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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章 纵情时光,华灯初上。……

    “Hot summer nights mid July,When you and I were forever wild……”

    低沉的歌曲从环车音响中缓缓流出,如同清明澄澈的溪水,为燥热的夏季带来一丝宁静平和。沈星微迷迷糊糊地听着,想起自己有一段时间很喜欢听这首歌,旋律里的平缓可以让她莫名其妙地从糟糕的情绪里抽离,好像得到了暂时可以放下烦恼的抚慰。

    “The crazy days,city lights”

    纵情时光,华灯初上。

    沈星微的眼神迷蒙,在酒精的作用下无法一直聚焦,时而看见车后座散发的柔和灯光,时而看见贺西洲脸在她面前晃来晃去。

    她感觉自己被炙热又强壮的身体包围,炽热的呼吸洒在她的脸颊,耳侧,往颈子处蔓延,顺着衣领钻进去,即使车内的空调很充足,沈星微仍然觉得热。

    她的双手无处放,被贺西洲拉着搭在他后背,因为手上没什么力气,总是从他脊背滑落。贺西洲纠正了几次,沈星微就好像记住了一样,手再滑落时就会自己搂上去,或是抱着他的脖子,或是虚虚地揽住他腰身。

    衬衫的领子被解开了两个扣子,背带裤的衣带滑落肩头,墨黑的长发随意地散着,旖旎的春色浸染了沈星微。

    两人面对面而坐,呼吸交融间,贺西洲微微往后退,从她的脖子处抬起头,就看见她的脖子处留下几个殷红的小草莓,被一点一点吸出来的绯色成为点缀,他用手指摸了摸,问道:“疼吗?”

    沈星微很迟钝,过了一会儿才回答,“不疼。”

    贺西洲抓着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轻声说:“给你摸摸。”

    沈星微用水润蒙眬的眼睛看着他的脸,那张本身就很俊俏的脸上覆上一层暖光,棱角分明的轮廓一下变得柔和,十分出彩的还是那双多情的桃花眼,含着隐隐笑意,仿佛勾着人沉溺进去,不受控制地沉沦。

    贺西洲长了这样一张脸,好像就是用来勾引人的,只要他稍微轻声细语,眼神缠绵,马上就让人迷失心智,受其蛊惑,和情爱无关,仿佛是他与生俱来的本事。

    他的眼睛会说话,盯了沈星微一会儿,她就不受控制地用手撩起他的衣摆,从下面钻进去,热乎乎的手掌摸上了他的腹肌。硬朗的肌理分明,随着他的呼吸轻微起伏,皮肤散发着灼烧般的热,烫得沈星微想收手,又想往里深入。

    她低着头看,将他的短袖往上卷,露出精瘦的腰身,柔软的指尖顺着肌肉的线条慢慢滑动,脸上的表情很懵懂。

    沈星微完全喝醉了,但贺西洲只是微醺,他的情绪上头,却依旧不影响脑子清醒,看着沈星微已经完全沉浸在情.欲之中,动作有种试探的生涩,泛着微凉的指头在他腹部画着圈,激起皮肤的战栗。

    喝醉的沈星微仿佛收起了身上的软刺,平日里表现的坏脾气在此时也消失不见,杏眼睁得圆圆的,隐隐带着好奇,贺西洲说什么她都要过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但拒绝越来越少,变得非常配合。

    让抬手就抬手,让抱紧就抱紧,在她脖颈亲亲咬咬时也没有表现出抗拒,就算牙齿稍微用力了些让她觉得疼了,也只是轻轻晃着脑袋。

    “车上什么都没有。”贺西洲说:“可以不带吗?”

    沈星微走了神没留心他说什么,被他的头发所吸引,慢悠悠地抬手抓住他蓬松柔软的发丝,手掌从眉间掠过,碎发往上一捋,露出光洁的额头。

    她的手好像是因为喝醉而没什么力气,显得软绵绵,力道恰如轻抚,贺西洲俯视她,好似产生了一种被喜欢的错觉。

    但他此时的心情却说不上是好,手顺着皱巴巴的衬衫钻进去,力道不轻不重地揉捏她的腰身,沉声问:“难道你跟前男友的时候也不戴?那不是畜生吗?”

    沈星微被捏得有些疼了,张口叫了一声,又像不耐烦地往他脸上推,赌气道:“不用你管。”

    贺西洲往她手指上咬了一口,说道:“长了那么大一双眼睛不会识人,怎么跟渣男谈上恋爱,我说他两句都不行?”

    贺西洲的声音很低,略带沙哑,说是斥责,其实语气也非常缠绵,“你不是大学生吗?这点常识都没有?”

    沈星微没说话,顺着他的靠近给出拥抱,好像很依赖的样子,反应太过平淡,不知道是真的觉得不戴套无所谓,还是太喜欢那个穿女式内裤的前男友,总之对他的话不理睬。

    贺西洲看着她迷乱的眼,忽而想到人向往性不一定需要情爱做基础,也有可能就是需要而已,她表现得很生涩,却没有强烈的抗拒,有可能根本是因为太醉了,没分辨出他是谁。

    贺西洲去掰她的眼皮,“没事,我是个好人,我跟你.肯定戴。”

    沈星微此前根本没分辨他在说什么,只觉得他一直叽里咕噜,但是这一句倒是神奇地听清了,马上拽着他的头发,抓了几下,含糊骂道:“不要脸,你哪里是好人,只是伪善。”

    这句骂的绝对不是别人,准是他贺西洲没错了。他没忍住笑了笑,俯身将她吻住,去教训她这张喜欢骂人的嘴。

    贺西洲让代驾把车停在这就走了,没准备其他东西,本来也没打算在车上,只是稍微纾解一下而已。

    但是沈星微的手很不配合,总是挣扎,贺西洲松开她的唇,哑声说:“不喜欢用手的话,腿也可以。”

    沈星微撇撇嘴,抬起湿滑的手掌,嫌弃道:“这什么,像鼻涕。”然后全部抹在贺西洲的短袖上,蹭了好几下才把手擦干净,还觉得不解气,又说:“好恶心。”

    轻吟声在车中隐隐约约响起,伴着低缓的音乐,迷醉了人的思维和理智。沈星微只觉得自己落入了宽大而温暖的怀抱里,被紧紧裹缠住,鼻尖传来的薄荷香味让她感觉舒适,忍不住一再靠近。

    睁开眼就是贺西洲那张俊俏的脸,酒精模糊了情绪,平时嘴上挂着的讨厌这时候也没有了,反而是抬起头,往他脸颊上贴了贴,让他紊乱的呼吸声灌入耳中,感受他胸腔下铿锵有力的心跳。

    闷热的夏夜,老旧的小区在半夜时完全熄了灯,家家户户都入睡,周围一片漆黑,什么光亮都没有。

    高大威武的白车停在小区门外的树下,防窥车窗将里面的光遮得严严实实,连带着里面细细的喘息嘤咛和沉缓的音乐也传不出来,只能看见车身晃动起来,带着时快时慢的节奏。

    这一折腾也不知道用了多久的时间,到后来沈星微实在累得不行,大腿觉得酸痛,眼泪也流了不少,又开始手脚并用地抗议,贺西洲再哄也哄不好了,只能草草结束。

    车中充满异样的气味,他起身探去前座拿了纸巾,将沈星微头上的汗和身上的污浊擦干净,看她昏昏欲睡浑身没劲,又给她穿上背带裤,稍微整理了一下皱成一团的衬衫,最后自己再整理一下也觉得累了,坐在后座休息。

    他的脸已经褪去红霞,微醺的眉眼间染上餍足之后的慵懒,将蜷在边上的沈星微抱起来,见她似乎要睡着,就揪了揪她的脸颊,说:“不准睡。”

    然后抱着她下了车,看见鞋子在车里也无法弯腰去拿,只能一只手将她搂住一手关了车门,用车钥匙锁了车,再拿出手机打开手电,在夜色中缓步走向她的住处。

    这老小区不是一般的抠门,不知道是不是到了深夜断电,声控灯竟然也不亮,贺西洲抱着人,只能一步一步地往上走,不过区区五楼,就让他出了一身汗。

    沈星微睡了又没睡深,抱着他脖子时感觉到了汗意潮湿,很嫌弃地移开了原本贴着他脖子的脸颊,歪在他的肩膀处。

    到了门口,他从沈星微的裤兜里摸出钥匙开门进去,随手按开了灯,把她放在小沙发上,长长松一口气。房间里没有空调,热得要命了,汗水浸湿了衣裳,贺西洲站不住,俯身晃了晃沈星微,说:“我去洗澡了。”

    沈星微睁眼看了他一下,抱怨道:“烦不烦,洗澡也要讲,上厕所用不用跟我报备?”

    贺西洲纳闷,“你到底是醉了还是没醉啊?怎么骂我的时候那么顺口?”

    沈星微转了个身,不再理会他。贺西洲只好自己摸去了卫生间,脱了衣服痛痛快快地冲了个凉,才感觉好受许多。条件实在有限,他不仅没有衣服,连毛巾都没有,甚至还没有牙刷等物品,最后在狭小的空间里转来转去,只能暂时拿着沈星微的东西先用,打算明天再给她换新的。

    最后他将沈星微的浴巾裹住下半身推门出去,本打算夹着沈星微去洗漱,却没想到她这时候竟然清醒着,瘫坐在沙发上,双眼却睁得溜圆,虽然眼神没有很清明,但显然比先前那醉醺醺的状态好很多。

    她听到动静转头,看见贺西洲光着膀子出来,晶莹剔透的水珠从他的发滚落,沿着精壮年轻的身体往下流淌。

    此前见过一回,当时只是觉得他的臂膀看起来很有力量,一拳能打死人,今天一试果然如此。沈星微还记得刚才被他单手抱着慢悠悠地上楼,他需要捏着手机打手电照明,所以沈星微全身的力量都落在他的一只手上,臂力惊人无比。

    沈星微又觉得很厌烦,厌烦他长了那么一张好看的脸招惹人,厌烦他身材年轻健壮,还厌烦他轻声细语地跟自己讲话,营造出温柔多情,一副很喜欢她的样子。

    她撑着沙发站起来,背带从肩头滑落,晃着走了两步,十足的醉汉姿态,存心找他麻烦,道:“你用粉色的浴巾看起来真的很恶心。”

    贺西洲反问:“那怎么办?难道要我在你家裸奔啊?”

    沈星微接话:“我有内衣,拿给你穿。”

    “那不是更恶心?”贺西洲在脑子里想象了一下,自己都接受不了,并随机找了个人攻击,“我又不是你前男友,干嘛穿女生的内裤?”

