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下之意:你不一样,你会坑死我。◎
源信再次确定这个男人有病,选择安静的吃饭。
但手中没饭的男人还在嘚啵嘚:“不行,我得提前准备准备,好防着她点。”
“外面只有日月星进队的人好像不太保险,还是得调点其他咒术师。”
“还有平安京外面的结界,那家伙最擅长这个,必须得加固,不能让她钻空子利用。”
“那个怪物必须想办法控制住,武力上没办法要想办法,精神上打击。”
“我的希望,对,我的希望,不能对他放松警惕。”
源信吸溜拉面,沉默不语。
他其实是赞同男人这次的话,他确实该好好准备,因为天元绝对会过来杀了他。
想到自己给天元点的长明灯差点熄灭,源信眼中闪过一丝担忧。
虽然天元锻造咒具的技术主打一个中看不中用,但天元的结界术是真的厉害啊,而且她还不死!
好好利用的话,她救下的人比那个愚蠢咒术师吃的盐还多的多,天元多有活着的价值啊!
就在他在心里对阴影下的男人指指点点的时候,男人停止了嘚啵嘚,猛地抬头盯着源信,阴沉的跟男鬼一样。
“你说他们什么时候会到平安京。”
源信慢条斯理的喝了口面汤:“你不是说天元不会为了我来平安京吗?这句话的意思难道不是她不会来平安京吗?”
“闭嘴!!”男人大怒,抓着肘靠就往源信身上砸。
“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他于阴影内站了起来,宛若疯癫,不断重复着这句话,抓着自己的头发,嘶吼着。
他并不年老,正当壮年,他是古老咒术家族的家主,他大权在握,他有看到平行世界未来的能力。
他可以、他能比谁都高高在上!
他该成为一个迂腐的咒术界高层,他该坐于屏风之后,居高临下的决定他人命运,他该蔑视非术师,蔑视女人,他该只盯着自己原本已经决定的目标——他的希望。
他的确是个迂腐的咒术界高层,他的确坐于屏风之后决定他人命运。
但他脑内有太多记忆了,繁杂的记忆在他的脑海中翻涌,让他恍惚着认不清自己到底是谁,现在又是什么时候。
高高在上的他,低如尘埃的他,老不死的他,半途夭折的他,太多太多的记忆影响着他自己。
他无法蔑视那些非术师,他曾死于非术师之手,心中只余下厌恶。
他无法蔑视女人,天元的强大深扎在他的脑海,心中只余下恐惧。
他无法紧盯着他的希望,因为他的身侧存在着本不该出现在那里的魔王。
『“你在畏惧天元啊。”』记忆里,平行世界的黑发青年若有所思地看着那个世界的他,『“为什么?因为她用抽签的方式挑着杀你们这些咒术高层?”』
青年的笑容儒雅,每个弧度都恰到好处,平淡地问:『“怕你自己被抽到吗?”』
『“也是。”』他轻笑一声,『“违背她的人都死的很惨,活在恐惧之下的感觉不好受吧?”』
『“那么,和我定下束缚吧。”』
青年紫灰色的眼中没有任何情绪,态度却是平和的:『“我会让你在千年之后重生,千年后,她又怎可能如同今朝一般肆意嚣张?”』
“没错、没错!”男人瘫坐在地,喃喃,“我要重生——在千年之后。”
只有这样,他才能摆脱那个恶魔的阴影。
躲过男人扔来的肘靠,源信有些怀疑自己的能力了。
他到底为什么会被这种情绪阴晴不定、术式还是辅助能力的人困住威胁?就因为他有权吗?
确实是因为他有权。
“你到底为什么这么讨厌天元。”源信捏了捏眉心,发自内心的不理解,“她怎么你了?”
而听到他这么问,男人蓦地安静下来,阴影下的眼睛阴森森地盯着源信,却又什么都不说。
四目相对许久,男人闭上眼睛,嗤笑一声,重复:“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源信:“……”
这人的脑子跟绣球似的,一直重复一句话,莫不是咒灵转世?
//
三人驻扎地。
两面宿傩幽幽地盯着羂索:“你被日月新进队的人杀死了,我们要去平安京为你复仇。”
他沉声道:“你之前已经死过一次了。”
羂索面无表情的听完,直言否认:“谎言。”
两面宿傩面不改色:“……我们去平安京的原因的确是你。”
羂索冷笑:“半真半假的谎言。”
两面宿傩声音渐低:“……你已经死了一次。”
羂索的笑容逐渐虚假,评价:“彻头彻尾的谎言。”
两面宿傩沉默着看向天元。
为什么他撒谎的时候羂索就像是忽然长脑子了一样,难不成羂索双标?
“和说谎的人是谁无关,”羂索假笑了一下,“问题是,你会帮我复仇?”
两面宿傩:“……”
两面宿傩悟了,对啊,他怎么可能会帮羂索复仇,他专门过去镇场子就已经是看在他们这么多年情谊的份上了。
他顶多把羂索的仇人扔他面前,不可能帮他拧脑袋啊!
羂索他又不是死了,就算是死了,他就不能从黄泉里爬出来自己动手吗?
行动失败,两面宿傩第一次明白了谎言的艺术。
他再次沉默地看向天元,眼神交流:现在和羂索撒个谎让我看看。
天元觉得两面宿傩有点无理取闹,但是没关系,她的吾爱她来爱。
咽下嘴里的炖肉,她伸出空出的那只手对羂索比心,深情道:“羂索,爱你。”
羂索瞪大眼睛就是一个捂住胸口的大动作,趴在桌子上埋下了脑袋,只露出通红的耳朵:“……别忽然说这种话啊。”
天元棒读:为什么?因为你不爱我吗?
“不是!”羂索嗖的一下抬头,立马否认,视线和天元对上时又躲闪掉,捂住下半张脸,羞涩道,“我……我也爱你。”
终于,两人四目相对,一副情深似海的样子。
两面宿傩吐槽:“你们两个在演话本剧情吗?而且这算是什么谎话。”
“不是谎话吗?”羂索看向两面宿傩,脸上没有一点羞涩的痕迹,“但天元说的很假欸。”
两面宿傩彻底悟了,盯着他不满地咋舌:“你果然就是更愿意相信天元的话。”
羂索点头,眼中只有单纯的求生欲:“因为天元怎么看都是个好人,就算坑我也不会把我坑死。”
言下之意:你不一样,你会坑死我。
两面宿傩:“……”
两面宿傩:“你刚刚对我其实是你同龄人的感叹都被喂狗了吗?”
他要是猜的没错,羂索当时心里是觉得他才是更可信的那个人吧!
羂索如梦初醒:“……好像确实。”
反应过来的他悚然看向安静吃饭的天元。
怎会如此?!他刚刚明明已经分析出谁更可信了,但执行的时候怎么就忘的一干二净了?
太可怕了!天元竟然能控制他人思想吗?!
【作者有话说】
大剧场:《》
晚会补[红心]
第102章 能是什么好东西
◎从怀里掏出了《铲除天原/宿傩计划书》◎
是夜,空中不见圆月,空气中隐带湿意,夏季的夜晚本该闷热,此时的温度却略有下降。
轰隆——
闪电在乌云间穿梭翻腾,伴随着声势浩大的闪光与雷响,天空骤然降下大雨。
被烛光照亮的温馨和室里,天元在组装她的那些零件,两面宿傩在看书,羂索正探索他自己的实验台,有些惴惴不安。
因为,两人现在还没有给他介绍他晚上睡觉的地方。
他有一种不愿意承认的不详预感。
伴随着又一次雷光闪过,里梅拉开樟子门走进房间。
大雨倾盆,密密麻麻落下的雨水在房外形成了一道水幕。
“打扰了,羂索大人,您的卧房已经收拾出来了,请您移步。”
白发少年玫红色的眼中毫无波澜,好似三人搞出再大的事情也不会有什么情绪波动,更何论只是区区一人失忆。
“麻烦了。”羂索松了一口气,起身跟上里梅。
走出房间右转,还没走几步,里梅就拉开了手侧房间的樟子门。
庞大沉重的书架紧靠着三面墙壁,不计其数的书籍摆放整齐,里面包含了咒术所有公开的知识和部分未曾公开的秘密。
中央靠左的长桌上,各种专业刀具和实验用品略有杂乱,已经被清除过一遍,但仍有所残留的咒灵残秽彰显着房间主人曾经的所作所为。
这里相比于是一个卧房,更像是一个工作室,一个藏书房。
也就是在这样的房间的里侧,柔软的被褥堪称突兀的出现在了那里。
羂索看着眼前的房间,麻木的侧头面对里梅:“你确定我之前住在这?”
“不是。”里梅很诚实,“您之前和宿傩大人、天元大人住在一个房间的,也就是您刚刚所在的那个房间。”
“这个房间本来是作为您的卧房准备的,庭廊尽头的那个房间属于天元大人。”
“但您和天元大人一直住在原本属于宿傩大人的房间,而将自己的卧房当作私人实验室和书房。”
他恭敬地说:“所以,准确来说,这里是您的书房,刚刚我们所在的房间才是您的卧房。”
“但天元大人认为您今晚住在那里很可能会不适应,所以让我把这个房间收拾了出来。”
说到这里,里梅扬起了唇角:“但这里存放的东西都是您的私人物品,再三斟酌,我并没有擅自行动。”
羂索:“……所以你就只给我铺了被褥?”
白发少年颔首,神色认真了些:“如果您有其他要求,尽管提出。”
“不,没事。”确定里梅说的是真话,虽然可能有点坏心思,但也是真的不敢擅动他的东西,羂索闭上了眼睛。
不详的预感成为现实,他只能选择接受自己现在的这个房间。
其实也没什么不好的,这里有那么多书可看,和之前那个房间比只是少了些温馨感而已。
对羂索的选择早有预料,里梅退出了房间,垂眸颔首:“那么,希望您能有一个好的夜晚,有事尽管呼唤我,失陪了。”
说着,关上了帐子门。
安静的站了一会,他的视线扫过长桌上的各种工具和书架上的各种书籍,从怀里掏出了《铲除天元/宿傩计划书》。
这是他不动声色顺出来的。
羂索翻开书页。
就让他看看——曾经的自己有多么伟大的计划吧!
——「“被天元和宿傩排挤出房间了吗?”」
开屏雷击!
羂索手一抖,差点把书扔出去。
明知道这是曾经的自己写的,但看到这种贴脸预测的时候还是让人恶寒,有种被鬼缠上了的既视感。
安抚好自己,他继续看了下去。
本以为接下来的话题都是围着这个问题罗嗦,却发现剩下的全都是他翻开书页前认为的重点。
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可行计划,羂索额头流下了冷汗。
他该庆幸刚刚两个人都没有选这本书吗?好阴毒啊自己!
这里面的计划完全是冲着毁掉天元信念,扭曲两面宿傩思想去的!他们真的是朋友吗?!还是说自己一直在伪装?!
羂索痛定思痛,又翻了一页,继续看他的邪恶计划。
——「“宿傩晚上会讲睡前故事,虽然故事很无聊。”」
羂索:“……”
两面宿傩……讲睡前故事?
