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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41章 安钧 君臣相得、帝后情深,大盛之幸啊

    婚礼日子一天天接近,姬安的生活却也没变。

    除了在系统里买花和喜糖,其余的就万事不用他操心。

    姬安拥有系统这么久,绝大多数能量都花在国事上。花在自己身上的也就是在自由市场买的些许东西,还多是消耗在运费上。

    这次婚礼是人生一辈子的大喜事,还是唯一的一次,姬安也就对自己大方了一回,狠狠奢侈一把。除了上官钧指定的桃花、芍药,还有奶糖、牛轧糖、各种水果糖、果干蜜饯、饼干,林林种种买了大一堆。

    不过,为了保持食物新鲜,要等到最后几日再让宫女内侍们装进小荷包里,花朵更是前一晚再连夜装进气球中充气。

    三月廿五休沐日,姬安起床后吃过饭,召来郑永和朱顺。先问问郑永喜糖装得怎么样,能不能赶得及——喜糖是他订时到今天一大早才拿出来,现在后宫正忙活着。

    郑永笑盈盈地回话:“陛下放心,奴和义父、还有李太嫔都算过了,能赶得及。”

    接着又准备充分地拿出几个大小不一的荷包:“这最大的,给李太嫔和三品以上官员;这种是给众太嫔和其余官员;这种是给宫中宫女、内侍和大司马府家仆、还有禁军;最小这种是给百姓们。”

    姬安拿起来一个个看过。给三品大员的荷包自是最漂亮,除了绣喜字,还有些花草点缀。其他的就简单了,只是用吉祥纹的布料所制,再缝上红纸剪成的喜字。但哪怕最小的,也有成年男子的拳头大小。

    不过这回姬安大方,官员、宫女、内侍、大司马家仆、禁军,都是每人一份喜糖,京中百姓和皇庄、大司马庄子上的百姓是每户一份。这么多荷包,光是做简单式样的,上官钧也要提前一年多往外派活。

    除了固定份额,婚礼当晚京城、后宫和中央军军营都会搞游园,各类活动的奖品也是散装喜糖。这么大的用量,就是把全京城的糕点铺子都征用了,也难供得上。但姬安在系统里采购就不用担心,还能多些品种。

    姬安点点最大那个荷包:“这个不会是按着数量做的吧。”

    上官钧回他:“每样都多做了好些,留给四郎赏人用。”

    姬安不禁一笑:“二郎果然了解我。”

    就对郑永道:“回头我给你份名单,名单里都按最大份的给。还有在奏疏房里待过的,和《旬报》编辑部的,都给官员那种的双份。”

    郑永应了是,心下更是高兴——他都能猜到那份名单里有谁,姬安的心腹臣子和内侍,他自己应当也在其中。

    姬安仔细叮嘱:“在外地的那些先装,今日就发出去。”

    郑永:“陛下放心,半个月内必定都能送到。那些喜糖都是干货,便是放上一个月应当也不会坏。”

    姬安再叫过朱顺:“装喜糖的内侍宫女,每日三百文;初一那晚充气球的人,五百文。下月后宫所有人都拿双份月银。”

    朱顺笑着应下,又说:“奴便知道陛下必会给这几日做活的人加钱,先时已经说过一回。不过大家夥都说,加不加钱不打紧,更想多出宫一日。”

    姬安心里高兴,一口应下来:“钱还是要加的,下月起也增加一日出宫日。”

    再去问郑永:“没问题吧?”

    郑永忙道:“陛下放心,如今后宫井然有序,出入宫检查都做熟了,多一日不妨事。”

    落实完喜糖,姬安写下名单,就和上官钧出了宫。

    *

    天子婚礼日渐接近,京中也洋溢着喜气。两人骑着马在街道上慢行,时不时都能听到几耳朵百姓们在议论婚事。

    “你们听说启阳府的新告示了吗?”

    “知道知道,四月初二那日上午,会挨家挨户派喜糖!我家孩子们数着日子在盼呢!”

    “不过,京中那么多户,宫里做得过来?”

    “我在启阳府有熟人,打听了下,听说是圣上专门为婚礼拿出来的!”

    “哟?就和那些良种一样?”

    “可不是!说不定还会有没见过的新鲜东西!”

    姬安听见了,凑近上官钧小声问:“有新鲜东西吗?”

    上官钧一边注意着他的安全,一边回想先前见过的喜糖种类:“那些糖和饼干,我都没见过,果干和蜜饯的味道也不太一样。”

    姬安很高兴:“太好了,那百姓们肯定都能吃得开心。”

    上官钧却说:“四郎先前不是让做点心的厨子研究新东西,我还当要用上。”

    姬安笑道:“小厨房的厨子才能做多少。”

    上官钧:“只给四郎的亲信,该是还够。”

    姬安对他眨眨眼:“不给旁人,那是我们自己吃的。”

    上官钧挑眉:“这么说,做出来了?是什么。”

    姬安卖关子:“初二那日你就知道。”

    两人一路聊着天,直到转进图书馆所在的巷子,外头街上的喧哗声才渐小。

    上官钧昨晚告诉姬安,他给图书馆加了名字,重题了匾。姬安问他题的什么,上官钧卖关子,今天姬安就专程来看图书馆牌匾。

    当年筹建图书馆时,姬安曾说谁若是捐一座宅子,就用谁的名字给图书馆命名。

    京里这间大盛首座图书馆,是上官钧捐的宅子,但姬安让他题匾时,上官钧却没有加名。因此这些年京里就直接叫“图书馆”,在京外则一直叫“京城图书馆”或是“启阳图书馆”。

    姬安很好奇:“都这么多年了,怎么突然想起来加名字?”

    上官钧:“四郎看到便知。”

    图书馆已经近在眼前,姬安催马快走几步。

    正是午饭时间,巷子里没有人,只回响着轻快的马蹄声。

    姬安直接在图书馆门前驻马,抬头去看。

    丰泰图书馆。

    五个大字气势磅礴,又气韵潇洒。

    上官钧策马跟过来,问:“四郎觉得如何。”

    姬安:“你的字自不用说。可这名字有什么好卖关子的?我还是不明白你为什么突然加名啊。”

    虽说敢以“丰泰”这个年号为名的,也只有上官钧了,但上官钧若是想起这个名,当年就可以直接起,实在没必要拖到现在。

    上官钧一笑,翻身下马,示意羽林卫都留在门外等候,再走到姬安马边伸出手。

    姬安握着他的手下马,又被他牵着走进图书馆大门。

    两人绕过刻有馆内规则的石屏风,就见到前院左边的小亭,亭里立着碑。

    姬安上次来时,碑上刻的还是一句话,意思是图书馆为上官钧捐赠。

    但现在,新立的碑上是两个大字,落款小字上显示此二字也是上官钧所题。

    安钧。

    比起外面的牌匾,这两个字在大气之中又透着一股温润。

    姬安微微睁大眼,愣愣地盯着看了好一会儿,才转头去看上官钧。

    上官钧眼中一片柔光:“当年我就很想把这个名题到匾上去。”

    姬安感觉耳根在发烫。

    上官钧续道:“但真可以题了,又一想——那岂不是人人都唤四郎的名。就临时改了主意,将字题在馆内。”

    说到这,再向姬安凑得更近些,耳语似地说:“就是没有避讳缺笔,还望陛下恕罪。”

    姬安感觉眼角也开始有点热,低声嘀咕:“你用‘安’字什么时候缺笔过了……”

    上官钧轻笑:“是臣仗着陛下宠爱,有恃无恐。”

    姬安再想说什么,忽听身后有动静传来,连忙挪下脚步,和上官钧保持正常距离。

    后方议论的声音并不大,不过在安静的图书馆能听得清楚。

    “我才发现换牌匾了。和上一块相比,大司马的字又增了一分神韵。”

