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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章 第 16 章

    回京北之前, 温聿秋去了趟分公司。他来这件事儿高层知道,内部员工知道,但温辞让不知道。

    因而温聿秋正好撞见他在办公室里戴着耳机打游戏, 看起来还很沉浸, 对门口的声响一无所知,他一边操作还不忘友好地问候队友:“你知道你跟小兵的唯一区别是什么吗?小兵不会打字而你会。”

    看起来这游戏就如同他嘴人的话术一样精彩。

    南夏跟在温聿秋身边等了会儿, 终于等到温辞让打完一局,正准备拿起旁边的水喝, 抬眼却看见亲哥站在门口, 眼神里带着打量。

    上班摸鱼被温聿秋抓住, 这种感觉不亚于期中考试作弊被教导主任抓住。

    温聿秋问:“在做什么?”

    他咽了口唾沫, 转移话题:“大哥, 你怎么来这儿了,也不同我说一声, 我好请你吃饭。”

    “嗯, 我不来怎么知道你在干什么?”

    “我这不是在玩, 最近跟这个游戏有合作,我是先下载一下评判这游戏质量如何。”

    温聿秋显然一个字也没信,抬眼瞥见小秘书在忍笑, 面容松动了些。

    能当个笑话惹别人开心,这大概也算是一种价值。

    他一句话没说, 气压却仍旧很低,不需要多指责和质疑,温辞让已经有些扛不住了:“我错了,你别跟爷爷说。哥, 你看你从小就很优秀,咱们家有一个厉害的不就行了, 我就继续当我只会花钱的小废物不好吗?”

    温辞让从小就比不过温聿秋,所以早早地决定躺平,他实在不理解为什么家里的钱几辈子用不完还要工作。

    “哥,”他继续撒娇,“我真的不是这块料,你就当发发善心,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你想以前爷爷让我投资,我每次都血本无归,真把公司交给我那不是拿钱烧着玩吗?”

    温聿秋碍于他清晰的自我认识找不到新的话说他,心道罢了:“这次就算了,但希望我走了以后你能花点时间用来学习。”

    “走?”温辞让心道这么快吗,“中午留下来我请你吃饭,走那么快做什么?”

    “不用了,”温聿秋拿起黑色手套,“我和南秘书就不留下来吃饭了。”

    新秘书的存在他自然在温聿秋进来的时候就注意到了,但奈何哥哥没有向他介绍,他有些着急上前,不放弃任何一个在美女面前刷存在感的机会:“这位就是南秘书吗,我哥经常在我面前提起你,我们认识一下吧,我叫温辞让,是温聿秋的弟弟……”

    说完要上前握手,甚至把手机拿出来让南夏加个微信,温聿秋不动声色地将两人隔开:“差不多行了。”

    温辞让这才察觉出有那么几分不对劲,感觉今天的大哥有些奇怪,他好像懂温聿秋为什么不和自己吃饭了,毕竟兄弟之间一顿饭算不了什么,估计想的是和秘书一起吃。

    他有些不满,戏精道:“哥,你现在还真是有了媳妇就忘了我,难道我们的过去就什么都不算了吗?”

    温聿秋:“……”

    南夏听到这个称呼,下意识想要否认,温聿秋先她开了口,悦耳的嗓音里带着淡淡的讥讽:“你在精神病院的过去,我应该不曾参与吧。”

    他一本正经地说着骂人的话,弄得南夏终于笑出声,也忘记要说什么。

    温聿秋抬手扶上她的背:“走吧。”

    南夏跟着温聿秋在分公司里视察了一圈,出来时温辞让来送,他换了身看起来正经的西服,似乎想给温聿秋留下最后一点好印象。

    但那件白色西服看起来正经,穿衣服的人却好像没那么正经,他穿也就罢了,里面没穿内搭,让人总想顺着他露出来的胸口往下联想。

    南夏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在脑海里搜刮了半天才想到一个准确的形容词——

    “骚包。”

    等上了车,温聿秋好端端突然问她:“看够了吗?”

    她一时之间没懂他在说什么,眼神里带着点儿不解:“看够什么?”

    “温辞让。”他的眼神带着淡淡的打趣,“先前不是说吃这一款,刚刚看了,还吃吗?”

    南夏一时间感觉自己好像失忆了一般:“我什么时候说我吃这一款……”

    “上次会议室的视频……”

    她回忆半天,终于想起某天温聿秋刷的那个擦边男,反应了好久才把那个人跟温辞让联系在一起,觉得有些意外又觉得有些合理。

    南夏有些好笑,低声狡辩:“我刚刚没认真看,就扫了一眼,都没瞧见什么东西。”

    他偏头看她,有几分好笑道:“你还想瞧见什么东西?”

    她没再接茬,将这事儿翻篇。但路上怎么想,她都有种他吃醋了的错觉。

    那股酸味不浓烈,只是淡淡漂浮在空中,不一会儿就散了。也是,像他那样的人,哪儿会真的在意这种东西。

    吃过午餐路过公园,沪城的白玉兰早早地开了,纯白的花朵点缀在高高的枝丫上,满树洁白涌动,像展翅的白鸽,又让人莫名想起皎洁的月光。

    温聿秋见她看向窗外,让司机在附近停车,南夏当他有事要办,跟着下了车却发现他只是站在原地,问了才知道他是来赏花的。

    这正合了南夏心意,她便没有开口说什么。

    她穿着件干净利落的白色西装连衣裙,温柔的长发落在肩上,背影高挑,站在花前一时间分不清是花衬了人,还是人衬了花。

    温聿秋眉目温柔了几分,突然开口:“这花像你。”

    凉风拂过发丝,她抬眼看向那一树不需要枝叶衬托、从长长的枝叶里生出来的玉石般的花朵,心口仿佛也随着那一树白涌动。

    出神之际,一个小孩差点撞到她怀里,她赶紧伸手扶了一把。

    那小孩说了句谢谢姐姐,换了个空旷的地儿继续拽着手里的细绳,抬眼一看,空中高高地飞着一只风筝。

    小孩拽着风筝往前跑,父亲跟在他身后,场面看上去是那样温馨。

    南夏突然想到很小的时候羡慕旁人有风筝玩,后来父亲给她买了风筝,她自己拽着风筝线往前跑,风筝却怎么也飞不起来,后来那风筝也就被遗忘在了角度里。

    她突然很想再试试,犹豫片刻还是忍不住回头看向温聿秋:“你想不想放风筝?”