羂索合上了书,又打开。
字迹未变。
羂索安慰自己:……睡前故事而已,这种无聊的事情不重要。
故作轻松地笑笑,他翻开了下一页。
「“天元的术式需要星浆体来维持稳定,而我,是星浆体。”」
窗外的雷光一闪而逝,照亮了纸上的黑墨,轰隆的雷声紧随其来,清晰的字迹安静的呆在纸张之上,屋外的雨愈加急促。
羂索沉默地盯着那段字迹,闭上眼睛,良久,又睁开。
雨还在下。
羂索清楚自己留一下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这是一句并不露骨的恶语,一句只有羂索才能看懂的话。
天元需要我的身体,与她有着深厚情谊的我并不想、也不会拒绝,但如果我失忆了,忘却了那份深厚的情谊,我希望“你”能够解决这个问题。
理智的,可能不那么友善的解决这个问题。
也就是……让天元无法复生,让天元奄奄一息,让天元放弃永生,让天元“活”不到启用星浆体的时候。
按着书页的手指抽动了一下,在想破这一层含义的同时,羂索也想到了手中这本书里所记录的……一些可行计划。
他可以确定,这本书前面那些密密麻麻的字迹都是在为最后这句话做铺垫。
那么……要执行吗?
去毁了天元。
——
宝石戒指被天元摆放在工具桌上,测试咒力波动的咒具线缠在上面。
在用专业器具测试完后,天元终于确定这个咒具的作用就只是符合逻辑的暂时覆盖受术者的记忆。
“真意外。”一旁看书的两面宿傩头也不抬,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你竟然会这么担心这件事。”
他还以为这次还会像以前一样玩闹着过去,这次忽然这么严肃还有些不习惯。
“因为这次时机太差了。”
天元耷拉着表情把戒指放好,长叹一口气,趴在桌子上,把脸埋在了臂弯间。
她沉默了一会,阴暗的蠕动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感觉有点烦躁。”
两面宿傩的视线从书籍移到天元身上,抬手按住白发少年的肩膀,以表安抚。
“什么事能难得到你?你很强。”
他沉声定论,重新看向手中的书,“而且,如果我们三个一起还会输,那还不如死了。”
天元猛地弹起来,按住两面宿傩的按住她肩膀的手,痛心疾首:“宿傩!你怎么会这么想啊宿傩!输了就赶紧逃跑然后蛰伏着东山再起啊!”
你的好朋友天元很担心你!!
但两面宿傩不为所动,哪怕说这话的是天元:“那是对你而言,对我而言输了就和死了没两样。”
天元大喜:“那宿傩!你输了我好几次吧!”
两面宿傩沉思,终于镇定地看向天元,沉默了会:“……那不一样,而且你也没赢。”
但天元才不管这个:“既然输了和死了没两样,那没赢也和死了没两样对吧!你没赢,那你就要听我的。”
她认真盯着两面宿傩,深情道:“你要存活到我死去之后。”
两面宿傩:“……那不就是完全不能死吗?你这家伙是魔鬼吗。”活太久绝对很无聊。
隔壁,重新看了一遍书的羂索决定试探执行一下。
什么?他和天元是朋友?表面朋友罢了。
曾经的他都是居心不良、诡计多端、心怀鬼胎、笑里藏刀、口腹蜜剑的羂索了,现在的他又能是什么好东西。
他手里可是有非常可行的计划!
在这种他脑海里完全没有和两人情谊的时候,会有所顾虑的绝对不是他——他要战胜天元和两面宿傩,他要成为最强!
【作者有话说】
有错字明天改
大剧场:《》
第103章 要变成一层白雪
想品尝咒术第一的孤独眼泪吗?想享受众叛亲离的酸甜苦辣吗?想斩断友谊的七彩绳线吗?
来背刺挚友吧!只要背刺你的两个挚友,一切都能得到!一切都可以体会!
——如果这还不心动!
想得到人生中最耀眼的胜利徽章吗?想拥有更精彩的术师生活吗?想成为史书上最精彩的一笔吗?
来杀死挚友吧!只要杀死你的两个挚友,一切都能拥有!一切都可以享受!
不需要拯救世界!不需要建立家族!也不需要毁灭世界!
只需要杀死对现在的你而言是宿敌的两个人!你就可以得到刚刚所提到的一切!
——你还在犹豫什么呢!
在犹豫自己会不会下套不成反被杀。
雨水淅沥,雷声渐隐,羂索合上手中的书,嘴角的笑容带着些许疲惫。
《铲除天元/宿傩计划书》里的内容是很可靠,但他想到了上一本书的内容——那些完全不像是留给他活路的内容。
在知道自己很缺德的情况下,手里的计划哪怕再怎么可靠,其可行性也注定折半。
此刻,八百心眼贵公子的好奇心和他暂避锋芒的求生欲正在极限拉扯。
理智上他觉得上一本书的内容都是之前的自己放给天元和两面宿傩的烟雾弹,他真心想除掉两人,只是碍于那些他暂未可知的情谊,没舍得下手。
但有脑子的感性一下,他怀疑这是曾经的自己在给失忆的他挖坑,搞不好还想用这种方式身体力行的提醒他那两位挚友要永远的警惕他。
羂索清楚自己的性格,正常情况下,越是了解天元和两面宿傩,他越会升起搞事之心。
但无论是那边房间里生活的痕迹,还是他们相处的种种细节都在告诉他,情况不正常。
他会因为对方是失忆的自己所以友好的帮助吗?
扪心自问,羂索不会。
失忆就是死了,虽然可能“诈尸”恢复记忆,但当时死了就是死了。
记忆是很重要的东西,这不仅和他的思考方式有关,还因为他的术式。
只有记忆和大脑是他的,哪怕是他行走于世间的身体,也只是工具的一种。
羂索动了动手指,再次翻开了书页。
以他对自己的了解,书里绝对还有其他的话。
过程繁复的计划细节填满书籍,要怎么做,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又该怎么继续计划。
密密麻麻的字迹铺设,有些地方还会被专门标注。
不算厚重的书籍沉甸甸的,羂索几乎能想象到自己埋头书写的样子。
翻完最后一页,他心痒痒的想着试探一下子的可能性,却在即将合上书的瞬间顿住了。
……有种忽视了什么的感觉。
重新翻开书页,他将书中的计划尽收眼底,视线定格在最后一页空白的反面上。
大片的空白纸页中间,写着唯一的一句话。
门外的雨已然渐小,寒风也未曾沾染他的衣裳,烛光摇曳,拽动他的影子,房间安静的没有任何声响,他却觉得脊背发寒。
熟悉的字迹在白纸上勾勒出陌生的话语,恍惚着,他觉得眼前一黑。
「“只有我,无论如何都不能动摇。”」
席卷的飓风携带着雨水拍打庭廊的边角,噼里啪啦的声响化作沉甸甸的石子一下下落进了羂索的胸口。
他的心彻底死了。
……不能动摇什么?不能动摇要把身体给天元的约定吗?
他的脑子是被自己吃了吗?什么情谊能让他这么上赶着付出!天元她何德何能?!
//
怎样才算是死亡?
天元曾因这个问题而感到困扰。
没有人会拒绝不死,哪怕是深受其害的天元她自己。
脑内的记忆包括一些不明所以的认知都在告诉她,不死不是一件好事。
天元清楚,但也只是清楚。
她年少气盛,意气风发,她拥有最好的同行者和最好的朋友,她还没有经历深刻到令人余生都感到痛苦的遗憾。
怎样才算是死亡?
『“对我而言,失忆了就算是死了。”』摆弄着那些怪异的咒灵器官,贵公子抽出时间回答了她这个问题。
『“不过放心吧。”』黑发少年朝他笑笑,『“就算真的“死”了,我也会‘复活’。”』
『“输了就算是死了。”』两面宿傩这么说。
金属质的零件紧贴温热的指尖,温度传递,冷冰冰的金属似乎也染上了热度。
羂索会死,两面宿傩也会死。
两人口中的死亡是一个概念,但概念之上,他们是真的都会死——而她可能会永远“活着”。
散碎的零件被组装成本就不大的圆盘,从一旁的盒子里拿出被处理好的咒灵核心,天元很快对咒具进行了收尾。
“你的定位盘?”两面宿傩下面的一只眼睛看着天元的桌面,饶有兴致地问,“定位器在哪?”
“在你的后衣领里。”将圆盘收好,天元伸了个懒腰。
两面宿傩哼笑一声,招了招手:“过来。”
天元不明所以,但还是朝两面宿傩走了过去。
抬手把天元的脑袋按在大腿上,一只手遮住天元的眼睛,两面宿傩从身旁的一摞书里抽出了一本,回忆着他之前看到的内容,翻页寻找着。
“我们终会分离,于暴雨后的清晨,或是雪后的夜。”
橙红色的烛火照亮房间,雨水的声响似乎带着别样的节奏,两面宿傩单手拿着一本书,撑着脑袋,垂眸看着,低声念出。
“思念化作正午的风,略过你我耳畔,未曾回转。”
“久未相见,昼与夜相交,我想落进你的心间……”
“变成一层白雪。”
他的声音低缓,像是在呢喃,垂下的眼中空无一物,眉头舒张着,很是放松。
“落日余晖再不见昏黄,微冷的风也吹不走此时的欣喜。”
“视线相拥,如夜间细雨蒙蒙,我想落进你的心间……”
他眯了眯眼睛,在天元的眉心处画了一个圆,低笑。
“变成月亮。”
天元闭着眼睛,安详的沉迷在两面宿傩的哄睡中,唇角忍不住上扬。
这是什么?!
两面宿傩的哄睡服务!
这是什么?!
小队最强的贴贴!
“少皱着眉。”两面宿傩继续垂眸看书,懒洋洋道,“聊聊?”
上一秒在天上飘,下一秒就落了下来。
天元欲言又止:“宿傩,这种交心人设不适合你。”
“随意揣测我?”两面宿傩似笑非笑的看向枕着他大腿的白发少年,又点了点她的眉心。
他本来是想和天元谈谈她忽然低落的情绪问题,但天元完全是不想谈的架势……
“算了,随你。”
他很快就放弃了这件事。
两面宿傩有的时候也会苦恼于自己对人类情绪的敏锐度。
死亡的哀嚎,对生的渴望,对他的憎恨以及诅咒,这些东西对他而言都算是趣事。
就像是他喜欢的狩猎,人类的挣扎以及死亡前的情绪都是狩猎的有趣过程。
基于自己对情绪的敏锐度,两面宿傩觉得自己是一个很容易就被取悦的人。
但天元的负面情绪并不会给他带来什么乐趣。
纠结、苦恼、焦躁、迷茫……
本就令人不悦的情绪如同细密的针,密密麻麻的扎入他的皮肤,让他的身上起了一片红痒,却拿那些过于密小的细刺毫没办法。
天元是一个莫名其妙的人,两面宿傩有的时候会这么认为。
时至至今,他仍对白发少年不甚了解。
年幼的经历被天元几句话带过,从头到尾,他都分不清对方话语的真假。
谎言让天元的面孔都变得不太清晰,似乎只余下那双琥珀色的眼睛。
索性他对探究那些秘密并不热衷,他总会知道。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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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会补
第104章 你们两个都很慢(修)
◎负面情绪和矛盾的处理方式我。◎
清晨,雨后的院子显得崭新,叶片被冲刷的更加翠绿,空气中带着特有的潮意。
里梅在厨房忙碌着,除了固定的食物份量以外,他又额外煮了一锅热汤。
乌鸦故意弄出扇动翅膀的声音,动静很大的落到了院子里的鸟架上。
里梅敷衍地看了它一眼,发现乌鸦嘴里叼着的不再是各种各样的鲜花,而是一簇不知名的蓝色果子。
……快到秋天了吗?