    “那个‘泰’字写得尤其好,一眼看去就有‘山河永固、国泰民安’之感。”

    “都好,‘丰’字俊逸,‘泰’字沉稳。”

    那三人一边说一边转过石屏风,脚步声停在姬安和上官钧身后。

    姬安没转身,想听听他们怎么评价碑上的字。

    但,那三人静了片刻,却是都低声笑笑,直接进了馆内。

    “怎么离四月初二还有那么多日呢。”

    “好想早点吃到圣上和大司马的喜糖。”

    “君臣相得、帝后情深,大盛之幸啊。”

    姬安就感觉耳根的热度开始向脸上蔓延。

    等那三人走远,姬安一把捉住上官钧手腕,赶紧拉着他出门去。

    *

    既然出了宫,姬安没急着回去,继续在京里走走逛逛,习惯性看看物价。

    和他刚登基那年相比,现在米价和面价都有所下降,但降得不算多,油价降得多一些,棉花、棉布则已经成了京中百姓能消费得起的日常用品。

    自从公开肥皂方子之后,京里出现了不少肥皂铺。现在一块肥皂的价格普遍在一百到二百文之间,只有姬安的铺子卖三百五十文。

    香皂也多了三四间铺子在卖,但别家只能走中端市场,高端的完全竞争不过姬安的香皂铺。姬安的香皂没降多少价,现在基础香型增加到六种,一块卖八贯,多种药用功能皂则在二十到五十贯之间。

    姬安的铺子已经做成了老字号。一则的确是货比别家更好,二则京中都知道这是天子的买卖。因此不缺钱的人家还是会来这里买,连带着肥皂都能有稳定销量。

    不过要说到姬安公开得最多的方子,还是各种食谱。从蛋糕、油条这些小食,到各种菜系的名菜,京中从路边摊子到食肆酒楼,家家都在将那些食谱发扬光大。

    姬安闻到香味,看看天色,对上官钧说:“我们去百味食肆吧,我想它家的麻婆豆腐了。”

    上官钧:“去可以,但只可点一盘。四郎若是贪多,又要闹肚子。”

    姬安笑着应下。

    同一份菜谱,各家做出的味道都有不同,也会各自改良、各有特色。姬安就尤其喜欢百味食肆的麻婆豆腐,连宫里御厨做的都觉得差点意思。

    一行人来到百味食肆,掌柜见到,立刻笑着迎上来招呼:“二公子、四公子!难怪今日一早小的就听见喜鹊叫呢,原是二位会来光顾小店。”

    姬安也笑着向他点头:“老样子,二楼两桌雅座。”

    百味食肆是间中档消费的店,没有设包间。

    却不想,掌柜就露出愁色,讨好道:“真不巧,二楼满座了。二位在一楼靠里坐?挨边一样清静。”

    上官钧目光在一楼大堂扫过,眉头就蹙起——清静是不可能清静的。

    但姬安想吃,他还是挑了地方,吩咐道:“就最里那两桌,取两扇屏风来隔一隔。”

    掌柜眉开眼笑地应着,唤过小二赶紧去取屏风,再带着一行人往里走。

    姬安和他寒暄:“今日生意这么好,才这时候雅座就满了。”

    掌柜:“圣上和大司马的婚礼快到了,临近的几个县都有不少人来京里等着沾喜气。小的听说客栈的生意也好得不得了,再往下几日还会越来越热闹呢。”

    姬安一愣,又有些好笑——没想到他和上官钧办次婚礼,还能拉动京中的旅游经济。

    一行人走到一楼最里侧。小二们抬来两扇屏风,一扇隔出两张桌,另一扇再把姬安和上官钧坐的那桌挡一挡。

    只不过,这里的屏风自然没多厚实,更挡不住声音。但姬安不在意,上官钧也就忍上一忍。

    菜很快上齐,姬安舀起一勺麻婆豆腐吹吹,送进嘴里,顿时幸福地眯起眼。但,刚吃过两口,又立刻端水:“好辣!”

    上官钧看得失笑:“要是家里厨子按着这个量放辣椒,说不定也能有这味道。”

    姬安却摇头:“还是不一样,这里用的酱肯定是自制的。”

    两人正说着话,忽听隔着屏风的一桌也坐了人。

    没一会儿,那桌人就聊起天,聊的自然正是京里的热议话题——圣上和大司马的婚礼。

    姬安边吃边听,小声和上官钧说:“飞廉军这节奏带得真不错,今日居然都没听见说不好的。”

    上官钧给他夹菜:“四郎为百姓做了这么多事,百姓都会记在心里。再说,天子和谁过日子,本来也跟百姓没关系,能吃上没见过的喜糖才更紧要。”

    姬安听得不禁低低地笑。

    却在这时,突然有道不和谐的声音冒出来,听上去来自更远的位子。

    “你们这些人,就知道念着吃喜糖,为了一口吃,竟然罔顾伦常!男婚女嫁、阴阳调和才是正理,这世上岂有男子与男子成婚的道理!”

    外头一下就安静不少。

    姬安扬扬眉,有些好奇旁人会怎么回。瞧见上官钧面露不悦,连忙舀一勺豆腐到他碗里。

    刚才那人大概是感觉震住了众人,继续高谈阔论:“男子与男子又生不出孩子。天子当为万民表率,竟然做出这种有违天理之事,满朝官员竟然也没人劝谏!要是天底下的男子都和男子成婚,我们大盛岂不是要完了!”

    但,紧跟着就有人抢白道:“圣上又没有下诏要天下男子都与男子成婚,旁人想娶女子当然会娶女子。圣上还懒得管你是娶人还是娶猪呢,你倒想管起圣上来了?”

    一句话顿时引得哄堂大笑。

    “哎呦,你清高,你不为一口吃,那你别吃这酱肘子呀!这酱肘子的方子可是圣上登在《旬报》上的,连猪肉都是圣上推广改良煽猪术才变得好吃的!”

    “也别吃米面了,现下京里卖的米面全是圣上拿出来的良种。你啊,回乡下自己种那些旧种子去吧!”

    “你这还穿着棉布衣啊!怎么的,买不起绸缎你就穿细麻布呗,圣上拿出来的棉种怎么配让清高的你来用呢!”

    “你家住哪儿,一会儿我们跟你回家瞧瞧,你有没有用蜂窝煤,又有没有用肥皂!”

    “你要是哪日去了我们旬州,可千万记得别在外头说圣上不好,不然准会被一人一口唾沫喷死!”

    “我刚从云朔回来不久,在那边亲眼见过一个嘀咕圣上坏话的胡商被城中百姓打得不敢出门。你若是哪时要去云朔,可记得给嘴巴带上把门的!”

    “圣上乐意和谁成婚就和谁成婚,能管他的只有先帝和先太后。要不你去地下把那两位请上来,和圣上说道说道?”

    “说起来,圣上今年都二十七岁了。早先那么多年,大家都以为圣上没成婚,可也没耽误民间男子娶妻啊。就没见谁有钱还学着圣上不成家,倒是三妻四妾的更多咧!”

