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的地下二层,是个庞大的室内娱乐场地,里面不仅有各种AR游戏设备,还有酒吧和桌游。
贺西洲和沈星微出电梯的时候,偌大的场地传来“砰”的一声轻响,然后是施芃叫好的声音,“喔,好球!”
场地被划分成了两个区域,一边是调酒的小吧台,一边是桌球场地。邵蒲、丁岭和骆蔚北三人坐在沙发上,面前的桌子摆着不同的鸡尾酒,正在闲聊。施芃和范君洁以及邓朵三个女生则站在桌球边,手里各握着一根台球杆。
轻缓的情歌从音响中缓慢流出,在周围环绕,营造出一种暧昧且舒缓的氛围。
邵蒲第一个看见了两人,遥遥冲贺西洲、沈星微二人举了举酒杯,说:“敬睡觉大王。”
他的话立即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纷纷转头看来,就见一上午不见人影也完全联系不上的两人正缓步走来。
贺西洲面上带笑,看起来精神焕发,而沈星微的脸上却架着一副墨镜,唇线拉直,好像很拽的样子,难以判断是不是被惹生气了。
施芃看见沈星微之后,赶忙上来招呼她一起打台球,沈星微从来没有摸过这项桌游,想要拒绝,却被贺西洲推了一把后背,“去玩吧,你又不喝酒。”
沈星微透过墨镜,看见沙发上坐着的三个男生,考虑了一下然后很快就选择了不会玩的桌球。她接过了杆子来到桌前,范君洁刚打出一球,她的姿势还不错,虽然算不上很规范,但看上去很潇洒,虽然打出去的球在桌上横冲直撞,一个都没进,但起身时还是很得意地扬了扬下巴。
她朝沈星微看了一眼,吹了个口哨,“看来你确实过了个不错的夜晚。”
沈星微听得出来她话中的调侃,耳朵有点红,脸皮也有一些烫,但好在散下来的头发遮住了耳朵,脸上的墨镜也能遮掩她的表情,她佯装镇定,回道:“你也一样。”
“不,我的夜晚不是很快乐。”范君洁的声音充满遗憾,那一口气像是从肺的底部酝酿了很久叹出来的,“丁岭昨晚上喝得太醉了,毫无意识,我抽了他两巴掌他还以为是我在房间里放炮。”
看得出她对昨晚失望至极。
沈星微安慰道:“没关系,还有今晚。”
范君洁的视线落在她的脖子上,有一些无法遮住的红痕露出来,像梅花映雪,旖旎暧昧。她抬手,在沈星微的脖子上轻轻摸了摸,忽然说:“你需要肾宝片吗?我可以给你分一点,你今天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
沈星微摇头拒绝。
范君洁对她的摇头不是很满意,皱着眉很严肃道:“为什么拒绝?吃了之后对身体好,而且对恢复精力也有很大的帮助。”
“行了。”施芃实在忍不住,劝道:“你好像那个色鬼投胎一样,能不能稍微有点人样啊?”
邓朵在一旁掩唇笑起来,相比于其他人,她看起来很优雅,很有气质,话并不多,所以整个人显得非常温柔。她对沈星微说:“不要在意,她年纪还小,所以有时候口无遮拦。”
沈星微想起出发前贺西洲对她的叮嘱,他说范君洁小时候脑子被门夹过,流失了一半属于正常人的脑子,所以会间歇性发疯说一些奇怪的话。他还说范君洁搞不好就是个外星人,有些行为是为了寻找自己同星球的人故意为之,让她不要听,也不要搭理。
首先,沈星微认为这种在背后诋毁别人是不好的行为,但因为贺西洲本身就品行低劣,所以他会做出这样的事沈星微并不意外。其次,她认为范君洁只是很大胆地表达了自己的想法而已,就算她是个外星人,至少她跟地球人相处得很好,还找到了男朋友,沈星微对她很认可。
她对邓朵笑了笑,说:“没关系呀,我觉得她讲话很有意思。”
“太好了,看来你能理解我,你比贺西洲强多了,他总说我小时候脑子被门夹掉了一半,并且认为我是外星人。”范君洁俯身摆正姿势,将卡在边沿的白球打进了洞,扬了扬下巴,“好球。”
沈星微顿了顿,没想到贺西洲竟然不是背后说人坏话,他已经恶劣到当面说人了。
“这是母球,母球!”施芃将白球从洞里掏出来,愤怒道:“跟你说几次了,母球不能打进洞,你要用它来打别的球,不会打就不要装出一副是桌球高手的样子,好吗?”
沈星微立即站直了身体,感觉这样的批评似乎也落在了她的身上,已经在考虑等一会儿打完一杆该做出怎么样的表情才显得自己是个桌球菜鸟。
邓朵拍了拍她的肩膀,温声说:“不要紧张,我来教你打,又不是打比赛,随便玩玩。”
沈星微点点头,紧接着就跟着邓朵开始学习怎么打桌球。这项体育项目,如果要打得好,打得精是很难的,但如果只是用杆子把球打出去,那相当简单,沈星微不过用了一会儿就学会了,四个女生绕着桌子很认真地展开娱乐竞技。
另一边的沙发区,贺西洲刚落座,骆蔚北就要扫码给他点鸡尾酒,被他摆手拒绝,“今天不喝了,哪有好人天天喝酒。”
邵蒲抿了一口酒,眼神在贺西洲的脸上扫来扫去,乐道:“你看他这表情也知道今天不会喝了,昨晚上还半死不活的,跟谁欠了他几百万一样。”
贺西洲甩了他一个眼刀,皮笑肉不笑,“别人有没有欠我几百万先不管,但你倒是真的还欠我两万,现在就给我还。”
邵蒲做了一个把嘴巴拉上的动作,老实了。丁岭笑着往他酒杯上碰了下,说:“我们都以为你今天不会出现了。”
贺西洲往沙发上一靠,目光轻飘飘地落在沈星微的身上。桌球区就在沙发区的对面,隔着半身高的玻璃,传来几个女生的笑声和桌球相互撞击的声响,头顶炽亮的灯光照在她们身上,尽显年轻的靓丽。
看见窗外阴沉的天气之后,他本来是不打算再出门的,但是沈星微爬起来看见满地的狼藉,发出尖锐爆鸣,在那一瞬间那好像不是他们的卧室,而是一个非常肮脏的垃圾场。为了叫客房服务打扫房间,贺西洲才带着沈星微出来。
“怎么突然要下雨?”贺西洲要了一杯水喝,叹了一口气拿出手机,翻看网络上关于流星雨的新闻,紧皱着眉头。
骆蔚北说:“山里的天气多变,之前看天气预报的时候是没有雨的。”
谁也没料到天会阴得那么突然,毕竟昨天还风和日丽的,甚至在昨夜月亮也很明亮,结果今天乌云就遮住了太阳,笼罩在山的上空。雨随时都会落下来,所以今天没有了户外活动,泳池以及露天烧烤都要停止,他们只能在地下娱乐场地消磨时间。
沈星微跟施芃等人打了半个小时的桌球,然后范君洁提议去别处玩,于是大家一起往里走。奉水山庄的消费不低,但因为服务和环境都是上等,加上最近有流星雨做宣传噱头,这几天山庄的人很多,因此整个娱乐场地很热闹,由于他们人比较多,就提议分开去玩。
贺西洲与沈星微去了电玩城,在游戏机里用人物对殴,一起开3d车,最后玩了AR设备。只是不太妙的是,在打丧尸的时候沈星微吓了个半死,不小心给了他一肘子,具体不知道打在了哪里,但贺西洲咬死了说自己的肾痛,被他抓住了把柄以此为要挟,要求她必须在睡前主动亲他一口。
最后几人一起去吃了晚饭,分别的时候,沈星微到底还是悄悄向范君洁要了两片肾宝片,用纸包了起来,打算给贺西洲吃,希望他不要再以肾痛为借口来责怪她。
回到房间已经是晚上八点,外面开始下雨,淅淅沥沥。客房服务过后整个房间一尘不染,跟刚入住的时候一模一样。卧室里不堪入目的场景也被清理干净,并且缺失的套也补齐,贺西洲趁沈星微洗澡的时候还研究了一下,发现上了新的类型,比如螺纹什么的。
他打开挂在墙上的大电视,连接上蓝牙寻找影片,毕竟夜还很长,没到睡觉的时候。
沈星微洗了很久,出来的时候头发包着毛巾,露出的手臂被热水泡得发白,脸上红红的,红肿的眼睛已经消了,眼睛像是被雪水洗过,明亮澄澈,极其漂亮。就是穿了很鲜艳的红色短袖和宽松的豹纹裤子,不看脸的话会觉得像三十岁的人。
但是贺西洲并不在意,因为脱光了都是一样的。
他沉默地起身,去浴室洗澡,不知道是不是太年轻的缘故,光是看沈星微换下来堆在浴室脏衣篮里的衣服,他都觉得气血翻涌,于是冲了个冷水澡。
回到房间的时候,就看见沈星微在擦自己的头发。头发过于长了,多少都会有掉发的烦恼,沈星微盘腿坐在床上,不高兴地看着掌心里的头发,开始杞人忧天觉得自己迟早有一天会秃。
“怎么还欣赏起头发来了,赶紧吹干,免得生病。”贺西洲走过去接过了她的毛巾,让她脑袋上呼噜了几下,拿起吹风机不由分说就给她吹起来。
沈星微没有拒绝,毕竟被服务不是一件坏事,只是很快她就感觉贺西洲在她身后坐了下来,两条长腿往前一圈,动作很自然地将她整个人圈在了怀里。
他的胸膛贴上沈星微的脊背,晃动着吹风机,鼻尖都是洗发露的香气。她低着头时,可以看见后脖颈的骨头,只有这个时候才会看出她的纤瘦,虽然平时脾气看起来不怎么好,但只是单方面针对贺西洲,她对别人的态度一直都是温和的。
贺西洲不合时宜地想起昨夜的沈星微,她的肚子很平坦,随着急促的呼吸起伏,嗓子里会发出一些类似哭声的细细低吟,虽然在激烈的时候会抗拒,但只要他低下头亲一亲,哄一哄,她又会表现得很依赖他的样子,搂着他不放,将自己的脸贴在他的胸膛或者脖子。
贺西洲将她的头发吹得半干,放下吹风机的时候,将下巴搁在她的肩膀,整个人压上去笼住了她,手掌顺着衣摆探进去,揉上了她软软的肚皮。
她不健身不锻炼,所以肚子上没有一点肌肉,但是很热很柔软,贺西洲爱不释手地捏了几下。
沈星微马上就挣扎起来,用手肘顶开他,贺西洲就捂着肾的部位往后一倒,栽在床上,装模作样地说:“哎呀我的肾,晚上被你打了一下之后疼到现在,我将联系我的律师对你索赔。”
她对此早有准备,立即下了床,踩着拖鞋出了房间,但是很快就端了一杯温水进来。贺西洲盯着她,不懂她要搞什么,就见她从小包里摸出一团纸,打开之后连同水杯一同递到贺西洲面前。
他打眼一看,纸里包着的是两个药片,“这什么?你终于打算毒死我了?但是你不应该偷偷碾碎加在水里吗?怎么还明目张胆拿给我?”