——
如果你一觉醒来看到失忆的自己对自己的咒骂,你也会想笑。
羂索现在就是这样的心情。
将铺满书桌的“咒骂”之词认真收好,他起身整理了下衣领,准备回卧室拿回属于自己的一切。
一次意外怎么可能打倒他!伟大的贵公子仍然记得自己没失忆前和天元的争执。
他们在讨论日月新进队的目标为什么会是他,而天元和两面宿傩都敷衍了他!
——他要让那两人为之后悔!
推开障子门,映入眼帘的是被他的动静吵醒,抬眼看他的两面宿傩,和枕着两面宿傩大腿,但同样睁大眼睛的天元。
羂索:……
总觉得来的不是时候。
“羂索?”敏锐察觉到羂索熟悉的气焰嚣张,天元起身冲到羂索面前,按住他的双肩,担忧的上下打量,“你没事了吧?”
她得承认羂索的失忆让她感到了愧疚,虽然在愧疚的同时她更想欠揍的说一句:‘这是你的失误,你不该随意触碰一个效果不明的咒具。’
再说一句:‘不过你该感到庆幸,你使用的是我的失败产物,而不是敌人那些致命的东西。’
最后再以‘希望你以后能吸取教训,不要这么鲁莽。’为结尾。
但她只是在沉默了会后朝羂索灿烂一笑:“很高兴你没事。”
对于羂索而言,失忆就是死亡,虽然只是一个失误……但她毫无疑问让羂索死了一次。
看着天元眼底仍然未曾完全褪去的担忧,羂索久违的感受到了朋友之间的纯粹温情。
他忘记了走进来的目的,握住天元的手,非常感动:“别担心,天元,我已经没事了。”
这一刻,羂索终于想起他们的友谊不仅仅只有玩闹的互坑,还有面对彼此时的那颗真挚、充满担忧与爱的心。
他们的感情其实也有非常柔软的一面啊。
“没事就好。”天元松了一口气,“那我们就收拾一下准备出发吧!”
她承认自己这次有错,但不听人话的羂索就毫无错处吗?
羂索的笑容僵住了:“……出发去哪?”
如果天元说出发去平安京搞事,那他有必要和她谈谈——因为他一点参与感都没有!
“你在说什么啊羂索。”天元强忍悲痛,痛苦道,“我们要去看宿傩啊。”
羂索眼中的高光瞬间消失,笑容虚假极了:“天元,我刚恢复你就要这么对我吗?我们不是挚友吗?你就这么毫不留情地准备欺骗你灵魂的三分之一?”
他猛地指向一旁撑着脑袋无动于衷的宿傩:“宿傩不就在那里吗?!”
天元瞪大眼睛,倒吸一口气:“你在说什么啊羂索!”
她担忧而悲痛道:“这是你最伟大的作品宿傩8479216号啊!真正的宿傩他……已经死了啊!”
羂索震撼地看着天元。
他克制住自己去看两面宿傩的视线,咽了下口水,开始思考自己到底是捞一把天元还是努力保全自己。
思考不到一秒,或者他根本没有思考,秉承着对天元无所不能的信任。
什么?这种信任他的心里已经没有了?
曾经有过就行了。
总之羂索选择保全自己,天元也会为他的选择而骄傲的。
“天元,我知道你在报复我当时没有见好就收,但你不能这么诅咒宿傩。”
他捂住胸口,像是难以接受,铿锵有力道:“宿傩他是无辜的!你怎么能把他牵扯进我们的恩怨里!”
“他是我们最好的朋友,你难道不觉得这样的做法很过分,很无耻吗?!”
羂索眼神坚定中又充满看到好朋友走上歧途的痛惜,正义的像是一个会关心朋友、惩恶扬善、仗义执言的大好人。
“羂索,我知道你不愿意接受,但那里什么人都没有。”天元依旧悲痛地看着羂索,抬手扔给两面宿傩三张对方极有可能用不到,但会想要的许愿券。
刚刚精神一点准备加入战斗的两面宿傩接住许愿券看了一眼,揣着手瘫了回去。
天元猜对了,他用不到,但他不能没有。
反正输了才算死,天元又没说他输给了随便什么人。
而且一想到宿傩8479216号他就不爽。
回握羂索的手,天元低头将他的手抵在额头,语带哽咽:“羂索,你不要吓我……”
她的声线颤抖:“……我只有你了。”
羂索麻木地看着天元,感到了疲惫。
难道他这辈子就要和天元这种随时都可能坑他一把的人一起活一辈子吗?
就在他开始为自己感到悲哀的时候,里梅敲响了障子门。
有着一双玫红色眼睛的白发少年在门外恭敬地说:“日安,宿傩大人,还有两位大人,今天的早餐已经准备好了。”
“考虑到昨天的雨和今日的气温,我增加了咸汤。”
“知道了。”两面宿傩开口回应,起身走向门口。
路过两人身边时,他看了他们一眼,没再管,直接拉开障子门走了。
他今天会在大厅安静用餐,而不是呆在这里听着这两人无意义的吵闹。
两面宿傩走后,手握手的天元和羂索之间出现了一段很长的沉默。
“……我很抱歉。”天元松开手,捏了捏自己的眉心,犹豫了一下,还是坦诚说出了心里话,“我是不是……让你死了一次。”
羂索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天元的想法。
他记得自己和天元说过什么话,但这种事在他们之间不算是个问题,所以他根本没有意识到这是一个问题。
“单说结论,是的。”羂索的眼睛弯了起来,“但我知道你会让我‘复活’。”
他认真道:“这是只有你能做到的事情。”
天元真的感动了,为羂索慷慨的原谅,而不是为最后一句话。
但抱着根本不存在的侥幸心理,她还是很走形式地问:“你最后一句话说的是真的吗?”
羂索的笑容愈加灿烂:“假的。”
好吧,不出所料。
//
平安京,咒术师的聚集之地,钱与权堆砌的都城。
那里是咒术师的聚集地,是咒术最为辉煌的地区。
天元很难形容自己的心情,她讨厌平安京咒术界那些烦人高层和那些令人恼火的贵族,但她算不上讨厌平安京那个地方。
那里最腐败、那里最繁华。那里最愚昧,那里最渊博。那里是最坏的,那里是最好的。
她从那里得到了很多东西,但那里对她而言仍是不曾明确的陌生之地。
“真希望能快点解决。”去往平安京之前,天元诚挚地许愿,“羂索啊羂索,发挥你的聪明才智,让我们速战速决吧。”
她实在不太想呆在平安京太久。
羂索在摆传送阵,逃亡这么久,他们的所在地距离平安京间隔了很长一段距离。
想要快速去往平安京,只能依靠传送阵。
传送阵是以特殊矿物和专业符文组成的,同时还要用大量咒力施展。
即便如此,其使用条件也仍然苛刻,传送距离也有限制。
“哈哈。”羂索发出两声近乎棒读的笑声,“我还是觉得他们真正的目标不会是我,就算是我,也不会单单是我。”
他还是觉得天元更吸引人一些。
“但那些人似乎并不想让天元去平安京。”一旁抱臂观摩的两面宿傩冷嗤一声。
“否则他们应该用别的方式,而不是斩断天元的一只手臂。”
他眼中怒意聚集:“他们在恐吓,虽然这毫无用处。”
一旁没有两面宿傩大只,但也很大只的天元忍不住缩了缩。
关于差点死掉的事,她还是有点心虚的。
“知道你大闹一场的心情迫切,但我们不可能那么快到平安京。”
羂索低声道:“那是一个意外,那个咒术师的术式很棘手,但我们不会再让这种事情发生。”
天元点头赞同,但安静如鸡的没再发出任何声音。
两面宿傩撇开头“啧”了一声,也没再说话。
他们都在刻意回避这个问题,但天元接近死亡的模样仍然在他们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想要浇灭这份怒火,就只能除掉恶意的源头。
——
天元在思考,为再一次出现的追杀队伍。
和日月新进队里会领域展开的精英不同,这个队伍里的六个人都只是一级咒术师。
她知道自己不该抱怨这个。
“但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他们就不能商量好来吗?!”
天元在树上跳跃,声音在那边,本人已经落在术师身后挥刀。
这个队伍中的强控术师和降低存在感的术师配合的很好,虽然没能伤害到他们,却也毁掉了原本即将完成的传送阵。
“很明显不可能。”在另一边缠斗的羂索高声回应,说着用左手握着的匕首给了和他近身拼剑术的人一刀。
术师震惊地瞪大眼睛,表情痛苦的扭曲起来:“你……卑鄙!!!”
羂索的笑容不变,回头用长刀挡住另一个人的攻击。
已经解决了自己那边的两面宿傩正在战场中央围观。
“有功夫聊天不如赶快把他们解决。”小队最强战力有些不满,“你们两个太慢了。”
“占尽术式优势的人就不要说这种话!”天元拒绝接受两面宿傩的嫌弃。
“小心我以后拔你手指头!”羂索发出了“抗议”的声音。
两面宿傩不屑一笑:“慢就是慢,不要找理由。”
咒术师都是疯子。
这句话不知道是哪传出来的,除了自我良好的天元,羂索和两面宿傩都是认同的。
羂索尤其清楚,人是被情绪支配的生物——尤其是被负面情绪。
“你一定要摆出这种态度吗?”狠戾地斩杀剩下一人,羂索不满地看向两面宿傩。
如果他们不熟,只是合作伙伙伴的关系,两面宿傩要怎么嘲讽怎么嘲讽,反正他都会当做耳旁风,嘴上的笑容变一下都是他的伪装不够好。
但两面宿傩现在这个语气就是让他不爽!
“怎么?”两面宿傩的的笑容中带着些许恶意,其挑衅态度不言而喻,“自己慢还不让人说?这可不是你的性格啊,羂索。”
解决完自己那边的天元从树上跳下来,视线在两人身上犹疑徘徊。
意外实在是出现太多次了,她现在怀疑刚刚的术师里有人的术式是能调动人的负面情绪。
两人察觉得到她的视线,回视过去。
羂索扬声:“天元!宿傩他脑子不清楚,这回你会站在我这边吧?”
两面宿傩则毫不在意:“就算站你那边也无所谓,她也很慢。”
天元:“……?”
“宿傩!”两面宿傩的名字从羂索咬紧的齿缝间流出,他笑的很假,额头青筋暴起,“你非得这样吗?”
【作者有话说】
大剧场:《》
可恶为什么我还没补
第105章 三人久违的分离
◎最先到的会是那个怪物和他的希望。◎
天元打量着忽然剑拔弩张的男孩们,抱臂叹了一口气。
“不要被情绪支配。”她一本正经道,“你们需要冷静。”
“所以你这次谁也不站?”羂索如此定论,看着两面宿傩冷笑一声。
“如果你因为这次突如其来的袭击觉得平安京很危险,打算气走我和天元然后一个人奔赴那里就赶快醒醒吧。”
他毫不留情地嘲讽:“你什么时候有这种旺盛的担忧了?”
“哼?”两面宿傩嘲笑道,“你那充满诡计的大脑也会这么天真愚蠢的结论?想象力真是丰富。”
羂索阴阳怪气:“如果我这是想象力丰富,那你算是什么?阴晴不定的猫?要我夸奖你可爱吗?”