    食客们你一言我一语,把刚才那人挤兑得不行。

    姬安只听见那人夹杂在一片嘲讽声中的“你、你们……”,最后气得留下一句“这些怎么能混为一谈,和你们说不通”,就在众人的嗤笑里快步离去。

    上官钧自然也听清了,嘴角一勾,好心情地给姬安满上酒。

    两人一同举杯,轻轻相碰。

    第242章 天作 找了个能干的皇后

    三月廿九,天子领百官祭天。

    祭天是一项非常严肃的活动,除每年冬至外,只有极为重大之事才会办此祭祀。例如,新君登基、立储君、开疆拓土,至于封后能不能够得上祭天,这要看君王对皇后的宠爱,以及能不能压制群臣。

    只是,大盛前三位皇帝都是继位前就已成婚,登基的同时封后,倒是没有出现过要和群臣掰扯此事的前例。

    姬安还是第一个。

    而姬安的上一次非冬至日祭天,是在丰泰四年七月初六,为庆贺收复西北。

    这一回姬安的诏书上直接写明会祭天。群臣先是被天子和大司马已经成婚六年、还要补办婚礼惊吓,再被新田税惊吓。等回过神来,似乎也找不到时机再掰扯一下这事够不够得上祭天。

    不过,好歹也是大盛开国后的头一次天子婚礼……群臣一边这样自我安慰,一边还是把定吉日的太常卿和司天监围了,埋怨他们早早知道天子要补办婚礼却不漏点口风。

    太常卿和司天监都很无辜:“当时圣上和大司马也没说要补办婚礼啊,只说是收复了云朔要祭天。”

    众人俱是一叹——这位圣上可太会办事了!都赶紧回家把礼服找出来晒好熏好,等着祭天吧。

    这一回的吉时略晚,姬安终于不用三更半夜爬起身。但也得一大清早起床,先焚香沐浴、再烘干头发,天就已经亮透了。

    反正立政殿里都是自己人,姬安很不讲究地散着发,随意裹了件斗篷,就和上官钧一同坐上最宽敞的那辆御车。

    刚才烘头发时姬安就吃了点东西垫肚子,此时打着呵欠钻进被子里,还催上官钧:“皇后快过来给朕暖被窝。”

    上官钧应着声,解了衣,扯下发带,揭被躺到姬安身边。

    被子里其实挺暖,两人上来之前才有内侍用汤壶暖过一回。而且,马上进入初夏,天气已经很温暖,只有早晚还带点凉意。

    姬安闭着眼睛挨靠着上官钧,听着车外众随从的脚步声,和禁军的马蹄声。

    没来由地,他突然想起了头一次祭天的时候,歪过头随意蹭蹭上官钧,带着笑意说:“我登基那回,你骑马在外头跟着。冷吗?大清早的,还是十一月。”

    上官钧在他脸上亲一下:“陛下想听什么——‘没有陛下在身边,自然是冷到心底里。’这样够了吗?”

    姬安闷声笑得发颤。

    但也就只有那一回了,之后年年都是两人同车来回。

    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过几句话,姬安就渐渐睡了过去。上官钧也闭目养神,想起年幼之时还不由感慨——以前是他在先帝身旁补眠,现在是当今天子在他身旁补眠,世事有时也是颇为奇妙。

    马车到了圜丘,上官钧才将姬安唤醒。再正经吃过东西,内侍小厮们就上车来,给两人梳头更衣。

    哪怕已经是第九次穿戴衮冕,姬安依旧很不习惯。冕冠上前后十二条垂旒,脖子稍微动得快一点,垂旒上的珠玉就打头。衣裳也是,明明看着宽宽大大的,却不知道为什么,穿上就特别拘束。

    姬安看向同样一身衮冕的上官钧,见他怡然自得地倚着凭几而坐,正捧着祭文看,忍不住问:“二郎,你不会被垂旒打到头吗?”

    上官钧抬头看来,额前的垂旒哗啦啦轻响,很顺从地向内垂下,轻轻贴到他额头上。

    姬安都觉得不可思议:“我看你动作也不慢啊。”

    一边说,他一边被朱顺和郑永扶着坐下。结果垂旒一阵晃,姬安不由得伸手摸摸又被敲打的额头——这些珠玉份量够,虽然不至于痛,但敲起来也不轻。

    上官钧等朱顺和郑永都下了车,才笑道:“陛下只是穿得少,不习惯。”

    姬安:“你不也是一年一次,多也多不到能习惯吧。”

    上官钧:“我六岁时先帝就给我封了公,自那时起就每年都会穿一回。而且,也专门学过如何动作才合适,那时便是每日穿着练。但学起来繁琐得很,陛下一年就穿一回,不学也罢,动作慢些就好。”

    姬安好奇:“你从六岁起就一直穿九章九旒的衮冕?”

    上官钧:“对。小时候长得快,年年要做新衣,姑母每年都会挑绣娘给我的衮服绣章文。一件要绣两年多,所以是六岁才封公。”

    姬安叹为观止——先帝真是打一开始就拿上官钧当太子宠啊!

    上官钧知道姬安拘束,倒了杯茶给他递上,再说:“陛下准备好了吗,我念祭文了。”

    姬安捧着热茶,打开扫描进系统的祭文,做好注音准备,回道:“来吧。”

    祭文虽然都是上官钧所写,但有其定式,没办法为了照顾姬安就不用生僻字。因此次次祭祀都得来上这么一回。

    这一次的祭文中,主要写的是姬安和上官钧成婚的事,再把两人这六年半里共同治理大盛的功绩都枚举一遍,当然也带上了收复云朔八州。

    姬安标完全篇的音,吁口气,又禁不住玩笑说:“幸好我找了个能干的皇后,才不用次次为祭文头疼。”

    上官钧收好祭文,看姬安茶杯空了,再给他添上,一边道:“那陛下要如何奖赏臣?”

    这话姬安已经听过无数次,标准答案无非就是那几个。

    姬安放下杯子,笑着凑过去想亲人。

    结果冕冠相撞,珠玉哗哗作响,垂旒相互勾缠。

    姬安赶紧捂着冕冠、护着额头,重重咂下舌。

    上官钧失笑,一边抬手解开交缠的垂旒,一边说:“就让陛下先欠着好了。”

    姬安嘟囔:“欠着要被你加利息。”

    上官钧再帮姬安正好冠,见郑永还未敲门,挑了个话题闲聊:“其实陛下能认得这么多字,已经让我挺吃惊。我估计,原先的四皇子都识不得这么多。”

    姬安:“认字倒是还好说,一开始是看文章和写字会有点困难,后来才被奏疏锻炼出来的。”

    上官钧奇道:“能认不能写?”

    两人没有讨论过这一块,姬安解释:“我们那边以前为了扫盲——就是让人人都尽快学会认字,把许多字简化了。所以我以前习惯写的是简化字。”

    上官钧若有所思:“简化……”

    姬安:“说到这个,其实我考虑过由官府来办扫盲班和蒙学班,不收费,朝廷给补贴,就学常用的几百一千字。你觉得可行吗?”

    上官钧:“蒙学还行,扫盲太困难。对于要养家的大人来说,有空闲的时间学字,不如多干点活赚钱。”

    姬安一叹:“那就只能从蒙学抓起,等过得几代人,识字的也会慢慢变多。”

    上官钧:“不过,简化倒是可行。由古至今文本也一直在变,可以趁着编攒启蒙书籍,进行一次删繁就简。”

    姬安倒是被提醒了另一件事:“对了,现在是不是可以正式推行标点符号了?”