    她的眼里散落着点点星辰,跟着整个人都带着光彩,在阴天里好像变成一抹难以忽视的色彩。

    温聿秋也没放过风筝,他是对这种娱乐不感兴趣,但在那一瞬间他觉得很多未曾尝试的事物试试也未尝不可:“等我一会儿。”

    没过多久,南夏回头时看见他拿了个橙色的风筝过来,那风筝和他整个人的风格有些格格不入的感觉。

    也不知道是不是今天风力正好合适的原因,这次居然成功了。

    她站在风中,被吹起来的墨色长发带着凌乱的美感,隐约看见她温柔地笑了起来。

    他站在她身后,和她一起拉着风筝的线。

    灰色呢子大衣将她的身影笼罩起来,他靠得她那样近,像是要将她抱在怀里一样。

    南夏一抬眼,看见他手背上的青络,不知道为什么怎么也无法做出挣脱开他的举动。

    那天她玩得有些开心,感觉像是喝了点酒微醺的状态,回酒店后发了条朋友圈,放的是那张花的照片,想的却是他今天说的那句话。

    消息通知上多了个红点,她点开,发现温聿秋点了个赞。

    本来内心就不平静,加上牙齿开始隐隐作痛,她没怎么休息好。

    等白天牙齿又好像缓解了一些,好像晚上的疼是一场错觉。她觉得有几分奇特,怎么牙疼这件事也这样分时间地点,就像人夜晚也会多想一样。

    关慎来机场接他们,照例先把南夏先送回去,她靠在椅子上休息,听到外面轻微的声响,原来是下雨了。

    京市少雨,不似江南常常烟雨连绵,她半梦半醒间有些恍惚,一睁开眼,看着水珠儿顺着玻璃蜿蜒而下。

    临下车前,她算是清醒了过来,不知道是乱动还是什么原因,耳饰少了一只。

    她摸着耳垂四处寻找,旁边的温聿秋不知道她在找什么,往地上看,在自己的脚边看见了那枚遗失的耳环,金属的质地在灯光下微微发着光。

    他俯身捡起,见她还在找,温声道:“过来。”

    温聿秋垂着眼,抬手要帮她戴上,可那样的姿势几乎像是要接吻一样。她抬起眼,几乎不敢直视他,怕沉溺在那双深邃的海洋里。

    她耳垂本就敏感,怕被他碰,抬手握住他的手,周围的空气仿佛围绕着接触的地方燃烧了起来,灼得她喉咙干燥。

    她几乎有一种错觉,好像下一秒他的薄唇便会印上来。南夏在那一瞬间,惊觉自己居然没有厌恶和抵触的想法。

    她只是从小就活得有些谨慎,太明白趋势避害,也因而她的第一反应是逃离而不是附和。

    假设她今天真的和他发生了什么,他们之间的关系再也回不去了。她其实并不想跟他有办公室恋情,不想因为私人情感影响工作。

    这样做的风险太大,而她的性格又刚好是不做冒险的事情。犹豫之间,她的那颗智齿又在隐隐作痛:“温总。”

    她顾不上耳环,艰难开口:“以后我们还是公私分明点儿吧。”

    南夏解开安全带的插扣,刚想下车胸口的带子却被人拽住,以至于她动弹不得。

    温聿秋笑着看她,温和的眼神里却裹着不动声色的强势:“倘若我不想呢。”

    第17章 第 17 章

    她抬眼同他对视, 难以招架他身上无法忽视的侵略性。

    独属于男人的苦艾香将她包裹着,南夏能感觉得到周围的气温一寸一寸升高,在她几乎要缴械投降的时候, 温聿秋松开了手。

    他没让她走, 低头认真地帮她戴上耳环,动作轻柔, 指尖时不时地碰到她敏感的皮肤。

    末了垂眼看她,小巧的白色花朵点缀在她脸侧, 好像在单调的发丝间藏着春意。

    他轻笑:“更何况, 现在也不是工作时间。”

    南夏的耳侧一阵阵发热, 她感觉他好像放过了他, 却又感觉自己几乎已经要陷入他的那张网里无法挣脱。

    “车上有备用的伞, ”温聿秋温声道:“这两天辛苦了,回去早点休息。”

    南夏上了楼, 回到房间后摘下耳环时想到什么, 耳垂仍旧在发烫。她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 面前仍旧残留着那时他垂眼看她的表情。

    但也没来得及多想,她有些疲惫,吃了颗止疼药睡了一觉。

    只是半夜又被疼醒。

    即便休息了两天, 南夏仍旧没什么精神,被智齿折磨得死去活来。

    清晨上班前看见房东给她发了条信息, 说自己有意卖房,看她什么时候有空能配合一下,到时候带人来看房。

    如果房子真卖出去了,就代表着她要搬家, 签的约还有几个月,她倒是还有些时间, 只是觉得一方面要应付看房的人感觉被打扰有些不舒服,另一方面想到搬家找房子就觉得很累。

    这处房子也是她当时找了好几天才定下来觉得总体满意的地方,虽然房租高了点但是住着舒服,再找到合心意的未必有那么简单。

    她下午脸色更难看,温聿秋见到她进来送材料,不由多看了她两眼:“昨天没休息好?”

    南夏也顾不上两人之间的微妙气氛,解释:“牙疼。”

    温聿秋点了点头,说还当是她是被自己吓得晚上没睡好。

    他给她打了请假条,叫她去医院看医生,但南夏明显还有些犹豫,一副不想去的模样,弄得温聿秋有些无奈。

    “行,”温聿秋没再提这茬,反倒问她,“午饭吃了吗?”

    “没有,牙疼,吃不下去。”

    他给她点了粥,让她在自己的沙发上眯一会儿。

    南夏犹豫地看了一眼:“是不是不太好,毕竟是工作时间。”

    “刚刚我不是给你批了假期吗?”温聿秋看她,“下午没工资,不算工作时间。”

    南夏没想到自己不用去医院他还给她批了假期,脸上的表情有些有苦难言的感觉。

    他几乎知道她想说什么,好笑道:“怎么,又在心里骂我资本家?”