“肾宝片。”沈星微理直气壮地说:“你吃了之后肾就会好,别想再用这个来威胁我!”
贺西洲一下子沉默,再一次往那药片上看去,半晌后才抬眼望向沈星微,缓缓开口,“你确定要我吃?”
第32章 但是夜还很长。
贺西洲看着她手里举着的药,因为他一直没有接下来,沈星微已经快举到他的脸上,面上明晃晃地写着催促。
“我觉得……”贺西洲打着商量的语气,“我可能不太需要吃这些东西。”
沈星微立即皱起眉头,很严肃地强调,“但是我觉得你需要。”
贺西洲:?
这句话很值得深思,他审视着沈星微的表情,思考她话中的意思。他认为最好不是他所想的那样,不然今晚一整夜都不用睡觉了,怎么着也要向沈星微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人证明一下自己的肾功能。
贺西洲在沈星微严厉的注视下,终于伸出了手,迟疑道:“我吃一颗就行了吧?”
“不行!”沈星微觉得这个人真的话很多,于是很凶地呵斥,“少废话快吃,两片都吃!”
“你确定我吃了之后肾不会出问题吗?”贺西洲一边说着,一边从她手里接过了药和水杯。
沈星微冷哼一声,“你真的很没有常识,这不是药,是保健品,能有什么问题?”
这种药片唯一的作用就是给人心理安慰,让贺西洲不要继续捂着肾找她那一肘子的麻烦。
贺西洲问:“这谁给你的?”
沈星微想了想,然后说:“是我从范君洁那里看到之后找她要的。”
这时候贺西洲已经把两个肾宝片给吞下去了,从沈星微的嘴里听到范君洁的名字后,他马上就想抠自己的嗓子眼把药片给吐出来。因为如果是范君洁的东西,还真不一定是保健品,甚至还不如药。
但最后终究还是没有吐出来,毕竟吃下去的东西再往外吐很不雅观,贺西洲将一杯水喝尽,又在沈星微的要求下张开嘴让她检查,确认没有把药片藏在舌头下之后,她才露出了很放心的表情。
贺西洲把杯子放在桌上,顺手关了屋中的大灯,只打开床头两盏昏黄的小灯,然后播放了大电视里的影片。
沈星微背靠着一个抱枕,怀里还要抱着一个,看了一眼手机发现时间确实还早,而且她睡到下午才醒,现在也并没有什么困意,就同意了贺西洲说要看电影的提议,只是提前确认了这次不再是恐怖片。
沈星微戒备地看了一会儿,发现男女主都是学生,场景一直在校园里展开,似乎是非常纯洁的青春爱情故事,又见贺西洲很老实地坐在她身边,与她隔了一掌的距离,两人没有碰触,她稍稍放心。
但还是放心太早,因为如果贺西洲好心到今晚不折腾她的话,只会早早地关上灯说晚安,他既然主动提出看电影,就足以说明不怀好意,又怎么可能乖乖地带沈星微看一部健康又积极向上的影片。
于是十分钟后,沈星微看见青春靓丽,一对视就害羞的男女主在教室里学习的场景一转,来到了温馨的小房间,然后疯狂地亲吻、脱对方的衣服。
沈星微吓了一跳,下意识用手揪紧了抱枕,心中不自觉漫上了紧张的情绪,不安地朝贺西洲看了一眼。
暖色的小灯照在贺西洲的脸上,同时眉眼也映出电影里的光影,显得他只有一双眼睛还算明亮,表情有些晦暗。他很认真地看着电影,眼睛一眨不眨,仿佛不是在看电影里男女主的缠绵,而是在研究一道高数题那样正经认真。
沈星微悄悄又将头扭回去,心想着或许是她多心,因为外国的电影在这方面的尺度大多都比国内的要大,所以有时候出现这些露骨的镜头也是很正常的,但毕竟是正经影片,应该不会持续太久。
这样想着时,电影里的男女滚进了床上,薄薄的被子将两人的下半身遮挡起来,只露出半个不着寸缕的上身,嘴巴好像胶水黏住,没有一刻分开。
很快整个房间都充满了亲吻的声响,通过昂贵的音响传出来,画面中隆起的被子很有节奏地起伏着,缠绵的低喘立即充盈了沈星微的耳朵。
她陡然感觉到身体里有一股热意。从前在观看电影时遇到这样的片段,如果只有她自己,她都是面无波澜心情平淡,如果与人一起也只是会觉得尴尬,但是今时不同往日,毕竟身下这张床上,还流了她身体里的许多水。
沈星微觉得很不自在,脸好像被炙烤一样滚烫起来,心脏突突地跳着,偷偷瞥了贺西洲好几眼,见他一直很认真的样子,又不好说什么。
但是电影里的床戏镜头实在是太多了,也过于激烈,在女主角发出高昂的叫声时,沈星微坐不住了,生气般将抱枕砸在了床上,“不看了!换片子!”
贺西洲好笑地看着她发脾气,“为什么?”
“我不想看这个。”沈星微生硬地提出要求,“我要看国产片,支持国产人人有责。”
贺西洲从拿出手机,解锁之后装模作样地挑选起来,“可是我手机里没有存什么好看的国产片。”
沈星微看见他胡乱在手机屏幕上划的手指,已经生出了抢夺的心思,不动声色地瞄准一会儿,然后突然出手去抢。却不想贺西洲早就有防备,立即将手一扬,很轻松就躲过了沈星微的偷袭。
沈星微尤不死心,跪起身往前捞了一把,这一下不仅没有抢到手机,反而摔在了贺西洲的身上,紧接着就是再也起不来了,被他的胳膊压住了脊背,搂着她紧贴在身上。
房中全是电影里传出来的急声喘息,男女交织在一起,好像一针催化剂,狠狠扎进了沈星微的心底。
她感觉到贺西洲的身体所散发出来的热意,在所难免地想起了昨夜,年轻的男生拥有健壮精瘦的臂膀,肌肉线条流畅而分明,腹部的肌理随着动作清晰呈现。
贺西洲会用那双长手臂紧紧拥着她,伏在她的身上,与她的身体紧紧地贴在一起,从而传递出他胸膛里狂乱的跳动和耳边粗重的喘息,像纠缠着她不愿散去的春梦。
沈星微有些晕晕乎乎,抬头时对上贺西洲的眼睛,看见他眼底有笑,好像很顽劣地看她的笑话一样,于是她有些恼怒,往他肩膀上推着,“放开我!”
贺西洲丢开手机,改为双手将她往身上抱,“上次也是,一看电影就对我投怀送抱是吧?”
沈星微歪歪扭扭地挣扎了几下,却被他顺着调整姿势,变成坐在他腰腹上,挣脱不开后她呸了一声,骂道:“你说这种不要脸的话之前能不能先松开你的手?”
“都怪你给我吃的那两个药片,我现在身体很不舒服。”贺西洲握住她的手,十指相扣攥在掌中,晃了两下然后说:“你是不是有义务解决我的问题?”
沈星微不信,“少装了,那只是保健品,怎么可能会让你不舒服?”
贺西洲倒也不算全是胡说,因为他现在的确感觉体内肾的部位热热的,手掌触及沈星微柔软的皮肤时,气血立即翻滚起来。他故意曲起腿,于是很快沈星微就察觉了他身体上发生的变化,腾地红了脸,挣扎着要下去。
贺西洲抱紧了她,越挣扎两人的身体就贴得越紧,隔着单薄的衣裳厮磨。
贺西洲说:“你打电话给范君洁,问问她给你的到底是不是保健品。”
沈星微拗不过他,也不想被他血口污蔑,于是拿着自己的手机给范君洁打电话。
铃声响了一会儿后范君洁接通,“哟,这个点打来电话,怕不是兴师问罪?”
沈星微捧着手机,赶忙问道:“君洁,你晚上给我的那个肾宝片,是保健品对吗?”
“贺西洲让你问的?”范君洁说:“你吃了还是他吃了啊?我比较建议你吃,这样被榨干的就不会是你了。”
贺西洲微微挑眉,朝沈星微递了个似笑非笑的眼神。
沈星微的脸皮滚烫,小声说:“你快说那个药没什么作用。”
“不好意思,如果是别的我可能会顺着你的心意讲,但是这个恐怕不行。”范君洁的声音透过电子产品,变得很是冷漠,说:“那是我的传家之宝,家中秘药,一般不外传的,吃一片奋战半夜,吃两片直接到天亮没问题,对身体是大补,你吃了吗?”
虽然“传家之宝”“家中秘药”这种说法有可能纯是范君洁瞎扯,但从她的话中,沈星微也能很轻易地听出这药可能不是保健品那么简单。甚至有可能它都不叫肾宝片,只是范君洁随便找了个名字套上去,而这个名字又恰恰是沈星微以前看过的保健品广告。
“我没吃。”沈星微一手捂着手机,小声说:“但是贺西洲吃了两片……对他的身体会有影响吗?会不会损伤肾之类的。”
“对他不会,对你会。”范君洁很真诚地祝福道:“好自为之。”
电话很快就挂断,沈星微被范君洁的话吓到,心里有些慌,抬眼朝贺西洲看了一眼,却见他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她不放。
沈星微硬着头皮说:“范君洁说只是很普通的补充维生素的药片,没什么影响。”
“我不是聋子,能听到她说了什么。”贺西洲坐起身,沈星微的身体就跟着下滑,被他揽住了后腰,然后一整个抱起,在床上膝行了几步,来到桌边。
他伸手拉开抽屉,露出里面花花绿绿的各种小盒子,询问:“你挑还是我挑?”