两面宿傩笑了,不那么善意的笑,他周身气息猛然变冷,强大的压迫感若有若无的探出:“真希望你能有点自知之明,还是说你难得的勇气被用在我身上让你感到了快感?”
羂索:“你确定要在这个时候发疯?”
两面宿傩:“我的宽容大概让你产生了一点误会。”
两人之间的剑拔弩张愈演愈烈,而旁边的天元还不在状况内。
等反应过来后,她像是在和朋友玩耍的时候忽然被踢了一脚的小动物,或者是狼,又或者是一只老虎。
刚刚发生了什么吗?天元为两人的争吵感到了震撼。
“或许……”她看着两人迟疑道,“你们需要一点点私人空间…来解决这个问题?”
虽然男孩们偶尔会亲口承认说她是最好的那个,她也该去调谐他们之间的矛盾……
天元深沉地想:但我甚至不明白他们为什么吵起来。
因为两面宿傩刚刚那句他们太慢了的抱怨?那算是抱怨吗?
天元再次陷入沉思。
她现在唯二的怀疑是那些死去的术师里有能够操纵负面情绪的存在,但这不太可能,那些术师的术式效果她有注意,没有遗漏的人。
所以她的怀疑落到了第二个可能上,这两个人在她不知道的时候达成了某些合作,现在正忙于当着她的面演戏。
虽然觉得原因必定是第二个无疑,但天元并没有选择打扰男孩们“专门”瞒着她的小计划。
她发誓,无论一会儿这里发生了什么她都会接受的。
“完全没必要!”羂索拒绝了天元给他们留点“私人”空间的建议,看着两面宿傩的眼神直冒寒气,偏偏还要扯出一抹假的不能在假的笑。
“你当然可以呆在这里。”他万分“体贴”的对天元说,“你知道,我不想让你担心。”
天元:“……”
这话好恶心,而且是这个时候说出来的,感觉假假的。
“你也就只会在嘴上说说这些漂亮话了。”两面宿傩嘲讽一声,转而面对天元,“你可以离远点,我会解决这个。”
“哈?!”羂索的表情因为愤怒而有些崩盘,“你觉得回避是好的选择?”
两面宿傩凶狠的看向羂索,反问:“呆在这就是好的选择了?”
说着就冲上去给了他一拳。
“野兽!愚蠢!毫无自制力!”羂索回击着,怒骂他。
两面宿傩发出一声短促而充满恶意的笑,再次挥拳。
而在两人打的难舍难分的时候,天元已经蹲在旁边开始了撸乌鸦。
“乌鸦乌鸦。”她嘀嘀咕咕,“你看起来棒极了。”
这是一只乌鸦,只比正常的乌鸦大一圈、或者是两圈。
它不是一只太标准的乌鸦,黑色的鸟喙里全是尖锐的牙齿,翅膀下面还有小眼睛,脑袋上红色的眼睛看起来也很可怕。
但和吵架的男孩们相比,她的小鸟实在是太可爱了——虽然哪怕不和男孩们对比天元也觉得自己的小鸟很可爱。
而她从不吝啬于夸奖自己的小鸟:“你令我目眩!”
乌鸦骄傲挺胸,咕咕了几声,用脑袋蹭着自己饲主的手。
“天元!”×2
男孩们的叫声呼唤回了愉快撸乌鸦的天元,她抬头看着两人,用疑惑的眼神询问:怎么了?
羂索像是再也无法忍受,表情扭曲地说:“我要和他分开!两面宿傩这种家伙根本不可能和谁成为朋友!”
天元:“??”
两面宿傩发出一声讥嘲的音节:“正好,我也不想和你这种虚伪的家伙一起。”
天元:“?????”
她手里还摸着乌鸦的脑袋,疑惑地看着面前的男孩们。
天元知道自己现在应该怎么做,无论两人是不是演戏,她都乐意去安抚他们。
认真看着他们的眼睛,告诉他们不必隐瞒她任何事,告诉他们自己需要坦诚。
来一次认真的演讲,剖析自己的内心,说出自己的判断,她能做到太多了,她甚至能大概猜到他们为什么搞这一出,但——
“……好吧。”天元只是干巴巴地说,“那我们分开?需要我把你们的行李给你们吗?”
他们离开了。
卷来的风代表不了什么,沙沙作响的树叶像是在欢送。
天元善于接受孤独,她宽大的手掌托举着她的乌鸦,垂头稳稳地站在那里,像是一颗有着长手长脚的高大树木。
她抚摸乌鸦的脑袋,挥手让它落在自己的肩膀上,独自走向去往平安京的路。
——“久违的只有我们两个。”
天元没那么沉重地走在自己的路线上,若有所思。
“或许本来就该只有我们两个?” ::
『“我们要在天元之前抵达平安京。”』羂索这么说,『“我们要在她之前解决那个问题。”』
这毫无意义,两面宿傩清楚这点。
他和羂索争吵,朝他挥拳,但内心毫无波澜。
这和那些人想要斩断天元的手臂以此达到恐吓的目的一样毫无意义,因为天元会为自己复仇,因为天元迟早会到平安京。
他现在的行为会在未来让他们产生争吵。
两面宿傩不讨厌争吵,但也不喜欢。
相比于天元,他其实该更担心他自己,起码现在,只有他无法“复活”。
这么想着,他给了羂索腹部一拳。
两面宿傩很强,强到能秒杀大部分咒术师,强到没人能杀了他,起码现在是这样。
这么想来最不安全的应该是羂索,因为他有被杀死的可能,他的活着和天元比没那么绝对。
但两面宿傩不担心羂索,事实上也不担心天元,只是羂索那么提议了,而他愿意接受。
『“好吧。”』
天元像是不在状态,有点疑惑地看着他,或者他们。
『“那我们分开?需要我把你们的行李给你们吗?”』
原本稳稳存在于胸口的心脏忽然变得有些沉,重重地坠下去,想要嵌进不属于自己位置的血肉里。
……两面宿傩有点想反悔了。
——
这不是一个好主意,绝不是,但管他呢,羂索决定实施。
他争吵着,也思考着。
天元不是太积极的类型,但她总会努力营造气氛,只是努力,她不擅长这个。
天元从不会无声无息的呆在一个地方,不发出一丁点声音,因为这对营造气氛毫无帮助。
天知道他看到天元断着手臂毫无呼吸的样子时有多喘不上气,那感觉就像是他自己也“死了”一样。
想到这里,羂索就有点牙痒。
天元认为那件事过去了,她总那么认为。
她是最差的那个,羂索很想这么说,但这不是事实。
两面宿傩认为天元“复活”后会愤怒,会复仇,羂索认可他的判断,但不完全认可。
两面宿傩大部分时候依靠直觉,但羂索善于推测,为此得意。
他得到了真相,而真相就是——天元的确有过恐惧。
当然,这不是他选择这么做的理由,羂索眼睛微眯,抵抗着两面宿傩的攻击,心跳的速度似乎是在加快。
他没那么贴心。
羂索想在这次矛盾里得到一些天元可能不太接受得了的东西。
或许天元能接受,但他不太想经历和天元解释的过程,那会是一场灾难。
但……
『“好吧。”』
天元像是完全看透他一样,盯着他大概有两三秒,她叹气了吗?羂索恍惚的想,好像没有。
『“那我们分开?需要我把你们的行李给你们吗?”』天元这么说了。
但羂索没想到还要经历这个灾难。 ::
平安京,源信宅。
“虽然这么说你会生气,但是你说真的?”
源信放下手中珍贵茶叶泡出来的珍贵茶水,摩挲着手腕的黑色珠串,匪夷所思地看着仍然呆在阴影下的男人。
“他们三个真的分开了?”
“闭嘴!源信!”
男人暴怒的声音在源信的意料之中,他喝了口茶,假装自己没有听见。
“虽然知道你会生气,但为什么?我以为这对你有利。”
男人阴沉着脸,没有说话。
他不确定他们是不是故意的,但结果就是他们三个分开了,而按照他们前进的速度来看……
最先到的会是那个怪物和他的希望,而不是……
“好消息啊。”源信沉思着,打了个响指,“介于他们可能已经存在的矛盾,天元很可能会最后一个到,而且会在把我带走后就走。”
“毕竟曾经同伴整出来的乱子不利用就太可惜了。”
他看向男人,平静地说出自己的判断:“不过那个时候你应该会被堕天和无相佛缠住吧。”
他轻笑一声:“看来我只需要在这等着就能获救了?”
男人:“……”
男人:“你知道自己的未来是什么吗?”
源信不动声色地握紧手中的茶杯:“你打算告诉我?这么好心?”
“你会成为天元的收藏品。”男人看着眼前的少年,就像是在看某个未来里天元藏品库里的眼睛方块一样。
“但不是她最为骄傲的那个。”
源信:……?
源信发誓,他刚刚真的紧张了一下。
他以为这个男人能说出什么让他悚然一惊的话,但他竟然只是说他在死后没能成为天元最骄傲的藏品?
他看上去是很想当天元骄傲藏品的人吗?
换句话说——他以为天元是谁?
【作者有话说】
我发誓会补的
第106章 等待她睁开眼睛
◎“你上次叫我名字还是在五年前。”◎
“瞧瞧!我发现了谁!”
午时的太阳隐去了一些昨夜暴雨的潮湿气息,湿漉漉的地面,湿漉漉的树木。
充满兴奋的声音里带着激动与期望,灵敏的诅咒师从高处翻身,轻盈地落到了天元面前。
虽然昨天下了一场暴雨,虽然太阳被云遮住了,今天的气温还有点凉,但现在的确还是白天,不是会闹鬼的时间。
但……
天元看着眼前的“已死之人”,沉默了会:“……你没死啊。”她有些遗憾的在心里叹了口气。
“宿傩当时是有点粗暴,但我还活着!”万凑过去,想要挽住她命中注定的手臂,被避开了。
天元打量着她,笃定道:“反转术式。”
“没错!”没有在意天元闪避的动作,她兴奋了起来,“我当时差点——就死了!”
“但事实是我活了过来,因为反转术式!”
万真的很兴奋,不是因为她还活着,而是因为她再次遇到了她的命中注定!
“天原,你是叫这个吗?我没在情报贩子那问到你的名字,只问到了宿傩的,你们是分开了吗?我能和你一起吗?我会照顾好你的!”
她叽叽喳喳地围着天元打转,眼中的希冀和渴望都要溢出来了。
“我不想和你打架,我知道你也不想和我打。”万看着天元,请求道,“带着我吧,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天元很想说“你会”,但她沉默了会,用近乎宽容的眼神看着她,如同蛊惑:“那你得保证听我的。”
吐出盘旋着诅咒的话语,黑发诅咒师愉快地站到天元身后,非常主动的立下束缚:“我向你保证。”
天元更沉默了。
“你刚刚想杀了我。”万轻快地将天元未曾表露出的杀意说出,得意于自己的敏锐,“不过没关系,你现在不会了,因为我向你承诺了。”
术师是最麻烦的存在,无论是咒术师,还是诅咒师。
天元叹了口气,继续赶路,没有回复她的话。
“我们要去平安京吗?”万跟上去,歪头看着她,脸上大写的乖巧。
“……万。”天元停下脚步,笑着搭上了万的肩膀,“你可以替我去吗?只是帮个小忙,不过可能有点痛。”
她试图恐吓这个胆大又邪恶的姑娘。
感受着肩膀上那只有力的手掌,万感觉自己心跳的速度变快了:“是让我去送死的意思吗?”