    她憋了半天说了句没有,看来是真的骂了。

    既然已经没了工资,南夏也就没了心理负担。她十分艰难地喝着粥,抬眼见温聿秋似乎在开视频会议,说着一口流利的英语。

    南夏一想到他穿着西装正襟危坐在一边开会,而她却在另一边吃东西,总觉得有些奇怪。

    温聿秋开完会发现南夏偷偷出了办公室,似乎并不想和自己呆在一起。他拿起旁边的长风衣,去她办公室找她。

    “走吧。”

    她有些不解:“去哪儿?”

    “带你去看医生。”

    南夏没想到他还没忘记这事,想拒绝又听见温聿秋说:“我认识一家专业口腔医院的医生,他技术很好,不会疼。”

    见她仍旧犹豫,他轻声笑了笑,靠在一旁看她:“是要我哄着你还是绑你去?”

    她问:“没有第三个选择吗?”

    “没有,”他看她,灰色毛衣的领子裹着的喉结滑动,“就看你吃软还是吃硬了。”

    南夏担心他真动手,往后退了一步,仍旧跟他拉扯,“可是我们只是上下属关系而已,你这样关心我不合适。”

    “那那天晚上送我回去的时候,”他眼神落在她身上,“南秘书又为什么关心自己的上司?”

    “我……”

    温聿秋轻笑了一声,口吻淡淡:“南秘书做到公私分明了吗?”

    南夏隐秘的心思几乎被揭露出来,没法,只能跟着他去医院。

    温聿秋带她去的是专业的口腔医院,主治医生跟他是旧识。他提前给医生打了电话,到了后让南夏进去检查、拍片。

    她躺在牙椅上,看到温聿秋站在不远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有几分别扭地同他说:“你能出去吗?”

    温聿秋看出来她在想什么,也没计较她的语气,只是让医生温柔点儿,别吓着她,然后便出去了。

    穿着白大褂的牙医觉得有些稀罕,刚刚虽然南夏说的话是疑问语气,但语气近乎命令式了,温聿秋那样性格的人,只有他指使旁人的份儿,这回竟然直接出去了。

    他猜出两人关系不一般,“你跟聿秋多久了?”

    南夏还以为他说的是工作关系,说了之后对方笑了一声:“这么短时间就让他听你的话了,了不得。”

    她牙齿还疼着,没反应过来这句话,还是很久之后意识到对方话语里的意思。

    南夏去拍了牙片,检查过后医生告诉她虽然是水平阻生智齿,但是不用担心:“聿秋有没有告诉你,我技术很好?待会儿给你做微创手术,三十分钟左右吧,不用缝针,恢复的时候也不会很疼,你放心。”

    她点了点头,但看表情似乎还有些怀疑,面前的人便又用长篇大论告诉她微创手术和普通的手术不同等等,甚至到最后还例举起了自己的成就:“这回放心了?别待会儿还害怕,温聿秋来找我的麻烦。”

    他语气里带着几分玩笑。

    温聿秋中途确实进来过一次,正好带南夏去做血常规,他问她抽血害怕吗,明显话语里有打趣她的意思。

    南夏掀开眼睑看他,语气微微带着生气的意思,但又因为牙疼说话有些黏糊:“温聿秋。”

    他有些意外她叫了他的名字,停顿了几秒然后笑了声:“嗯。”

    嗓音的尾调微微上扬,带着不明显的笑意。

    做过检查一切正常后,医生为她安排了手术。虽然之前得过保证,但南夏还是有些紧张,温聿秋垂眼,看见她手指上的动作。

    “别紧张,我在外面等你。”

    他的嗓音沉稳,听起来让人觉得安心。

    南夏松了口气,颇有些视死如归的意思,但真正做手术的时候过程并没有想象中的痛苦,且进行得很快,结束后她含着棉花,嘴里还残留着麻药的味道,感觉整个人轻盈多了。

    温聿秋问她还好吗,她小幅度点头。

    牙医看向温聿秋,笑道:“我什么水平你不知道吗?不会让你心疼。”

    温聿秋放下心:“改天请你吃饭。”

    “应该做的。”

    两人寒暄了两句,温聿秋拿起南夏的外套,带她离开医院。

    她也没想到原本很害怕的事儿这么轻松地解决了,好像没有想象中地那样难以面对。

    南夏穿上外套,跟在温聿秋身后,他的衣角掀起的弧度微微往后,碰到她的手。

    她在想,那他呢。

    温聿秋将她送回家,让她好好在家休息。他刚在医院处理了会儿工作,还要回公司加会班。

    南夏临走前对他表明了感谢,她回去后觉得心里的一块石头彻底放了下来。

    她原本怕脸颊肿,但过了一段时间去照镜子好像也没有什么肿的迹象,而且创口也没那么疼。

    她在家休息了一段时间后就开始胡思乱想,觉得牙齿不影响工作,打开电脑处理了部分文件。

    关上电脑后,她觉得牙齿微微疼了起来,但是整体程度还好,至少没有发炎的时候难受。

    南夏靠在沙发上,中午没吃什么东西以至于她现在很饿,拿起手机开始点外卖。

    正翻着页面,通话提醒显示在屏幕上。

    看着“温聿秋”三个字,她的心不自觉地猛跳了一下,也不知道是被吓着了还是什么。

    她接起电话:“喂。”

    “伤口还疼吗?”他低哑的嗓音裹着电流声从那边传过来。

    南夏说不疼了。

    电话那头传来他温和的声音:“开门。”

    她打开门,看见温聿秋披着夜色站在门口,他手里拎着几个盒子,一份是晚餐,另一份是看不见里面什么的保温袋。

    “这是什么?”

    “冰淇淋。”

    温聿秋把东西交给她,南夏不知道拔牙一段时间后吃冰淇淋可以缓解疼痛,有些疑惑地问他为什么给她买这些。

    她一抬眼,陷入温柔的潮水里。

    “小朋友勇敢的奖励。”

    南夏垂着眼,长长的睫毛在灯光下颤动,她显然有些不好意思,找了半天才找到自己的声音:“那你吃饭了吗,如果没吃饭的话,记得去吃。”

    她还是心软,像上次不忍心一样。

    温聿秋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问:“这句关心是以秘书的名义,还是以南夏的名义?”