    沈星微说:“有什么不好,这样所有人都会讨厌你。”

    双方都觉得对方讲话很莫名其妙,于是停止了交流,贺西洲擦着头发要扶她去卫生间,被她挥手拒绝,嘴里还骂骂咧咧道:“你想偷看我洗澡,偷窥狂……”

    贺西洲被冤枉,还要忍气吞声守在卫生间门口,仔细听着里面的动静,怕她突然摔倒。

    沈星微今晚喝得不算多,回程的路上睡了一觉,刚才在车里又闹腾很久,身体的水分蒸发不少,这时候差不多清醒了,只是身体尚未完全恢复,眼睛晕晕的,走路飘飘的。

    她慢悠悠把头发用簪子盘起来,卸妆洗澡,冲掉身上黏腻的汗水,酒意又醒了几分,站在淋浴下看着身上遍布的斑驳红痕,因为皮肤很白,所以这些痕迹也显得尤为突出,腿上也还残留一样的感觉。

    时间才刚过去不久,沈星微尚记得他抱住自己的力道,亲吻落下的触感,不由得气血上涌,顺着脖子往上,将整个脸染得红透。

    干净的水冲刷在身上,淅淅沥沥的声响充斥耳朵,却总让沈星微产生幻听,仿佛还能听见他靠在自己身上发出的粗重呼吸,还有两人交织的低喘,化成甩不脱的缠绵和旖旎。

    今晚喝得有点多,各方面都有些失控,虽然她早就知道贺西洲是品行低劣的人,能做出这种事情来一点都不让她意外,但细想之下也并非全是强迫。可能是在那个灯光暧昧,空间狭小的车里,年轻的身体紧拥在一起时的氛围太过让人迷惑,沈星微鬼迷心窍地沉溺其中,也忘记了自己在那一刻,究竟贪恋什么。

    酒是穿肠的毒药,色是刮骨的钢刀。沈星微使劲揉了几下脸,长叹一口气。

    她慢吞吞地给自己洗干净,换上睡衣推门出去,看见贺西洲还靠在门边,正在打哈欠。沈星微看到这张俊脸,顿时将错归咎在他身上,板起一张脸,从他身边走过。

    沈星微还想质问他为什么不回家,可是今夜实在太累了,洗完澡之后全身乏力,再没有多余的力气。并且这里隔音太差,声音稍微大一点对门就能听见,尽管对门的人很讨厌,但沈星微也是很有素质的人,不想扰民。

    她的床倒不至于小到睡不下两个人,只是贺西洲这人体格大,夸张到躺上去时头顶着床头,脚伸出床尾,随口道:“比狗窝大不了多少。”

    沈星微不懂他在挑剔什么,还能是床的错吗?要怪也只能怪他长得太高,于是懒得搭理他,晕着脑袋上了床,抱着枕头靠近墙边,一闭眼马上就睡过去。

    贺西洲没有睡过那么恶劣的环境,大学开学的时候军训那段时间就算住寝室,也是有空调的,这样的六月天里,他就算是躺着,不穿衣服,也能出不少汗。

    他支起身在床头寻找,隐约记得在这里看见有风扇。

    沈星微的卧房很小,里面的东西摆得满满当当,墙上挂了个小空调,但找不到遥控器,估计是被沈星微给扔了。他摆弄了一会儿小风扇,插上电之后打开,吹了会儿风,聊胜于无。

    摸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已经快四点,想起明天没有课,他放心地搁下手机。他翻了个身,这床就要命地响起来,在寂静的房间很突兀。他转头看见沈星微已经睡着,可见当真是累得不行了,才刚躺下平稳的呼吸声就传来。

    贺西洲闭上眼睛,这时候却感觉毫无睡意了,鼻子里一直闻到廉价的沐浴乳香气,知道那是沈星微的身上传来的。她的身体很软,喝醉之后脾气也变得很好,眼睛像是总盛着水,哭的时候细密的泪珠挂在浓密的长睫毛上,嘴唇被咬之后很快就会肿起来,变得红润……

    贺西洲想着想着,侧身凑过去,胸膛贴上她的后背,把人往怀里捞,两三下就抱紧了。

    沈星微睡得很沉,被闹醒了片刻,没有睁眼,很快又睡去。

    但是没有空调的夏天狠狠给了两人一个教训,沈星微只觉得自己睡在了大火炉里,体会到了孙悟空被炼丹的感觉,浑身上下全是汗水,硬生生热醒。

    她迷迷糊糊睁眼,感觉自己被什么人搂住,后背闷得全是汗,恼怒地推了好几下,转头看见是贺西洲,又不解气地在他身上捶了几下,一番锤锤打打,贺西洲也醒了,懒洋洋瞥她一眼,又毫不在意地闭上眼睛。

    外面的天已经隐隐亮了,沈星微踩着他的腿爬下床去上个厕所,又去阳台把那个挂了很久的男性内衣取了下来,进房摔到贺西洲的头边,接着拔了小风扇抱上床,对着自己吹,这才觉得凉快点儿。

    贺西洲快热死了,又困得睁不开眼,就拽着身上的粉浴巾胡乱给自己身上的汗擦去,梦到自己被卖去边境挖矿,在矿洞里往死里干活,时不时还要被工头打,幸运的是工头的力道太小,拳头落在身上并不痛。

    一直到大中午,贺西洲的手机催命地响起来,先是几个信息,然后来了电话。他不耐烦地皱眉,伸手摸了几下没摸到手机,那铃声就像贴在耳边一样,吵得他耳朵嗡嗡响。

    沈星微被吵醒,两眼一睁就开始生气,拿脚往他腰上蹬,“吵死了,什么东西!”

    贺西洲也跟着醒了,转头找到在他耳边响个不停的手机,看到是袁泽打来的电话,于是并未理会直接将手机静音,房间里才安静下来。

    他揉了揉头发,坐起来,神游天外地回想着自己夜里做的那个莫名其妙的梦,后背就被枕头砸了一下,他转头就看见沈星微面朝着一旁的墙壁,怒声道:“为什么不穿衣服,你是暴露狂吗?”

    贺西洲说:“我哪有衣服穿?”

    “我给你拿了内衣。”她转手指了指床头放着的内衣。

    贺西洲拿起来看了看,挂在阳台上时就觉得很小,拿下来一看,就更显小了,并且很丑,他说:“我不穿女士内裤。”

    “说什么胡话?”沈星微睁大眼睛,朝他瞪了一眼,又飞快移开,“这是我特地去男士专区挑选的。”

    贺西洲说:“可能你当时看错了,去的是儿童专区。”

    沈星微这时候也听出来了,他用非常的刻薄的话语侧面表达了这内裤尺寸小了,但总不能放任贺西洲不穿衣服在她家走来走去,于是她一头钻进衣柜里寻找。

    其实除了鞋子和内衣之外,她还买了一套非常便宜的男生衣服,网上9.9两件并且包邮的那种大T恤,还有十来块钱一件的沙滩裤,之前洗了之后就收起来,没挂在阳台。

    她翻找了好一会儿才找到,甩手丢到贺西洲的身上,“穿衣服好吗?你又不是个野人,如果你被人报警抓走了,我是不会去保释的。”

    贺西洲拿着衣服,一摸就觉得刺手,只觉得他小姨养的狗穿的衣裳都比这用的布料好,不是做成了短袖的样子,还以为是专门用来擦脚的抹布。

    但是现在也没得选,他一边将衣服快速套上,一边问:“你饿不饿?”

    沈星微肚子空空,当然是饿的,但现在只想让他快点离开自己家,就说不饿,还催促道:“你快走,一直赖在我的这个老鼠窝里干什么?”

    贺西洲说:“你还挺记仇。”

    他到底没有直接走,先是点了外卖,又把昨天的脏衣服找了个袋子装起来。沈星微在房间里,关上了门反锁,拿出日记本狂写一通,一大部分是照旧骂贺西洲,一小部分则是在忏悔自己昨晚没抵挡住男欢女爱的诱惑,一时堕落。

    但忏悔的程度并不重,大约只在日记里占了两行字。

    等外卖到了之后直接电话指挥外卖小哥送上楼,贺西洲给了打赏费用,客客气气把人送走,才喊着一直在房间里的沈星微出来吃饭。

    沈星微换好衣服出门,去卫生间洗漱之后,出来又是哪哪都看贺西洲不顺眼,一坐下就挑刺,“不刷牙就吃饭,脏死了。”

    贺西洲把外卖都打开,反问:“谁说我没刷牙?”

    “我家根本没有你的牙刷。”

    贺西洲说:“管它是谁的,有牙刷用不就行了。”

    “什么?你用的是我的牙刷?”沈星微如遭雷劈,惊得站起身,怒视着他,“你好恶心。”说着就装模作样地要干哕。

    贺西洲不懂她在嫌弃什么,做出这么大的反应,当下起身走到她边上,二话不说就捏着她的脸颊低头吻上去,对她的唇瓣又舔又咬,掰开她的牙齿缠着她的舌尖吸吮,里里外外都舔了一遍,这才松口。

    “好了,吃饭吧。”他坐回去,将剩下的外卖盒子拆开。

    沈星微涨得满脸通红,想骂他,又看了眼桌上摆得满满当当的饭菜,牙口一软,也骂不出来了,坐下来闷头吃饭。

    中午温度很高,又是汤汤水水的热饭,没一会儿两人就大汗淋漓,贺西洲忍受不了这样的环境,放下筷子灌了几口冰水,抬眼一看,就见沈星微还吃得很认真,汗水让她额头和脸边的碎发黏在侧脸,滚烫的食物染红了唇,整张脸被泡得发白。

    脖子往下都是一块块红痕,经过一晚上的休息变得暗沉,充满暧昧的欲色。

    沈星微大概是习惯了,非常耐热,大口大口地吃着饭。他起身在屋子里转了一圈,最后进了她的卧室拿出小风扇,坐到她身边一起吹。这半死不活的风扇一离了插电的线风力就小得几乎没有,贺西洲想一拳打爆这没用的玩意儿。

    “这么热,夏天怎么住啊?”他若有所指地说:“我家的空调凉快。”

    沈星微低头扒饭,没理会。贺西洲又凑到她身边,小声说:“不如搬去我家住?我给你收拾个空房间出来,空调24小时都开着,你还能一直跟鱼饵玩。”

    沈星微的手一顿,绝对有那么几秒钟动摇,但又很快严词拒绝,“真好笑,我为什么要去你家?你一定是先假装好人把我骗过去,然后再用一些莫名其妙的借口找我的麻烦,大半夜把我的行李全部扔出门,让我在门口又哭又喊。”

    贺西洲满脸疑惑:“我为什么要那样做?”

    “因为你就喜欢捉弄人,看别人出丑。”沈星微放下了饭盒,又往嘴里塞了个虾饺,支支吾吾道:“走的时候把垃圾带走。”

    沈星微往他头上扣屎盆子也不是头一回,贺西洲看着她进屋的背影,没由来笑了一下,也并没有勉强,起身把桌上的东西收拾了一下,然后带走了脏衣服,在门口冲沈星微喊了一句“我走了”,其后离开。

    防盗门被关上的声音传进房间,整个屋子很快就没了别的声响,窗外是楼下孩子吵闹的声音,更显得屋中寂静无比。

    沈星微坐在桌边,伏着身体看起来像是很认真地在写东西,然而她的笔下却都是杂乱无意识的线条和图形,乱七八糟地叠加,完全没有形状。

    住在一起?沈星微想,只有家人才会住在一起,她和贺西洲凭什么住在一起。

    她讨厌贺西洲,而贺西洲也只把她当成应付父母的同伴,不管亲吻还是□□,爱情又不是必需的基础条件,更何况他们之间本来就有一个时效。

    一个月,这么短暂,能用来做什么?

