带不带孩子回来,要是带的话,我咱们还得买点红纸回来,叠几个红包包,还得买两对联,家里今年刚办了喜事,这玩意儿得贴。”

    大家商量着,不知不觉便到了镇上。

    蒋小二和蒋小三没有去福来客栈,而且跟着赵家去给赵云峰扫墓去了。

    赵家祖坟就在镇外的石花坡上,一大早赵云澜跟着两老,带着三个小家伙和两个丫鬟、两个小厮就去了。

    祭品就带了两篮子,也没坐马车,毕竟离得不算太远。

    原是打算留初三再去,毕竟先头赵主君身子不好。

    昨儿中午午睡起来,大概是吃了顿好的,他精神很好,一起床就急着出去,想找蒋小一说会儿话,后头晓得他回去了,赵主君还有些失落。

    他家先头不富裕,是穷苦过来的,他和赵富民、赵云澜不咋的能聊一块,他爱聊的都是屋里和地里的事儿。

    蒋小一村里出生,赵主君就爱听他说些家里事。

    没聊够呢人就走了,赵主君实在觉得可惜,赵云澜和赵富民在书房里头商讨生意上的事儿,没在正厅里,赵主君无事可做,就在院子里看三个孩子抽陀螺玩。

    这玩意儿是白子慕给他们削的,坚木制作,陀螺碗一样大,鞭子一卷再一甩出去,那陀螺就能在地上转得飞快。

    陀螺转得呼呼响,要停下来的时候,三个小家伙又拿绳子抽一下,那陀螺又快速的转动起来。

    他们玩得很开心,嫌屋里小,还跑院子里来,这陀螺也没什么好玩的,但他们就是又蹦又跳的,一副精力过剩的样子。

    赵主君在一旁看了片刻,蒋小二就去牵他,叫他一起玩。

    赵云澜出来的时候见着他们四个在院子里闹,又见着今儿风大,担心赵主君受寒,就想让厨娘给他熬点姜汤喝。

    以前要是吹了风,不过半个时辰立马的嗓子就痒,但等姜汤被端上来时,赵主君仔细感受片刻,觉得身子并没有任何的不适。

    而且这两天,他都没怎么咳了,身子也轻快了很多,不像得以前,身子总是重得要命,精神也不好,让他一度觉得自己可能是要凉了。

    但现在……

    整个人舒坦得不得了。

    沈鸟鸟说那是因为他吃辣条了,吃了辣条身子就舒坦。

    赵云澜几人半信半疑。

    那辣条沈鸟鸟带回来那天,赵云澜是见过的,虽说很香,看着好像也很好吃的样子,但这只是吃食,又不是药,他没当真,可却听见赵主君一脸严肃说:

    “上次姜大夫来,给我开了两天药,说让我慢慢养,是药三分毒,吃完了他也没再给我开,他开那药先头我就吃过,就是治伤寒的,我吃完了还是咳,但吃了鸟鸟带回来的辣条,我……”

    他仔细想了想,才道:“那天晚上吃完了我就感觉整个人很舒坦,胸口都不闷了,夜里好像也没咋的咳,是不是啊?”他看向赵富民。

    赵富民点点头。

    那天夜里赵主君确实是没怎么咳,甚至这两天也没咳了。

    他以为是孩子回来了他高兴,现在又听赵主君这么说,他拧眉道:“那辣条真能治病啊?”

    蒋小二认真说:“我哥夫有一种药药,很厉害,上次我小弟挨割到手了,这么大一个口子。”他比划了一下,还叫蒋小三举起手来给赵云澜他们看:

    “那次小弟流血多多,但是哥夫一拿药放,小弟的伤口立马就不流血了。”

    “对头。”蒋小三打补充:“本来痛得小三都流马尿了,可是哥夫一给我敷,就立马不痛了,晚上父亲问哥夫给我敷的什么药,哥夫说,他买的这个药叫了不得药,它能治窜稀,还能治头疼,肾虚了就吃它,肚子饿了也能吃它,不孕不育也能吃它,反正很了不得呢。”

    沈鸟鸟:“对头。”

    三个小家伙把辣条吹成了神丹妙药,赵云澜几人笑了笑,有些想不通,却也没再深究,可能这辣条里头渗了啥药也说不定。

    既然身体好了,赵主君就想着尽早的来看看赵云峰。

    蒋小二走得慢,是赵云澜抱着他去的,到了地儿,大家是一顿忙,因为用着砖块把墓围起来了,因此赵云峰的坟头上也没长什么草,就是一些砖缝里头长了点杂草罢了。

    赵云澜没让人动手,自个同着沈鸟鸟他们拔干净了,才找了点枯叶树枝生了堆火,又燃了香,最后插在赵云峰的墓碑前。

    三人看着赵云峰墓碑上的刻字心头都不是滋味。

    到底是年纪轻轻的,没享过什么福就走了,要是以前赵家人都不至于这么难受。

    可如今晓得赵云峰的死里头有沈正阳的手笔——这人也算是间接的要了赵云峰的命,他们晓得了,合该是替他报仇。

    可到底没能耐,势不如人。

    先头赵富民和赵云澜也曾拖关系问了人,可得到的说法同所想的一样。

    依旧是旧案难翻。

    而且,还有一点,那就是读书人最重名声。

    傅家主母和沈家老夫人乃是一母同胞的姐妹,这关系算得上亲厚。

    要是沈正阳真的摊上人命,那么傅家那小子名声也定是受损。

    人如今是秀才,未来要走仕途,定是不可能让沈正阳出事的。

    而且知州大人也绝不可能让自个女婿名声扫地,毕竟他们现在算得上是一家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傅家表弟出事儿了,那知洲不管是面子上还是旁的事儿都定是会受影响。

    金银伴随着权利,权利到了一定地步,又会催生贪念,人向来是不知满足的。

    可这话对这士农工商的地方来说,金钱伴随着的,也不一定是权利。

    赵家相识的,也皆是商人,他们拿什么去同知州抗衡?

    没有十足的把握,万万不能把事儿捅出去,不然若是不慎引起上头的注意……

    这年头,人命如草贱,又官官相护,他们这些没权没势的人,想铲除掉,随便找个名头就行。

    那人劝了一番,赵富民和赵云澜暂时也没了旁的法子,便不敢妄动。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实为莽夫所为。

    没有法子,他们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沈正阳逍遥法外,如此,今儿站在这里,他们既觉对不住赵云峰,又觉自己无用,不能为他讨个说法。

    三人难受,但有人比他们更难受。

    蒋小二几个插完香,就噗通跪在赵云峰墓碑前嚎啕大哭。

    他们给螺办过丧,对这种事儿,已经熟得不再熟了。

    “舅舅啊!你死得好惨啊!鸟鸟来看你了,你想不想鸟鸟啊?”

    “舅舅,你在那边好好的……哎呀哎呀,小三鼻涕又流下来了。”蒋小三从口袋里掏了一帕子出来:“舅舅,你等小三抹一下鼻涕,等下小三再找你聊天哈!”

    “小弟你快点,舅舅,小二给你倒酒,你在那边要是少了什么,你就告诉小二,等小二长大了,成大猛男了,能自己赚银子了,小二就给你买,现在你缺什么,你就去找赵叔要,不要找小二,小二没有银子,赵叔有多多,”

    赵云澜:“……”

    我谢谢你。

    蒋小三擦完鼻涕又跪地上哭起来,三人哭得很凄惨,一边哭,嘴巴也不闲着,还一边喊,说啥的都有。

    赵富民和赵主君面面相觑片刻,瞬间难受不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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