    周围的空气陷入安静之中,南夏觉得他这个问句几乎等于问她喜不喜欢他。

    她站在门前,客厅投出来的一束光落在她身上,即便背后就是自己住的地方,她仍旧有一种退无可退的感觉。

    南夏知道,他们之间已经分割不清了,从她接到这个电话第一反应是心动时,从那天晚上送他回酒店开始,太多太多时候。

    那份不可言说的感情被挑明后,她就已经没有了选择的原地。

    她微微敛眸,选择了说真心话:“都是。”

    周围空气安静了一瞬,温聿秋的眸光落在她颤动的长睫、柔软的唇瓣上,就着暧昧的气氛生出几分吻她的心思,更别说她身后就是客厅。

    他伸手抚上她身后门上的把手,见她胸口起伏起来,温聿秋笑,开口她去休息:“别紧张,我今天不进去。”

    第18章 第 18 章

    他的眸光像一把软刀子磨在人身上, 叫人痒得厉害,南夏抬眼,碎发被他拨到耳后, 那样的姿势, 像是爱人间的温存。

    南夏还记得两年前远远地看见他坐在通体黑色的轿车里,眸光冷淡。

    那时候她以为, 他们这样身处两个世界的人不会有任何交集。

    直到他离开,周围异常寂静, 静得只能听到她的心跳声。

    她打开冰淇淋, 看到上面有几分熟悉的logo, 想起来那是一家很小众的店, 离得很远, 也不知道他来回花了多少时间。

    对于他这样的人,时间比什么都重要, 却三番五次地送她回家, 花费时间去为她买无关紧要的冰淇淋。

    南夏打开勺子, 当抹茶味的冰淇淋接触到口腔,疼痛也很快被缓解,她把很多事抛到脑后, 难得觉得轻松了不少。

    旁边的手机叮咚一声响起提示音,温聿秋问她还疼吗:“要是明天不舒服可以继续请假。”

    比起牙疼, 南夏其实更担心明天脸会肿起来。

    第二天醒过来,她第一件事是去洗漱台前看自己的脸有没有不对称。大概是微创手术的功劳,她觉得牙齿几乎已经不疼了,脸上也没有什么肿起来的迹象。

    她到了公司, 办公室里多了一抹春色,桌子上的花瓶里插上了一束洋牡丹, 花瓣层层叠叠完整地绽开,纯洁的白中点缀了两朵惊世绝艳的红。风姿绰约,半点不显艳俗。

    温聿秋来找她,见她今天气色好多了,脸上带着点儿和从前一样的光彩,倒显得身后的花黯淡失色。

    他问她休息得好不好,她“嗯”了一声,以为温聿秋只是进来打声招呼,没想到会占据她的工位,叫她把文件拿过来。

    以往有什么都是在温聿秋办公室谈,头一回在她的办公室,但是好像也没什么区别。

    等到 南夏将椅子搬到他旁边才觉察出有什么区别来,她的办公室空间没有那样开阔,再平常不过的相处因为这样略微有些局促的空间显得有些暧昧起来。

    她跟他的椅子隔着点儿距离,男人纤长有力的手搭在她椅背上,手背显出几根青筋,稍一用力,将她的椅子朝他拉近了些。

    南夏被他的气息裹着,无端觉得周围的气温都跟着上升了不少。

    温聿秋同她认真地讲着工作,倒是什么也没说,好像刚刚那抹已经飘散而去的暧昧只是某种错觉。

    他这段时间教会了她很多东西,说起来还算是半个老师。

    差不多说完的时候,有人敲响了办公室的人而后便打开门探出个头:“南夏,温总你……”

    “看见了吗”四个字还没说出来,他看见温聿秋坐在南夏的位置上,他下意识投过来的眼神带着几分压迫感,让人不敢靠近。

    可他偏偏又和南夏坐得那样近。

    来人说了句抱歉,因为不是急事便往后退了一步,又将门关了起来。

    温聿秋站起身,准备出办公室前想起什么,回头看向南夏,“花还喜欢吗?”

    “嗯。”

    “那抹茶味的冰淇淋呢,下次要不要换个味道。”

    南夏说都好。

    他唇角染着笑意:“什么都喜欢?”

    好像怀疑她喜欢的不是那些东西而是人似的。

    办公室的门被拉开,有道好奇的眼神往里探了探,但又很快收敛。

    温聿秋眼底还有残留的温柔,但整个人情绪淡了不少:“什么事?”

    员工一边拿着文件走到他身边一边回想刚刚的场景,好像里面的两个人也没做什么,可莫名坐在一起产生的张力就让人浮想联翩。

    温聿秋偏头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原本走神的人感受到了压迫感,赶紧回避了眼神。

    下班前南夏原本想走,温聿秋让她留下来陪自己吃饭。没去高级餐厅,点的是某家粥铺的粥。

    “等牙齿好了吃点有营养的东西,感觉你最近瘦了。”

    南夏有些莫名,觉得他说的一定是错觉:“也就这么几天没吃饭而已,你就看出来我瘦了吗?”

    “腰好像一掐就断了,再瘦下去走在路上风要被你吹跑了。”

    他的眸光落在她腰上,南夏不知道为什么会联想到他会将那只有力的手臂放在自己的腰上,她说你怎么跟我爸一样。

    每次回家父母长辈看到她第一句就是瘦了,还莫名其妙地说年轻小姑娘不要减肥。

    温聿秋辈分突然就高了起来,失笑地看她:“得,不说了。”

    他垂着眼,话语里带着几分缱绻:“本来就难追,待会儿给人留下不好的印象怎么办。”

    难追的人还能是谁?