沈星微用了几分钟的时间跟贺西洲争辩,认为他身体不舒服是因为昨晚上没睡好,而不是他吃的那两片药。
但是贺西洲已经没有耐心跟她磨时间了,于是随手拿了抽屉里的其中一盒。
他将沈星微压入床中,咬住她想要抗议的嘴,将所有声音都吞咽下去,房中只剩下电影里的男女主角发出的旖旎声音,窗外雨声连绵,给屋内光影变幻,肆意纵情的场景染上了浓郁的欲色,犹如遮挡着月亮的乌云,磨不开散不去。
沈星微被拥得很紧,热意在体内蒸腾起来,好像置身在一个火炉之中,细密的汗珠从额角、鼻尖和颈子处冒出来,朦胧的意识使得她手上没有了推拒的力道,虚虚地搭在贺西洲的肩头。
好像这样的夜晚天生就是适合放纵的,沈星微被柔软的被子和炙热的异性身体包裹起来,衣服在迷糊间被脱掉,贺西洲像抚摸一件巧夺天工的艺术品。
沈星微低叫一声,抓住他的头发,埋怨,“好痛,轻一点!”
贺西洲知道她总有很多拒绝的小动作,但那并不是她的本意,只是青涩的身体下意识做出来的行为而已。
沈星微抓着贺西洲手臂的指甲收紧,蓝色洒金的指甲在抠进他的手臂里。
贺西洲眉眼一舒,眼中如同下了雾雨,尽是缠绵的笑意,学着她的样子说:“好痛。”
沈星微听后,立即松开了自己的手,并没有道歉,只是在他被抓出指痕的手臂上揉了几下,继而惊叫起来:“什么东西?!这是什么!”
贺西洲明知故问,语气满是慵懒,低眸看着她,“什么?”
“好酸……”沈星微哼哼唧唧,“我不要这个,快换一个!”
贺西洲的桃花眼染上笑意,凌乱的发丝被他往后撩,额头露出来之后就添了几分凶蛮的气息,仿佛半分都不会退让,恶劣不堪。
因为今夜注定无眠,所以不管沈星微怎么说,贺西洲都难以入耳,只是很独裁地将她翻来覆去地折腾。电影不知道什么时候关掉,沈星微昏昏沉沉,难以辨别时间,甚至连意识都断断续续,很难连接上。
身体里流失了很多水,贺西洲在中场休息时起身倒了温水,抱着沈星微一口一口地喂给她,擦着她额头和颈子处的汗,假模假样地亲着她的眼睛说:“再哭明天可就又肿了。”
沈星微已经没有力气反驳,不想说话,慢慢喝着水。
贺西洲走到窗前,拉开窗帘一看,雨不知什么时候停下了,乌云好像在慢慢散去,隐隐有了月亮的轮廓。
但是夜还很长。贺西洲看了一眼手机的时间,还早着呢。
第33章 贺西洲会比日出的景色更……
沈星微觉得自己要被撞碎了。
当然,这可能只是她的意识沉浸在灭顶的欢愉之中而产生的错觉,但是每当她努力地想要让自己清醒一些,好表达出自己想要停下,终止之类的想法时,都会被贺西洲蛮横地遏止,最终只能予取予求,任他索取。
屋中的啜泣和喘息声断断续续,持续了很长时间。大雨洗刷过后的夜,散去了满天乌云,露出皎洁的月亮,山谷间的长夜,好像要结束了。
贺西洲也出了不少汗,脸上的晕染的绯色还没有完全褪去,眉眼舒展着,全然是畅快的神采。他随便套了个裤子下床,光裸着的脊背已经布满红色的爪痕,肩膀手臂还有一些没有淡去的牙印,流淌在身上的液体,不一定都是他的汗,还有其他的东西,被床头的小灯一照,泛着充满欲色的光泽。
他爬下床,拧开桌上摆着的矿泉水,仰着头喝。水液从他的下巴往下流,缓慢地滑过上下滚动的喉结,凉水进入身体,解了急渴,解不了心底的滚烫。
他一口气喝完大半瓶,捏着水瓶转身,目光徐徐落在床上的沈星微。
她的呼吸还未完全平复,胸口极快地起伏,身体时不时还有余颤,浓墨般的长发零星散在身上,与洁白的皮肤形成两色分明的对比,像是朦胧山岚之中的水墨画。
床头的暖光照在她身上,照出了皮肤上斑驳的红痕,有些未消退的指印,被咬出来的齿痕,但更多的是被他吸吮出来的,遍布锁骨,胸口,腰身各处。她像是被折腾坏的玩偶,狼狈不堪,蔫蔫地躺在床上,连手指头都不想动一下。
贺西洲拧开一瓶新的水,来到她的边上,将她抱起来。沈星微已经形成条件反射,刚感觉到灼热身体的靠近,她就本能开始战栗,下意识推他,低低嘟囔:“不要了……”
“没有了,已经结束了。”贺西洲好像褪去了在床上的凶戾,这时候又变成了温柔体贴的男大学生,耐心地安抚着沈星微,“来,喝点水,补充一下水分。”
沈星微的确流失了很多身体里的水,也因为长时间的叫喊嗓子嘶哑,于是顺着他的手喝了一些,然后掀起眼睫朝他看了一眼。她整个人都显得有气无力,但眼神里还倔强地藏着一些精力,诉说着对贺西洲的抱怨和不满。
贺西洲假装看不见,拥着她喂水,等她喝够了扭头躲闪,才将水瓶放在床头的桌上,俯下头在她嘴角舔了舔,舔去嘴角溢出来的水液。
贺西洲抽纸,给她细细擦着嘴和脖子上的汗,低声问:“你知道现在几点了吗?”
沈星微上哪知道,无力地摇了摇头,想睡觉。
“五点。”贺西洲一把将她从床上抱起来,出了房间,直奔对面的浴室。沈星微一身骨头都要散架,发起脾气:“我不洗了,我要睡觉!”
“不睡了。”贺西洲将她放下,打开莲蓬头调试水温,说:“我们去看日出?”
沈星微原本还恹恹耷拉着的眼皮猛然睁圆,脸上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瞪着贺西洲,好像看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魔鬼。
从前只知道贺西洲品行低劣,会伪装,喜欢骗人,但是好歹他也会装一下,但是没想到现在装都不装了,折腾人的手法竟然这么多!
沈星微大声抗议,困意和疲倦甚至盖过了她的其他情绪,就算是跟贺西洲共淋一个莲蓬头她也不在乎了,只想快点将身上的热汗冲干净,然后回床上睡觉。但就算是这样一个小小的心愿也无法完成。
她洗完之后被贺西洲用大浴巾包裹起来,抱到床上擦干了身上的水,然后竟然转身在她行李箱里扒了衣服出来,自顾自地给她穿。
“我不穿……”沈星微哭丧着脸,闭着眼睛哀嚎,“我要睡觉。”
贺西洲哄着她,一会儿说回来就让她睡一整天,一会儿说雨停了,现在是去看日出的最佳机会。
沈星微不知道他哪里来的那么多精力,好像打了鸡血一样,今夜已经无数次怀疑过范君洁给的那两个肾宝片可能是鸡血做的了。
沈星微在今夜吃尽苦头,不过有了这次的教训,下次她就不会再从范君洁的手里拿任何药了。
她很不配合,软绵绵的身体东倒西歪,贺西洲耐着性子一次次扶正,给她穿上了衣服,抱着下楼。临走的时候考虑到外面是一场大雨将歇,就拿了自己的一个外套给她披上,然后叫了客房服务,再抱着沈星微出了房间。
贺西洲选择了一种更省力的抱法,托着沈星微的臀,让她整个人都面对面压在自己身上。沈星微已经困得意识模糊,双手随意地搭在他的身上,脑袋伏在他肩头,闭着眼睛打瞌睡,懒得再管他要带自己去哪里,去干什么。
出了大堂的瞬间,凭空一股清洌的气息迎面扑来,贺西洲瞬间感觉清醒不少。
虽然现在酷暑季节,但山里本来就凉快,又借一场大雨的洗礼,风里都是凉爽,是满山绿树的味道。月亮还挂在头顶,才五点多,周围除了一些路灯之外,没有太多的光亮。
奉水山庄既然建立在半山腰,自然有非常完善的观看日出的安排,贺西洲在酒店前台要了观日出的卡,直接抱着沈星微去了专门送酒店客人去山顶的区域。这几天来这里的人大多是奔着流星雨来的,但是昨夜下雨,山上满是乌云当然什么都看不见,所以雨停之后,也就有不少人生出了跟贺西洲一样的想法。
车送区域的椅子上坐了一些人,并不算多,但需要排队等,所以贺西洲抱着沈星微找了个位置坐下来,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
沈星微已经睡着,全身的力气都压在他身上,双手自然下垂,被贺西洲抓在了手里揉捏手指。她的头靠在贺西洲的肩膀,与他的脖颈贴在一起,平稳的呼吸尽数落在他的后颈处,泛起一阵痒痒的热意。紧紧贴在一起的胸膛,也能感觉到沈星微缓慢规律的心跳,还有她身体散发出来的热意。
贺西洲静静坐着,也不玩手机,就这么捏着她的手,等待着车来,在外人看来,不过就是黏黏糊糊的一对年轻小情侣。
一同候车的座椅上是年纪各不相同的男男女女,可能是大家都没有睡觉,这个点坐在这里脸上多少都带着困倦,也没有什么精力聊天,整个环境都很安静。
等了十分钟左右,车辆安排到了贺西洲,他带着沈星微坐进去。车内打扫得很干净,这里一切服务都是五星级别,连车内的气味都有一种沁人心脾的香。贺西洲把沈星微放在柔软的车座上,让她靠着自己,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睡。
雨天路滑,车速不快,上山的车程花了将近二十分钟,到的时候快六点。
当前位置设有观日出的地方,但并不是山顶,如果想上山顶还要继续爬一段路。贺西洲俯身过去,捏住沈星微的脸晃了晃,低声喊了几下,将她唤醒。
沈星微困到眼皮子像被胶水粘住,怎么也睁不开,只听见耳边全是贺西洲的声音,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像打蚊子一样想将他打走。
但贺西洲很执着,不仅把她从车里拉出来,还让她自行站立。沈星微醒了,被迫睁开眼睛,感觉到空中满是清冷的气息,在呼吸的一瞬间,浓郁的困意竟然神奇般的散去了不少。
她眨着懒散的眼睛往周围观察了一下。现在已经是整座山很高的位置了,缥缈的晨雾在空中飘荡着,天色灰蒙蒙的,依旧是黑的,只是月亮很淡了。奉水山庄设立了看日出的看台,周围全是修建好的栏杆,已经有不少人坐在看台处等候。
沈星微愣愣的,用嘶哑的声音问:“这是哪里?”