    上官钧微愣,随即笑道:“陛下说的是,的确合适了。藉着婚礼的时机,之后就正式应用在公文上吧。”

    标点符号是《大盛旬报》在创刊之时就用上了,这么多年过去,常看《旬报》的人早已习惯了各种标点的用法。

    姬安一开始就在私人信件上使用,最近两三年还慢慢发展到非正式场合。例如,偶尔给谁写个条子,甚至批覆奏疏的时候,也没见有人跳出来反对。

    潜移默化间,姬安听说现在不少人在私下场合都会用上。毕竟句读这个东西本来就是需要用的,只是各学派之间不统一。现在就相当于,慢慢都被《旬报》用的那一套给同化了。

    听到上官钧赞同,姬安很高兴:“等正式推行标点,百宝囊应该会给我算一笔‘钱’,能给这次的大花销回点血。”

    上官钧不禁眸光柔和:“如今主粮推广完,火器也在稳步发展,其他的便不用着急。陛下也该在自己身上多花一些,不用再那么省俭。”

    一边说,一边托起姬安的衣袖,摸摸上面的章文刺绣:“喜服喜被绣好,该给陛下新做一身衮服。”

    姬安垂眼看过去:“这衣服不还好好的,没有必要吧。”

    上官钧:“绣线都有些退色了,原本是带光泽的。何况,新君本就该新做一身,陛下已经拖了这么多年。再往后,就算按着陛下说的,六十岁退位,除去绣衣的三年,也还要再穿三十年。”

    姬安拉过上官钧的袖子,和他的对比一下,感觉好像差不了多少。不过既然说到还要再穿三十年,似乎新做一身也值得,就道:“那我俩都做吧,一同换新衣。”

    上官钧自是应好。

    姬安想了想,又说:“绣线颜色的持久取决于染色固色技术。这样好了,我从百宝囊里寻些样品给绣娘们看看,若是那些更好,就用那些绣,争取穿够三十年。”

    上官钧失笑:“果然是陛下的行事风格。”

    姬安冲他眨眨眼:“你要想啊,用上百宝囊里的线,就是独一无二……独二无三的东西了!我不传给太子,以后我俩都带进棺材去。”

    上官钧点下头,续道:“说到太子,做完陛下与我的,就该做太子的衮冕了。陛下曾说只想养一个孩子,那就和我小时候一样,每年都得做新的。”

    姬安一愣,随即就蹙起眉头:“一年做一身,一身就穿一次……”

    忽又问:“我要没记错的话,太子也是九章九旒吧?”

    上官钧几乎立刻就猜到了姬安的意思:“陛下难道是想……”

    姬安一笑:“回头让黄义把你以前那些都找出来保养保养。”

    上官钧:“……不一定合身……”

    姬安:“一年就那一次,将就改改得了。要实在不行,我就等他不长个了再封太子。到时做一身至少能穿二十年,前面也不用小小年纪就来冒着寒风祭祀。”

    只要没封太子没封王侯,皇子是没有资格跟来祭天的,原主就没有来过。

    姬安挑眉:“皇后有意见?”

    上官钧好笑道:“臣只是对未来的太子报以同情。”

    两人说笑间,郑永终于敲响车门,和朱顺一同上车。姬安站起身,等他们替自己和上官钧整好衣,就由上官钧扶着下车去。

    今日天气晴好,碧空如洗。

    一想到马上要进行他们给自己的婚礼制定的第一步,姬安也不觉得身上衮冕厚重闷热了。

    只消看一眼这暮春时分的灿烂阳光,他的心情就不由自主地雀跃欢腾。

    姬安没让内侍跟,只由上官钧扶着,两人一同穿过百官当中,登上圜丘最高处。

    连圜丘上吹拂的风,都从未有过的和煦。

    姬安和上官钧一同回身。

    看似与以往一样,却唯有一点不同。

    群臣很快发现——上官钧没有退到一阶之下。

    这意味着,姬安和上官钧同为主祭。

    上官钧沉声道:“跪上苍——”

    风将他的声音送往下方,再由传话官员一层一层传开。

    吉时已到,没人敢在此时扰乱祭祀。

    群臣只得默默跪下。

    姬安和上官钧转身,一同跪于祭坛前的软垫上。

    叩拜,念祭文,再叩拜,接着念祭文……

    一篇祭文念下来,姬安都不知道自己拜了多少次,全靠上官钧在旁提醒着。

    祭文终于念完,两人各持祭文一端,一同放入火盆中焚烧。

    青烟袅袅而起,直上九天。

    待祭文燃尽,太常卿为两人各送上三柱香。

    姬安和上官钧对视一眼,齐齐叩拜。

    当两人一同将香插入香炉之时,姬安突然感觉到手背上落下些湿润。

    他奇怪地微微抬头望天。

    依旧是晴空万里,艳阳高照。

    太常卿送来第二次香。

    姬安和上官钧再次齐拜。

    这次插香的时候,姬安感觉落在手背的湿润更多了。

    他转头看向上官钧,用眼神问——好像下雨了,要不要紧?

    姬安祭天这么多回,只有头一次是阴天,但祭完就出现了破云之光。之后次次都是好天气,还从没碰到过下雨或下雪。

    不过,上官钧回了他一个安抚的笑。

    见此,姬安略略放心,接过最后三柱香。

    两人第三次齐拜。

    未等他们抬头,沙沙之声已传进耳中,还伴随着圜丘下方的些许嘈杂。

    姬安和上官钧直起身,一同仰头望去。

    明媚的阳光里,能清晰地看到无数细细的雨丝,在空中反射出点点微芒。

    小雨落在脸上,如同轻柔的抚触。

    上官钧低声道:“晴雨是吉兆。”

    姬安嘴角高扬:“我们果然是天作之合。”

    两人一同将香插进香炉之中,在和风细雨里相视而笑。

    第243章 婚礼 每年的这一日,都可以尽情庆祝

    天子和大司马祭天后出现晴雨吉兆——这条消息在第二天就飞快地传遍了全京城。

    当时不仅南郊的圜丘下了太阳雨,京里也下起太阳雨。许多百姓都特地走出屋,沐浴这难得一见的吉兆甘露。第二天再一听说是祭祀后下起来的,更是期待马上到来的婚礼。

    三月三十休沐日,齐万生、师晟、高勉、徐小七、章实、燕似山又聚了一回。他们六人将在姬安和上官钧的婚礼上充当傧相,随着婚礼临近,六人都是又紧张又高兴。

    燕似山给章实敬酒:“章兄,后日我妻儿就拜托尊夫人照顾了,我的亲兵会护好她们。”

    章实笑着和他饮了一杯:“内子还会带上我一个同乡好友一家——是个姓赵的举人,夫妻俩带个小女儿。几个月前圣上和我聊天,听说他特别擅长给孩子开蒙,就召他进京来,正好赶上这次喜事。”

    燕似山自然是说:“人多更热闹,我亲兵有五十人呢,护得住。”

    后日两人要跟着姬安和上官钧,章实的妻子对京里熟,燕似山就将妻儿托付给对方,一同上街看热闹。

    燕似山喝完酒,忍不住感慨:“去年圣上就让我安排妻儿在四月前进京,那时我可做梦都没想到,竟然是叫她们来凑婚礼的热闹。”

    师晟给他添酒,笑道:“别说你了,我们在京里也想不到这事啊。”

    齐万生也叹道:“圣上和大司马当真有胆魄。”

    徐小七看了一圈,嘴巴动动,却还是没出声。

    高勉自然注意到了,代他开口说:“还有更让人想不到的。”

    众人一愣,目光都集中过来。

    高勉看一眼包间门,确认关严了,就轻轻拍下徐小七肩膀。

    徐小七见他已经点破,这才压低声音说:“圣上准备将男子与男子成婚写进大盛律中。”

    燕似山和章实都是一阵惊诧,齐万生和师晟则惊喜地对视一眼。

    高勉笑着小声接道:“我和小七已经决定,待圣上下了诏令,便到启阳府去办婚书,再择吉日办婚礼。只可惜到时燕兄大概不在京中了。”

    众人连忙向他们道贺,燕似山和章实又去看师齐两人。

    师晟握住齐万生的手,喜气洋洋:“我们当然也会办。”

    自然又是一番道贺。

    高勉再问徐小七:“朱内侍和鲁兄弟呢?”