    南夏被他的话语烫着,有些怀疑他究竟是有过经验还是在说情话这件事上天赋异禀。

    南夏拿起旁边的玻璃杯抿了口水,玻璃杯上留下明晃晃的口红印,见温聿秋看着杯子,突然意识到她好像不小心拿错了杯子,她的水在右手边。

    而且她刚刚见温聿秋喝过水,印在杯壁上的口红像是留下了间接接吻的证据。

    她将自己的水递给温聿秋:“这个我没喝过。”

    “没关系,”他笑她强调这点:“我没有洁癖。”

    那几天她跟温聿秋之间的关系明显变得更加紧密起来,连沈雨姝都闻到了不对的意味,忍不住凑过来问南夏他们是不是在谈。

    南夏刚想说还没有,怕暴露出什么:“没有。”

    “那我怎么感觉你俩眼神都要拉丝了。”

    “……”南夏不相信有那么明显,说她是cp脑犯了,天天看谁都是cp,前两天还跟自己八卦陈妄时和梁书宜,说他们以前谈过,现在虽然分手了但一定对对方念念不忘。

    “怎么就是我cp脑,肢体语言是骗不了人的。”

    她没继续辩驳,也是后来无意中从玻璃的反光里看见他们站在一起时似乎都对对方没有什么防备,身体向对方倾斜。

    周末时南夏原本准备在家里休息两天,房东给她打电话过来要看房。她简单收拾了一下,换掉了睡衣,头发很随意地扎成一个丸子头。

    打开房门,看见房东带着一对夫妻进来:“不好意思啊,大周末的还打扰你。”

    她笑了笑:“没事。”

    结束后南夏对房东说:“下个季度的房租我就不付了,到时候我会另外找地方住,您再找人来看房子,这样也比较方便,想什么时候都可以。”

    房东也有些尴尬,其实想卖出去之后再说这些,但是没想到的是南夏不吃她这一套。

    原本说好的休息也没办法好好休息,南夏翻出软件,在那个星期找了一些房子,四处去看。

    温聿秋周六发消息找她去吃饭,她说没空,温聿秋给她打了个电话,轻笑着问又躲着他了?

    南夏说谁躲着他了,真躲着早就辞职找个地方躲起来了:“忙着找房子。”

    温聿秋想到她偏僻的位置,笑着说帮她找。

    “不用,你找的房子我住不起。”她说的也是实话,他估计也不知道她的消费等级。

    他觉得她跑来跑去也不方便,开车来找她。

    等他快到了,南夏收拾好东西在楼下等他,手机突然收到一条信息,她当是骚扰短信也没在意。

    过了会儿对方又打来电话,南夏一接起,那人说什么自己是前几天来看过房子的人,有意买这个房子,想加她的微信了解一些情况,而且也方便后续她搬家之类。

    听着男人的声音,南夏起了身鸡皮疙瘩,她不知道对方是通过什么途径来获取自己的电话号码的,想来大概率是房东泄露。

    对方就算不是对她有什么企图,这个电话也特别像电信诈骗,她冷着脸将电话挂断,然后把对方拉入了黑名单。

    温聿秋来接她,她没在表情上表现出什么,因而温聿秋也没怎么在意。

    他跟着她去看房子,基本都有各种各样的毛病,眉头越皱越深,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人自然不知道人间疾苦。

    可南夏也没有在他面前显得多窘迫,像是即便在瓦砾里也能钻上来的绿芽儿。

    送她回去的路上,他思忖着如何帮她才叫她能接受,毕竟她那样的性格,世俗却又带着点儿清高。

    尚未开口,南夏的电话铃声响了起来,她平日里即便是未知号码也会接,免得错过一些重要客户的电话。

    但很显然对方并不是公司的什么客户,对方报出了她的地址,问她是不是那儿的租客:“你怎么把我拉黑了,我在你小区门口,你回来以后我们好好聊聊。”

    “有什么问题你联系房东就好了,如果你要直接登门骚扰的话,我不介意报警。”

    温聿秋正在开车,听到她这话意识到事情有些严重:“怎么了?”

    她把事情原委说了,又给房东打了个电话,谁知道地方矢口否认给过她的号码:“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是对方可能只是想看看房子,你不想让他看就别让他进去就行了,多大点事啊,你是不是太敏感了?”

    气得南夏直接挂了电话。

    南夏回去后没遇见那个要找她的人,但是翻看了监控发现门口一直有个人在徘徊,时不时地朝里面看。

    透过影像,总觉得那人的面相有些猥琐。

    温聿秋没走,他不放心她继续住在这:“带你去住酒店,一个人独居不安全。”

    她也有这个想法,简单收拾了一些东西跟着温聿秋去了附近的一家酒店。她开房的时候前台的工作人员看了一眼温聿秋,以为是情侣一起:“这位先生,麻烦身份证给一下。”

    “他不住……”

    南夏话刚说完,身旁的人从钱包里翻出身份证递给工作人员,她张了张唇,刚准备说什么,温聿秋道:“帮我开一间她跟她相邻或者对面的房间。”

    前台说:“好的。”

    她见温聿秋看她,眼神里含着几分笑,感觉自己刚刚误解了他他似乎有些想要笑话他的意思,她问他住酒店做什么,她一个人就行了。

    温聿秋的声音沉稳,好像只要他在她不需要怕什么,他说——

    “陪你一晚上。”

    第19章 第 19 章

    他颀长的身影立在她身旁, 让她有些无措的心也安了下来,到了楼层,温聿秋帮她刷开房间:“有什么情况随时给我打电话, 好好休息, 别胡思乱想那么多。如果对方继续骚扰的话,到时候陪你去报警。”

    南夏点了点头:“嗯。”

    她心情不是很好, 刚好那天家里打来电话。但大概是有些心烦,她将这件事儿说了。

    其实按照南夏平日里的性格大概率不会提这事儿, 毕竟这么远他们也帮不了什么忙。

    电话那头关心了几句, 只是说的话都像是套话似的, 最后还不忘劝她:“都说了外面一个人生活辛苦, 不如回家安全。”

    南夏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这么多年很多事儿都不会和家里说。很多时候成年以后的思维模式其实都是受童年影响, 很少被倾听也就导致她潜意识里觉得分享不会得到回应,求助也不会得到解决, 甚至有可能受到责怪。

    既然如此, 她还不如自己靠自己。

    她恍惚间突然发现, 好像自己从来没觉得家是什么避风港,即便他们一次一次地叫她回去,她反而害怕那里成为禁锢自己的地方。

    她能怪父母吗, 或许他们只是不善言辞,又或者只是没那么爱孩子罢了。

    南夏那时候还太年轻, 总觉得天底下所有的父母都该把孩子看得很珍贵,一同孩子会把父母看得珍贵一样。

    夜晚很长,南夏不记得何时入的眠。隔天,温聿秋敲响她的门带她去吃早餐, 他让她坐一会儿,起身去拿两人份的自助餐。

    温热的咖啡冒着热气儿, 她抿了口,总算觉得胃暖了许多,但面前的食物却迟迟未动。

    温聿秋看出她胃口不好,大概是受了昨天那事儿的影响。她毕竟一个涉世未深的小姑娘,平时表现得再坚强,也总有疲惫的时候。

    他抬手将面前的汤递到她面前:“吃点儿,待会儿带你去个地方。”

    南夏被他勾起了好奇心:“什么地方?”