    沈星微将手里的纸团成团,粗暴的手法表露了心烦意乱的情绪,扔进垃圾桶之后她躺上床,闭上眼睛打算补觉。但是因为吃得太饱,躺了一会儿又觉得不舒服,又爬起来摸手机,这时候才发现手机竟然早就没电关机了。

    她给手机插上充电器,坐着等了几分钟后手机才开机,解锁之后许多消息提醒在一瞬间全部冒出来,手机响个不停,又卡死机了。

    沈星微大为恼怒,高举手机,做出要往地上砸的架势,但是手举了半晌,又慢慢放下来,认真地对已经死机的手机说:“刚刚是开玩笑的,请不要在意。”

    另一边,贺西洲上车之后觉得车里闷了一夜的味道发酵了,非常难闻,他一路开着窗回的家,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身上的衣服脱下来,去楼上狠狠洗了个澡,坐在冷空气里才感觉回到了人间。

    随后他把地上的衣服捡起来,扔到了垃圾桶里,觉得沈星微现在应该给她打个电话感谢一下,因为他从她的家里带走了两件垃圾。

    贺西洲去打开了小猫房的空调,反省之前不给小猫开空调的罪过,于是给它开了猫罐头喂了生骨肉,好好补偿了一番。

    客厅的阳台连接着后门,半面墙都安装了宽敞干净的落地窗,阳光透过大窗子照进来,即使不开灯整个房子也很亮堂。贺西洲在这个房子里住了一年多,上下各有两百多平,以前并不觉得房子很大,但今天站在这里,看着面前的地毯,莫名觉得有些冷清了。

    不过沈星微不愿意住进来,他暂时也不能勉强,就没有细想,上楼进入健身房锻炼。

    下午又处理学校的事,临近傍晚的时候才想起给袁泽回信息,问他什么事。袁泽并未计较他之前没接电话的事,只是很兴冲冲地告诉他自己告白成功了,希望改天大家再出来聚一聚,感谢一下昨天晚上助攻的兄弟们。

    这感谢倒不一定是真的,但想出来炫耀女朋友是一定的,贺西洲笑着回应,用了万能话术,“再说吧,有时间就聚。”

    挂了电话后,贺西洲去在聊天列表里翻了好一会儿,才找到沈星微的聊天框,里面只有零星几条信息,还停留着她发来的那个怒火小表情。

    贺西洲想了想,给她发了信息:去看电影吗?

    沈星微的消息几乎是立马回过来:什么电影?

    紧接着又撤回,再发过来就是另外一种回复:无聊的脑子想出来的无聊的活动。

    贺西洲笑了一下,好脾气地回:看电影怎么就无聊了?不同的地点有不同的类型,包刺激的。

    沈星微:电影院的排片不都是一样的?

    贺西洲:对啊,但是我家的电影不一样,还能看三级片。

    沈星微那边静了一会儿,过了好久才回信息:你真不要脸,不明白你这种人怎么在地球生活的,像外星人。

    贺西洲:意思是夸我的脑子像电脑一样聪明吗?

    沈星微起初不明白他这句话的意思,想了很久之后才想起来,外星人其实也是某公司旗下的高端游戏本品牌,专门卖电脑的。

    她给贺西洲分享了一款磨砂纸,希望能磨一磨他的厚脸皮。

    贺西洲选择无视,发信息说:我现在去接你,去还是不去你选不了,但是去电影院还是在我家你可以选。

    沈星微都不想去,于是说:我不在家,已经出门了,电话关机,勿扰。

    正好她也要出门吃饭,于是换上鞋子出门,但是下到楼下的时候,楼道处迎面走来一个高个子的男生。楼道里的声控灯没亮,视线昏暗,加上沈星微并没有关注,她一直在低头看手机,嘴里好像在碎碎念什么“虚情假意”之类的话,直到有人挡住了面前的路,将她逼停,她才抬头。

    小区里很吵闹,到了傍晚就都是人出来玩,老人坐在院子里乘凉,小孩子放学了,在大院里追逐玩耍,不过沈星微住的这个地方楼道比较靠后,所以这里很安静。她看见面前的人是昨天在商城遇见的眼镜男,当下就先往后退了一步跟他开来距离。

    这眼镜男见到沈星微,脸上立即露出了欣喜的表情,低着头,语气很柔和地对她问:“星星,我找你好久啊,怎么搬到这里住了?”

    沈星微的脸色瞬间拉下来,眉头微微皱起,脸上的厌恶毫不掩饰,同时也难掩震惊,“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你跟踪我?”

    “没有。”眼镜男马上否认,语速很快,急匆匆地解释说:“我是问了你的室友,一开始乐美青不告诉我,我问了很久才说的,我没有恶意,只是想找你说说话。”

    乐美青之前帮她收拾了在寝室的东西邮到了这里,所以只有乐美青知道她的住址,但沈星微当时交代过不要她跟任何人说,没道理他一问就告诉了他,所以一定是他找了什么恶心的借口从乐美青嘴里骗到了她的住址,他就是这样满嘴谎言的一个人。

    沈星微冷着脸,跟着人没什么好说的,“再不滚我就报警。”

    眼镜男像受不了她这样的态度,抬手想抓她的手臂,低声道:“星星,进你家坐下来聊一聊好吗?你已经离校很长时间了,再不办休学会被退学的。”

    沈星微才刚被他碰到,就猛地甩手,同时后退了一大步,声音也提高了不少:“关你什么事?少来管我!”

    同时喊亮了声控灯,昏黄的灯光自头顶亮起,照在二人身上。

    眼镜男一下看见了她脖子上那些出门忘记遮掩的红痕,斑驳的吻痕顿时让他觉得刺眼无比,怒火中烧,“这是什么?你昨夜没有回家,就是跟那个男的出去鬼混了是不是?!”

    第15章 “洗得超级白。”……

    彭翰一想到他到处联系人,旁敲侧击寻找沈星微的下落,来到这老旧的小区转了一圈又一圈,等到了半夜都毫无收获的时候,沈星微却和某个男的在外面耳鬓厮磨,他的心里就烧起灼痛的怒火,想要发狂,于是口不择言,“我想起来了,是昨天在商场里站你旁边的那个男的是不是?沈星微,你什么时候变成了这样的人?你以前从来不会这样爱慕虚荣,自甘堕落。”

    沈星微被他的话惹怒,眉毛紧紧皱起,奇怪地反问:“你有什么资格对我说这些?管得未免也太宽了,你是我的什么人?”

    彭翰见她是真发怒的样子,一下又意识到自己说话过分似的,神情软下来,忙道:“对不起星星,我刚才太生气了,不是故意要说的,你别生气,我这次来找你,真的只是想好好跟你聊一聊,我们中间存在误会。”

    他说着就往前两步,想要抓住沈星微的肩膀,但身体才刚一动,沈星微就猛地往后退了几步,与他明明白白地拉开距离。

    “滚开!”沈星微的情绪很激动,不管是神情还是姿态,完全都是拒绝他靠近的样子。

    彭翰却想着只要先抓住沈星微,或者先将她抱住,情绪都可以慢慢安抚,只要沈星微感受到他没有恶意,会慢慢冷静下来的。

    却没想到等他打算再进一步的时候,沈星微突然抬手,猛然甩了他一巴掌。

    响亮的巴掌声在寂静的楼道里回荡,彭翰没有防备,这一下挨了个结结实实。沈星微也算不上那种经常不锻炼,力气很小的女生,她独居,大部分活都要自己干,所以手臂上有一些力量,瞬间就将彭翰的眼镜给打掉在地,侧脸也肉眼可见地红起来。

    彭翰近视的度数很高,在这种灯光昏暗的环境里,掉了眼镜跟瞎掉没有区别,连怪罪沈星微都来不及,慌忙地去找自己的眼镜。

    沈星微见状,便趁机几步上前从他身侧跑出楼道,顺脚踢了一下地上的眼镜,踢出了一丈多远,随后快步跑出了楼道,从彭翰的面前逃离。

    “神经病。”沈星微走了,还要骂一句。

    她一口气跑出小区,在外面解锁了一辆共享单车,骑着跑去了离小区最近的中学附近。学校门口都会有很多吃的,而且价格很便宜,但是需要骑车,所以沈星微一般不太会来这里吃饭。

    正赶上放学的时候,学校门口全是人,与各种车辆的喇叭声交织在一起,热闹无比。沈星微找个地方停了单车,在拥挤杂乱的人潮中穿梭,心情非常糟糕。

    她没想到自己现在的住址竟然会被彭翰找到,并且还不依不饶地纠缠上了她,真的是一件非常坏的事情,这意味着沈星微的住处变得危险,可能会被一直纠缠。

    她吃了饭之后,心烦意乱地在中学附近的街上转悠,生出了抵触回家的心态。一想到回去的时候彭翰可能还藏在某个地方等她,她就觉得很可怕。

    很快天就完全黑了,沈星微走累了,后脚跟也隐隐有些痛,找了个地方坐下来,突然有些生气。这股怒气不是冲着别人,反倒是冲着贺西洲去了,如果不是他设计逮住了她,现在这样的时间,她应该会骑着单车在某条街道认真跟随着贺西洲的行踪。

    虽然听起来有些变态,但对沈星微来说这至少是一件能够耗费她大量时间的事,不至于让她在这里变成流落街头的流浪汉。

    而且如果不是贺西洲带她去商城,就不会在那里碰见彭翰,也就不会发生刚才的事,所以一切都是贺西洲的错。

    “对。”沈星微拿出了自己的手机,解锁,找出贺西洲的聊天框,愤愤不平地说:“都是因为他,我现在就要找他的麻烦。”

    她的指头在屏幕上重重点下语音电话,已经酝酿好了语气,响了好几声贺西洲那边才接通,还不等他说话,沈星微就捧着手机,用找事儿的语气说:“你在干嘛啊?”

    听筒里传来贺西洲的声音,有些失真,并不好好回答问题,“怎么了?想我了?”

    沈星微批评道:“你少说点恶心的话,你跟你爸妈打电话也这样吗?”

    贺西洲没忍住笑了几声,“什么意思沈老师,特地打电话来就是教育我吗?有什么别的事吗?比如想见我,或者是搬到我家来住之类的。”

    “我在问你干什么,讲那么多废话干什么?”差点让贺西洲把话题绕走,沈星微有自己的质问节奏,已经设计好了怎么引出话头对贺西洲进行斥责,所以又将话题拉回正轨,“只有智商低的人才会喜欢一直讲废话。”

    贺西洲叹了口气,看着手上的水痕,心说是你一直非要问的,那就别怪我了,于是说:“在给你洗内裤。昨天下车的时候你的内裤被我顺手揣兜里了,我没用洗衣机,给你手搓的,可以了吗沈星微同学,我这样回答你满意吗?”

    沈星微的脸色瞬间涨红,一时间什么质问节奏都不记得了,就觉得火车在她脑子里鸣笛,脑瓜子嗡嗡响,吭吭哧哧骂道:“你、你疯了?!你在说什么?”