她看着她的命中注定嘴角的笑容和那双眼睛,压抑着胸口中澎湃的情绪,雀跃道:“好啊!我都听你的!”
天元再次沉默了。
因为她确实是那个意思,但她只是说说,不会那么做。
除了羂索和宿傩,没有人懂的她的幽默,天元有些忧伤了。
“你又不允许了!”万哀嚎,因为天元的表情太明显了,“我以为我们要去平安京杀人。”
“不行。”天元向前走着,毫不迟疑的否认,“你不能再杀任何…不想杀了你的……”
话还没说完,她沉默了下,转头诚恳询问,“你可以给我个杀了你的理由吗?”
只是考虑怎么安排万,她就已经觉得麻烦了。
万故作哀伤地看着天元:“如果这是你的要求……”
天元真心实意地叹了口气。
不提那些他人绝对无法认同的一些原因,在这种可以说是控制了对方行为的情况下,万这么死了真的有点浪费。
“好吧,老大。”万了然天元的选择,愉快地跳了跳,跃跃欲试,“我们去平安京做什么?”
天元沉声道:“……去杀一个人。”
“所以还是去杀人嘛!”诅咒师的声音里带着显而易见的雀跃,“我会帮你的!”
天元:“……”
虽然这种反应很正常,但这个人完全没有意识到任何问题啊。
她需要一个和他心意相通、理念也相同的挚友。
哦,源信差不多就是,但他不算。
当然,如果他能不被不明人物困住,他也可以算。
“哇哦,你又找到了新的同伴?”
陌生的声音让天元前进的步伐止步,她警惕地看向声音的来源,摆出了防御姿态。
万同样警惕了起来,她不想有多余的人加入这个“队伍”,也不想有多余的人来打扰。而发出声音的这个人,不管他是谁,都来得不是时候。
那人低笑一声,从树后走了出来:“你总是这么受人欢迎。”
男人穿着极为讲究的黑色狩衣,黑色的长发高高竖起,灰紫色的眼睛沉沉地望来,唇角上扬。
他看着白发少年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叫出了她的名字。
——“天元。”
看清男人面容的天元瞳孔一缩,心中升起了一瞬间的怀疑,但很快就坚定了下来:“这不可能。”
她从乌鸦嘴里抽出一柄长刀,刀刃对准男人,质问道:“你是谁。”
同样看清对方面容的万撇撇嘴:“我猜我需要回避一下。”
“哇哦,真令人伤心,我以为我们是朋友,你不应该认不出我。”男人微笑着,保持着距离朝天元身侧走。
天元跟着男人绕圈警惕着,嗤笑:“我可不记得无相佛有什么亲戚。”
“拜托,叫我羂索。”完全的成年体羂索扶额叹气,苦笑了一下,怀念地说,“你上次叫我名字还是在五年前。”
天元不为所动:“你在引导我把你认定为未来的羂索,不觉得这种行为很蠢吗。”
她漠然地看着他,嘲笑道:“不管你的目的是什么,我建议你换个办法,或着换个人假扮。”
【羂索】笑了笑,语气笃定:“如果你不相信,为什么还要和我废话,而不是一刀砍过来?”
天元皮笑肉不笑道:“如果你真的是羂索就该知道,我很健谈。”
两人依旧保持着距离,警惕地绕圈,继续着谈话。
“我真的很高兴能再次见到你。”【羂索】看着她眼中的警惕,忍不住笑了一声。
他抽出腰间的长刀,对准天元:“我以为我不会这么说,但,感谢这次的阴差阳错——”
他举起手中的刀,冲了出去:“我不能让你去那。”
刀刃间摩擦出火花,短暂的近距离接触后,两人迅速分开。
“模糊不清的说法可不会让我妥协。”澎湃的咒力“点燃”整柄长刀,天元再次挥刀,“更别说你在我这还是冒牌货的身份。”
“你不会想知道发生了什么。”【羂索】本还舒展着的眉头隆起,看着天元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
在刀刃相交的下一瞬,他跃起落到天元身后,毫不留情地挥刀:“这一切都是为了我们。”
“喔、喔、喔。”侧身避开刀刃,天元棒读地感叹,抬手射出袖箭,“要我感谢你吗?”
迅速劈开袭来的袖箭,【羂索】熟练地挡住天元趁此袭来的攻击。
刀刃一次次的碰撞声和天元没什么情绪波动的态度似乎让他的心态不再那么平静,【羂索】再次架住天元的长刃,凝视着天元。
“停下、停在这、不必向前。”
咔嚓——
等级完全不对等的长刀再也无法抵抗那席卷的咒力,伴随着【羂索】刀刃的断裂,天元的刀朝他身上落了下去。
【羂索】翻身躲过,只被斩下一段衣袖。
“啧。”看向安然无恙站起来的人,天元也有点恼火了,“你只是一个冒牌货。”
“不。”【羂索】否认道:“我不是。”
天元有些烦躁的拧眉,对方太快了,可能没那么快,但就是比她快上那么一点。
接住乌鸦抛下来的弓弩,她瞄准对方不断发射,没有丝毫留情。
“我已经遇到过很多次这种情况了,术师。”她这么说着,把射完的弓弩扔下,接过了新的一把。
“如果你只凭这张熟悉的脸,连小时候的我都骗不到。”
狼狈的躲开这些明显射速更快的箭矢,【羂索】扬声:“你指荒野豪宅那次?”
“哇哦。”天元停下动作,打量着他,“我真的要为此感到惊讶了。”
【羂索】眼睛亮了,觉得自己说不定可以得到一个期待中的相遇拥抱。
然而,天元将弓弩对准他的脑袋,开口质问:“你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羂索】:“……”
他难以置信:“为什么?!”为什么不相信他?!
天元笑的很嘲讽:“如果你是假的,我没有信任你的理由。”
【羂索】清楚这种强调没什么意义,但他还是走近几步,尝试着挣扎:“但我是真的!”
他和天元对视,眼中有着无法理解的悲伤:“……你知道我是真的。”
“……”天元看着他,脸上仍然没什么表情,“那么,可能是羂索的冒牌货【羂索】,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阻拦我的理由,明明只要告诉我原因一切问题就有解决的可能。”
【羂索】张张嘴想说些什么,却被天元打断了:“因为那造成的结果是你、或者你们想要,但我不一定想要的。”
“告诉我。”她看着对面悲伤的男人,眼中没有任何动摇,“那个结果是什么。”
咒力包裹住天元手上的弓弩,她如同下达判决一般说:“或者我送你离开。”
……
于空中的雪尚未落下时低吟浅唱。
怎样才能留下垂落的艳阳。
“……你死了,天元。”
【羂索】看着疑惑不解的天元,眼中的悲伤近乎溢出,声线颤抖着。
“你……被人杀死了”
于空中的雪尚未落下时低吟浅唱。
托举的手中已无余下的光。
天元是不会死的,【羂索】一直这么告诉自己,他担心着,为此惴惴不安,但从未因此感到难过。
天元会复活,这像是什么真理一样刻印在他的心间。
所以在天元的那次死亡之后,他认真的等待着,等待她睁开眼睛,等待他们团聚。
但是没有。
【羂索】看着天元,嘴唇蠕动,颓废地垂下头:“你没有复活。”
【作者有话说】
(安详)
第107章 谎言的最高境界
◎据说人在临死前才会回忆自己的一生,◎
【羂索】看着天元,眼中闪过各种复杂的情绪:“你没有复活。”
天元:“……”
天元闭上了眼睛,几乎无言以对:“再给你一次组织语言的机会。”
【羂索】摇头,依旧悲伤:“你死了,这就是结局。”
天元扣动扳机朝他的脑袋射去一箭,一直在警惕的【羂索】倒身躲开,但脸颊上还是被擦出了一道不浅的伤口。
摸到了一手血的【羂索】瞪着天元,像是被伤到了心:“为什么?”
而天元真的想开骂了:“这话骗骗你自己就行了。”
她上前把没有防备的【羂索】踹到地上,踩着他的胸口用弓弩抵住他的脑袋:“这种时候了你还给我瞎扯?这么打算的时候你自己笑没?”
【羂索】目移:“这都是为了我们的未来。”
天元把箭头往他脑门上一戳,冷笑一声:“再瞎扯你就没有未来了。”
“……我是说真的。”仰视着意气风发的友人,【羂索】苦笑道,“你没有复活,天元。”
“这是真话。”
“……你知道这是真话。”
“你该做的不是反问,也不是诱导我。”天元垂眸看着他,“而是回答我的问题。”
“发生了什么。”
羂索:“……”
……
………
『“不可能!”』过五关斩六将才来到这里的羂索难以置信地看着坐在“终点站”喝茶的天元,『“你怎么做到的!我和宿傩绝对比你先到!”』
天元朝羂索举杯,得意道:『“我用了一点小技巧。”』
一旁的源信冷嗤一声:『“我的功劳。”』
天元额头迸起青筋:『“被抓的那个人是谁需要我来提醒吗?”』
源信重重咋舌:『“我更希望你能提醒我我是被谁牵连的。”』
天元转头看向羂索,选择逃避源信的问题,她的眼中有着一闪而逝的心虚,但更多的是掩盖不下的笑意。
毫无疑问,这是他们的久别重逢。
『向你介绍一下。』天元弯眸,指向身旁抱臂的少年,『“源信,我最好的朋友,他是咒术界第一咒具制造师。”』
正当她想要向源信介绍她的挚友之一时,羂索打断了她的话:『介绍的事之后再说,那个幕后主使呢?』
『“哦……”』天元指向房间的阴影处,『“他在那,不过应该没事了,我把他绑住了。”』
『“对了。”』她歪了歪脑袋,像是在寻找什么,『“羂索,宿傩在…”』
唰——
羂索永远忘不了那一幕。
金色的箭矢从窗外射进来,泛起的光泽像是在阳光下闪耀一瞬的珠宝,没有任何停顿的射穿了天元的脑袋,整支卡在上面。
那真像是一个装饰,一个饰品,一个漂亮的点缀,一个为她添彩增色的东西。天元甚至没有流很多的血,就像是一片雪,落了下去。
羂索瞪大了眼睛,伸出手想去抓住什么,少年白色的发丝在空中划过一个弧度,响起了嗵的一声。
『“嗬……嗬嗬、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阴影下的男人发出了癫狂的笑声。
『“你会愿意面对自己的恐惧吗?”』
他自言自语着,声音里是抑制不住的笑。
『“你会坦然接受自己必死的结局吗?”』
他踉跄地站了起来,走向倒在地上瞳孔已然失焦的天元,声音发抖,『“……我接受了。”』
他看着天元深色的瞳孔扩散的彻底,看着她琥珀色的眼睛蒙上一层无法擦去的灰。
——『“但她也必须死。”』
羂索真希望那只是一场噩梦。
【“天元,结界是我下的。”】
糟糕的初遇。
【“我捅羂索是因为他很聪明,聪明的人为了活命总能拖延更长的时间。”】
站不住脚的针对。
【“羂索,我懂,你说的也是我想说的,如果命运让我们天人永隔,请一定要毁掉我的尸体。”】
裹挟着虚假谎言的话语。
【“或许真的有成为敌人的那一天,但就算是敌人也是宿敌,对吧!”】
认真但不那么柔软的安慰。
【“因为羂索肯定能把我们复活啊!”】
毫无基础逻辑的信任结论。
【“我们的友谊坚不可摧!”】
随时都有破裂可能的承诺。
【“亲爱的羂索,我的挚友,我的天启,我最好的朋友,我灵魂的三分之一。”】
繁杂的、一点也不实用的称呼。
【“为我们的友谊干杯!!!”】
犯蠢的仪式。
【“吾爱。”】
最后,闪烁的片段隐去,他的脑内只剩下那个雪夜。
『“天元。”』
羂索将追杀来的咒术师斩杀,用最不会说话的那个人的血在雪上画了一朵花。
吐出的热气在空中变成一片白雾,手下画完的花被一团雪砸毁,而天元还不罢休,握着一团雪往他头上砸。
『“我建议你不要玩弄尸体。”』天元不赞同地看着他。
羂索笑着耸肩,拍下了头上的雪,问出了刚刚未曾说完的话:『“你会死吗。”』
『“拜托,不要总问我蠢问题。”』天元抱怨着,却又笑了起来,他们对视。
『“那么你呢?你会死吗?”』
羂索抓了一把雪,像是撒礼花一般往天元的头上撒:『“我的未来没有尽头!!”』
天元抬手挡住那些雪花,哼笑:『“没有尽头可不是什么好事。”』
『“你说的有道理。”』于是羂索沉思,换了种说法,『“我的未来有你,有宿傩,有你们。”』
那是羂索少有的展望未来。
好吧,或许不那么少有,至少不是唯一一次。
他期待着,因为未来是他们的,因为那是他们的未来。
但……
羂索抓住了那片落下的雪,抓住了天元尚且温热的手。
……天元。
他望进那双好似依旧明亮的琥珀色眼睛,在心底轻声问:你的未来呢?