    温聿秋没回答,眼底带着点儿不自知的温柔:“保密。”

    她不想吃这套,却又偏偏被他吊住了胃口。南夏没说什么,拿起勺子喝起了汤。

    手机放在她旁边,收到条信息她随手拿起看了一眼,发现是快递短信。

    温聿秋想起什么,让她把昨天骚扰电话的电话号码发给他,末了给关慎打了个电话,让他处理这事儿。

    南夏半开玩笑地问他怎么处理,像□□那样吗?

    他也半开玩笑地回答:“差不多。”

    出了酒店,温聿秋让她上车,原以为他只是带她去附近的某个地方,直到车上了高速出了省。

    她有些忍不住:“要去哪儿?”

    像是得知自己会有礼物的小孩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里面的内容,语气不似平时,带着点儿期待。

    他狭长的眼透过镜子看向她,像是在观察她的表情,末了浅淡的笑意晕染开:“不是说了保密?”

    “……”不说就算了。

    汽车在高速路上平稳地行驶着,路程有些漫长,南夏没过多久就打起了哈欠,昏昏入睡起来。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再睁开眼时车已经停了,她眼前朦胧,过了会儿才看见驾驶位没人。

    南夏看了眼时间,居然已经过去了三个多小时。

    她打开车门下车,看见温聿秋没走太远,修长的身形辨识度太高。男人唇间叼着根烟,烟雾缭绕间抬手将烟扯了下来,夹在指间。

    他的动作斯文里带着点儿野性,让人好奇怎么会有人连抽烟的动作都这样赏心悦目。

    一根烟燃尽,温聿秋回头看见了她,两人隔着段距离互相看了对方一会儿。他走过去问她:“昨天晚上没休息好?”

    “也不是。”南夏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烟草味,和着他衣服上本身就有的味道,像是某种让人上瘾的香水。

    温聿秋听了这个答案笑:“那就是嗜睡?”

    她这才发觉自己回答错了答案,她那样说好像自己有多懒、怎么也睡不够似的。

    南夏咳嗽了一声,问他自己是不是睡了很久,耽搁了时间。

    “没有多久,正好我也休息会儿。”他想到她刚刚睡觉的模样,觉得看一会儿也不算是在浪费时间。

    重新上了车,不一会儿南夏看见了远处蓝色的大海,她这才知道温聿秋要带自己到什么地方。

    在繁华喧嚣的都市呆得久了,已经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见过那抹颜色了。

    她比他先下车,到了防波堤上迎面飞来成群结队的海鸥,她听见浪潮和翅膀振动的声音,几乎被眼前景色迷住了。

    天空和大海连在一起,在那样开阔的大海面前,她突然就变得渺小了起来。

    身后的温聿秋跟了上来,驻足在她身后不远处,瞧着她明显开心不少的表情,眉头也跟着松开。

    她穿了件淡色大衣,脖子上围着一条深蓝色的围巾,站在海鸥里十分显眼,活像是电视剧的女主角。

    蓝色的围巾被吹起一角,他的心也跟着起伏。她突然回过头看他,用笑容证明自己很喜欢这儿。

    她身边是飞翔的海鸥,身后是翻涌的潮水,但偏偏那一刻好像身后的景色再美也失去了颜色。

    “温聿秋,”她叫他的名字,提醒他来看,“有海鸥。”

    海鸥并非每个季节都有,她也并非能常来海边,因而一切都显得难得。

    南夏感受了一会儿风景,还是没忍住让温聿秋给她拍张照片。她不知道在温聿秋眼里,到风景区拍照的举动会不会太俗,但考虑不上这些,只想将此刻的自己和身后的海记录下来。

    见他没应,南夏又叫了声他的名字。

    他拿出手机的时候心想倒是愿意不那么生分地叫温总温总了,只是这样直呼其名有些对他呼来喝去的意思。

    可当时他也没多想,倒是愿意被她叫。

    他打开相机,风景和人都很美,不需要怎么构图就能拍出好看的照片。

    看她在屏幕里那样生动,温聿秋出神了几秒。他并没有这个举动有多俗,或许同样的事儿不同的人做是不一样的感受,他拍了几张照片后,还为她拍了live图和视频。

    像是什么尽心尽力给女朋友拍照的男友。

    南夏过来检查他的成果,原以为自己可能会被拍成五短身材,没想到会那样好看。

    她翻动着他手机的照片,不小心划了出去,突然发现他的相册里几乎没有什么跟生活有关的照片,更别说是人。

    就好像,没有人能在他生命里留下痕迹。

    她那时不知道怎么了,像是被蛊惑一样,问他为什么相册里这样单调,他说习惯了这样,再者说,有很多风景记在眼睛里就好了。

    就像刚刚的那个瞬间,她的眼睛对着镜头,让人想到那句,爱情的眼睛是第八大洋。[1]

    南夏其实心里清楚,他说的追她其实不能代表什么,他们这种公子哥未必真的会将某个人放在心上。

    可她在那个瞬间,竟生出一些不甘来,她忍不住问:“那这些照片,你等会儿会删吗?”

    他似是意外她会这样问自己,对上她认真询问的眼睛,明明她在问他这种问题,却好像那时那刻,是南夏将真心拿出来给他看。

    那双会说话的眼睛,叫人如何也拒绝不了。

    温聿秋确实不喜欢在手机里存一些生活的照片,他似乎对这个世界上很多景色和人都不怎么眷恋。

    可是此刻,有人在认真地问他这个问题,就好像硬生生地要撕开一个口子闯入那无人的禁地一般。

    他顿了几秒,笑:“哪儿舍得删。”

    她愿意相信他,没再继续追问,而是让温聿秋打开隔空投送,将照片发给她。

    他看到她的昵称是西柚,大概是随便取了个水果。

    留影环节结束,两人坐在海边,温聿秋让她闭上眼睛,她听话照做。

    等面前一切漆黑时才想起什么,她有些紧张地想,这样的氛围似乎该发生什么亲密的事。

    暂时关闭视觉后听觉就变得很敏感,她听到了风声浪声,甚至听到了他的衣服窸窣作响的摩擦声。

    她觉得时间过得是那样地慢,好像有一把刀悬在自己头顶却迟迟不愿意落下来给个痛快,吊得人心跳加速。

    过了好久,南夏听见他低沉悦耳的嗓音:“听到海浪的声音吗?”