“山上。”贺西洲牵住了她的手,带着往上走,“还有二十分钟我们就能看到日出了,不算白来一趟。”
沈星微的指尖有些凉,不知道是在车里的空调吹的,还是下来之后被山风吹的,贺西洲将她的手指全部拢在掌心里,指着前面的石阶说:“再往上走一段就可以到山顶,那里是看日出的最好位置。”
她就睡了那么一会儿,但不知道为什么,吸了几口山间的空气之后,竟然整个人精神了很多。她看见有人爬着石阶往上,山涧之中是不知名的鸟啼,空谷传响,满山的高树因晨风哗然震响。
沈星微好像不觉得疲累了,她感受到了自然界注入心肺的力量,枯竭疲倦的身体慢慢焕起生机。
她没有在山上看过日出,如果流星雨看不见的话,去看一看朝阳照亮万物的过程也挺好。于是她答应了贺西洲,被他牵着上了石阶。
上石阶的过程并不轻松,一开始沈星微能勉强走一段,后来腿实在酸软的厉害,强撑不了,只能让贺西洲背着她往上。她抱着贺西洲的脖子,静静将脑袋靠在他的后脖颈,假装出睡着的样子,其实睁着眼睛,因为山上实在很安静,所以她耳朵里听着贺西洲的呼吸声。
石阶上花费了二十分钟左右,走上山顶正踩在日出的时间,天色已经从灰蒙蒙转向了隐隐泛着橘光的色彩。
沈星微突然有些激动,从贺西洲的背上滑下来,朝着东方的天际看去,下意识想摸出手机记录下日出的画面,但是发现贺西洲将她带出门的时候并没有拿她的手机,于是只能转头让贺西洲来录像。
时间卡得刚刚好,不过短短的两分钟,东方的地平线就出现了赤红的光芒,太阳仿佛是破土而出一般,带着万千光辉,与世间万物重逢。
浓郁的山雾在瞬间全部散开,霞光笼罩大地,沈星微在看见赤阳的瞬间,脑子宕机,双眼映满了晨曦的光芒,怔怔地看着面前的无边旷野。
这样令人震撼的景色,好像能够填补生命里所有遗憾的空缺一样,仿佛漫长岁月中值得铭记的,最惊艳的一刹那,然而实际上这不过是每日早晨都会出现的景象而已。
这一刻,她体会到了人类的渺小。
贺西洲站在她的身后,录下了视频,宁静的气氛笼罩了他和沈星微,这一趟来得是值得的,虽然他在路上被沈星微口齿不清地骂了好几句。
沈星微好像很专注地在看风景,贺西洲想,她现在应该不会生气被强行带来山上了,没有人在看到这样的美景会觉得白跑一趟,或许他还能在下山的路上以此邀功,骗她一个亲吻。
但是突然间,原本应该沉浸欣赏美景的沈星微却回过头,将日出时刻的绝美景色抛之脑后,朝他看来。
那双漆黑的眼睛也像是布满山岚一样,模糊缥缈,与万丈霞光相背,带着一种看不分明的情绪,直直地看进他的眼中。
第34章 贺西洲打开微博和微信,……
如果有人总是被生活的琐事烦扰,心情长时间处于低落的状态,总是在意一切不可改变,无法挽回的遗憾或是悲伤时,那一定是没有见过这样波澜壮阔的美景。
沈星微站在高山之巅,空中都是清新缥缈的雾气,掠过无边绿地旷野,在视野的尽头,她看见光明的起源,一点一点将光辉笼罩在地平线。她已经站得足够高,也看得足够远,可仍旧清晰地明白,这双眼睛局限了她的视线,所窥见的不过是广袤无垠的天地之中的一角。
而她更是这一角之中,极为微小的存在。
沈星微突然想看看贺西洲,想知道他在看见这样浩瀚的美景时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一个家境优越,成绩拔尖,凭借着性格和外貌受很多人喜欢,前半生似乎一帆风顺的人,在鬼斧神工的大自然面前体会到自己很渺小的时候,会露出什么样的神色。
所以她回过头,很精准地看向站在身后的贺西洲,却很意外地对上了他的眼睛。
贺西洲站在霞光晨雾之中,轻软的发丝被冷冽的风撩起,英俊的面上没有什么明显的表情,手里举着手机像是在录像,但眸光却轻飘飘落在沈星微身上。
于是沈星微忽然意识到,他并没有看景色,而是在看她。
她怔然地与贺西洲对视,尽管背对着日出之景,眼眸却好像坠入了旭日的光芒而显得流光溢彩,先前的困倦已经一扫而空,好像山间的清风给她灌注了源源不断的生机。风从她的身后吹来时,秀丽的长发拂过她的脸庞和脖颈,像温柔的抚摸。
贺西洲看着她,不合身的外套有些歪扭地罩在她身上,被风吹乱的头发衬得人有几分脆弱,眼睛直勾勾的,好像有很多话要对他说。他心生疑惑,收起了手机往前走了两步,低头凑近了她询问,“怎么了?想回去了?”
沈星微摇了下头,抿着嘴角什么话都没说,转头重新将视线落回远方的地平线。这时候她感觉到贺西洲站在她的身旁,好像很理所当然地牵住了她的手,与山顶上那些一同看日出的热恋情侣一样,亲昵地依偎在一起。
沈星微当然还记得自己讨厌贺西洲,也记得他并没有表面上装出来的那么好,只是今天这样的风景终究特殊,所以她也没有故意与贺西洲较劲,任他用温暖干燥的手掌贴住了自己的掌心。
临近七点,山顶上的人都陆续离开,太阳也已经完全升起,像往常一样悬挂在高空,景色依旧美丽,但令人震撼的那个瞬间已经过去。
下山的路上,沈星微是一步都不走了,因为腿疼埋怨了贺西洲几句之后,就被他背起来,下了石阶,坐在候车区等待山庄的车辆来接。她在车里睡了一觉,迷迷糊糊记得自己被抱出了车回到房间。
原本狼藉一片的房间又变得崭新无比,床上的用品全部换过,平整得一丝褶皱都没有,沈星微洗了一把脸,然后整个人扑到床上,像被妖精吸干了身上的所有精力一样,一动都不想动。
贺西洲走来帮她脱掉了外衣,盖上空调被,接着就是他洗澡之类的窸窸窣窣的声响,最后他什么时候躺床上睡觉的沈星微完全不知道,只记得这一觉她睡得很沉,沉到她梦到了以前的事,那些过往交融在一起,编织出一个奇怪梦境。
沈星微睡了整整十个小时,睁眼的第一感觉,既不是疲累也不是满足,而是觉得肚子饿了。
已经是下午六点多,房间中的窗帘拉着,没有点灯,视线很昏暗,但很安静,强大的隔音效果让整个时间都很安宁。沈星微拥着空调被慢慢坐起身,眨了眨惺忪的睡眼,转头就看见贺西洲趴在身边。
他穿着墨绿色的短袖,衬得皮肤很白,趴着睡觉的姿势让他半张脸都埋进了枕头里,柔软了一头的墨发,只隐约露出静谧的半边俊脸。
很快,奋战一整夜的后遗症陆续出现在沈星微的身上,她刚一动就感觉腰很酸,小腿肚子因为抽筋多次而胀痛,身体好像被掏空一样,四肢乏力,无精打采。沈星微还看见自己的手在颤抖,看起来好像是得了什么大病的样子,状态很不好,她立即感到害怕,并且对贺西洲生出了愤怒的情绪。
“起来,不要再睡了!”沈星微拍打他的肩膀,又按在他的后背使劲摇晃他,“醒醒!”
贺西洲还在睡梦中,没有被叫醒,只是将头扭到了另一边,一副不想搭理的样子。沈星微连忙爬上他的后背,压在上面用力推他,“贺西洲,你快起来!我生病了!”
贺西洲觉得一座山压住了自己,他胸膛里的氧气耗光,无法再呼吸,因此被迫醒来。
沈星微还在他身上惊叫,他的眼神从朦胧的睡意到清明只用了几秒钟,因为沈星微的声音实在很惊慌,像是发生了什么大事一样,于是赶紧起来,一下就把沈星微给顶翻在床,嗓音发紧,“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沈星微爬起来,将手举到他脸上,让他看着自己手指的颤抖,大声责怪他,“你看!都怪你,你要害死我了!你害得我生病,我现在身体很不舒服!”
贺西洲一把抓住她的手,低头认真地看了一会儿,然后问她:“那里不舒服?”