    “是你非要问的,不信我可以拍照片给你,刚晾起来。”贺西洲听出来她恼羞成怒,故意吹了个口哨,轻佻地说:“洗得超级白。”

    沈星微一下子从路边的长椅上弹跳起来,想大声骂他,但是周围来往的人又太多,只得压低声音说:“你闭嘴!偷别人内衣的变态,还好意思讲出来。”

    贺西洲压根不反驳,顺着说:“我是变态,你是跟踪狂,那我们不是天生一对?为了配得上你,我做了多大的牺牲啊。”

    沈星微不知道贺西洲怎么会有这种讲话气人的本事,她听得气血翻涌,想钻进手机屏幕里把他的耳朵咬下来。

    正在绞尽脑汁地想着怎么用语言回击的时候,就听见手机那头传来了关门的声响,贺西洲说:“你在哪?我去找你。”

    沈星微说:“我在一个坏种来了就会马上死掉的地方。”

    “太好了,幸好我不是坏种,不然我还不能去找你了。”贺西洲随口回着话,跨上电瓶车,插上钥匙说:“那我就直接去敲你家门,车今天送去洗了,我骑小电动去接你,在家等着我。”

    说完他就把电话挂了,沈星微还来不及拒绝,赶忙给他连发了几条信息让他别来,但都没有得到回复。如果彭翰没走的话,贺西洲来就一定会跟他撞上,沈星微不想这种情况发生,因为彭翰一定会以那种为了她好的模样说一些已经过去的事情。

    她走到一个很大的门店前,妥协般给贺西洲发了定位,告诉他自己的位置。

    在门口等了快半个小时,沈星微的手机也以岌岌可危的几格电量支撑着,眼看着就要关机时,贺西洲才骑着电动车停在她面前,抬头往她身后的门店一看,“哦,大盘鸡拌面?原来这就是坏种来了就会死掉的地方,我来了这安然无恙,不就证明我是好人吗?”

    沈星微等了那么久,早就对他一肚子怨言,臭着一张小脸不说话。

    贺西洲将她上下一打量,“你就穿成这样出门?”

    沈星微本来就是打算出门吃个饭,没想走远,所以穿着宽松的短袖短裤,踩着一双拖鞋,但谁也没想到在楼下遇到个阴魂不散的人,她只好跑来了这里。但是这些没必要跟贺西洲解释,她就道:“我爱穿什么就穿什么。”

    贺西洲一想也是,就没再说话,起身给她拿了一个头盔。沈星微还以为又要戴那个粉红色的猫耳头盔,结果定睛一看竟然是个崭新的,上面的膜都还没撕掉。

    但沈星微并没有因此高兴,甚至想把这个新头盔砸了。因为这个头盔是绿的,非常绿,几乎覆盖了整个外表,护目镜被做成了青蛙眼的形状,很可爱,但依旧掩盖不了这是个绿帽子的本质。

    沈星微觉得贺西洲这是故意的,接下头盔之后一直瞪他,希望他自己道歉。

    贺西洲就说:“我在路边店随便买的,应急用,下次再买新的。”

    沈星微不太能接受这样的说辞,但是贺西洲又说:“或者你可以不戴,赌一把咱们这一路上会不会遇到交警拦车,再罚二百。”

    贺西洲也不太能理解自己这奇怪的心理,挑选头盔的时候还有别的款式,但这个绿油油的头盔一出现在他的视野里,他就想选了,知道拿过去沈星微一定会生气,但还是想拿,归根结底就是太欠了,喜欢看她气鼓鼓的样子。

    “这个绿帽子我迟早会还给你的。”沈星微恶狠狠撂下威胁,戴了头盔坐上后座。

    小电动启动,虽然夏天很热,但夜晚的风还是有一些凉爽的。沈星微左右扭着头,看路边的风景,各种店铺的门牌亮起了光,路边栽种的茂密大树被风吹得哗哗作响,街头车水马龙,川流不息。

    她看着贺西洲的背影,心情开始好转。

    站在路边成为旁观者时会觉得自己与这座城市格格不入,但等到她自己也化作了街上行路的人群之一时,顿时又觉得心里很轻松,如释重负。

    大概是想到不用现在回家面对彭翰的围堵,也不用像个无处可去的人一样站在街头看人来人往,受一些陌生人的视线打量。

    沈星微已经不是第一回 来贺西洲家了,一进门就脱了鞋,直奔去小猫房找小猫玩。屋里的灯都在开着,大屏幕也定格着某个电影的画面,空调非常充足,冷空气驱赶了夏天的闷热。

    小猫房的空调也开着,沈星微觉得稀奇,不知道是什么改变了贺西洲的想法,让他不再像之前那样对小猫吝啬。

    鱼饵对沈星微非常热情,一见到她马上就扑到她身上从嗓子里打起低低的呼噜声,乖乖地让她抚摸,毛茸茸的脑袋在她掌心里蹭。

    沈星微抱着猫出房间时,贺西洲正站在客厅里对着大屏幕调画面,他瞥了沈星微一眼,说:“我等会儿给你拿换洗的衣服,你先去洗个澡。”

    沈星微立即很戒备地问:“我为什么要在你家洗澡?”

    “你出了很多汗,脚也很脏,怎么往沙发上躺?”

    沈星微说:“我坐地上。”

    贺西洲没有勉强,继续对着大屏幕连接蓝牙,“那也行,你喜欢坐哪就坐哪,反正我家的电视屏幕大,坐哪都能看得见。”

    沈星微疑惑问:“看什么?”

    “你失忆了?”大屏幕显示蓝牙已连接,贺西洲低头在手机上点来点去,说:“看三级片啊,还能看什么?”

    第16章 看电影。

    沈星微不明白贺西洲怎么会有那么厚的脸皮,用一张波澜不惊的脸说出这种话。

    但是就在她骂变态的时候,贺西洲已经将电影调好,定在了开头的位置,然后扔下手机,像是不管她一样去了楼上,偌大的客厅安静下来,大屏幕上定格着昏暗的画面,隐约有男女的身影。

    沈星微很紧张地对大屏幕看了又看,努力分辨这是不是那种不可描述的电影。

    几分钟后贺西洲从楼上下来,走到她面前,先是拿走了她怀里的猫扔到地上,然后二话不说就揽着沈星微的双腿,半扛半抱地将人搂在身上,转头往楼上去。

    沈星微惊叫一声,连忙挣扎,质问他要干什么。贺西洲不应声,她就揪着贺西洲的头发,“放我下去!”

    贺西洲身上的肌肉再硬,头皮也是软的,被揪得吃痛倒吸了一口凉气,“你想把我头皮掀下来啊?”

    沈星微像是被这样的说法吓到,手上力道不自觉就松了一点,但气势不减,硬声质问:“你想干什么?”

    贺西洲已经将人带到了门口,把她放下来说:“干什么?让你去洗洗!没看见下面的地毯多白吗?你这脏脚丫子踩上去我的地毯还要不要?你给我洗啊?”

    沈星微理直气壮地反驳,“地毯放在地上就是让人踩的,不然你铺什么地毯?”

    “那你上次干嘛睡在上面。”贺西洲打开卫生间的门,将人推了进去,踢了踢门边的拖鞋,说:“就算不洗澡也把脸和脚洗洗,这是我最大的退让了,你要是不乐意动手,我可以帮你洗澡。”

    他又指了指架子上的浴袍和干净衣物,“这些都是我的,但洗干净了,你想用就用,不用的话光着出来也行,我没意见。”

    沈星微气得不行,低头看见那双硕大的拖鞋,泄愤般往上踢了一脚,“我不穿!谁知道你有没有脚气。”

    贺西洲完全不反驳,就点了点头说:“太好了,你还有得选,你就在不穿鞋在浴室摔得脑出血和被传染了脚气烂脚之中选一个吧。”

    说完这句阴阳怪气的话,他也不等沈星微发怒,就俯身凑过去在她唇上响亮地亲了一下,然后将她推进去,顺手关上了卫生间的门。

    沈星微被这利索的动作晃得一愣,等反应过来时门已经关上,已经错过了最佳的骂人时机,气急败坏地用手背蹭了好几下嘴唇,又不解气似地骂了他几句。

    卫生间极其宽敞,赶得上她房间三个大,干湿分离,外面是洗漱台和摆放着各种东西的架子,对面的墙壁安置了马桶,里面则分了淋浴和浴缸两个区域。沈星微光着脚站了一会儿,又觉得冻脚,就勉为其难地穿上了贺西洲的拖鞋,踢踏着往里走。

    浴缸大得夸张,两个人进去泡澡也绰绰有余,难以想象洗一次得浪费多少水。

    贺西洲不像是有洁癖或者强迫症的人,但卫生间是肉眼可见的干净,不管是地面还是墙壁,看起来都一尘不染,洗漱台的东西也摆放得整齐,并不繁多,一眼望过去就能看出来是独居。沈星微又转回去扒拉一下架子上放着的物品,除了浴袍之外还有几条吊牌没摘的新毛巾,剩下的就是宽大的短袖和短裤。

    她翻了翻,发现那条怎么也找不到的内裤竟然夹杂在衣服里,的确洗得很白,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已经干了。

    沈星微的脸腾地涨红,她都不知道多少年没让别人给自己洗过内衣了,而且还是异性,脑子里一想象起贺西洲给她搓洗内衣的画面,双眼昏花,感觉想死。

    她站在镜子前好一会儿,脸上的热度稍微平复了些许后,决定还是洗个澡。毕竟在外面晃了那么久的确出了一身的汗,皮肤上也黏黏的非常不舒服,既然衣服都找好了,洗一下也没什么。

    沈星微在卫生间研究了一回,站在淋浴下冲洗,奔腾的水柱打得她皮肤发麻,放在架子上的洗浴用品全是看不懂的外国文字,她挤在手上对比了一下,选择了闻起来更香的当作沐浴露,将浑身上下都洗了个干干净净,然后换上了贺西洲找的衣服。

    虽然衣服确实大了很多,但也没有特别夸张,短袖只是领口有些敞,短裤是松紧带的裤腰,堪堪卡在胯间,不至于走两步就掉下去。

    洗完澡之后一身清爽,沈星微踩着水溻溻拖鞋下了楼。楼下的空调很足,迎面扑来一股清新的冷空气,让沈星微没忍住打了个抖。贺西洲正以随性的姿势坐在沙发上玩手机,听到脚步声后抬起头,视线落在沈星微身上,眼底一下就泛起笑意。

    沈星微将头发绾了起来,不合身的衣服没有版型地塌在身上,露出被热水泡得发白的颈子和手臂,一双乌黑的眼睛好像也过了水一样,清泠泠的,极其漂亮。

    她洗得白白净净,身上仿佛还冒着水汽儿,就是看见贺西洲之后嘴角往下一撇,立即摆起了不好看的脸色。

    鉴于他自己也心怀不轨,所以贺西洲并没计较沈星微的臭脸,尤其是她身上穿着自己的衣服,怎么看都是顺眼的,就笑着对她招呼:“快过来坐,就等你来播放了,想吃炸鸡或者烧烤吗?我点外卖。”