据说人在临死前才会回忆自己的一生,羂索觉得是天元死的太突然了,突然到她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所以不小心把走马灯传到了他这里。
这是一场噩梦,羂索想,而他需要醒来。
他会醒来的。
——
“所以,你不能去那里,天元。”【羂索】再次强调。
“你会死。”
抬手接住乌鸦新扔下来的箭矢,天元贴心的换了一个可能没那么痛的武器,对准他,安抚地笑笑:“不,我不会。”
她凝视着被自己否认为冒牌货的【羂索】,眼中的最后一丝笑意也消失了。
“你也许没有说谎,但绝对隐瞒了。”
【羂索】:“……”
太了解彼此就是这点不好,容易被拆穿。
“无论那支箭上的术式是什么,除非它的术式效果是【必死】,否则我的死亡就不可能成立。”
知晓咒具理论和束缚等价的天元缓缓说出那些破绽:“但是那种程度的概念术式不会出现在咒具上,只有人可以承载,而就算射箭的人掌握了【必死】,他也只能亲自来到我面前杀了我,而不是射一支箭。”
“但你却说我死了,我没有复活。”
她和【羂索】对视,几乎感受到了他的悲痛,但天元仅仅只是停顿了一下:“那次死亡后发生了什么?”
【羂索】:“……”
太熟悉的第二点不好,容易被直捣重点。
他选择闭口不言。
天元叹气,后退一步:“万。”
一直老实旁观的万迅速闪现了过来,看着【羂索】跃跃欲试:“要我杀了他吗?”
天元没有回答,而是转身闭上了眼睛,“艰难”地摆出了态度。
当某些人打心底认为你不会下死手的时候,就让别人来。
然而,刚刚还躺在地上一副任人宰割态度的【羂索】却灵敏地翻身站了起来,开始到处乱窜式躲避。
“天元,你该相信我。”【羂索】在树上飞跃,试图说服她,“我从不会在这种严肃的事情上乱来。”
“我知道你有所顾虑,我也一样。”他落在天元面前,握紧了垂在身侧的手,内敛着情绪。
“我不知道我的做法是对是错,不知道我的阻拦会导致什么样的改变,但结果不会比那更糟了。”
他哀求着自己的友人:“我只是希望你还能在,希望真的有那个未来。”
【羂索】承诺道:“我不会伤害你。”
万闪现侧踢,其用力程度让【羂索】撞断一棵树才停下。
“如果你说的是真的,或者心中毫无愧疚,就该立下束缚。”
挡在天元面前,万感觉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责任感。
听听那个人都在说些什么?
他让天元相信他,却不知道自己这一系列的举动会改变什么。
他请求着,说“我不会伤害你。”,但这种没有参与束缚的承诺本就没有信任的价值。
抬头看了眼太阳的角度,天元叹了口气:“你曾说不会向我说谎。”
“我不知道未来发生了什么才会令你如此不安。”
天元抓了抓头发,将无所适从显露了出去:“但我不能不知道,我不能让你一个人拿主意,你都说你不知道自己的做法对不对了。”
“拜托,信任我一点吧。”
她安抚地按住【羂索】的肩膀:“如果那真的很糟,我会听你的。”
【作者有话说】
这章可能会修改,太困了,明天捉虫,晚安。[比心]
第108章 你是最差的那个
◎人不可能去怀疑自己的手,我不可能去怀疑你。◎
挚友有自己的想法怎么办?
包容他。
挚友为了执行他的秘密计划要解散队伍怎么办?
支持他。
挚友机缘巧合(待定)从未来回到现在想要改变坏结局,却只知道瞎掰死活不说重点怎么办。
死吧,没救了。
天元对【羂索】所有的话都持合理的怀疑态度,【羂索】绝对有什么大雷没说,保不准就是会坑到她的。
她考虑过放弃问询【羂索】口中的那个未来现在离开,但【羂索】的悲伤还是让天元有些犹豫。
于是她安抚地按住【羂索】的肩膀,轻声道:“如果那真的很糟,我会听你的。”
她在尝试着信任对方。
而在感受到天元尝试着付出的信任后,【羂索】愣住了。
心脏处的刺痛和如同被浓厚雾霭填满的胸膛依旧,但他笑了起来。
“……我不确定。”
心跳的速度加快,【羂索】有些不安,天元刚刚的那段话不在他的c计划内,他和天元分离太久了,久到不止五年,久到他可能已经忘记了天元的行事作风。
你是什么样的?
他不由自主地询问记忆中的那个天元,看着眼前的这个。
“我不确定你会不会……”
【羂索】狼狈地后退一步,垂下了头,他还是没有下定说出真相的决心。
“拜托,羂索。”天元靠近他,捧住比现在的她要高大的【羂索】的面庞,认真看着他,“我们是最好的朋友,我们彼此的生命里再也找不到除了你我和宿傩以外更重要的人。”
“你们就像是我的灵魂和肉体,你们是我的现在,也是未来。”
“我不知道失去你们的感受,但那绝对是难以想象的痛苦,而如果是你们失去我,我只希望你们能快点走出去。”
【羂索】垂眼看着她,面上乖巧无比,额头迸起的青筋和握紧的双拳却暴露了他的真实情绪。
他能放下他还来这一出?他能放下早就天天去天元坟头蹦迪、聊天、碰杯、横着浇酒,天天和人说“我有一个朋友。”“你真像我一个朋友。”“我朋友和我说过这个。”“那是我朋友生前的杰作。”而不是来到这!
【羂索】从没觉得天元的面容如此面目可憎过,可憎到他几乎要恨上她了。
他想怒吼、指责,告诉天元这一切都是她的错,但他不愿意把时间浪费在争吵上。
长久以来的实验几乎让他作呕,因为失败和绝望紧随他的身旁。
时间是一种他摸不清的东西,每次升起的希望都以失败做结尾,就连这次的成功也只是阴差阳错。
躯体早已被他燃尽,只剩灵魂不熄。
他没办法再来一次,他只有这一次机会。
而天元只会说这些无用的话!她是最差的那个!是骗子!蠢货!懦夫!
他就不该在这和她废话,他就知道——
“但你来到这了。”天元看着【羂索】那双愤怒的双眸,张开双臂,拥抱住了他。
“辛苦你了,羂索。”
她抚摸着男人的后脑勺,又顺了顺他的背部,像是在哄一个孩子:“辛苦你了。”
“……”
短暂的沉默后,【羂索】猛地回抱住天元,紧紧收拢双臂。
他用力拥抱住自己许久未见的友人,大脑在一片空白后似是有些无措,最后只是干巴巴地说:“……我可是能让死者复生的羂索…这不算什么。”
【羂索】想要把这件事用一句不怎么像他作风的“我可是羂索”带过去,但天元没能让他如愿。
天元:“那你松手。”
【羂索】:“……”他真的要恨上天元了。
【羂索】抱得更紧了,他小声谴责:“你怎么能这么阴晴不定!”
想调整气氛的天元:“……?”
她第一次听【羂索】这么说。
“咳嗯!”
怀抱脆弱挚友的天元忍不住反思起来,面前的【羂索】不是那个会和她一唱一和的,虽然他曾经是,但他现在是因为糟糕结局而变得脆弱的【羂索】……
“咳咳嗯!!”
……她是不是该更温和一点?
“咳咳咳嗯!!!”
旁边的万再一次发出提醒声,她要忍不住动手了。
【羂索】阴森地看向万,这人怎么就没死!
天元松开怀抱,深情地握住【羂索】的手:“所以告诉我吧,发生了什么?”
【羂索】再次目移。
他很感动,真的。
但事实上他对天元对他的担忧早有预料,刚刚发生的一切确实不在他的计划c内,但在他的计划e里。
他要进行的是贴近现实的计划,他不可能在计划的时候把天元当成一个冷酷无情,只会指责他、套路他,又或者对他失望的假想存在,天元不是那样的人。
天元的担忧和没有说出的心疼让【羂索】心情愉悦,他真的非常感动,这比他想象的要好的多的多。可这都不影响他的闭口不言。
虽然这次的成功是意外,但为了此时此刻,他早已做了太多准备,没理由天元和他说几句话他就要把一切和盘托出。
总之,他还是不打算说。
天元:“……”
天元叹了口气,抬手拍了拍【羂索】的肩膀:“回去吧,羂索。”
她看着眼前比现在的她要高的男人,向他承诺:“我会小心的,相信我好吗?”
“你的承诺毫无信任的价值。”刚刚还在装哑巴的【羂索】遗憾地说,“我起码可以透露这点,你的承诺最后都会变成一句话,而不是需要遵守的诺言。我无法信任你。”
天元:“……”
世界上最荒谬的情况之一,你要为自己没做过的事情付出代价。
很好,别问未来了,直接走吧。
“也行。”天元宽容地表示理解,转身就要走,“那我先走了。”
“你已经知道去往平安京只会出现悲剧。”【羂索】按住了天元的肩膀,眉头隆起,“为什么还要去那里?!”