“我觉得很累,睡了觉像是没睡一样,而且身上很难受。”沈星微摸了摸腹部,又说:“我的问题可能出现在身体里面。”
贺西洲摆弄她的胳膊和腿,来来回回看了一遍,语气和神色已经是非常放松的状态了,声音里带着一丝刚睡醒的懒意,“可能是饿了,先吃饭吧。”
沈星微觉得不会那么简单,她其实怀疑自己的肾亏空严重,但目前还没有确凿证据。洗漱完之后,她坐在一楼的沙发区拿手机在网上搜索肾虚的症状,仔仔细细看了好几个网页之后,发现自己与肾虚的症状也无法完全对上,但其中有一两条是对的。
于是她诊断自己为“肾微虚”。
当然这一切都是由贺西洲这个可恶的人引起的,所以沈星微臭着脸,一直没有好脸色给他。而贺西洲这个脸皮厚的人根本就不在意,无视了她的眼神。
这让沈星微更加愤怒,悄悄给范君洁发信息,问她有没有安眠药。
范君洁回:安眠药那种东西太危险了,我只有肾宝片和超级肾宝片。
沈星微:……
这玩意儿居然还有升级版。
山庄很快就送来了餐食,是牛排和面食,沈星微日常的主食谱就是各种中式面,小炒,偶尔换换菜品感觉也很好,所以食物进嘴里之后,她对贺西洲的怨气很明显地消减了很多。她真是饿坏了,第一块牛肉塞进嘴里的时候随便嚼了几下就往下咽,立即噎住,连打了好几个嗝。
“哟,这么快就吃饱了?”贺西洲欠欠地说了一句,然后给她倒了杯水,在她对面坐下来,把牛肉切得更小,更碎,叉起来喂给她吃。
沈星微懒得理他,再吃的时候就谨慎了很多,吃得半饱之后,身体里的空虚果然得到缓解,手也不再发抖,精神好了许多。她进食开始变得不是很专心,一边吃一边拿着手机,很熟练地点进贺西洲的微博和朋友圈,像是日常巡视自己领土的主君一样。
随后她发现,贺西洲的朋友圈和微博竟然同时有了更新,都发了关于日出的,但所配的照片却不相同。
微博里,他配的几张照片,分别是出酒店大堂时的黑夜和月亮,在车里睡得东倒西歪的沈星微,通往山顶的石阶,以及日出的瞬间,照片所定格的那个刹那,有沈星微的背影。
这条微博定位在奉水山庄,没有任何配文。
评论区有很多夸赞,关于美景,关于山庄,还有他的拍照技术,沈星微冷笑一声,“全是水军,假得不能再假。”
零星有几个人问了照片里的沈星微是什么人,或者发一些哭哭的表情配上“电子老公有女朋友了”之类的言论,这样的评论在他之前的微博里也有,只是从头像上看不出来是男是女,而贺西洲也从来不回复微博评论,好像这只是他存放东西的一个柜子。沈星微又一声冷笑,语言很锐利,“虚荣,假装自己是高冷孤傲的人设。”
贺西洲抬头,看着她对手机频频冷笑,随口问道:“又再锐评谁呢?”
“不用你管。”沈星微说。
贺西洲就道:“你应该一视同仁,如果你在网上还有别的讨厌的人,我希望你也能给他发评论说他长得像峨眉山的猴子。”
沈星微沉默了片刻,觉得他说的话有道理,于是放下手中的叉子,捧着手机哒哒打字,在他的评论区里回复:为什么拍别人不敢拍自己?你终于发现你自己长得像丑陋的猴子了吗?
“我只会发表客观评价。”沈星微退出微博,如是说道。
她打开贺西洲的朋友圈,刷到他新发的一条动态,配的却是一条视频。沈星微并没有立即打开,戒备地看了贺西洲一眼,等吃完之后上了楼,关门在房间里将视频点开。
这是贺西洲录制的视频,很短,只有十秒。画面里是青灰色的天空,镜头对准了极远处天地相接的那一线,但画面的正中心却是沈星微的背影。很短的时间内,地平线露出了炽烈的朝阳,他记录了下了日出的瞬间,声音在镜头上方响起,是贺西洲有些慵懒的声音,“看,星星和太阳。”
话音落下之后,镜头里的沈星微突然转过了头,露出明亮的双眼。
也是在这一刻,沈星微看着镜头里的自己,才后知后觉这一回头的不妥,意识到她不应该这样做,应该更谨慎,更规范自己的行为。
范君洁在下方评论:魔鬼,你以为在拉练体育生吗?
施芃:看日出怎么不叫上我们一起啊?
沈星微想了想,在下方留评:你侵犯了我的肖像权,我的律师会联系你。
该评论发出去没多久,范君洁的私聊就发了过来,申请成为沈星微的律师,并且也要对贺西洲提起名誉权的诉讼,因为贺西洲攻击她是个外星人。
吃完了饭又休息了一会儿,已经是晚上八点半,而在九点整,奉水山庄会有一场烟花秀。
沈星微换好了衣服,跟贺西洲一同出了门,与施芃、范君洁等人在大堂汇合,人手买了一些零食和饮品,他们根据山庄工作人员的安排,来到高处的看台。几个年轻人以非常放松的姿态闲聊着,虽然这一趟旅程很短暂,并且贺西洲和沈星微有两天没有参与集体活动,露天烧烤和游泳池没去,流星雨也没看见,但这些遗憾都是可以忽略不计的,因为生命还很长,这次没看到,下次总会看到。
范君洁的包里带了罐装鸡尾酒,给沈星微、施芃和邓朵都分发了一罐,因为她们不用开车,所以可以饮酒。
范君洁伸长了手臂,隔着几个人跟沈星微碰了碰杯,馋酒的邵蒲和丁岭很遗憾地看着,贺西洲忙着拒绝施芃提出男生坐一起女生坐一起的荒谬要求,骆蔚北则配合女朋友自拍。正热闹的时候,“咻”的一声尖锐声响突然出现,紧接着一抹亮光疾速升到高空,“砰”一声巨响,一朵巨大无比的彩色烟花在夜空中炸开,观景台发出齐声惊呼,人们纷纷拿出手机拍照录像。
贺西洲拦着沈星微的腰,体贴她那个板砖一样的手机没有好的摄像功能,于是把自己的手机给了她,让她随便拍。
烟花像各种颜色的蘑菇,在空中留下了绚烂的光芒,视觉受到巨大的冲击,沈星微看着一颗颗在头顶爆炸的烟花,目不暇接,甚至手机收录的画面偏到了十万八千里都没发现。各种无人机在天空环绕,烟花伴随着音乐中的鼓点,好像在开一场盛大的中世纪贵族舞会。
施芃还拍了很多大家合照的照片,每个人都很配合。
烟花表演总共八分钟,很快就结束了,沈星微沉浸在里面久久回不了神,反反复复查看手机里的录像和施芃发在小群里的照片。
旅程就这样结束了,因为周一贺西洲还要去上课,所以要连夜回市里。沈星微回房间之后简单收拾了一下,行李箱坏得厉害,贺西洲就把里面的大部分东西都挪到自己的行李箱,以免再将另一个轮子压坏了。
分别前,沈星微与范君洁、施芃还有邓朵三人一一拥抱,尽管时间很短暂,但是她心里生出了许多不舍。施芃在别的地方上大学,范君洁倒是本市的,她提出找沈星微玩时,被贺西洲很戒备地看了一眼。
当然这也不是真正的分别,毕竟回到市里他们还是会再聚,所以沈星微在返程的时候坐在车上琢磨了许久,意识到她心里的失落和忧郁,其实是来自对奉水山庄的分别。因为她知道,这样拥有五星级服务并且消费相当昂贵的地方,她以后可能再也不会踏入了。
回去的路上沈星微又睡着了,抱着靠枕呼呼大睡。
贺西洲在等红绿灯的时候调低了车内的冷空气,并拿出手机,找到晾了两三天的彭翰,对他发信息:我回市了,找个时间见一面。
车灯与路灯形成霓虹般的色彩,透过挡风玻璃映上贺西洲的脸,车内后视镜照出他那双略显冷峻的眼睛,眸光落在安宁熟睡的沈星微身上。
第35章 “到底是因为什么事?”……
沈星微十分坚定地捍卫着她的过往,不准许贺西洲窥探一分一毫,好像一旦触及了红线,她就会变成浑身都是刺的模样,不管不顾的攻击贺西洲。
但那天晚上,沈星微冷着脸说“为什么要窥探我的过去,我不想告诉你”时,眼中却不全然是冷漠,如果不是她敛起睫毛时表现了一丝慌张,或是在离别时欲言又止后略显落寞的背影,贺西洲或许真的就懒得再纠结这件事。
出发的时候,一开始贺西洲并不明白沈星微为什么要求那么早出门,明明前一天她还没有答应要一起去玩的请求,晚上给他发信息时又表现得那么积极,到后来出小区时被眼镜男的车挡住,贺西洲只看见他的那一瞬间,就明白沈星微提出早起的缘由。
虽然贺西洲在大部分时间都因为懒得管闲事而装出一副看不懂,没察觉,不过问的样子,但这个眼镜男已经不是第一次出现在他面前,甚至还找来了沈星微的家,碍眼程度升级,于是他下了车,与他站在一起聊了一下。
他站在清晨凉爽的风里,看到对面的眼镜男递来一根烟,笑容不像是大学生,倒像是某个公职单位的人,用很客套的语气自我介绍,说他叫彭翰,并让贺西洲不要插手沈星微的私事,因为这事关乎她的前程。
车里的沈星微很着急,将车窗拍打得砰砰响,贺西洲意识到他没有多少时间站在这里跟他闲聊,于是先对彭翰的说法表示了赞同,然后报出了自己的手机号,让他来加自己的微信再细聊,表现出一副很积极地想要帮助沈星微与他沟通的样子。
彭翰果然上当,很快就加上了贺西洲的微信,只是这几天两人都没有主动发信息,所以聊天框被贺西洲删除之后,一直都是很安静的状态。
显然彭翰也等了很久,贺西洲的信息发出去,他很快就回复,并且与他约定了在周二的傍晚见面。
在一家还算高档的咖啡馆,室内很安静,除了零星几个看书或是敲击笔记本的人之外,没有什么交谈的声音。空气中弥漫着很浓郁的咖啡气味,节奏欢快的钢琴曲在周围流淌,贺西洲落座时,彭翰放下了手机,对他笑笑,“贺先生,感谢你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
做作的味道扑面而来,好像浸淫职场许久的作派,贺西洲想翻个白眼,但又觉得不太雅观,他语气随意道:“不客气。”
这样的场合,很适合先寒暄一会儿,聊一聊双方的情况,试探态度,然后再展开话题,但贺西洲跟这人实在没什么好聊的,于是单刀直入,“毕竟我们都是为了星星才坐在这里。”
彭翰长得很清秀,与第一次见面时候戴的眼镜不同,圆圆的眼镜框让他看起来性子很温和,加上说话和表情总是很轻缓,所以会让人产生一种他很好交流的感觉,表面具有欺骗性。但是这种招数碰上贺西洲就没什么用了,因为要论外表的欺骗性,贺西洲绝对算得上高手。
他坐姿有些随意,用手支着下巴,俊脸上带着无奈地笑,说:“你能联系我就太好了,她一直不肯告诉我发生了什么,我也很担心她一直不去学校的事,我猜你这几次来找她,都是想劝她回学校的对吧?”