    徐小七:“办啊。”

    高勉就对师齐两人道:“我是想着,最好我们把日子都错开,方便圣上和大司马凑热闹。”

    齐万生点头笑道:“大司马估计无所谓,但圣上必会想凑这份热闹。”

    众人不由得一同笑起来。

    *

    这个时候,姬安和上官钧没待在宫里,而是在禁军护送下去了北郊方丘,正在准备祭地。

    与冬至祭天相对,天子每年夏至祭地。

    不过祭地比祭天更亲民。祭天只有天子或天子委派之人能祭,祭地就没有这个限制,百姓们也能自行祭祀。

    姬安和上官钧出来祭地就没有带官员,只自己带着祭品便来了。

    方丘上还在摆祭品,马车里姬安正听上官钧念祭文标注音。

    祭文由上官钧写,由姬安念,再一同烧了,便当是两人同祭。

    父天母地,祭天求风调雨顺、国泰民安,祭地求五谷丰登、家宅兴旺。

    是以,这篇祭文的内容围绕的是姬安和上官钧两人。

    姬安虽然只听得懂个大意,却也明白上官钧写的是两人如何相识、相知、相爱、相守,就越听脸越红。

    终于把注音都标好,姬安揉揉滚烫的耳垂,忍不住嘀咕:“你怎么写这么详细……”

    上官钧淡定地将祭文收好,嘴角却是一直扬着:“拜天地,自是如此才心诚。”

    这些事,姬安从来说不过上官钧。

    幸好祭文华丽,祭祀之时姬安只要对照着标注版,鹦鹉学舌地一一念出,总还不至于因为内容而不好意思到舌头打结。

    待两人烧完祭文、上完香,刚双双起身,便听见头顶传来鸟啼。

    抬头一看,一对不知何时飞来的黄鹂正在上空盘旋,富有韵律感的鸣叫声婉转清亮,悦耳动听。

    不止如此,四周还不断有鸟雀聚拢过来,大的如喜鹊,小的如百灵,还有许多姬安不认得的。

    一片鸟雀在方丘上方环绕,叽叽喳喳地叫了好一会儿,才各自散去。

    还引得守卫的禁军都忍不住往空中瞟了好几眼。姬安祭地这么些年,这还是头一回出现异象。

    姬安被上官钧扶着往方丘下走,一边低声打趣他:“那些鸟儿莫不是来拜你这凤的。”

    上官钧丝毫不在意,并且心情非常好:“拜过天地,我与四郎成婚所缺的,也就补完了。”

    姬安心里也高兴,不过还是提醒他:“明日还有拜高堂。”

    上官钧:“岁除祭祖之时,我们就已告知两边高堂。至今三月过去,宅中都未见异样,说明两边都是同意的。”

    姬安好笑:“还能这样算的?”

    上官钧:“自然。”

    两人说说笑笑地回到车上,进京回宫。

    *

    四月初一。

    大朝会之后,姬安将政事堂众宰相召集过来,安排一下他和上官钧休婚假期间的工作。

    众宰相有些麻木。

    婚假……的确是有的,三日。但姬安和上官钧这些年出过好几次京,都是一走就一两个月,现在补办个婚礼,还要休上十日婚假,实在是让众宰相……好生羡慕。

    大盛的官员除了法定节假日,还能请到的长假只有一种——探亲假。探亲假的长短还是依家乡远近而定,并且,若是请了假却被发现没回乡探亲,基本上这身官服就保不住了。

    官员想到别处游玩,那得被外派,闲时可在治下之地走一走,还得注意不能出辖区。京官就别想了,探亲路上碰上点意外,说不定都赶不上假期内回来。

    众宰相里除了刘叔圭,都许多年没有离京了。而刘叔圭出京,也是次次都有重任在身。

    羡慕啊……

    姬安和上官钧就在宰相们羡慕的目光中,手拉手离开政事堂,一同去了太庙。

    开太庙拜姬家先祖,再到大司马府开家祠拜上官家先祖。

    便是两人拜过高堂。

    这天晚上,姬安和上官钧就歇在了大司马府主院。

    洗漱好进到卧房中,姬安见屋里挂着红绸、贴着喜字、点着红烛,只有床上枕被不是红的。

    他回想了一下,但想不起来,就直接问上官钧:“这枕被是我来的那日你用的?”

    上官钧:“四郎果然猜出来了。”

    又拉着姬安到床尾的衣架前:“还有这个。”

    一件大红锦袍撑开在衣架上。

    姬安看乐了:“是我当年穿的那件?”

    上官钧:“特意让黄义从春和院找出来的。”

    姬安打量一下那件喜袍——式样是广袖圆领袍,绸缎料子,吉祥纹案,普普通通。

    他感叹:“当初那么赶,也亏王晦能从宫里翻出这么一件喜袍来。”

    上官钧不禁一笑:“他从礼部拿的,这是三鼎甲穿来游街的袍子。”

    姬安一愣,又哈哈笑道:“我就说看着总感觉眼熟呢!不过,成亲就是小登科,倒也合适。”

    两人聊过几句,吹烛上了床。

    姬安却是兴奋得一直没有睡意,拉着上官钧天南海北地聊。

    最后还是被上官钧亲得说不出话,才慢慢睡着了。

    ○●

    四月初二。

    姬安饱饱地睡到天全亮了,这才醒过来。

    上午的活动是宫中给京里挨家挨户发喜糖,姬安和上官钧要吃过午饭才出门,时间还算比较充裕。

    上官钧拉过响铃,穿着红衣的内侍小厮们捧着洗漱用具,跟着王晦鱼贯而入。

    王晦乐呵呵地先道:“恭喜陛下、恭喜二郎。”

    接着后头一人一句吉祥话,人人都是眉开眼笑。

    姬安抱着用红色小荷包装的喜钱,挨个叫人过来领。

    王晦、郑永、黄义、河清、海晏、时和、岁丰、朱顺、洪大福、关忠、何万利、汤开泰、徐小七。

    姬安笑道:“小七就来了。”

    徐小七也笑得喜气洋洋:“奴来给陛下梳头!”

    黄义在旁接话:“傧相们都到了,在外头候着。”

    上官钧吩咐:“招待好,午饭让厨房做他们喜欢的。”

    黄义笑着应:“二郎放心,傧相们都是在府里住过的,厨子们清楚。”

    姬安和上官钧刷过牙洗过脸,再去焚香沐浴,烘好头发也就该吃午饭了。

    饭后,两人进屋中梳头更衣。

    姬安坐在镜前,目光却是落在已经更换上喜袍的两副衣架上。

    两套喜袍几乎一模一样,两件外袍的绣图如同对称的镜像。腾龙飞凤栩栩如生,红色锦缎也是流光异彩,偶有微风吹过,衣摆轻扬,那龙凤就真像要飞腾而出一般。

    待梳好头,两人换上喜袍,内侍小厮们更是夸奖不停。

    姬安看上官钧看得有点入神——虽然试穿之时已经见过,但再看还是会被上官钧帅得恍惚。

    上官钧迎着姬安的目光抬眼,便是一笑,过来拉姬安到穿衣镜前,在姬安耳畔低声道:“四郎该看看自己有俊美,我都要不舍得让你出门了。”

    姬安不由耳根一热——他刚才也闪过这样的念头。

    镜中的两人,姬安身上是龙,上官钧身上是凤,但两边手臂上亦有凤羽和龙身。若是从两人身后看去,便是姬安身上是凤,上官钧身上是龙,另一有番味道。

    郑永捧着托盘过来:“陛下、大司马,都是早上从元德殿剪的,送来就用水一直养着。”

    盘上是四朵红艳艳的芍药。

    上官钧取了两朵,先给姬安别到冠上,姬安也为他别上两朵。

    两人相视一笑,手牵着手出门去。

    白马和黑马停在院中,胸前、额上都被绑上了大朵的红绸花。两匹马像是觉得有趣,你拱一下我的花,我蹭一下你的花,弄得牵马的羽林卫时不时就要调整下。

    姬安向来疼它们,惯例给马儿们都喂过糖,这才洗净手上马。

    两人走到前院,见到都穿着暗红袍子、头簪小朵红花的傧相们。

    徐小七先来了这边,此时又跟着高勉、齐万生、师晟、燕似山、章实一同上前道贺。

    姬安笑眯眯地挥手:“赏!”