天元沉默了会:“……羂索。”
她几乎是在叹息,回头无奈的和男人对视:“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死的人不是我,那么死的人会变成谁。”
……
“……不。”【羂索】咬牙,“不会是谁,就算真的有人死去,也不会是你,不会是我们。”
“很可能会是宿傩。”天元看着他,陈述道,“或者你。”
就在【羂索】还想要说什么的时候,天元做了一个制止的动作:“我不能去赌,因为我做不到像你一样来到这里,我没有任何机会,而显然,我刚刚的推测进了误区。”
她掏出了用于定位的指针看了一眼,显然它还有其他作用。
“你不是来拖延我的,因为你来早了,现在快要离开了,而我还有很多去往平安京的余韵。你是来影响,或者说是劝说我的。”
收回指针,她眼神诚挚地问:“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比如告诉她结局到底是什么。
【羂索】沉默了。
天元的猜测没错,他的这次成功是意外,他根本没能到达预想的最佳时间,他根本没有阻止天元的机会,只能说一些话来影响天元的选择。
但天元会被他影响到吗?【羂索】没有那个把握。
天元有些无奈,但不打算逼迫他,抬脚想要离开。
自认已经搞清来龙去脉的天元放松了警惕,也就是在这一刻,适时落到天元肩膀上的乌鸦被羂索抓走了。
“羂索!!”天元转身下意识扬声想要追去,迎面被打了一拳,手中的弓弩也被踢飞。
“天杀的!”天元吃痛,抵挡住【羂索】的又一次进攻想要反击,结果是又被照着脑袋打了一拳。
毫不留手的力道让天元的脑子短暂发晕,她彻底怒了,抬起带有袖箭的手照着【羂索】的脑袋就是一发。
躲开飞来的箭矢,【羂索】躲在一棵树后紧抓着乌鸦的脖子,把手伸进去掏东西。
【羂索】:“我记得这个袖箭,你说它是你手里最棒的姑娘,只有四发箭对吗?”
他从乌鸦嘴里掏出印象里类似于烟雾弹的圆柱形工具往外一丢,改变了自己的位置。
圆柱形工具在空地上旋转释放出大量烟雾,眼前的场景被白烟掩盖,被自己的工具针对的天元感受到了一种荒谬感。
她在烟雾中不断转身警惕着:“我说了如果那个未来真的很糟我会听你的!但你不能自说自话!就算是现在的你也不会同意这种做法的!”
“那是他天真、愚蠢,跟你和宿傩呆久了就觉得什么事都能做到,这种错觉让他沉迷于幻想乡,让他变得懦弱、迟钝。”
再次躲过天元射来的一箭,【羂索】掏出几个长方形的东西把一个扔在地上,频繁的更换位置,重复放下手中的东西。
最后,他越上树枝,对着手上的工具说:“这是第三箭,你只有最后一支了。”
“天元。”他叹气,“你有点太依靠这些咒具了,没有了这些东西,你就像是被拔光了牙齿和爪子的老虎,只要和你拉远距离,你就几乎毫无反抗之力。”
【羂索】的声音环绕式响起,天元瞬间意识到对方使用了什么,脸唰一下就黑了:“羂索!!!”
“你是不守信用的那个,是最差的那个。”【羂索】自顾自地说着,继续在乌鸦嘴里掏东西。
“我曾被你的言语蛊惑,被你表面的伪装欺骗。”他接连抛出几个新的烟雾弹,在树林间飞窜。
“哪怕你的那份感情是真的,你也从未向我和宿傩坦诚相待。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我为什么要为没有发生的事情付出代价。’你总是这么会避重就轻,而那时、或者说现在的我毫无经验,所以才会相信你的话,所以才会对你付出不该付出的信任。”
“我早该受够你那些真真假假的话语的,但这个时候的我被很多东西蒙蔽了——人不可能去怀疑自己的手,我不可能去怀疑你。”
“他知道人性复杂,每时每刻都在告诉自己要去怀疑、揣测,掌控人心,但有些事情他没有亲眼看过,也没有亲身体会过。于是那些东西在他的脑海里只有浅浅的一道痕迹,而这种愚蠢的疏忽让我付出了代价。”
【羂索】不断诉说着,直到他从乌鸦的嘴里掏出了他谨记在脑海里的立体三角形咒具。
他看着导致那一切发生的关键性物品,笑了起来。
心脏处经久不散的幻痛逐渐消失,沉郁在胸口的浓厚雾霭也渐渐散开,【羂索】的心情前所未有的愉快。
“不过没关系,我会修正这一切。”
下方,白色的烟雾再次升腾,天元的身影被彻底掩盖。
【作者有话说】
明天补大剧场,能补多少是多少,感谢大家支持[红心]
第109章 谁是山神的新娘
◎时隔多年再一次脸刷白粉,头戴白帽,牙齿染上黑不隆冬的宿傩抱臂。◎
『“什么啊!怎么可能会有人喜欢蟑螂。”』模糊的人影用着天元的语调和身旁的朋友说笑着。
『“只是提到就感觉浑身发毛。”』
她搓搓手臂,用行动表示着自己的嫌弃,笑着和身旁的友人进入了下一个话题。
像是蒙上了一层雾的影像内,现代的高楼大厦耸立,独属于那个时代的美感散发着独特的魅力。
人类如同密密麻麻的沙丁鱼行驶在路上,热闹、平和、安定。
那人的大脑就像是降低版本又被压缩空间的U盘,把一些不重要的事情丢了个干净,像是擦去一片碍眼的污渍。
他们看不清他的脸,没见到那头显眼的白发,就连所谓“天元的语调”也仅仅只有三分相似,那人更加内敛,平和。
她的大部分话语都是脱口而出,没有太多的思考,放松、愉快,毫无警惕心。
但羂索和两面宿傩都清楚——她就是天元。
源信被压迫着创造出的咒具忠诚地呈现着那里发生的一切。
那支箭矢没有带走天元的生机,但带离了她的灵魂。当天元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那具身体里的人就不再是他们熟悉的那个。
『“她怎么能这么不小心呢?你们怎么能这么不小心呢?”』
导致这一切发生的男人优雅地笑着:『“不过我也没干什么坏事不是吗?”』
『“你们不觉得这是再完美不过的结局了吗?”』
他反问着男孩们,凝视着他们,慢吞吞地说:『“谁都没死不是吗?”』
……
不……不是谁都没死。
两面宿傩看着源信身旁已然变得陌生的白发少年,沉默着。
……天元死了。
他甚至不清楚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
——
“她背叛了我们。”将攻来的羂索甩出去,【两面宿傩】抬手用同样的术式抵挡住了袭来的斩击。
有着一头粉灰发色的高大男人握住灰粉发少年袭来的拳头,眯了眯眼,陈述道:“你们应当保持沉默。”
两面宿傩觉得很烦,他和羂索约好要赶在天元之前抵达平安京把事情搞定,他们两个人轮流传送比天元一个人要快的多。
但这个半路杀出来的家伙一直在说莫名其妙的话。
羂索在撞断几棵大树后仍然平安落地,他警惕地看着明显比现在的两面宿傩要强的男人,若无其事地吐了口血:“那你来这里干什么?”
“那个【我】在天元那边吧,毕竟是未来的我,天元肯定会吃点亏,既然他一个人就可以解决这件事,你又为什么来?”
【两面宿傩】居高临下地看着羂索,脸上没什么表情:“因为你。”
两面宿傩沉默地看向羂索,他又干什么了?
羂索:“……???”
羂索觉得这种让他有点懵逼的情况真是久违了。
他试图用不多的情报分析现在的情况,但他真的很想问:和我有什么关系。
而【两面宿傩】没有隐瞒的打算:“天元背叛了我们,她做出了选择,而我没有改变结果的想法。”
【羂索】想改变未来,但【两面宿傩】不想,所以他不会让他们两个比天元先到平安京,历史该按照原有的轨迹展开,而不是被改变。
羂索:“……”
两面宿傩:“……”
羂索微笑,发出灵魂质问:“你图什么?”
从未来来到现在,只是听着他就已经能想象到未来的自己的工作量到底有多大了。
虽然他现在不太清楚未来到底发生了什么所以暂不评价,但两面宿傩坐享其成就算了还要搞毁未来的他的计划就未免有点过分了吧?
面对羂索的质疑,【两面宿傩】抱臂,看向这个时间段的自己,强调:“她背叛了我们,我们没理由要给她再选一次的机会。”
两面宿傩:“……”他不太理解。
【两面宿傩】不耐烦地皱起眉,说明白了一点:“她的去留由她自己决定。”
两面宿傩懂了,但不为所动:“她说要出去买东西了吗?”
【两面宿傩】被自己气笑了:“你当初说出那句话的时候规定了必须要说出去买东西吗?”
两面宿傩仍然没有被动摇:“但按你说的那些前因后果,她的离开是被迫的。”
“小鬼。”【两面宿傩】的表情狰狞了些,“你以为我们没有尝试过吗?”
“我早就说了,她背叛了我们!她选择了那里!她已经做出了决定!”
哪怕那个时候她已经离去很久,以少年曾经的白发为引,那些咒力还是能隐约牵扯住对方的灵魂。
他们曾进入对方的梦境,得到了肯定的答复。
『“关系真好啊。”』
听到他们解释的话,她感叹着笑了笑。
『“但我完全没有那段记忆……”』
她像是有些遗憾,也因为自己的拒绝显得坐立不安,但她仍然平和地说出了拒绝的话语。
不知道是灵魂的牵引还是熟悉咒力的原因,她的语调微妙地向天元那样靠近了些。
但她仍然极其果断地拒绝了。
她没有说理由,他们也没有问。
『“希望你们一切皆好。”』这就是她最后的话。
没有得到被牵引人的同意,他们自然无法带回那份熟悉的灵魂。
“哦。”听完新的“故事”,两面宿傩面无表情地嘲笑,“那还真是不幸。”
【两面宿傩】:“……”
羂索鼓掌:“真惨,没事,我们现在已经知道了,谢谢你来剧透,这些事情都不会发生的。”
显然,他们两个虽然放心上了,但也没放多少。
毕竟有人大费周章送来了情报,不用白不用。
羂索抹了抹并不存在的眼泪,露出了欣慰的笑容:“我没想到未来的宿傩这么有用了,还在这种时候帮上了忙,虽然好像还是有点闹小脾气,但我真的很欣慰。”
两面宿傩/【两面宿傩】:“闭嘴。”
显然,两个宿傩都有点受不了羂索。
而相比男孩们这边的相对和谐,天元那边仍然剑拔弩张。
人从不是生而知之的,再怎样的天才也有无知的时候,再怎么缜密的计划也有失误的时候。
羂索将自己遇到天元到天元死去的那段时间称之为自己的黑历史。
那是他的失误,他最大的错误。
而那个错误——就是信任天元那个混蛋。
所幸自从听到天元灵魂的拒绝后,羂索就纠正了这个错误。
他不会再彻底信任天元的任何一句话,他会纠正那个错误,把正轨修好。
天元之所以能比他和宿傩先抵达平安京的原因,就是因为源信给她的远程传送咒具。
【羂索】打量着手中的立体三角形,琢磨着怎么把这东西毁掉。
纯色的黑影如海浪般在他身后掀起,【羂索】后知后觉想起来,这里其实还有一个人。
黑色的物质猛地将【羂索】吞没,【羂索】握紧咒具和乌鸦迅速破开跃出这片黑色。
而这点动静足以让天元确定他的踪迹。
闪耀着耀眼金芒的袖箭对准【羂索】射出,紧绷着身体的【羂索】险险躲开这最后一箭,在看了眼脚边的箭矢后朝破开烟雾朝他袭来的天元笑。
“这是最后一箭了?”
天元不语,朝羂索的脸打去。
近身战天元其实比羂索要强上一线,但此【羂索】非彼羂索,她没在对方身上占到优势,反而处于劣势。
而就【羂索】再次想要拉开距离时,天元抬起带有袖箭的手瞄准了他。
那一瞬间时间仿佛都放慢了,正在后退的【羂索】缓缓瞪大眼睛:“不是吧??!”
他当年整理天元遗物的时候非常确定这个袖箭就只有四发!