彭翰没想到他的态度转变了那么多,不由点了点头,“是,因为她这一学期都没有回学校,虽然学校那边保留了她的学籍,但她没有办理休学,这样下去学校一定会退掉她的学籍。”
“我能在中间帮上什么忙吗?”贺西洲说:“这几天我一直劝她跟你见一面,好好聊聊,但是她很抗拒,我觉得可能不是对你抗拒,而是对学校,可以告诉我她在学校发生了什么吗?”
彭翰的表情微变,可能是贺西洲那一句“我觉得可能不是抗拒你”说到了他的心坎里,让他找到了能与之共鸣的感觉,很轻易地顺着他的话回答说:“其实不算什么太大的事,而且学校已经给过处分,派出所那边也没有留案底,她现在只要回去上课就行。”
贺西洲掀起眼皮望向他,眸色有一瞬的深邃,装出惊讶又痛心的样子,“派出所?她还被抓进去过?没想到她是这样的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以前犯了什么罪吗?跟我交往的时候并没有说这些啊……”
彭翰没有说任何话安抚,很明显地表现出想要挑拨离间的样子,说:“那次的事闹得是有些严重,她公然殴打同学,损坏了学校的仪器,还辱骂学校的教授,最后学校只能报警处理。”
说着,他拿出手机,想要找出证据。他从贺西洲口中得知了沈星微不想将这些事告知男友,于是他就偏要将这些事拿给贺西洲看,察觉到贺西洲在听说她进过派出所之后露出了嫌弃的神色和语气,就更要添油加醋地将事情说得严重。
视频很快就被彭翰找了出来,递到贺西洲面前看。
贺西洲低头看着手机,播放之后沈星微尖锐的声音猛然冲出来,“骗子!”
视频是经过处理的,画面里是一男一女,背景是教室里,座椅上印了学校的全名,男生的脸经过马赛克的处理,但沈星微的脸却明晃晃地露着,贺西洲只看到这一幕心里就腾地着了火,强压着情绪看视频。
画面里的沈星微在打人,她好像已经情绪崩溃,一边哭喊着打男生一边质问“为什么”,声嘶力竭的样子看起来令人心碎,陆续有人上前拉架,很快就来了一个上了年纪的男人,面容看不清楚也打了马赛克,厉声呵斥沈星微的行为,让她滚出教室。
沈星微非但没有停止,甚至对着男人大骂畜生,在挣扎间将放在桌上的一台黑色相机撞掉在地,惊呼声响起,那相机当场就摔得裂开。
视频到这里戛然而止,这一段无头无尾,被处理过的视频之中,除了沈星微之外,里面所有人的脸上打上了马赛克。
贺西洲放下手机,深呼吸了几下,感觉眼前还一直是沈星微哭喊时的模样,她的脸上不仅仅有愤怒,还充满绝望,好像受了很大委屈一样的哭声更是直击胸膛,重重给了贺西洲一拳。
“后来学校报警,正赶辖区内发生一起恶性事件,所以没顾得上处理她的事,她就在派出所拘留了一晚上。”彭翰将手机收回,说:“不过因为星星的专业课成绩优异,平时在学校也没有犯过错,加上辅导员在里面忙前忙后,她最后只是记了大过,赔偿学校仪器之后就算了事。”
贺西洲有很长一段时间在沉默,咖啡送上来了,放在他的手边,他也没有任何动作,只是微微低着头,视线落在某一处,好像在郑重地思考着。彭翰也没有催促,只是慢条斯理地搅拌着咖啡,细细观察着贺西洲的神色。
贺西洲的确长了一张很出挑的脸,之前在商场相遇时,彭翰也清楚地看见了他的消费能力,甚至在小区遇见的那次,他开的那辆白车昂贵到绝对不是一个普通大学生能够拥有的价位。
其实他很明白,很多富得流油的人骨子里都带着倨傲,如果除却富有之外他的其他条件也非常好,那么这人会在各方面的需求都很严格,不仅仅是对自己,更是对别人。以前学校里也不乏家境富裕的人追求沈星微,但大多都是喜欢她的脸。
可是这世上长得好看的人多了去,容貌又无法跨越阶级。彭翰心想,星星只是一时被蒙蔽了双眼走错了路,她需要一个更懂她,更愿意迁就她,更爱她的内在的人。
漫长的沉默之后,贺西洲才缓缓开口,语气不明地问:“到底是因为什么事?”
彭翰从自己的内心世界回过神,说:“是去年春明集团和国内十大高校联合举办的活动,她参加了,但是作品落选。那天她喝多了酒情绪不好,加上对教授有些误解,所以才冲到学校闹事。”
“不止是这个所谓的教授吧?”贺西洲身体往后一靠,眸光落在彭翰身上,刚才所表现出来的温和谦逊竟然在一瞬间消失,“视频里被她打的男生是谁?”
彭翰没有回答,似乎在想说辞回避这个问题。
但是贺西洲更快一步给出了答案,“是你。”
彭翰与他对上视线,只觉得他的眼神很冷冽,态度完全变了,再也没有进门时那种真心想要提供帮助的模样,而是面覆寒霜,变得极具攻击性。彭翰也敛去嘴角的笑意,以一副很严肃正经的模样对着他,“我们之间有些误会,那时候还没来得及解释。”
“我觉得也不用解释,这样就挺好。”贺西洲将手边的咖啡拉到面前,看见上面有很完美的拉花,顺手用小勺子搅了几下完全破坏,然后笑着对彭翰说:“其实有一点我挺感谢你的,因为自从我和星星第一次见面以来,她就一直说讨厌我,我对此很烦恼,不过见到你之后,我才明白星星真正讨厌一个人是什么样子。”
彭翰脸色大变,被这句话狠狠击中内心痛处,以至于无法维持面上的表情,“我们之前关系很好,刚入学的时候,她很依赖我。”
“是吗?”贺西洲满不在乎道:“不说我还忘记了,我得纠正你的一个错误认知,你说你跟星星是大学同学,她认识你在我之前,但是你好像不知道,星星跟我同一个高中,我跟她在五年前就上同一节体育课。”
彭翰大为震撼,仿佛他一直紧紧攥在手里,能够在贺西洲面前表现出来的仅有的优势,也被狠狠击溃。
“行了,就聊到这儿吧。”贺西洲随手丢了小勺子,一口没喝咖啡,拿着车钥匙打算离开。
“贺先生,你要守信用!”彭翰见他完全是卸磨杀驴,过河拆桥的样子,便急急道:“你说了会帮助我和星星见面,我才将这些星星不愿意对你说的事告诉你。”
贺西洲侧头,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嘴角噙着冷漠的笑,“你以为我会相信一个满嘴谎言的人?我不相信沈星微,就更不可能相信你。”
玻璃窗外是车水马龙的街道,室内是轻缓柔和的钢琴曲,斜阳的橘光大片洒在桌上,笼罩了贺西洲的眉眼,灿烂的颜色却没有给他的神情染上一丝温度。
他倾身上前,眸色如刀,轻声对彭翰说:“小眼镜,如果你没做什么那就最好,如果你做了,就祈祷自己真的能瞒天过海,遮掩得天/衣无缝,别让我发现。”
贺西洲懒得再跟他废话一句,直接离开了咖啡馆,驱车回家。路上堵车,走走停停,二十分钟的路程开了快一个小时,各色的光落在他的脸上,将他的面容照得晦暗不明。快到家的时候,他在一家蛋糕店前停车,下去买了个小蛋糕,提着回家。
刚开门,智能管家的欢迎声和沈星微的尖叫声一块传来,把他惊了一跳。
客厅灯火通明,沈星微手里抓着一根长长的逗猫棒,赤着脚踩在沙发上,像是在跳踢踏舞,手舞足蹈地指着一块地方不停地叫:“咪咪,咪咪!在那里!快去抓!”
“怎么回事?”贺西洲反手关上门,紧接着就看见原本应该待在小猫房的鱼饵在沙发之间乱窜,不知道在沙发底下找什么。
贺西洲将小蛋糕放在桌子上,刚想细问发生了什么,就看见沙发下面突然爬出来一只很大的长腿蜘蛛,与此同时沈星微也看见了,发出一声尖叫,指挥着鱼饵去抓,但是鱼饵很让人失望,压根没看见,还撅着猫屁股将头塞在沙发下面找。
贺西洲赶紧抽了两张纸,拎着拖鞋过去,先是一拖鞋拍死,再用纸包起来扔进了垃圾桶,宣布:“警报解除。”
随之而来的就是沈星微生气地质问。她站在沙发上,身上穿着的是贺西洲的短袖,松松垮垮地拢在身上,脸颊因为受到蜘蛛惊吓染上绯色,眼眸被客厅洁白的灯光照得很明亮,正精气十足且很愤怒地盯着贺西洲,用严厉的语气批评,“你下午五点半就放学了,为什么七点才回来!你放学不回家,去干什么坏事了?!”
警报并没有完全解除。
第36章 因为如果是在自己家的话……
“我放学时间哪有那么早啊?六点才放学。”贺西洲转过身去,想去洗个手。
但这样的动作在沈星微看来是心虚的表现,并且她有充分的证据证明贺西洲在说谎,气愤地下了沙发几个快步来到贺西洲身后,“说谎!为什么骗人?你明明就是五点半放学,我有你的课表!你周二下午只有后两节有课,而且你从学校回来的路程骑车也就十多分钟,为什么你七点多才到家?”
“哦?这么了解我?”贺西洲嘴角含着笑,走进卫生间洗手,用很是满不在乎的语气说:“但是你拿到的课表应该是旧版的,新版的课表时间改了。”
沈星微原本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想要踩他的后脚跟,但又只能在卫生间门口停下来,听到这话就更生气了,眉头死死地拧着,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在铁证面前撒谎,“不可能!我是从你的班群里领到的课表!如果发布了新的课表我也会知道!”
贺西洲很惊讶地侧目看她,“你这个小跟踪狂,都潜入我的班群了?”