    郑永立刻拿来几只红色小荷包,给众人发喜钱。

    上官钧低头看看在不远处拍摄的朱顺——众人都试过之后,最终还是朱顺拍得最好,今天的跟拍大任就交给了他,鲁常胜负责在他身旁保护。

    朱顺一直看着显示屏,自是立刻察觉得,上前几步问:“大司马有何吩咐?”

    上官钧提醒:“注意电量,晚上新房里还要录。”

    朱顺笑着拍拍腰间挂的一串包:“大司马放心,充电宝奴都带上了。先前也试拍过这么长时间,电够的。”

    上官钧夸他一声仔细,看众傧相都上了马,转头对姬安道:“四郎,走吧。”

    姬安含笑点头:“走!”

    *

    两人一出大司马府,门前就有四列在甲胄腰间缠红带的兵士,沿着路向前排。

    许多百姓聚在兵士外,一见到姬安和上官钧就一阵欢呼,喜乐跟着奏起。

    姬安和上官钧并骑缓行,时不时笑着向路两旁的百姓招招手,引得欢呼声一阵比一阵响,各种各样的吉祥话也被喊得越来越大声。

    转到更宽敞的街道上,路两边的兵士更多,百姓也更多。

    并且,每隔一小段距离,就有兵士手中拿着红气球。

    随着姬安和上官钧走来,两边气球依次升空,再啪的一声炸开,在百姓们的惊喜叫声中,撒下无数桃花与芍药,如同在下一场花雨。

    连姬安都看得有些惊叹。

    他不由得伸出手,接到一朵桃花和一朵芍药,转头看看上官钧,笑着向他抛过去。

    桃花小,随风飞走了,芍药却被上官钧接到手中,再转手簪在黑马的马鬃上。

    姬安正看得有趣,就见上官钧也扔过来一朵,就学着他也簪在白马马鬃上。

    等两人穿过坊门,出到御街之时,两匹马的马鬃上已经簪了一排的花。

    宽阔的御街上,两边兵士腰间飘扬的红绸带几乎连着了长长的线,更多的百姓在维持秩序的兵士引导下聚于两旁观看。

    而气球变成四排,两排在路边贴着百姓,两排在路中间,离姬安和上官钧不远。

    当第一波气球炸开,花雨撒下,众傧相解开马鞍边的口袋,开始往外撒喜钱。

    百姓们笑着、叫着,又想要花,又想要喜钱,都有些忙不过来。

    喜庆的乐曲沿着御道而响,花雨沿着御道而落。

    姬安伸过手去,上官钧也伸过手来。

    两只手牢牢握在一起。

    整座京城都沸腾了!

    从未见过能飞上天的大球!一路撒下的花怕是全京城的花房都包下也不够!

    京中百姓听说过许多次姬安的神通,却是头一回亲眼见到!

    一整个下午,御道上的呼喊声一浪接一浪,甚至盖过了喜乐。

    姬安和上官钧脸上的笑容就没有片刻的消减。

    两人手牵着手,并骑走遍四条长长的御道。

    待花雨和喜钱撒遍四条御道,天边已染上暮色。

    姬安和上官钧来到与御道相对的城楼,文武百官都候在此处。

    两人下马,再牵着手登楼。

    城楼下,司仪举起电磁扩音器:“拜陛下与大司马——”

    群臣躬身而拜:“贺陛下与大司马喜结连理、百年好合!”

    司仪:“再拜——”

    群臣:“庆陛下与大司马相濡以沫、琴瑟和鸣!”

    司仪:“三拜——”

    群臣:“祝陛下与大司马永结同心、白首偕老!”

    随后,路上的兵士齐声道:“陛下万岁!大司马千岁!”

    一声又一声,不停不断。

    连百姓们都被带得加入进来,声浪直冲云霄。

    天色便在这一道道喊声中暗下。

    突然——

    砰!

    空中一声响。

    众人都仰头看去。

    红光的烟花在薄暗之中绽放。

    紧跟着——

    砰砰砰!

    一连串的声响,一连串的烟花。

    赤橙黄绿青蓝紫,光之花一朵又一朵绽开,彷佛要铺满夜幕。

    百姓们惊呆了,兵士们惊呆了,连群臣的都惊呆了。

    他们何曾见过这样五颜六色的烟花?!

    城楼上,明明灭灭的彩光下。

    姬安转过头,握紧上官钧的手,笑得眼中泛起雾气:“二郎,我们成婚了。”

    上官钧微微垂首,与他额头相抵,眼中的柔光彷佛要满溢:“嗯,我与四郎成婚了。”

    *

    烟花结束,御道上亮起无数灯火,热闹的游园开始了。

    姬安和上官钧却是悄悄下了城楼,骑上马回宫。

    一边走,姬安一边说:“以后每年的这一日,都像千秋节一样庆祝。”

    上官钧含笑点头:“我会安排好。”

    姬安特意选在四月初二,就是为此。这天不是上官钧的正经生日,哪怕是,庆祝的规模也不能超过姬安。但变成结婚纪念日就不一样了,可以尽情的庆祝。

    两人说着话回到皇宫。

    刚进南大门,姬安就是一愣。

    沿着皇宫中轴线那条道,路两边升起两排红色天灯,垂下的绳子被禁军牵在手里。

    前方的仁圣殿同样被一圈天灯围住。

    姬安惊喜转头:“你叫人弄的?”

    上官钧笑问:“四郎可喜欢?”

    姬安用力点头——他虽然浪漫细胞不多,但看到当然会喜欢!

    上官钧让黑马靠过去一些,再次牵起姬安的手:“走吧,回元德殿。”

    姬安笑着晃晃手:“嗯,入新房!”

    两人沿着空中的光路前行,绕过仁圣殿、永昌殿、长寿殿,顺着天灯进入元德殿。

    元德殿的院子中也绑着许多高低不一的天灯,照亮挂在四处的红绸,和夜间同样开得热闹的芍药和牡丹,一派喜庆。

    姬安和上官钧一路牵着手进到新房,先在外间用餐。

    骑了一下午的马,又在城头站了一段时间看烟花,两人都饿了。

    只是,为了好意头,今晚御厨做的都是注重摆盘的菜,精巧又漂亮,就是份量有点少。

    姬安吃完,摸摸肚子:“感觉今晚得吃宵夜。”

    上官钧更正:“是必吃。我已让人备下容易克化的东西。”

    姬安失笑:“反正是你喂我。”

    上官钧:“伺候陛下自是臣份内之事。”

    说罢起身,拉着姬安进内间。

    姬安下意识先向床看去。

    龙凤呈祥被,并蒂牡丹枕,都艳丽而鲜活。

    察觉到上官钧松开了手,姬安才转过目光。

    就见上官钧走向已经架在房中的平板,弯腰操作,大概是在开启拍摄。

    平板对着房中的矮桌案。

    桌案上,放着一只刻有并蒂莲的小匣子。

    姬安没见过那匣子,不过此时目光却是往桌案下瞥,确认下面摆着自己让人准备的那只匣子,就放下了心。

    上官钧开好录像,再过来拉着姬安走到案前,坐在软垫之上。

    姬安目光自然落在桌上匣子上:“里面是什么?”

    上官钧将匣子挪到面前,一边说:“当初四郎喂我喝过合卺酒,却有一件事未做。”

    他将匣子打开,里面装着一把小巧的金剪刀,和一条红绳。

    姬安不解:“做什么用的?”