和以往不同的纯白箭矢射中【羂索】的肩膀,他却没有感到丝毫痛意。
就在这时,本该由咒术师注入咒力才能启动的咒具睁开三角形面上的眼睛,上面的眼珠转动着,很快锁定了【羂索】,猛地爆发出了一股澎湃的咒力。
【羂索】下意识想把东西丢出去,但比他更快的是白色箭矢和三角形咒具共同炸裂开的白光。
——
“快!她跑不了多久!”
“抓住她!”
“如果没了新娘,山神会降下惩罚!”
“我们都会死的!”
嘈杂的声响在白光中响起,【羂索】恍惚间回到了曾经。
他想回忆曾经,但他脑子只剩下未来。
未来、未来、未来。
他们应当有一个未来……
但『“希望你们一切皆好。”』这就是最后的话。
眼前的白光逐渐消去,当【羂索】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被关在一个在他的记忆里已经有些许褪色的柴房里。
他恍惚着看向身旁,看到了……
新娘【两面宿傩】、新娘两面宿傩和同样恍惚的羂索。
四人对视,纷纷打出了问号。
“怎么回事?”最先开口的是两面宿傩,如果他记得没错,这里不是那个山神新娘的领域吗?
“你们真该问问自己做了什么。”柴房门外传来天元闷闷的声音。
她被对着木门,盘腿坐在地上,整理着自己得到的信息,还算很有情义的解释了一下现在的状况。
“那个三角形是一个传送咒具。”
“用法一,让我直接传送到他的创造者源信身边,用法二,标记其他人,在被标记的人陷入危险的时候把持有者和身为锚点的我传送到对方身边,这本来是为了防止乌鸦不在身边的情况,用法三就是普通的标记传送。”
两面宿傩颔首,继续开口:“所以为什么现在变成了这样?”
“……这个领域本来只会困住我和那个【羂索】,他会成为处于弱势的【新娘】。”
说到这里,天元都有点儿反思自己的莽撞和思考不够全面:“但我没想到那个【羂索】也算是被标记人。”
“咒具把我和他,还有正在展开的领域传送到了羂索身边,然后你们就被困住了。”
她总结:“这是一个意外。”
“那么,最后一个问题。”时隔多年再一次脸刷白粉,头戴白帽,牙齿染上黑不隆冬的两面宿傩抱臂,似笑非笑。
“这个领域怎么回事?”
天元:“……”
……这不是做人都要留一手嘛。
第110章 事到如今还扯谎
◎他常常因为被两个心眼子过多的人包围而感到格格不入◎
“那么,最后一个问题。”顶着新娘装的两面宿傩抱臂。
“这个领域是怎么回事?”
天元:“……”
含蓄点说,做人都要留一手,直白点说,防人。
你看这次不就防住了吗哈哈哈。
哈哈干笑几声,天元把脑袋往身后的木门上靠了靠,拙劣地转移话题:“我们现在可以好好谈了吗?”
“谈不了。”【羂索】阴沉地盯着自己的手,“马上就要到达我们待在这里的极限了。”
这本该是个沉重的、能够加快他们谈话进程的话,但羂索抓住了一个重点。
他一言难尽地看向【两面宿傩】,神色略带几分悲伤:“所以你原来的打算……”
不会是他想的那样吧?人怎么能把曾经和未来分清成这样?
【两面宿傩】没有隐瞒的意思,在把脸上的白粉用白帽子擦掉后,他冷漠地说:“把你们打个半残。”
他的话音刚落,男人含着怒气的声音猛地拔高。
“【两面宿傩】!”揪住【两面宿傩】的衣领,【羂索】眼中的怒火熊熊燃烧,但更多的却是被“背叛”的难以置信,“我以为你就算不支持我也不会阻拦!!”
【两面宿傩】垂眸看着暴怒的友人,皱起的眉头就没有舒展过,语气不是很好:“还需要我再说一次吗?她已经做出了决定!”
年轻的三人竖起了耳朵,羂索在心里点点头,实在心疼自己的成果被浪费,跳跃时空听着就很麻烦。
他决定以后有事还是得瞒着天元和宿傩他们一点,当然他一直有在瞒,就像天元也会留不知道多少后手一样。
两面宿傩不太理解那个自己在干什么,不过倒推一下对面什么情况才会让他这样,就有了种不好的预感。
唯一在外面的天元在头脑风暴,她觉得这事有哪里不对。
然而,争吵还在继续。
【羂索】愤怒反驳:“因为她把一切都忘了!如果她还有记忆就绝不会那么说!”
“时间不是被定格的!我以为你比我要清楚这点!!”【两面宿傩】低吼,“已经没有了挽回的机会了!一切都结束了!那注定是个遗憾!”
“你敢发誓这是真心话?!”【羂索】咬牙切齿,眼里闪过什么,“那天你来晚了!”
他恶毒地质问着:“为什么面对那一切的不是你?!为什么看到天元死亡过程的人不是你?!”
【两面宿傩】也揪住了【羂索】的衣领,恶狠狠瞪着他,额头青筋凸起,表情像是想把他咬死:“好啊!那我这次就看着你是怎么死的!!”
一时间,周围陷入了沉默。
羂索有点想嘲笑这个自己的行为,这个时候显然不是激怒两面宿傩的好时机,可一想到对方有在刺探什么秘密,顺便耍人,特指耍他们三个的可能他就有点笑不出来。
虽然说这么怀疑自己很不好,但自己的德性自己清楚,不过他是本人他判断得保守一点。
从对方嘴里吐出的那些话起码有一分是假的,两分是隐瞒的,而隐瞒的那部分绝对是最关键的部分。
在羂索看来这种情况完全可以被认定为从头到尾都在瞎扯,再严谨一点就是有基础的瞎扯,但那还是瞎扯。
虽然无法得知完整的真相很令人恼火……好吧,他承认,他为自己感到骄傲。
这种时候还不忘面不改色瞎扯的精神值得学习。
两面宿傩观察着那个自己的表情,有点无语地闭上了眼睛。
虽然说成长会带给人很多新的经验,长大的自己往往会背叛小时候的自己,但两面宿傩一直都是这样,他一直随心所欲。
其他的他是没看出来,但对方有所隐瞒倒是真的……做事留一手的行为为什么在未来也没有消失,还是在这种明显很关键的事情上。
……而且做这种事的人一般不都是天元或者羂索吗?为什么那个自己会和他们同流合污?和那个【羂索】比反而像是隐瞒的最严重的那个?
天元看不到柴房里众人的表情,但她觉得这两个人对话的气氛有点熟悉。
回想了一下,她恍然大悟,这像是他们三个当着别人面拉扯演戏耍猴玩的时候!
天元一拍大腿:不好!我成猴了!
她开始思考自己要不要冲进去拯救这两个人的氛围,当猴子这么好的机会她还是让给羂索和宿傩吧。
屋内。
诡异的几秒过去后,【羂索】松开了抓着【两面宿傩】衣领的手,颓废地坐到了地上。
“那个人成功了,这就是那件事的结局。”【两面宿傩】已经不太记得起他有多久没这么和【羂索】说话了。
他垂在身侧的拳头握紧:“……这次的成功是意外中的意外,如果再来一次,你可能会死。”
面对此情此景,羂索心情复杂,宿傩也心情复杂,一种诡异的情绪在两人的胸膛间鼓动,莫名让他们有些许无措。
只有天元从地上站起来准备进去掺一脚。
而在一片沉默和羂索、两面宿傩的诡异地注目礼中,两人消失在一片白光中。
然后,就又是长久地沉默。
“我有一个问题。”意识到人已经走了的天元有些遗憾地问,“他们为什么不直接去杀那个罪魁祸首?”
“而且我还是没太搞清楚一件事。”她推开木门,看向柴房里的男孩们,“他们到底是从平行世界来的?还是从未来来的?”
伴随着门被推开,木门缝隙之间的阳光越来越大,天元背对着那些光,看向他们。
两面宿傩恍惚了一下,他想到了很久之前他被关在这里时对天元到来的想象,当时的他就觉得天元会这么到来。因为那个时候他还被天元那张好人脸骗的死死得。
至于他转眼看到好人天元在高台上当传销头子时的心情,两面宿傩还是不愿回想。
哦,他还记得那段我主除魔五百年,护佑一方伟业强。
羂索看到了那阳光大盛,看到了天元的闪闪发光,他看到他们三个人曾经的举杯共饮,也看到了他们未来的重逢。
“那些都不重要。”
他没有停顿,抬脚走过去,一把揽过天元把人捞进柴房,并反手关了柴房门。
大片的光源消失得迅速,阴影重新笼罩了柴房,天元也从发大光变成了发小光。
他笑容灿烂起来,整个人都像是成为了新的发光源,偏偏又散发着不怀好意的气息:“我在想我们未来怎么能倒霉成那样,你说呢?总是把自己搞的惨兮兮的天元大人?”
天元任由羂索揽着,像是被戳穿心事,开始反思:“你说的对,羂索,这确实是一个问题。”
羂索点头。
天元的神情低落起来,眼中似有水光闪过:“我好像一直都是最被针对、给你们带来麻烦的那个人。”
羂索点头,又抬手猛戳天元好眼:“别装。”
天元挡住羂索袭来的手,顺手抓住,试图掰断他的那根手指,若无其事地陷入沉思:“这种天不站我这边的感觉不知道为什么忽然莫名强烈。”
羂索艰难的继续点头,手臂扭曲的抬起,生怕自己的手指真被掰断了,表情因疼痛逐渐狰狞。
这个时候,天元抬手揽住羂索,话锋一转:“但我仔细想了想,觉得这都是你的错。”
羂索刚拯救出自己的手指想点头,又反应很快的卡住动作,侧头凝视天元。
他意识到什么,迅速放下揽住天元的手,想溜。
当羂索凝视天元的时候,天元也在凝视他,眼疾手快地按下他的肩膀,伟大的天元大人扬起和善的笑容:“是谁打着算盘要散伙?”
羂索开始掰天元的手,恨不得自己是只壁虎,或者蟑螂也行,总之立马断个什么求生。
而天元有些伤心的说:“是谁说着散伙结果私底下和两面宿傩接上了头。”
羂索目移,心里意思一下地升起根本没有的愧疚,身体的动作没有慢上哪怕一点,猛地蹲下身就想逃走。
而在他动作的前一秒,天元用手臂勒住了他的脖子,反问:“是谁搞霸凌搞孤立让我落单?”
“这就有点栽赃了吧。”羂索被勒的有点喘不上气,他拍着天元手臂,开口制止,生怕对方把他说成一切的罪魁祸首、万恶之源。
“啧。”
一声不耐烦的短促音节让两人不约而同的停止了动作,他们转头看向两面宿傩,纷纷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
“行了,你们两个别在我这演。”两面宿傩抬手捏捏眉心,睨了一眼试图袒护天元的羂索和接受袒护的天元。
这两个家伙一个死了,一个找死,现在演这一出就是不想让他这个最无辜的人先发制人。
闯祸二人组心虚地缩缩脑袋。
天元用食指蹭了蹭鼻尖:“宿傩,你也别生羂索的气……如果不是因为我,他也不会这样。”
羂索同版心虚:“天元她也不想死的,那什么背叛也是无稽之谈……总之你不能指责我们。”
两面宿傩:“……”
他常常因为被两个心眼子过多的人包围而感到格格不入,以及心塞。
【作者有话说】
快了,古代线搞完我专心搞大剧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