沈星微顿时意识到自己暴露了一些埋伏,神色一僵,气势被削弱了一大半。她也不是用了什么卑劣的手段,只是去贺西洲的专业课教室转了一圈,然后发现黑板的旁边贴了一份学生名单,最上面则贴了个二维码,沈星微尝试着扫了一下,发现是个群聊,她尝试申请加入,并填写:大号丢失,这是小号。
然后群主直接就通过了,当时群里聊得热火朝天,于是没人在意她就这么悄悄进了群。只是当时她翻遍群聊,没有找到哪个是贺西洲,只得到了他的课表,然后安静地在里面潜水。
不过沈星微不打算解释,这样看来,好像她处心积虑要接近贺西洲一样。她仰着脸,神情非常严肃,“不要转移话题,现在是说你放学去了哪里,为什么撒谎的事!”
周日晚上回市里之后已经快十二点,贺西洲就直接将她带来了这里,因为有换洗的衣服和洗漱用品,所以沈星微倒也没有强硬地要求回家。贺西洲周一下午没课,带着沈星微玩了一下午的手柄游戏,还算相处得顺利。
只是他周二一天几乎满课,中午也没有回家,虽然给沈星微点了外卖,但她吃完之后就无所事事,躺在客厅的沙发上不知道干什么。大屏幕放着她不感兴趣的电影,小猫乖乖地趴在沙发上,整个房间安静得没有任何杂音,让沈星微开始感到不适应。
她的小房子里因为隔音效果很差,总是充斥着来自外面的各种声音,有时候是楼下小孩子的叫喊,有时候是对门情侣的争吵,更远一些街道上的大喇叭声也能听见。而沈星微在家中时,也可以花很多时间打扫她的小房子,或者是躺在床上切换各种软件寻找贺西洲的踪迹再给出正义的批评。
当然,更多时间她都是在外面,车声喧嚣的街头边,人潮拥挤的小店里,教学楼前的长椅上,她看着时间和课表,搜寻着下课后出来的贺西洲,然后蹬着共享单车跟上去,以这种方式来消耗她一天里的大半时间。
而不是在这样一尘不染且宽大的房子里,一个人呆坐着。
沈星微实在闲着无聊,打开了手机,手指好像形成了下意识的动作,还没反应过来就点开了微博,随之而来的就是很多攻击评论,而原因则是她周日那天在贺西洲的微博下面留了一条公正的客观评论而已。
回复和私信有不少恶言恶语,沈星微越看越生气,最后在评论区找到她那条已经盖起高楼的评论,回复道:首先,是他本人让我评论的!
然后,她依旧维持着本心,又回复了一条:其次,我又没有说错,你们觉得他长得好看,是因为你们都被欺骗了,他其实很会p图,而且喜欢装好人,伪善!
她也知道这样的评论会换来更多的恶意攻击,所以沈星微在评论完之后就关掉了手机,一头栽在沙发上,心中余怒未消,看着时间,发现已经五点,再过半小时贺西洲就会放学回来,那就可以当面找他的麻烦。
可是五点半、六点、六点半、七点,时间一点一滴过去,沈星微在沙发上睡了一觉醒来,客厅已经没有了余晖的光变得黑暗,周围寂静无比,贺西洲依旧没有回家。
沈星微在这样浓密的黑暗之中生出了低落的情绪,好像心脏在一瞬间被什么一口吞掉,对这个大房子生出了厌烦。
因为如果是在自己家的话,她睡一觉醒来,不会对任何事物抱有期待。
“说!”沈星微怒视着贺西洲,像守着南天门的门卫一样,守在卫生间门口,严厉地呵斥贺西洲:“为什么撒谎!究竟去哪里了?”
贺西洲洗尽了手,转过身来眉眼全是笑意,抽纸擦干了双手之后来到门边,一把将她搂起来往外走了几步,放下地后又紧紧抱在怀里,往她腰上捏了几把,语气仿佛很温柔地说:“学校里有点事耽搁了点时间,然后我去给你买了小蛋糕,排了很长很长的队,加上路上堵车,所以才回来晚了。”
由于贺西洲身量过高,所以沈星微很轻易就被他闷在怀里,鼻子里充满了他衣服上的香气,没有掺杂譬如烟味,香水味之类的气息。
“堵车会堵那么久吗?”沈星微脸上的怒色已经消退很多,但还是犹疑般质问,“那你刚刚为什么骗我说换了课表,六点下课?”
“为什么呢?”贺西洲搂着她来到桌边,腔调慢悠悠的,带着一股懒意,“可能是想弄明白,某人是怎么知道我下课时间的。不说我倒是忘了,所以你是为了跟踪我才搞到了我的课表是吗?然后盯着我放学的时间,悄悄跟在后面,真是专业啊。”
这话听起来像是夸赞,沈星微却感觉脸皮被刮了一层,恼怒地推开他,大声道:“对啊,但是这些都是为了揭开你品行低劣的真面目。”
“哦,那你现在抓到我多少把柄了?打算什么时候公开让我身败名裂啊?”贺西洲乐不可支,转身去解开小蛋糕的盒子。
说实话沈星微暂时没有收集到什么有力的把柄或者证据,但她不能做出一事无成的样子,故意道:“很多,但是我暂时还没有考虑公开,而且范君洁说她将来有可能会考律师证,如果我聘请她,会给我五折优惠。”
“那太好了,我的官司可以稳赢。”贺西洲想了想,又说:“她不适合当律师,你可以建议她转行投身医药行业,继续研究她家的祖传秘方,搞不好会成为神医。”
沈星微却不觉得这是一句玩笑话,毕竟范君洁的肾宝片真的超级厉害,她亲身体验过。沈星微思考再三,斟酌道:“我会转告她。”
思考的时候,贺西洲已经将蛋糕拆开,沈星微一眼看过去,看到那是一朵非常圆润的小蘑菇造型的蛋糕,但奇特的是菌盖是彩虹一样的颜色,下面则是又胖又圆的菌杆部分,还画了圆圆的眼睛图案。
这是一种放在展台柜里,沈星微看见了绝对会为其停步驻足的蛋糕,不论是造型还是配色,简直长在了沈星微的心尖上。
所以当贺西洲说这是排队排了很久才买到的,她立马相信,并且在餐桌边坐下来以一种很郑重的姿态准备进食,以表达对这个完美蛋糕的赞誉和尊重,同时也原谅了贺西洲五点半下课,七点多到家的行为。
其实是贺西洲走运,蛋糕店人少,这个蛋糕又是刚做出来,所以被他在五分钟之内选中,结账,打包离开,好像天生就是为沈星微做出来的蛋糕一样,所以时间才会刚刚好。
但贺西洲什么都没说,在沈星微的对面坐下来,一手支着下巴,看着她小心翼翼地用叉子品尝小蘑菇蛋糕。客厅的灯亮得晃眼,把沈星微的皮肤照得很白,头发随意地扎着,额角耳边散落了很多碎发,低着头认真吃蛋糕的样子,看起来很乖,完全不像是能与人动手,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对学校教授破口大骂的人。
沈星微把一楼的灯全部打开了,还将他不允许上沙发的小猫放上了沙发,地上有零散的猫玩具,她的拖鞋也随意地散在客厅,显然一个人在家的时候她做了不少事。
但是这些事终归让沈星微觉得无趣,她一定感到了等待的漫长,不然也不会对他回家晚的事愤怒斥责。
不过这种情况不会持续很久,因为找到沈星微不愿意去学校的原因并且解决之后,她就不用一个人待在家里了。
“不吃了,腻了。”沈星微说这话的时候,放下了叉子,嘴边还有一些雪白的奶油。贺西洲低头一看,发现她吃得很工整,将整个蘑菇一分为二,精准地吃了一半,将另一半往前推了推,推到他的面前,“你吃吧。”
贺西洲对甜品没有什么喜好,更何况沈星微的眼睛还黏在蛋糕上,流露出依依不舍的样子,根本不像是吃腻的样子。贺西洲就端着蛋糕起身说:“我也不喜欢吃,既然你不想吃了那就扔掉。”
沈星微又赶紧站起来,一边批评他的浪费行为,一边勉为其难地将蛋糕拿回去,小口小口地吃完。等贺西洲去了卫生间出来,发现她竟然还留了一口,趴在地上喂小猫吃。
贺西洲买的蛋糕可不是给猫吃的,他面无表情道:“小猫不能吃奶油,会死的。”
沈星微吓得不轻,马上将蛋糕端起来,才舔了两口的鱼饵不明白小主人为什么将到嘴边的食物拿走,蹭着她的腿喵喵叫。沈星微很严谨地去百度,发现小猫确实不能吃奶油,很懊恼地蹲下来摸它的脑袋,表示抱歉。
贺西洲拿出手机,一眼就看见彭翰在半个小时之前给他发来的信息:贺先生,既然你选择过河拆桥,那想必也不在乎星星知道你私下与我联系的事,我会将今天我们的谈话内容转告她。
贺西洲神色有一瞬的晦暗,回复:汤姆猫恐惧.jpg
发完之后,他反手将彭翰的微信拉黑,再毫无心理负担地删掉他。
抬头就看见沈星微一边摸着小猫,一边读着手机上搜索出来的内容:“奶油中的牛奶含有乳糖,部分猫咪对乳糖不耐受,你不能吃知道吗?等下给你开猫条哦。”
贺西洲看着她那碎得好像随时要散架或是爆炸的手机,心念一动。
他以前没有谈过恋爱,身边不乏很多男生女生省吃俭用为自己的对象买礼物的现象,对此他向来都是嗤之以鼻的态度,认为这些东西没什么必要。贺西洲在任何关系里,都不是慷慨给予的一方,包括父母。
但是他上前拉住沈星微的手,自然而然地把她拉到怀里来,指尖像逗弄小猫似的挠着她的掌心,问:“你在家里待一天了,想出去逛街吗?”
第37章 连站在身旁的贺西洲也未……
沈星微喜欢市中心的夜景,繁华明亮的CBD,川流不息的街头,高耸入云的建筑,这是与郊外旷野截然不同的风景。
市中心有几条街摆满了物美价廉的小摊,那是学生们最喜欢去的地方,从美妆衣服到学习用具、娱乐竞技一应俱全。这条街距离沈星微的学校很远,她通常都在周五的课后乘地铁来这里,将几条街从头逛到尾,买一些自己需要但又不昂贵的东西,再吃一些街头小吃然后回学校。
贺西洲对这里并不熟悉,光是找停车位就绕了好几圈,沈星微看着窗外繁华的街景,这样行过一圈又一圈,她等得有些不耐烦,难免刻薄道:“怎么了?太子爷没来过这种民间小巷,连车都停不好了?”