    她喉咙微微动了动:“嗯。”

    “有没有觉得世界很安静?”

    南夏确实觉得如此,她到这儿来之后觉得喧嚣的世界离自己很远,海风吹在脸上虽然有些冷,却叫人觉得所有的一切都那样微不足道。

    温聿秋说:“以前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会来海边或者去潜水,感受海水的宁静就无暇再想那些令人心烦的事儿。”

    她见多了他从容不迫的样子,问他也有心情不好的时候吗?

    温聿秋听了:“是人都有情绪。”

    南夏却觉得他不像是普通人,好像不管什么时候都能控制好自己,不会因为任何事有太大的情绪波动。

    他是那样完美,完美得像是只能看得见却摸不着一般。

    南夏慢慢睁开眼,想看透他:“没见过你脆弱的模样,除非你现在展示给我看我才信。”

    “怎么着,”他哑然失笑:“我还要当场哭给你看?”

    “也不是不行……”

    温聿秋深邃的眼睛像是一片会让人搁浅的海:“待会儿真哭了,你负责哄?”

    南夏微微别开眼,怕溺在那片温柔的浪潮里。

    她压根不信他会有眼泪,但是也没说出这句话,光顾着沉浸在他缱绻的尾调里了。

    有那么一段时间,他们谁也没说话,好像这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只剩下她和他。

    她想打破这份寂静:“待会儿我请你去吃海鲜吧,好不好?”

    温聿秋看了她好一会儿,看得出来她心情好多了,开始惦记好吃的了:“牙齿好了?”

    “……”想起伤心事,南夏像是泄了气的皮球,虽然感觉现在好得差不多了,但为了保险起见还是忍几天好了。

    她看向温聿秋:“其实我也没有很想吃,你也对海鲜不感兴趣,还是更想和我一起吃得清淡一点,对吧。”

    他知道她的小心思,没拆穿:“对。”

    南夏重新闭上眼,感受四周的宁静。

    几缕不听话的碎发不安分地飘动着,她抬手将围巾拽上来将半张脸挡住,看起来让人觉得有几分可爱,又觉得好笑。

    围巾太长,蓝色的一角被风吹散,温聿秋怕她着凉,让她面对自己帮她整理好围巾。

    她脸上的围巾落下来,碎发贴在脸颊上,微微发亮的眼看着他,里面映着一个小小的他的倒影。

    他手上的动作不由放慢了些,眸光不由自主地落在她娇艳欲滴的唇瓣上。

    湿润的风吹过,让人按捺下去的心思又冒出了头。

    “南夏。”

    她“嗯”了一声。

    温聿秋突然很想吻她,含着笑意半认真地问道:“牙齿没好的话,影响接吻吗?”

    第20章 第 20 章

    温热的手在她脸颊上碰了碰, 仿佛能听到他腕表指针拨动的细小声音。面前那双深邃的眼好像一张细密的网,随时等她跳下去,不论回答什么答案, 似乎接吻就成了既定结局。

    她想斥责他犯规, 可这种事从来都没有规则可讲。

    南夏说:“你去问医生。”

    她没有正面回答,但脸颊染上的绯红已经给出了答案。

    那天他们在海边看了日落, 虽然没有橘子海,但远处紫粉相接的天际却同样梦幻, 漂亮得如同仙境。

    她看着海和天连接的地方, 温聿秋看她看得那样认真, 问她为什么不拍照。

    “学你啊。”南夏认真地看着渐渐暗下来的天幕, “我这不是努力地把景色记在自己脑海里吗?”

    她看上去表情甚至还很认真。

    温聿秋却没有和她一样看远处的风景, 反而静静地看着她的侧脸,眸色带着几分柔和。

    在海边的酒店住了一晚后驾车回去, 温聿秋说骚扰她的那个人已经解决了, 但是保险起见还是换个地方住。

    “找房子的事儿交给关慎怎么样, ”他猜想南夏会拒绝,“我不想你因此影响工作效率。”

    南夏自己都不信他的借口:“这是不是有点儿假公济私?”

    温聿秋也没否认,而是换了个说法:“那好, 是我不想你每天奔波,这份私心你愿意接受吗?”

    他偏过头看了她许久, 果然听见她认真地说:“房租的话我自己解决。”

    “好。”

    “那我先谢谢关慎了。”

    温聿秋一时觉得好笑,明明是自己付的工资,怎么最后谢谢的人就变成旁人了。

    他原本想说什么,又想她没说谢谢, 也就没客套把他当外人。

    月底工资结算,南夏意外发现温聿秋竟然给她多发了奖金, 名义是上次出差加班的费用。

    当时故意反过来也找她要辅导费,没想到最后仍旧给了。

    想到当时说他是万恶的资本家,南夏还有些过意不去。

    关慎过来帮她搬家,新找的地方干净明亮,比之前那个条件好上不少。她看了眼房租,疑心这房子跟温聿秋有什么关系。

    但看房产证似乎也不是他的名字,甚至房主不姓温。她问关慎,关慎说人房东在国外,本来也不缺钱,只是希望有个爱干净的女孩住进来帮忙看一下房子罢了。

    末了关慎问她:“是不是快转正了?”

    确实快了,她“嗯”了一声。

    关慎忍不住笑道:“你刚来的时候我也以为你留不了多久,没想到何老的眼光就是好。”

    南夏有些好奇:“好像温聿秋的脾气也没有那么差,前几个是怎么走的?”