    沈星微想了想,挑了其中的半句话回应,神色严肃,“我是不会看这种低级的电影的。”

    贺西洲说:“那等下你把眼睛闭上就好,我自己看。”

    沈星微在心中暗暗翻了个白眼,虽然嘴上很坚决地拒绝看,但还是朝沙发走过去,坐在了距离他比较远的另一头。贺西洲也没有计较这些细节,只是点了播放,上大屏幕定格的画面动起来,随后智能管家说:“观影模式已开启。”

    客厅的灯猛然暗下来,只余下周围的几盏氛围小灯,左右环绕的音响发出声音,还真像一个小型的电影院。

    沈星微看了一眼屏幕上播放的画面又赶紧移开视线,再看了看贺西洲,他已经调整好了姿势,仿佛打算认真看电影。趁着他专注时,沈星微悄悄摸出了兜里藏着的手机,已经计划好了,等屏幕开始播放不堪入目的画面之后,她就打开录像,把贺西洲观看不雅视频的场面录下来。

    这完全可以成为威胁贺西洲的一个大把柄,尽管不犯法,但会让他在同学老师的面前社死,声名受损,大家会惊讶地发现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完美的贺西洲,暗地里是观看污秽影片的猥琐小人。

    当然,沈星微自认为是个好人,就算贺西洲此人品行低劣,坏事做尽,但她也不会主动去威胁别人,除非贺西洲把那段威胁她的监控录像给删除。

    影片开始播放,里面出现的人物说的都是粤语,沈星微耐心地等着,期间贺西洲也一直很安静,没有什么动作。等了大概几分钟,镜头终于切到房间里,一对男女热情地激吻在一起,相互脱对方的衣服。

    沈星微眼睛一亮,心说就是现在,赶紧打开手机想调出相机模式偷偷录像,结果忘记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按了好几下都没打开手机之后,她才猛然意识到,她的手机已经没电关机了。

    计划的关键时刻出了大问题,她马上慌了起来,喊道:“贺西洲。”

    房间被音响发出来的亲吻和电影的背景音乐覆盖,这一声很快就被淹没,贺西洲没有半点反应。沈星微赶紧又喊了一声,提高了声音,结果还是贺西洲还是像没听见一样。

    但是沈星微已经确认他现在是假装听不见,眼看着屏幕上的男女倒在了床上,似乎马上就要进入正题,她也顾不得一声声地喊,踩着沙发向他走近,嘴里抱怨道:“贺西洲!你是不是聋了,装什么听不见?”

    贺西洲愣是一动不动,好像那色中饿鬼,彻底沉浸在电影里,眼睛一点都不带移开。

    沈星微着急给手机充电,弯腰推搡他肩膀,用力晃了几下,愤怒地喊:“贺西洲!”

    话音才刚落,大屏幕传来“砰”的一声巨响,紧接着就是女主角尖声叫喊的声音,沈星微毫无防备,当场被吓得双腿一软跌坐在沙发上,惊恐地抬头看去,就见屏幕里刚才还缠缠绵绵你侬我侬的画面完全一变,都快脱光的男主角忽然撞上天花板,砸碎吊灯,尖利的碎片从后脑勺穿透,血液奔腾地流下来,在床上逐渐形成诡异的图案,隐约是一张狰狞的鬼脸。

    沈星微吓得魂飞魄散,攥着的手机也差点飞出去,跟着电影女主同步尖叫,也意识不到自己在做什么,往贺西洲的后背挤。

    贺西洲这下终于有了反应,伸手把她抱住,一下就圈揽到自己怀里来,嘴边噙着笑,看起来恶劣到不行,“怎么看个电影都不老实,朝我投怀送抱的,想干什么?”

    沈星微心脏仍然突突狂跳,大脑充血,手都发起抖来,无意间往屏幕上瞄了一眼,依旧是恐怖的画面,又吓得赶紧闭上眼睛,转头埋在贺西洲的肩膀,也不管是什么东西,本能需求庇护。

    贺西洲将她捞到自己腿上坐,圈着她的腰身,顺着她的后背轻抚,假惺惺地做出了哄慰的模样,同时低头埋在她脖子处轻轻嗅了几下,闻到了自己常用的沐浴露香气,没忍住亲了上去,含着细嫩的皮肤吸吮,用牙齿轻轻磨着,让已经隐隐消失的红痕再次明显。

    等沈星微缓过劲的时候,脖子已经留下不少水痕,她恼怒地对推着贺西洲的肩膀,气得整张脸涨红,高声质问:“你这放的是什么电影?!”

    贺西洲笑着问:“怎么了?”

    “你、你不是说看三级片吗?哪有这样的三级片?”沈星微大怒,扑腾起来,架势看起来像是要和他决一死战。

    贺西洲将她搂得很紧,牢牢圈在双臂之中,倒打一耙,斥责道:“你在想什么?你以为三级片就是AV啊?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脏东西。”

    “什么?”沈星微完全懵了,然后反应过来自己又掉入了此人圈套,他故意将恐怖电影说得模棱两可引起她的误会,然后再装成正经人反过来训斥她。

    “不过你要是想看那种也可以,”贺西洲欺近了她,俊脸被昏暗的氛围灯模糊,声音低下去,每个音节都带上缠绵,炽热的鼻息尽数喷洒在她的颈间,“我亲自给你演。”

    第17章 里面还买了口香糖,你看……

    “我才不看那种视频!”沈星微用非常快的速度拒绝,用手肘抵着贺西洲的脖颈,给两人拉开一点距离。

    贺西洲装出好奇的样子,“那你平时都看什么?”

    “学习新思想,争做新青年!”沈星微无比自豪地说:“我只看青年大学习的视频!”

    贺西洲看她一脸正经,忍笑忍得很辛苦,如果在这时候他笑出声,一定会被沈星微这个小心眼认为是嘲笑。他顺了顺沈星微在扑腾中散下来的长发,说:“我也看,我们是一类人。”

    沈星微立即露出了被侮辱的表情,“简直好笑,谁跟你这种人是一类?我是个正常人!”

    “我看不一定。”贺西洲打定主意要跟她辩论:“要论变态的程度,你比我更厉害,至少我长那么大还没做过跟踪狂。”

    沈星微一下不说话了,表情难看,满脸写着“不是说好不提这事”的怨愤,又找不到话反驳,只是加重了手上的力道,挣扎想离开。

    正折腾的时候,大屏幕又传来了巨响,尖锐的背景音乐配合着女主角的叫喊,把沈星微吓得身体猛地一抖,又按捺不住脑袋转头去看,果然就见屏幕里充满各种诡谲的配色,剧情也到了精彩的地方,女主角正与邪祟做法斗争。

    贺西洲趁她吓愣的工夫将人抱着调整了一下位置,让她坐在自己腿上,手顺着脊背往上捏着她的肩颈,说:“好了,老老实实的,我给你按按摩。”

    贺西洲也不知道是专门学过按摩还是什么,力道竟非常专业,不轻不重地揉捏着,一下就让沈星微觉得很舒服。

    她睡姿不好,总喜欢侧着睡,所以时常起床的时候会觉得肩颈不舒服,这样的按摩属于对症下药,沈星微当下就不动了,也不知道是接受了贺西洲的劳动力,还是被电影的内容给吸引,没有再挣扎。

    这种二三十年前的香港恐怖影片拍得很有氛围感,营造出来的恐怖气氛能够把人吓死,但同时也夹杂着一些幽默诙谐的剧情,加上又是分级的片子,有些镜头极其香艳,味道十足。

    贺西洲抱着已经乖乖坐在他怀里的沈星微,按摩着肩颈的手逐渐往下,覆在她光滑的背上,头也悄悄朝她靠近,直到下巴落在她的肩膀上,贴着她的脖子,闻着皮肤上散发出来的轻微的香气。

    正好赶上沈星微又被电影吓了一跳,头往后一仰,后背贴上他的胸膛,被他顺势拥住。沈星微并不矮,就是有些瘦了,在身高一米九的贺西洲怀中还是会产生一种小小的感觉。

    等沈星微反应过来的时候,她的手脚都已经被贺西洲给纠缠住,他四肢化作藤蔓一般,卷住她的双脚,双手交叉揽住她的腹部,与她的左右手十指相扣,两人像是长在了一起,亲密无间。

    这样密不透风的包裹并不是全然没有好处,沈星微在恐怖电影所营造的氛围中胆战心惊,却又因为身上缠住的负重和贴着皮肤传来的另一人的体温,让她心里莫名添了几分被陪伴的心安,一时原谅了他压在自己后背上的重量。

    贺西洲也安静下来,并没有一直闹腾沈星微,保持着姿势与她一起看电影。

    氛围灯提供微弱的照明,电影里精彩的画面不停切换,紧张刺激的音乐从两边的立体音响传出,沈星微完全沉浸在其中,看得很认真,也被吓得厉害,正赶上一个男配角独自在鬼宅里寻人,气氛紧张,她掌心出了细汗,心脏怦怦跳个不停。

    “你觉得这个男配角会死吗?”贺西洲突然在她耳边说话。

    沈星微转头望去,他的脸被不断闪过的光影照亮,昏黄的颜色勾勒出俊俏的轮廓,眼底蕴着笑意,显得格外好看。他看着沈星微,桃花眼给人一种情意绵绵的错觉。

    沈星微不自觉蜷缩了一下手指,忽而又发现他们的手还紧紧牵着,就含糊说:“我怎么知道,我又没看过这个电影。”

    贺西洲擅自作主道:“那我们打个赌,如果他死了,我就亲你一口,如果没死……”他拉起沈星微的手,往上看了看,说:“我帮你剪手指甲。”

    沈星微一把抽回手,“根本不需要,如果没死,你就把我送回家。”

    贺西洲也同意,点头应了。

    见他答应得那么干脆,沈星微立即又起了疑心,用很严厉的目光看他,“你没有看过这部电影吧?”

    贺西洲说:“绝对没有,我是那种故意给你下圈套的人吗?”