    却被上官钧伸手托住下巴,轻轻转过头。

    上官钧取下姬安的冠,再拆开他的发髻,替他理理垂下的长发。再略略低头:“四郎也帮我。”

    姬安挺起身,同样帮他取冠散发。

    上官钧勾起姬安一缕发,拿起金剪刀剪切发梢的一截。

    姬安“啊”一声,明白过来,也勾起上官钧一缕发,接过金剪刀剪切一截。再从上官钧手中拿过自己的发,将簇头发合在一起。

    上官钧则拿起红绳,仔细地缠在那簇头上,打上漂亮的结,收进匣中。

    姬安心里已经像是软成水,嘴上却笑着说:“这个早早就可以补,不用等到现在啊。”

    上官钧:“本是想喜服喜被绣好之时补上,既然四郎提了婚礼也要补,便留到现在,正正合适。”

    一边说,他一边向姬安倾身。

    不过,在两人的唇瓣相贴前,姬安伸手挡住了。

    上官钧扬下眉。

    姬安对他眨眨眼:“我也准备了东西。”

    上官钧重新坐好,目光落在桌案下的匣子上:“是四郎让厨子做的,只我们自己吃的东西?”

    姬安笑着拿出来,一边将匣子打开一边说:“合卺酒已经喝过,所以我另想了一样东西。”

    匣子里是只小瓷碟,碟中躺着一只拇指大小的褐色葫芦。

    上官钧嗅到味道,再定睛细看,诧异:“巧克力?”

    姬安拈起那块葫芦巧克力,拿到唇边,指尖轻轻一推,就含进了嘴里。

    随后他双手搭上上官钧肩膀,主动向上官钧凑近过去。

    上官钧配合地微微侧脸。

    两人唇瓣相贴。

    上官钧感觉到巧克力碰到自己唇上,就微微张嘴。

    下一刻,巧克力就被推进口中。

    姬安与他贴得更加亲密。

    就在上官钧以为姬安是要将巧克力喂给自己之时。

    姬安却稍一用力,将巧克力咬断。

    有种微凉的液体流进上官钧嘴里。

    是酒。

    上官钧微微睁大眼。

    距离太近,他只能模糊地看到姬安笑眯的眼。

    化掉的巧克力苦中带甜,再融进微辣的酒。

    和盛在葫芦里的酒是一个滋味。

    两人亲了好一会儿,将嘴里的酒分喝掉。

    姬安退开,舔舔唇角,笑得狡黠:“怎么样?”

    上官钧眸光闪烁,忽而起身,再弯腰抱起姬安。

    姬安惊呼一下,赶紧低头看衣袖有没有扫到烛台。

    目光扫过平板,又提醒:“先把平板关了!”

    上官钧轻啧一声,转身往那边走,在平板前弯身。

    姬安伸长手,先关掉录像,再按出关机,这才放心。

    下一瞬,他再次被抱高。

    上官钧快步走向喜床。

    两人一同跌在柔软舒适的喜被上。

    随后的一整晚,姬安彷佛真的看到了龙凤在飞翔遨游。

    第244章 乐趣 刮胡是不是也能算“闺房之乐”

    姬安睡到了中午,醒过来就感觉额上印下一吻。

    他抬头看去,见上官钧也醒了。还是难得的刚醒模样,不像寻常那样先出去吃过东西再回来等他。

    姬安摸摸被刮得微痒的额头,再摸摸上官钧刺刺的下巴:“扎人。”

    上官钧笑得餍足:“四郎帮我刮?”

    又摸摸姬安的下巴:“我也帮四郎刮。”

    姬安乐了:“我以前都用电动剃须刀,可没有直接上刀子刮过。你就不怕我在你脸上划几道口子。”

    上官钧想了想,回他:“这种实实在在的伤,百宝囊应该能治?”

    姬安惊叹:“你还真是有恃无恐啊。”

    上官钧就真的有恃无恐给他看:“反正现在全大盛都知道我们成亲了。按着四郎要加进律令的那一条,便是我破了相,四郎也不能再娶妻纳妾。若要和离,你得分我一半江山。”

    姬安笑得不行,避开上官钧的胡茬在他脸上亲一口:“放心,你就是破相了我也喜欢。”

    两人腻乎过一会儿,感觉到饿了,终于坐起身。

    姬安这才发现他们盖的是那床龙凤呈祥的喜被,昨晚的回忆涌上,顿时耳根微微发烫。

    他摸着柔顺光滑的澜光缎,仔细看看被面上大片鲜亮的绣图,没发现什么异样,有些惊讶地小声问上官钧:“你让人做了两床喜被?”

    上官钧正准备拉铃,闻言愣得手都顿住了。不过很快反应过来,不禁轻声一笑:“就一床。昨晚我留意着,没污到喜服和喜被,也就是弄得皱了些。不过澜光缎顺滑,用力抖抖弹弹便好。”

    姬安咳上几声,抬手揉着发烫的耳垂,不由得心想——这几年是不是被上官钧越养越娇气了,澡有上官钧帮洗,衣服是上官钧帮穿,粥也是上官钧喂。他昨晚完全没注意到那些细节……

    上官钧凑过来亲亲他:“这么好的喜被,我还准备以后每年的四月初二都拿出来盖盖,最后带连着喜服一同带进棺材。”

    姬安忍不住也笑了:“带那么多东西,棺材得做多大。”

    上官钧:“用不了多大,我抱着四郎。”

    姬安心中一阵暖,先抱住他“嗯”了一声。

    这时,拉门隐约传来王晦唤“陛下、二郎”的声音,大概是午时了还不见起,实在不放心。

    上官钧刚一拉铃,拉门立刻打开。如同昨日再现,一群人跟着王晦鱼贯而入。姬安看过去,除了住宫外的徐小七,其他人都在。

    王晦站在一旁笑着说吉祥话,众人围上来伺候两人。

    姬安还问:“你们怎么都进来了?河清、海晏今日不是不当值,没回家看看娘子和孩子?”

    众人都笑嘻嘻地说来沾喜气。

    河清和海晏再回道:“上午回过了,现在回来与时和、岁丰换班,让他们下午也回家一趟。”

    明日他们四个都要随姬安和上官钧出京。

    姬安又问:“后宫昨日玩得开心不,喜糖好吃吗?”

    王晦先回道:“宫女、内侍们玩得都好,喜糖更是人人都爱。老奴牙口不太好,尤其喜欢那些软糖。”

    众人再跟着一顿夸,纷纷说起自己最喜欢哪一种。姬安喜欢身边人热闹不拘谨,这么些年,连上官钧的四个小厮都变得话多不少。

    说完宫里,朱顺又道:“奴上午出宫到附近转了转,听见百姓们都在议论昨日的气球和花、烟花、喜糖。好多人都在猜,不知道陛下会不会在《旬报》上放那些喜糖的方子,太好吃了。”

    姬安笑道:“回头我找找吧,不一定都能做。”

    洗漱完,梳好头,关忠拿过剃须用的油膏。

    姬安见到,不由看一眼上官钧,笑道:“先不用,等吃完了饭,大司马说要亲自给我刮。”

    关忠和朱顺都是一愣——他俩手最稳,平日里这活基本都是他俩轮流来。

    上官钧淡定接话:“陛下也说要亲自给我刮。”

    众人的眼中就都过一丝担忧的神色。但这又不是什么大事,众人只得在心中想着一会儿就去把药拿出来备着。

    姬安和上官钧吃过饭,转移到明亮的窗边,让人拿来用具,就把人都遣了出去。

    上官钧拿起油膏罐子:“我手熟,先给四郎刮吧。”