    “是他脾气不差,还是只对你好?”关慎笑着说,“你知道那种表面看上去越温和的人,他想折磨人的时候旁人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她突然就想起了上次那个找上门来闹事儿的员工,后来听说那人在分公司的位置都没保住。

    南夏没再想。她请关慎吃了顿饭,末了跟对方分别后去逛了会儿街。

    原本也只是想了解一下附近的布局,没想到走着走着停在了一家西装店门口。

    她莫名想到温聿秋那件陪她去吃饭报废的衬衫,驻足在橱窗前看了眼外面的模特,还是走了进去。

    销售员热情地迎了上来,向她介绍着陈列的各样商品。南夏看中了一件白衬衫,销售员便问她要什么尺码,她应不上来。

    “女士,您男朋友身高体重大概多少呢。”

    她原本想解释一下不是男朋友,但感觉自己向一个陌生人解释也很多余:“身高差不多185以上,体重……”

    南夏不知道温聿秋什么体重,便找了张公司年会的照片给店员看,照片里的人宽肩窄腰,显然比例很好,店员忍不住夸赞:“您男朋友身材真好……”

    买个东西倒弄得南夏有些不好意思,出来时她拎着两个礼品袋,一个是衬衫,另一个是给温聿秋挑的领带。

    也不知道合不合身,但总归不是定制的衬衫,尺寸做不到那么精确。

    南夏买完后其实有些后悔,她知道温聿秋平日里穿的衣服都是高级定制,上面连牌子都没有,她甚至怀疑他出生到现在有没有穿过不是定制的衣服。

    可东西买都买了,她也没来得及藏起来。

    温聿秋瞧见后原本只是随口问了一句,见她往身后藏反倒察觉出有几分不对劲,伸手去够。

    “藏的什么?”

    想了想,南夏还是将东西递给了他:“上次害你报废了一件衬衫,想着赔你一件。”

    送衣服这种事本身就比较暧昧,更何况南夏这种平时动不动找他要加班费的人还愿意给他买超出她消费水平的东西,温聿秋眼底晕着几分笑意:“我收下了。”

    只是后面几日,她也没见过温聿秋穿过她送的东西,她甚至疑心他连袋子都没拆开过。

    其实也很正常,南夏知道他们之间的差距,他那时随意用来给她做装饰的东西,珍贵到她此生也承受不起。

    而她勉强能送出手的礼物,都已花费掉她的大半存款。

    南夏强行忘掉这事,本身她和温聿秋之间的关系除开喜欢,更多的是温聿秋的主动。若不是他戳破那层薄薄的纸,她也不想如何发展。

    即便此时她对温聿秋存着喜欢,但心里到底还是有点顾忌。

    下班后,因着她今天转正的事儿同事之间闹着她请客吃饭。南夏也答应了。

    原本同事之间聚餐,想着气氛会比较放松,没想到温聿秋也要同去。

    和领导在一起吃饭显然不是什么轻松的事儿,即便领导再亲民也做不到真的平等,大家也难免会觉得束手束脚。

    沈雨姝电脑还没关,她已经开始搜索用什么借口可以逃避这次聚餐了。家里煤气没关?等会儿,煤气是什么?猫要生了?嗯……这个看上去稍微合理一点。

    她拿起自己的名牌包,想着悄悄从桌子底下钻走,还没来得及实施南夏把她拉住了:“我给温总发了信息,他说有事不去了。”

    “真的?”

    沈雨姝将信将疑地问,果然见工作群里温聿秋发了条信息,让大家玩得尽兴,吃喝记在他账上。

    过了几秒,温聿秋又发了条信息——

    “少喝酒。”

    人不到还买单,沈雨姝察觉到点儿猫腻,她凑到南夏耳边:“你们俩终于搞到一块了?”

    “……”南夏问她,“你能换个词吗?”

    “行,你们俩发展到什么程度了?”

    南夏:“……”

    沈雨姝追着她问,又是牵着她的手又是晃着她的胳膊撒娇,将八卦之魂刻在了骨子里,南夏不想多说:“大人的事儿小孩子少管。”

    没想到沈雨姝两眼放光:“这么快你就代入到我长辈的角色了吗?”

    南夏:“……”

    所幸后来人多了,沈雨姝也没再追问。一行人聚在一起氛围很好,吃吃喝喝的时候顺便聊聊天,背地里悄悄吐槽一下工作。

    本来温聿秋说少喝酒,但玩嗨了谁也没记起这一点,连南夏都被带了喝了几杯。

    酒的度数倒是不高,只是她酒量实在是一般,没喝几杯就觉得头有点晕。

    走出自助餐厅,有同事担心南夏想送她回去,沈雨姝走过来扶着南夏:“我来吧,你们先回去。”

    “行吗?”

    “我有车,等会儿叫个代驾把我们送回去就行了。”

    沈雨姝站在原地叫代驾,没一会儿其他同事也都走了。她刚打完电话,见远方的车打着双闪,高大的身影从车上下来。

    “温……温总。”

    温聿秋走过来,黑色大衣被风掀起衣角,他有力的臂膀撑住南夏,垂眼问:“醉了?”

    南夏反应有些迟钝,还记得回答他的话:“感觉有点晕。”

    她认真地说:“但是没有醉,我知道你是谁。”

    都这副模样了还说自己没有醉,温聿秋瞧着她仰头用朦胧的眼神看着自己,似乎在辨认自己的脸,有些好笑:“那你说我是谁?”

    “温聿秋。”她好看的唇形描摹着他的名字。

    她靠在他怀里仰着头看他,眼睛在灯光下亮亮的,好像要亲他一样。

    沈雨姝感觉自己像是个电灯泡,但感觉还是不能让温聿秋一个人送南夏回去,总觉得他是个斯文败类。

    “温总,要不然我们一起把夏夏送回去吧。”

    温聿秋看了她一眼,目光带着淡淡的疏离:“嗯,正好送你回去。”

    “……”沈雨姝有些受宠若惊,难道她真误会温聿秋了?

    不等她细想,抬眼看见温聿秋已经打横抱起了南夏,她跟在一旁,从她的角度,南夏娇小的身躯和温聿秋的宽厚臂膀形成了体型差,看得十分好嗑。

    南夏本身就轻,温聿秋抱得十分轻松,他把人抱到车上,帮她系好安全带。

    送到住处,沈雨姝在楼下等着,温聿秋抱着她上楼。她双手搂着男人的脖颈,胸口的柔软贴着他,弄得他喉结上下滚了滚。

    到了卧室,他把人放到床上,准备给她盖上被子的时候被拉住了袖子:“温聿秋。”

    “嗯?”

    “你为什么不穿我送你的那件衣服,是不是不合适?”

    若换做平时的南夏 ,大概不太会直接问出这句话,但这个问句憋在心里太久,她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温聿秋有些意外,但还是回答她:“留着更正式的场合穿。”

    “真的?”她睁开雾蒙蒙的眼看他。

    “真的。”他压下想趁人之危的念头,俯身吻她湿漉漉的眼睛,“下次穿给你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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