    沈星微还是觉得有鬼,转头看向屏幕上的男配角,正好是一个怼脸的镜头,好像满脸透着“要死”的味道,她就说:“我跟你交换,我选择他会死。”

    贺西洲也毫无意见地答应了,一副很谦让的样子。

    沈星微又继续认真看电影,心里觉得自己会赢,因为一般在恐怖电影里,这种单独跑去黑暗地方,仅凭着一个不亮的手电筒就乱窜的不重要的配角,死定了。

    很快电影里的男配开始经历了各种诡异的事情,眼看着要被吊灯吊死在天花板,沈星微捂着一边眼睛紧张地看着,却没想到在紧要关头,灯光大亮,女主角带人登场,将他救了下来。

    沈星微惊得倒抽一口凉气,马上就要发怒,转头质问贺西洲:“你一定是看过……”

    话没说完就被贺西洲俯头吻住,在索取他刚刚赢得的彩头方面毫不含糊,轻车熟路地用舌尖顶开她的唇,越过牙关往里探入。为了不让沈星微挣扎,他一手揽住沈星微的后背,一手按住她的后脑勺,将人固定在怀中,歪着头与她接吻。

    沈星微躲闪了几下,却因为姿势的原因不好使力,扭着身体被压向一旁,一时没有维持好平衡,倒在了沙发上。贺西洲的手分明揽在她的背上,却没有任何扶她一把的意思,还十分乘人之危地在她躺在沙发上后压了下来。

    宽大的领口稍微有些乱,露出一片白颈子和精致有型的锁骨,墨发散落在沙发上,一双清凌凌的眼睛映着微光,分外漂亮。贺西洲停了停,眸光渐深,瞬间人好像变得很有侵略性,攥住沈星微的眼。

    “怎么坐都坐不住?”他假模假样地关心了一句,然后欺身压近,继续刚才被打断的吻。

    贺西洲对着她的唇表现了非常浓烈的喜爱,一会儿轻柔舔舐,一会儿又用力吸吮,与她的舌尖勾缠在一起,难以分开。亲吻好像会使人上瘾,贺西洲有一丝分神,不明白这两片嘴唇对自己有什么吸引力,让他这样迷恋。

    但也只有一闪而过的念头,很快就深深地纠缠进去,侵占沈星微的口腔,让她在自己的领地都无处可逃,无法退避。

    可能是时间过久沈星微有些喘不过气,呼吸都开始不畅,又可能是她太过心系电影剧情,所以推着贺西洲的肩膀,手指抓着他蓬松柔软的头发,扯着他的头皮迫使他离开。谁知贺西洲毫无痛觉一般,就算是这样,还是按着沈星微又亲了好一会儿才将她松开。

    沈星微深呼吸了几口,平复彻底紊乱的呼吸节奏,忍不住抬脚蹬了他两下,蹬在他的腹肌上,又被攥住了纤细的脚踝。

    贺西洲抓着她的腿朝自己一拉,力气大得夸张,好像很轻易地就把沈星微的身体拖到自己身边,然后将她抱起来让她坐好,还欠欠地说:“我知道了,你刚才突然跟我换就是想让我亲你,其实你早就猜到了这个男配角不会死了对吧?真聪明。”

    沈星微的唇被厮磨得红肿,一生气嘴巴就很像撅起来,又不好说自己疑神疑鬼最后竟然选错了,就反击说:“就是因为你脸上写着‘再不亲沈星微一口就会死’的衰鬼样子,所以我才会善心大发把正确选项让给你。”

    贺西洲丝毫没有被攻击到,反而摸了摸自己的脸,笑着说:“有这么明显吗?”并且厚脸皮地要求,“那我现在还想亲,可以再亲一口吗?”

    沈星微发怒,“滚!”

    正好此时门铃响起,同时响起的还有贺西洲的手机,他拿过来一看号码,猜测是送外卖的,没接电话直接去了门口。门开了一条缝,很快又关上,贺西洲手提着外卖回来,放在了桌子上招呼沈星微,“过来看看有什么想吃的。”

    有一个较小的便利店袋子被他放在较为靠近沈星微的位置,她闻到空气中散发出烧烤和孜然的香气,看到袋子里放着可乐,于是没忍住动身晃过去,埋头扒拉着袋子。

    贺西洲掀起眼皮看她一眼,笑了笑说:“里面还买了口香糖,你看看有你喜欢吃的吗?”

    沈星微信以为真,同时也看见了里面确实有几个花花绿绿的小盒子,很像是炫迈绿箭之类的纸盒包装,当下毫无防备地拿起来一看,就见上面写着“超薄”“玻尿酸”等字眼。

    沈星微先是一愣,再一研究,随后像甩什么烫手山芋一样把小盒子砸在了贺西洲的身上,怒道:“吃吃!给你吃!”

    第18章 没必要因为一些好奇心在……

    沈星微往便利店的袋子里一扒拉,发现里面竟然有好几盒,把东西信手往前一推,拉着个脸坐回了沙发,打定主意不再搭理他。

    贺西洲笑了一会儿才停下,拿起身上被她砸过来的这一盒,望着上面的字眼说:“你不喜欢这种?”

    沈星微不理睬,冷着脸看电影。

    贺西洲偏要招惹她,“你喜欢哪种?还是你以前习惯用的是什么牌子的,我再叫外卖。”

    沈星微忍不住,怒声骂道:“我喜欢你个头!自己拿着用吧。”

    贺西洲想了想,觉得她这话说得实在是蠢,纠正道:“这当然是我用,难不成还能给你……”

    话还没说完,沈星微已经气得双眼发黑,扑上去要与他撕打在一起,阻止他再说这些不堪入耳的话。

    贺西洲的背上挨她蹬了两脚,但并不痛,完全可以无视,“说了两句又急眼。”

    沈星微将安全套当作口香糖还盯着研究了一下已经颜面尽失,势必要在这时候找回面子,冲他挑衅:“我以前用的都是进口的,超薄0.001毫米,你买得到吗?”

    贺西洲看着她,嘴边带着笑,神情却没有显得多愉悦,“你还能买得到这么薄的,你可真厉害。”

    “过奖。”沈星微又觉得这样说不解气,紧跟着又补充了半句,“前男友去买的,如果你想知道在哪买,我可以把联系方式给你。”

    要是贺西洲真的脸皮厚到朝她要什么前男友的联系方式,她就装模作样地翻一下手机然后再说已经删了,找不到了。

    幸好贺西洲没有不要脸到这种程度,只是皮笑肉不笑地说了一句,“不麻烦,我自己去买,不就是刷吉尼斯记录的套嘛,我去进口超市逛逛说不定也能买到。”

    他讲话一直都是这样阴阳怪气,沈星微懒得理会,转头坐回沙发,没一会儿贺西洲就把外卖全部打开,烧烤摆在桌上,可乐也倒好,招呼她去吃。

    空中满是肉和孜然混合在一起炙烤出来的香气,沈星微的肚子也饿了,于是装出暂时跟贺西洲和解的样子,蹭过去坐在地毯上,一边观影一边吃。电影的后半段更加精彩紧凑,沈星微看得入迷,虽然被吓得也很惨。

    等屏幕上开始报演员表时,沈星微才去摸手机,想看看现在几点,也是此刻才发现这没电关机的手机早就被她抛之脑后了。她抬头,看见贺西洲正在收拾桌上的东西,不太想跟他说话,就自己在周围找了找,看见沙发边上的插座有充电器。

    虽然她和贺西洲的手机型号完全不同,但充电口居然可以通用,她赶忙插上去充电,看见手机很缓慢地闪出了正在充电的标识,这才微微放下心。

    不能回去太早,彭翰那个神经病说不定还在门口蹲着,但是也不能留在这里睡觉,贺西洲这个人买了那么多盒套,明显心怀不轨。想到这,她对贺西洲提出批评,“你作为一个大学生,思想太过肮脏,有辱我国新青年的形象,希望你反省一下自己。”

    贺西洲打开屋子的换气循环,回头对她说:“我反省了,觉得不应该只是思想,新青年应该敢于实践,你想跟我一起实践吗?”

    沈星微没有再理他,转头去了猫房跟小猫进行友好交流。贺西洲没再去烦她,拿起手机在购物软件上逛着,准备添置一些新的东西。几分钟后,他边上的桌子突然发出一连串的信息提示音,他转头一看发现是沈星微的手机,正放在那充电,自动开机之后消息全部弹出来,很快就将手机卡死了。

    这手机忙得像拼多多热销店的客服,贺西洲不知道她是在网上做那些刷单工作还是真的很受欢迎,手机才关机多久就囤积了那么多未读信息和未接电话。

    贺西洲猜想她现在正跟小猫玩得开心,也没有提醒她手机有很多信息的义务,所以就选择无视,继续添加购物车。

    半个小时后沈星微一脸餍足地从猫房出来,看起来心情很好,贺西洲斜着眼将她上下打量一遍,打定主意如果这衣服上的猫毛很多的话他就直接把衣服扔掉。

    贺西洲见她走近,随口提了一句,“你手机有很多信息。”

    沈星微拔下手机一看,发现电量已经快要充满,比她的充电器快了不知多少,解锁之后成堆的信息和未接电话跳出来,她随手清理掉,面上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点开微信粗略看了一遍,发现有新的好友申请,正想要狠狠拒绝的时候,电话就响起。

    沈星微愣了一下,又朝贺西洲看了一眼,谁知与他的视线撞在了一起。她思索片刻,随后转身去了猫房里接通电话。

    沈星微的大学宿舍是六人间,都是来自大城市,家庭条件很不错的女生,性格各不相同,因此彼此关系亲疏都很正常。乐美青是寝室里与沈星微关系最好的一人,之前她离校走得匆忙,剩下的东西都是乐美青帮忙收拾,所以沈星微至今都对她心怀感激。

    “喂,是沈星微吗?”乐美青在那头问。

    “是我。”沈星微应道:“什么事呀?”

    “哎呀,你总算接电话了,我可担心你了呢!前两天彭翰突然来找我,说你没有办休学,学校不打算再给你保留学籍了,他就问我有没有你的联系方式,希望能把你叫回来办休学。”乐美青说:“但是我这边太忙走不开,给你打电话也没人接,所以就把你的住址告诉了彭翰,让他去找你了。”

    沈星微经常会接到一些陌生电话,但又无法拦截,所以一般都选择无视,也不怪乐美青联系不上她。

    “你放心,我一切都好。”沈星微说:“是彭翰那个卑鄙小人从你那里骗了我的地址,这两天蹲在我家楼下烦我,不过也没什么大事。”

    乐美青问:“那学校这边怎么办?你真的不打算回来了吗?”

    沈星微顿了顿,低声说:“我自己会处理好的,谢谢你。”

    乐美青好像真的很忙,又对沈星微说了几句照顾好自己之类的客套话,然后挂断了电话。沈星微在房里站了一会儿,蹲下来摸了几下小猫,看了眼手机发现快十二点,就转身出了房间。

    贺西洲的视线在她出来的时候就落在她的脸上,客厅的灯光那么亮,照在她的眉眼却还是显得晦暗,仿佛挥散不去的积雨云,厚重阴沉。

    沈星微说:“我要回家。”

    贺西洲懒散地坐在沙发上,晃了晃脚,“回你的炼丹炉?”

    沈星微永远会对贺西洲阴阳怪气的话感到愤怒,但此时好像没有心情与他拌嘴,只是微微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贺西洲察觉到她的心情极其低落,也不知道是接了个什么电话,能让她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发生那么大的心情转变,于是忍不住问道:“你为什么,没有去上学?现在还没到放暑假的时间。”

    沈星微现在不想听到“上学”“学校”之类的字眼,心里不由自主涌出厌烦,皱起眉毛不想回答。

    贺西洲却并不知她的想法,继续说:“上回在商城遇见的小眼镜是你同学?你是不是跟他发生了什么过节,所以才……”

    “不要问了。”沈星微语气有些重地打断了他的话。

    贺西洲看着她,神色平静,眼里没有笑意,看起来有些严肃。

    客厅里毫无杂声,落针可闻,气氛如坠冰窖,绷在二人之间。沈星微与他对视着,不过几秒钟,就如败退一般闪躲,移开视线说:“不要问了,你不觉得你很奇怪吗?”