    平日里上官钧都是自己刮胡子。

    姬安也不紧张,和平常一样坐好,仰起头。

    上官钧先用热毛巾给姬安轻轻擦拭过下巴,再仔细往上抹一层油膏,过得一会儿,用手指确认过胡茬的软硬度,就拿着刮胡刀弯下身。

    姬安感觉刀锋不断在自己下巴滑过,带着些许力道,却利落得不带犹豫。不像关忠和朱顺,总担心划伤他,力道过轻,刮得也慢。

    没多久,上官钧便移开刀,伸手细细摸过姬安下巴,确认都刮干净了,再拧了热毛巾要给他擦脸。

    姬安笑着接过:“我自己来,你洗手吧。”

    他把脸上油膏擦净,凑到旁边镜子前左右看看,赞道:“二郎好手艺。”

    上官钧:“唯手熟耳。”

    一边说,一边摇铃叫进人,吩咐换一盆温水。

    姬安起身和上官钧换位,让上官钧坐下,自己转去拧毛巾。

    再回身时,姬安不由一愣。

    上官钧已经抬起了下巴。

    姬安就站在椅子前,从这个角度看下去,上官钧拉长的脖子完全展现在眼前。

    他突然就明白了为什么上官钧一直是自己刮胡子——这个姿势,会将最脆弱的咽喉要害交给别人。剃须刀虽薄,刀刃却是很利的。

    而现在,上官钧毫不设防地对他露出致命之处。

    姬安还想起,先前是上官钧先提出要他帮刮胡。

    刹那间,心尖就好像颤了颤。

    上官钧等了片刻也不见姬安动静,不解地唤:“四郎?”

    姬安回神,连忙弯身给上官钧轻轻擦拭下巴,再细细涂抹油膏,一边说:“我没经验,你把握一下时间。”

    上官钧应一声。

    姬安目光不自觉地又落在他喉咙上,突然就感觉到了紧张。他暗暗吸口气,寻了个话题缓解一下紧张:“对了,你以后要蓄须吗?”

    上官钧听出点意思:“四郎不想我蓄?”

    姬安盯着他的脸想像一下他蓄须的模样,神色就有些微妙——平时看着可能还好,但那种时候就……好像怎么想怎么怪异啊……

    上官钧看得挑眉:“我蓄须不俊?”

    姬安掩饰性咳一下:“就是感觉不习惯……我们那儿的男人很少蓄须,老年人也会剃胡子,所以我应该不会蓄。不过,你要想蓄就是蓄吧,说不准我看久了就习惯了。”

    上官钧却是一笑:“四郎不喜欢,那便不蓄了。若是让四郎看不顺眼,失了宠可如何是好。”

    大盛需要盛行蓄须,但也不是人人都蓄。朝中爱蓄的有八。九成,民间爱蓄的就少一些,都算不上稀奇事。

    姬安被他逗得笑出了声:“皇后如此为朕的眼睛着想,朕心甚慰。”

    上官钧抬手摸摸下巴,提醒:“可以了。”

    姬安拿着剃须刀弯下身,一时又忍不住有点紧张,将刀刃轻轻贴到上官钧脸上,顺着下巴慢慢刮过。

    第一刀后,上官钧微一抬手。

    姬安立刻将刀拿起:“刮疼了?”

    上官钧握着他的手调整角度:“刀再斜些,加点力,不用那么小心翼翼。便是划破了也没什么,小伤口而已,要不了两天就能好。”

    姬安心中暖暖胀胀,保持着角度再下刀。这回大胆地用上力,果然是顺畅许多。

    随后,一边再下刀,就一边忍不住地想——他们这刮胡,是不是也能算闺房之乐?

    ○●

    姬安和上官钧休婚假没去远处,就在京郊的两处行宫。

    本来只准备休十天,结果玩得太开心,一延再延,最后休了二十天才回京。

    恢复上班的第一天,两人就再次收到众宰相羡慕的目光。

    姬安有些心虚地慰问了众人一番,许诺用内库多他们一个月薪俸。

    随后,开始发摺本。

    众人打开一看——将男子与男子成婚加入律令当中。

    宰相们倒是没多吃惊,或者说,他们有种“果然来了”的感觉,细细看内容。

    姬安对此一条限制颇严。

    第一,男子与男子成婚不讲娶嫁,但双方都要先从各自家中分出,共组新的一户。

    第二,成婚后不可再娶妻纳妾。

    第三,既无娶嫁,就没有“七出三不去”之说,过不下去可和离,家财平分。但若有过错方,如欧打对方、与旁人有染、违律犯罪,可由官府酌情少判家财。

    御史大夫方怀静看完,先道:“陛下定的限制严,民间的许多契兄弟怕是不会到官府办婚书。”

    只要不办婚书,便不算成婚,也就不受限制。

    左仆射唐武接话:“办婚书要交钱,民间成婚本就多数人不会到官府里办正式婚书。据臣在地方的经验,和了解到的情况,城里都只有一半人家会办,村里就几乎都不办。

    “得等到第二年收丁税,官府发现人口变动时再更改记录,如此不花钱也能得到官府认可。可若是男子与男子,如果一口咬定仅是好友,官府也不好认定他们在一起。”

    姬安摆手道:“不用认定,只要不办婚书的,就和原来一样,官府都不管。这本也不是强迫性的东西,想办的人自会去办。”

    如此,其实就和现状没什么区别。众宰相都没有异议地通过了。

    姬安倒是发现了一个漏洞:“唐卿倒是提醒我了,待实行新田税后,取消丁税的那类百姓中,不办婚书的夫妇岂不是得不到官府认可?女子不比男子,若无官府认可,家中出点什么事会很吃亏。”

    上官钧道:“可让各县每年年初或年底统计一次治下人口增减,在那时做记录。这是衡量政绩的标准之一,本也要统计的。”

    姬安点点头:“回头让吏部补上这条。”

    唐武应过是。

    这事议完,继续下一桩。

    姬安和上官钧休了二十天假,积的事有点多。

    原本没想休这么久,不着急处理的事政事堂就留着等姬安回来。哪知休假时间翻倍,积着积着就多了。

    姬安有点怀疑是不是宰相们故意的,但也没逃避责任,开始加班。

    只是,才加没几天,上官钧就来堵人了。

    姬安吃过晚饭是在立政殿书房批奏疏,这天晚上刚9点,上官钧就推门进来。

    上官钧披着外袍,一身水汽,显然刚洗过澡,开口道:“陛下,该歇了。”

    姬安看看旁边桌上的奏疏小山,回道:“你先睡吧,我再批一个时辰。”

    上官钧没劝,只说:“我和陛下一同批,半个时辰后陛下回去。”

    姬安:“那你让人搬一些回房里。”

    上官钧却是拖过椅子坐到姬安身边:“半个时辰而已,不用多折腾。”

    他拿起一本奏疏打开,先扫过奏疏房的概括总结,再翻到映射部分瞥一眼,伸手拿笔蘸朱砂,快速写下批语。然后放到一边等晒干,再拿下一本。

    姬安:“……”

    哪怕两人已经是老夫老夫了,他依旧无法忽略上官钧那强烈的存在感。

    姬安批奏疏的速度越来越慢。

    9点半,他认输了,起身道:“我乏了,先这样吧。”

    上官钧莞尔,唤人进来收拾,便拉着姬安离开。

    姬安捏捏他的手,边走边问:“图国使者还有几日进京?”

    上官钧:“再过两三日就该到了。”

    姬安再报复性地继续问飞廉军报回来的消息。

    自从飞廉军被上官钧交给姬安,消息便直接报到姬安这里,但姬安也让飞廉军同时报给上官钧。后来两人在一起了,姬安看报消息的人两边跑,干脆还是只给上官钧就好,有事上官钧自会说。

    上官钧耐心地答了一路,最后将姬安推进浴房里:“臣伺候陛下沐浴。”

    姬安笑骂:“回屋暖床去,这里不用你。”

    上官钧在姬安脸上落下一吻:“臣奉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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