    贺西洲问:“哪里奇怪?”

    奇怪的是沈星微这个人明明算得上性格温和,窝囊又胆小的时候也不是没有过,但此时倒是一副绝不后退半步的模样,甚至说出的话都有些冰冷刺人,“你和我之间的时效只有一个月,为什么要窥探我的过去?我不想告诉你。”

    贺西洲看着她的侧脸,沉默了足足有三分钟,任由着僵持的气息蔓延,最后点头说:“走吧,送你回家。”

    他起身,神色如常地找了个袋子给沈星微,让她装自己换下来的衣服,自己先出了门。

    沈星微的脸色也并不好看,不太会装作若无其事,一直到回家将头盔摘下来交换给贺西洲的时候,她都耷拉着眉眼,难掩情绪的沮丧,只是不知道是因为接了那通电话,还是与贺西洲闹了几分不愉快。

    贺西洲这次并没有主动道别,看着沈星微的身影消失在楼道,他将电动车调了个头,并没有立即离开,而是点了根烟。

    夏天闷热难耐,一层细细密密的汗附着在贺西洲的皮肤上,他看着老式小区那微弱的路灯,俊俏的眉眼沉着郁色,仿佛融入了长夜之中。

    沈星微说得很对,他们之间不过是因为意外而开启的一段非常短暂的关系,就像当初说好的一样,只有一个月。

    那沈星微是为了跟男朋友同居主动辍学打工也好,还是在学校里惹了事被勒令退学也好,又或者因为其他的莫名其妙的原因造成了现在的境遇,过去发生了什么事,与他都没关系。

    毕竟沈星微到现在还讨厌他,而他对恋爱游戏也向来没什么兴趣,等应付了他父母之后就分道扬镳,没必要因为一些好奇心在她身上探寻。

    贺西洲想到这,一支烟也见了底,他碾灭了烟头随手扔进车前的兜里,戴上头盔骑车离开。

    表面上好像是这样,沈星微只是好心提醒两人之间的时效,而贺西洲也并没有表现出在意的样子,但接下来的三天,沈星微都没有再收到他发来的任何信息。

    第19章 老公快死了去家里看看他……

    沈星微觉得贺西洲真的是一个心眼很小的人。

    她只是不想他一直询问以前发生的事,用了有些重的语气阻止了他而已,又没有说什么特别过分的话,他当时装得毫不在意,结果回去就暗暗记恨上了。

    沈星微不停地嘀咕着,看着手机里堆积成山的未读信息,唯独备注了“讨厌的贺西洲”的聊天框是安静的,里面是前几天的对话,这三天也没响一下。

    上回彭翰来找她,被她打了一巴掌又踢飞了眼镜,吃了个瘪后这几天没再来烦他,沈星微除了吃饭会下楼之外,其他时间都在屋中。期间还发生了一件特别好笑的事,昨天她下楼吃饭顺便倒垃圾,出门的时候正与对门的情侣撞上,之前还站在门口跟沈星微嚷嚷的两人竟然一改之前的凶狠,变得和颜悦色,好像突然打算搞好邻居关系了,还主动提出顺手帮她把垃圾袋带下去。

    沈星微以前遇到过这样的情况,心里明白这样的转变是什么造成的,但她并未理会这两人,冷着脸离开了。

    此时已经入夜,她也洗过了澡,吹着呼呼响的小风扇,躺在床上在手机里切换各种软件,去看他的微博,朋友圈。

    这么一翻还真让她发现了一条被遗漏的朋友圈,是贺西洲在三天前发的,没有任何文字,只有一个啤酒的小表情,配图照片是五彩斑斓的昏暗环境,倒映着各种霓虹彩灯的桌上摆着几杯色彩鲜艳的鸡尾酒,照片的角落还有男女的腿入镜。

    沈星微点开照片反复看,最后一看时间,竟然是凌晨两点半。是贺西洲那天把她送回家之后,又去了酒吧,甚至不知道玩到了几点才回家。

    那之后,就没有贺西洲的消息了。

    沈星微盯着那条朋友圈看了半晌,脑中忽然闪过之前看到的城市新闻,酒吧里发生的那些恶性事件,打架或者是因为一些小矛盾相互血拼,最后酿成惨剧,进派出所或者是被捅死,引起社会舆论,联想到这三天都没有贺西洲的信息,她心中隐隐有了些猜疑。

    随后她又觉得事情不一定要往坏处想,城市里的酒吧那么多,哪有那么多的恶性事件就这么巧发生在贺西洲身上呢?

    有可能是他喝到酒精中毒,死在了酒吧也不一定。

    沈星微关掉手机,虽然现在才八点多,但是她已经打算睡觉了。可是闭上眼睛很久也没有睡意,窗外的蝉鸣声更是吵得她心情烦躁,于是又爬起来点亮了灯,翻出日记本在上面写写画画。

    正当她专心创作的时候,手机忽然传来了信息消息。沈星微转眼看向手机,屏幕亮起,是一条未读的微信标识。她知道自己的手机每天都会收到很多没必要看,没必要搭理的信息,但也知道这些未读信息里有可能包括贺西洲的来信。

    当然,贺西洲的信息也未必是一定要搭理的,可如果是他在酒吧跟人起冲突被打破了脑袋躺在医院,或者是刚从拘留所出来呢?

    沈星微觉得她倒是可以去嘲笑一下,于是搁下手里的笔来到床前拿起手机,解锁一看,不是贺西洲的信息。

    备注上显示的是戚羽,内容是问她睡觉没。

    沈星微想了一会儿,想起这个人是上回跟着贺西洲一起参加生日聚会时认识的东北女孩,当时互换了联系方式,但之后也没有联系过。沈星微不知道她在这时候发信息想干什么,于是很快回复道:还没有,请问有什么事吗?

    戚羽很快就发来信息:姐妹,上次参加的生日聚会你还记得吗?那天过生日的那个人是你男朋友的班长,他说你男朋友已经今天一整天都联系不上,学校也没去,他班长有点担心你男朋友就找到了我这里,我想起有你的联系方式,所以代他问一下你男朋友的情况。

    沈星微认真地看了一遍信息,很快明白了其中的关系,因为那个姓袁的班长跟戚羽的室友是情侣,所以他们会通过戚羽找到她这里。

    沈星微打字询问:我没跟他在一起,但是联系不上可能是他故意不回消息,应该没什么问题。

    戚羽:你知道他家在哪吗?或许可以去看看。

    沈星微想说我为什么要去看他?他有什么事不会打电话,不会发信息吗?但是她打字打到一半又删除,手指落在屏幕上停了一会儿,最后回了信息:好的,我现在去他家看看。

    她换好衣服把小包挎在身上,很快就出了门。沈星微选择了比较快的一种方式,先是骑单车到了附近的地铁站,然后坐地铁到了贺西洲家附近,出来走了几分钟就到了他的小区。

    小区保安依旧坐在那里,脸上戴了个口罩,见到沈星微之后冲她摆了下手,说:“哎呀,最近流感传播得可厉害了,你怎么不戴口罩呢!”

    沈星微倒是忘记这一茬,心说难怪这一路走来街上大部分人都戴着口罩。小熊保安见她没有,就好心送了她一个。

    沈星微接过口罩戴上,道了歉之后一路小跑,来到贺西洲的家。

    房中没点灯,好像没人在家一样,她先是按了按门铃,又敲门,给贺西洲打电话,都没有回应,一时心里也有些不放心,打开智能锁的数字键盘,输入了房子密码进去。

    客厅漆黑,没有任何光亮,沈星微走进去找到了灯的开关,眼前骤然一亮,随后她就看见了客厅有些乱,桌上摆着一些外卖食物,但只吃了一半,没有收拾。垃圾桶不知道怎么踢翻了,很多纸掉落出来。沙发上也很乱,抱枕掉在地上或是随意摆放,干净整洁的地面也出现不少脚印,看起来很脏。

    沈星微尝试喊了几声贺西洲,没得到回应后她上了二楼。二楼的布局与一楼大不相同,几个房间的门都关着,她一间一间地去寻找,发现这些房间没有空闲,有收拾干净的客房,还有书房和置放着健身器材的房间,直到推开最离间的门,才算是找到了贺西洲的卧室。

    房间里点着一盏昏黄的小灯,冷空气开得很足,扑面而来各种药物混在一起的味道,十分怪异。

    “贺西洲。”沈星微站在门口往里喊,隐约看见床上趴着一个人,露出毛茸茸的脑袋。

    他没有任何动静,整个人像是死了一样,沈星微点亮灯,发现房中铺了地毯,脱下鞋子快步进去,来到床边一看,果然是贺西洲本人没错,但他面容上全是红,皱着眉头,似乎很不舒服的样子。

    床头还放着折叠药架,上面挂着好几个已经空了的输液袋,针管垂在地上,像是随手一放。

    沈星微小心地将软针管捡起来,把药架推到一旁,在贺西洲的床前蹲下来,推了他两下,低声喊他,然后又伸手在他的脑袋上摸了摸,感觉到热度滚烫,显然正在高烧。

    他似乎感觉到有人来了,费力地睁开眼睛,模糊的视线中看见了沈星微,她正蹲在床边,口罩遮了大半脸,只露出一双映着微光的眼睛,眼底似乎带着一丝担忧。贺西洲浑身像着了火,烧得喉管连通着肺部都疼得不行,嗓子渴得要裂开,脑仁更是被千百软刀子一起刮着,痛苦至极,身体难受到了极点。

    前两天把沈星微送回家之后,贺西洲就接到了发小打来的电话,说他们到了本市,喊他出去喝两杯。

    贺西洲的朋友不多,其中两个还在国外念书,赶在不是过年的时候相聚是很难得的,还是这种都带了女朋友的情况下,所以他当即就拐了弯直接去了他们约的清吧,几个人要了个安静的卡座叙旧,玩到快六点才回家。贺西洲并没有喝多少酒,把发小带回来随便扔在客厅的沙发后,他就自己上楼洗澡睡觉。

    谁知道一觉醒来就爬不起来了,四个发小三个都中招,仅存的一个居然是来之前就感染过流感。几个人躺在他家沙发要死不活,贺西洲撑着身体勉强打了车送他们回去,自己买了药吃,本以为只是一场小感冒很快就过去,结果吃完药没多久就开始发烧,等他朋友来家里看望情况的时候,贺西洲已经烧到不省人事。

    因为流感的传播,医院没有多余床位,发小就在医院拿了药请了家庭医生给他在家扎针。这两天他一直都是这样的状态,少有清醒的时候,病情严重到意识恍惚,响个不停的手机早就被他处理了,连给学校请假都没力气。

    贺西洲不太确定自己是不是病得太厉害导致他出现了幻觉,就好像这几天他一直以为自己给沈星微发了信息,但每次意识稍微清醒时,就发现手机其实早就因为他嫌吵而静音后,扔到了床下面。

    而且沈星微应该正在生气,不会主动跑来找他。

    “怎么办?你怎么病得这么严重啊?”沈星微推着他的肩膀,语气有些惊慌,“贺西洲,你醒醒,刚刚是不是睁眼睛了?”

    贺西洲本来已经合上的眼睛又睁开,努力往沈星微的脸上看了看,恍惚意识到这可能不是幻觉,沈星微真的跑来了他家,伏在他的床边,关心他的身体状态。

    “你是不是快死了啊?谁让你去酒吧,真是活该,都夜里了还不好好回家睡觉。”沈星微自顾自地说着,又担忧地说:“吃药打针都没好吗?那你会不会传染给我啊?我现在是不是应该出去呢?”

    贺西洲在生病时,心情特别烦躁,好像沉郁的情绪压在了心头,让他不管怎么样都无法消解,手机响个不停时他觉得吵得要死,家庭医生来扎针时他拒不配合,发小喊他吃药他更是打翻了水杯。

    奇怪的是,一直在耳边絮絮叨叨说话的沈星微却没有让他觉得吵,反而让他充满躁郁的心情莫名其妙地开始缓和。

    昏暗的小灯下,黄色的微光覆在贺西洲生病的面容上,微睁的眼睛看起来无精打采,俊脸显得很脆弱。他没有力气说话,只是轻轻眨了眨眼,又慢吞吞地伸出手,抓住了她落在床头的手,顺着手腕往下滑,滚烫的热意顺着皮肤滑过,然后与她纤细的手指纠缠在一起。

    第20章 沈星微一下就被他攥住了……

    贺西洲的手滚烫到灼烧皮肤,指尖落进她的掌心里,好像在缓慢地摸着她掌中的纹理。

    不知道是无意识的乱摸,还是在她掌中确认什么。

    “贺西洲?”沈星微看着他,低唤的声音隔着口罩,显得声音闷闷的,似乎有一种处在梦中的朦胧。

    贺西洲握住她的手,摸了好一会儿,才像是从枯竭的胸腔里匀出了一口气,哑声问:“你怎么来了?”

    沈星微蜷起手指,想要把手收回,刚一动就发现自己的手指被他勾住了,虽然没有传来任何力道,但沈星微还是停下了收手的动作,说出的话很有攻击性,“我来看看你是不是死在家里了。”

    贺西洲轻轻眨眼,很快眸中晕染出懒怠的笑,慢声说:“哪有那么容易死啊?”

    “是啊。”沈星微应了一声,又接上后半句,“但是也差不多。”

    贺西洲说了两句话,脑袋稍微清晰了些,想起自己的流感是具有传染性的,就费力地摆了摆手,“你快回去,别靠近我,小心被传染了……”

    沈星微就知道这个病有很强的传染性,当下站起来与他拉开了距离,然后很严厉地批评道:“我都不知道你一个学生整天去酒吧鬼混什么?半夜了还不回家,就那两口酒有什么好喝的?自己买回家喝不行?谁知道你安得是什么不正经的心思。”

    贺西洲听在这一通斥责,想要解释但嗓子喑哑,浑身无力,又觉得解释起来太费口舌,最终只在心里对那几个发小反复骂了几遍,然后表面装出一副受教的样子,敛着双眼,稍显浓密的眼睫盖住了瞳孔,像个做错事的人。

    平时那么高大的一个人,现在却趴在床边,耷拉着眉眼,看起来病恹恹的,莫名让沈星微觉得他很像路边被丢弃的可怜流浪狗。沈星微向来是一个热爱小动物的人,流浪狗看起来那么可怜,她哪里还能再加以训斥。

    沈星微板起脸,严肃地对他说:“贺西洲,你快点说以后再也不去酒吧了。”

    贺西洲趴着缓了一会儿,才用哑了的嗓子慢慢说:“我以后再也不去了。”

    “不去哪里?”沈星微觉得他又变得狡猾起来,故意不将话说全,使得这句保证没有效用,就强调道:“不去酒吧!”

    贺西洲冤枉死了,他嗓子疼得厉害,浑身乏力,说话着实费力,但沈星微又看起来很正经很生气的样子,因此他只得顺着说:“我以后……不去酒吧。”

    沈星微听到他这话,虽然与自己要求的有些出入,但是见贺西洲这半死不活的样子,觉得可以暂时对他宽容一些,于是她走到房间里面,将窗帘拉开,窗户也敞开,一股夏季的热风扑面而来。转身时就看见地毯上有一个手机,这肯定是贺西洲的无疑,她走过去拿起来,屏幕自动亮起,上面显示了很多未接电话和短信,显然贺西洲在房间里闷头睡觉的时候,也有不少人发疯地联系他。

    正当她想告知贺西洲学校里的班长在找他时,手机突然来了电话,备注上只有简单的“丁岭”二字,她扬声道:“贺西洲,有个叫丁岭的人给你打电话!”

    贺西洲闷声:“接。”

    沈星微接了电话,还没张口说话,就听见里面传来年轻的男声,“喂贺狗,你电话怎么总打不通啊?情况还好吗?”

    沈星微连忙应道:“他情况不好,人趴在床上一动不动,看起来快死了,你有什么办法吗?”

    她故意将话说得严重,是希望这个叫丁岭的人能够快点给个解决的办法,毕竟贺西洲的身体真的很烫,正在高烧。

    “呀,嫂子吗?”谁知道丁岭非但没有对贺西洲的病情表现关怀,反而非常自来熟地跟沈星微聊起来,“前两天本来说要喊你出来一起玩的,但是贺狗非说你睡得早就不叫你,不过那天我们去的都是清吧,还是朋友开的,环境都干净着呢,没有外人,就是没防住流感,嫂子这几天怎么没跟他联系,是贺狗惹你生气了吧?”

    他絮絮叨叨一大堆,也不知道是从贺西洲嘴里听的还是自己瞎猜的,但是又好像跟贺西洲很熟稔,一口一个“嫂子”,分明没见过她也没听过她的声音,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么笃定她和贺西洲的关系。

    沈星微听着听着,就觉得闷在口罩里的脸有点发热,耳根子也染上了微红,她朝床上的贺西洲觑了一眼,好像是怕贺西洲听到什么一样,悄悄将手机听筒给捂住了一些,又低声说:“那些都不重要,你快点想想办法,贺西洲要病死了。”

    “哦,不说我都忘记了,我叫的家庭医生已经到楼下了,麻烦嫂子去开下门让他们进去给贺西洲扎针。”丁岭说:“你也别太担心,他打了两天的针了,今天这再打一次,剩下几天吃吃药多喝水应该就差不多了,流感这玩意儿来得快去得也快……”

    沈星微发现这个人的话真的很多,她没好意思打断,拿着手机出了房间下楼,果然听到了门铃声,于是快步过去开门,就见门外站着两人,一个中年女人和年轻的男人,他们手里提着医药箱,询问道:“贺先生在吗?我们是来给他扎针的。”

    沈星微赶紧将两人请进门,就见这两人在门口做好了杀菌防护,然后才进了贺西洲的房间。

    电话已经挂断,丁岭说他在那边照顾其他人走不开,等空闲了就来看贺西洲。沈星微就抓着手机站在门边往里看,看见两个医生各自分工,一个挂药袋一个给贺西洲测了体温,很快就给他扎上了针。

    途中贺西洲翻了个身,眉头紧皱,看起来很不舒服的样子。他似乎以为沈星微已经离去,在扎针完毕之后就躺在床上不再动弹,没有再发出声音。

    因为贺西洲正在高烧,家庭医生就在门口告诉了沈星微一些怎么帮助病患能加快降温速度,让他身体稍微舒服点的方法和注意事项,还留下了消毒酒精,其后离开,并没有向沈星微收取费用,倒是让她放下了一直悬着的心。

    沈星微先在外面等了一会儿,等到贺西洲的房间换风完成后就去接了热水,找到他需要吃的药,再去卫生间找了个盆接了水然后从架子上拽了块毛巾端到他的房间里。忙活了十来分钟,贺西洲已经在极其不舒服的身体状态下睡过去。

    药水正滴着,医生说这个药会让血管很痛,所以下的速度要非常慢才行,但沈星微见贺西洲紧皱眉头,显然是很难受的样子,于是又将药水速度调得更慢了,走过去喊了他两声,见他没有回应,就将盆里的毛巾拧得半干,在他手上擦拭。

    医生说贺西洲身体温度太高,药水一时半会如果起不了效用,就用酒精与温水混合,再去擦拭他的身体。沈星微照医生所说,拿着他没有打针的手,缓慢地擦着手心。

    或许生病的人看着都有几分可怜,而且他还是独居这里,很难想象他就以这样的状态在家里闷了三天,被丢在床上不管不顾,电话打不通,也没人来看他,任他高烧到身体滚烫。这样看来,家境优渥,受那么多人喜欢的贺西洲,也是有可怜的一面,或许他嗓子渴得无法说话,也没办法喝一口水。

    所以就算沈星微总说贺西洲这个人很讨厌,却还是在擦手心的时候放轻了力道。

    贺西洲在扎针的时候还有一些意识,等人走了关上门,周围安静下来,他以为这座房子又剩下了他一个人。想到沈星微刚才听到病情会传染时的反应,也猜想着她应该已经离开了,毕竟这病看起来很凶猛。

    贺西洲迟钝地想,应该在离开前朝她要一杯水喝,因为他现在实在是渴得嗓子难受,感觉已经很久没有摄入水分了。但浑身的不舒服又让他一点想动的念头都没有,他就这么躺着,难得感觉这上下二百平的房子有些大了,空旷无声,只剩他一人。

    在灼烧的痛苦中,贺西洲昏昏欲睡,好像听到了房中有异响,但眼皮又沉重得无法睁开,只感觉身边窸窸窣窣,似乎有人来了。

    贺西洲断断续续地猜测是不是家庭医生还没走,忽而感觉手被人抓起来,湿润温热的毛巾贴上来,用极其轻柔的力道在他掌心擦拭,然后顺着手腕往上,在他的颈子处也擦了个来回。

    很快一股清凉就附着在他的皮肤上,让他逐渐有些清醒,有几缕头发仿佛从他脸颊扫过,带着一股很浓郁的香味。这样的香味对贺西洲来说竟然不算陌生,因为是沈星微身上独有的那种,廉价洗发露的味道,他却觉得很香。

    贺西洲支起精神,缓缓睁开眼睛,就看见沈星微坐在床边,正抓着毛巾沿着他的脖颈往下擦。她戴着口罩,只露出一双认真专注的眼睛,好像在做什么很重要的工程,柔软的毛巾顺着他的脖子往下,留下湿热的痕迹。

    贺西洲病得稀里糊涂,静静看着沈星微的眼睛,好像心头猛地一软,悄悄塌陷了一角。

    沈星微还怕吵醒睡得不安稳的贺西洲,小心翼翼给他的脖子擦完之后,下意识往他脸上看了一眼,却见他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十分安静的,用那双烧红的眼睛看着沈星微。因为生病,他的眼里蒙上一层水雾,看起来油润黑亮,在暖光的照耀下比平时多了几分温柔,多情似水。

    沈星微一下就被他攥住了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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