贺西洲打着方向盘,懒声说:“你再多说两句阴阳怪气的话,说不定我就能找到停车位了。”
沈星微很听话,马上又补了一句,“那你下车可要戴好口罩,免得这里的穷酸气息熏到你。”
贺西洲终于找到了停车位,慢慢倒进去,解开安全带之后冲她笑,用一种很缠绵的语气故意恶心沈星微,“谢谢宝宝关心我。不过放心好了,我在你的小老鼠窝都没事,还能怕这种地方?”
沈星微打嘴仗到底还是输贺西洲一头,撇着嘴下车了。迎面一股热浪兜头扑来,喧嚣声将她包裹,踮着脚看着挂满各种小灯,密集到紧紧相连的小摊,沈星微恍然觉得回到了之前,在课程结束之后的夜晚,她独享这吵闹又自由的时间。
“人怎么那么多。”贺西洲瞧见熙熙攘攘的人群,走到沈星微身边的第一个动作就是牵住了她的手。
沈星微像是条件反射一样想要甩开,被他收紧手指狠狠攥住,然后威吓,“你说要来这地方的,如果等会儿走丢了,我可不会去找你。”
她睁圆一双漂亮的杏仁眼,凶狠地瞪着贺西洲,“你还是担心你自己会不会迷路吧少爷,这地方我来得可多了。”
她口中的“少爷”咬着重音,一股嘲笑之意,但贺西洲却觉得异常好听,好像被沈星微嘲笑也变成了一件很可爱的事。
两人顺着人群进入街道中,正是热卖的时间,双耳都被各个摊贩的叫卖声填满,一眼扫过去什么东西都有,横扫网络各大平台的潮款,仿款,甚至还有关在笼子里品种不同的小猫小狗。贺西洲将沈星微的手牵得很紧,有时会看见她在某个摊位停下来将东西拿起来瞧一瞧,也不会主动开口说给她买单。
这里卖什么的都有,堪比一个大型的露天百货商场,但贺西洲没有任何在这里消费的念头。
沈星微好像很喜欢一些小玩意,拿起来最多的都是仿制高端品牌的耳饰发饰,但看了一会儿就放下,并不购买。
两人在拥挤的人潮中走了半条街,这里空闲非常小,加上时不时会有人逆行而过,走到后来贺西洲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搂在沈星微的腰上,将她半拥在怀里,呈圈揽保护的姿态,有女生从旁边经过他就稍微将沈星微往自己这边拉一拉,有男人不长眼非要逆行,他就整个抱住沈星微,免得她被撞到。
但是在这样的天气里,如果不是真的需要或者是热爱这样的街摊,走一圈下来属实算酷刑,贺西洲出了不少汗,趁沈星微停在一个摊贩前看东西时买了包湿巾擦汗。
小摊上挂着的小灯把商品照得闪闪发光,好像能把人的肤色蒙上一层雪白的滤镜,沈星微站在摊前,手里拿着一个小巧的玩意儿看了许久,她习惯了热,所以即使出了汗,神色依旧平静,周身笼罩着一股很沉稳的气质。
贺西洲走过去,抽了一张湿巾给她擦脸。沈星微将手里的东西一抬,对着他问道:“你看这是什么?”
他低眸看了两眼,是一个翠绿色的玉胸针,做工并不精细,玉色浓郁到一眼就能看出是假的,整体雕成一个祥云的形状,看起来有些眼熟,显然也是仿制品。贺西洲说:“你喜欢?但是我建议我们最好不要在这里买东西。”
贺西洲并不想让自己显得很刻薄,所以后半句话没说,他认为在这里买的东西跟垃圾品差不多。
好在沈星微也没有特别坚定地要买,只是摇了摇头,又将东西放回去,什么都没说,只是拉着贺西洲继续逛。
一条街终于走到尽头,再往前就是门面店,看起来要比街头卖的那些贵不少,至少贺西洲一眼扫过去,没在店里看到什么比较明显的仿制品了。道路已经变得很宽敞,但贺西洲仍没有放开手,沈星微也好像形成习惯,牵着他的手来回轻晃,在面前的门店处张望。
这里她都很熟悉,来过很多次,记得前面有个店铺她经常去,店老板是个很有气质的中年女人,每次沈星微去买东西,她都会多送一些小玩意儿,或是给些优惠。
沈星微慢悠悠地牵着贺西洲走到了店前,透过偌大的落地窗看见里面摆得密密麻麻的货物,生意并不兴隆,老板正坐在柜台后看电视。她想到之前在这里购物的趣事,突然想向贺西洲讲一讲这个心善的老板,就听见贺西洲的手机震响,于是到嘴边的话停住,同时也松了手。
贺西洲拿出手机看了一眼,继而往旁边走了好几步,拉开了与沈星微的距离,确认她听不到了,才低声问:“找到了?”
“找到了,这个不难找,之前有人发在网上传播了一下,所以还能搜到。”电话的另一头,是贺西洲在学校里认识的计算机专业的学长,之前卖了几个人情,所以从彭翰那里得到消息之后,就顺理成章地找到这位学长让他帮忙在网络平台搜索相关信息。
春明集团涉猎甚广,从娱乐到家用,科技到高奢都有着相当显赫的成就。从前年开始,春明集团与国内十大高校谈成合作,打算打造一个国内专属的高奢品牌,开办了艺术专业在校生的美术与设计大赛,只需报名费两百,只要符合条件就能拿着自己的画作参加,获胜者的作品将被春明集团高价购入,并用于设计高奢品牌每年的主推产品。
沈星微在去年就报名了比赛。她所在的学校是国内相当出名的美院,以非常优异的艺考成绩被录取,在学校里也是很受瞩目的人物。也正是这个原因,所以她那天公然殴打学长,辱骂教授,损坏学校仪器,最后被警察带走的事也闹得沸沸扬扬。
“这视频一看就是有人处理过故意传播的,应该就是为了引导舆论。”电话那头的学长说:“没有完整的视频,我猜事发的时候现场的人不多,应该只有这一人录像,还有一些帖子,大部分是说这女生落选大赛之后心态爆炸,又喝多了酒所以在学校里发疯,还有比较少的几个评论说这个女生的参赛作品被学长和教授联合盗取,所以才引发了矛盾,不过没有确切证据。”
“这背后一定有推手,反正这事儿最后就不了了之,女生到现在都没有返校,没了消息。”学长将查阅到的信息简单概括,一边把收集的资料发给他一边问:“不过你怎么突然对这事儿感兴趣了?这都是去年学期末的事了。”
贺西洲敛着眉眼,面上没什么表情,却能用很轻松随意的语气应道:“没事,就是今天从别人那听说了,想了解一下八卦,多谢了啊哥,改天请你吃饭。”
学长回了一句客套话,然后挂断了电话,紧接着信息就不停地弹出来。贺西洲并没有着急看,按灭了手机转头,朝沈星微望去。
她站在一尘不染的落地窗前,店铺檐下的橘黄色灯光落下来,像一层细细密密的纱衣笼罩在她身上,投在地上的影子因此显得瘦弱单薄。她两手按在玻璃上支撑着身体,眸光被里面炽亮的白光映得清澈澄明,仿佛在很认真很专注地欣赏罕见而宝贵的艺术品。
贺西洲再移目光,视线透过窗子往里看,就看见不算大的店铺被各种架子占据,上面摆得密密麻麻,全是一些素描纸、铅笔画刷、各种颜色斑斓的颜料,还有排列整齐的画板画架。这些廉价而平平无奇的画具,在这一刻仿佛化成了巨大的海浪,掀起高高的浪潮滚滚而来,将沈星微淹没其中,连站在身旁的贺西洲也未能幸免。
沈星微好像是看够了,又或者在余光察觉了贺西洲的凝视,于是转身朝他走来,抱怨道:“打完电话怎么不讲?走了,这没什么好看的。”
接下来他们步行去了旁边的大商城,在里面吃了一顿泰式晚餐,闲逛了半个小时。途中路过几个手机品牌的专卖店,贺西洲以想换新手机为理由,带她进去转了几圈,观察到她对这些电子产品很喜欢,跟在展示台一群小孩的身后排着队,也上手玩了一会儿平板和新上市的手机。
出门转了三个小时,什么都没买,两人空手而归。
沈星微的作息时间差不多是晚上十点睡觉,回去的路上她已经昏昏欲睡,打了好几个哈欠,倔强地睁着眼睛看窗外的风景。
“送你回家。”贺西洲突然开口。
沈星微惊讶地睁大眼睛,朝贺西洲看了一眼,但并没有拒绝,只是说:“那我的行李……”
“现在回去拿。”贺西洲顺手将车载音乐打开,调出催眠曲一样的纯音乐,说:“你可以在车上睡一会儿,到了我叫你。”
沈星微哦了一声,却没有睡,好像逛街时候的好心情到现在都已褪去,脸上出现了些许疲倦,显得有些恹恹,于是接下来的路程她没再说一句话。
回到贺西洲家将自己的行李收拾了之后,等送她回到小区,已经是将近十二点。老式小区的灯几乎都灭了,只有门口留了一盏灯,贺西洲帮她把行李箱提上了楼,沈星微沉默着开门进去,一声再见也没对贺西洲讲,反手关上了门。
第38章 星星,你以为他是个好人……
【2024年,6月20日,天气暂晴(好像有下雨的趋势)
继伪装善良,品行低劣,言而无信之后,我又在他身上发现了新的性格缺陷,他是一个喜怒无常的人。我认为我的言行没有任何错误,回家晚了本来就是他的问题,而且我也不是很想住在他家里,以为灯很亮,家具很贵,装了智能管家系统就很了不起吗?并没有我自己家住着舒服,如果不是因为小猫我不会留下,好像是我很喜欢住在他家一样,真的好笑。
希望贺西洲出门踩狗屎。】
沈星微对日记本发泄一通,觉得心情缓解了不少,合上笔将日记本顺手放入抽屉里。手机摆在她的手边,因为消息总是很多,所以她的手机在大部分时间都是静音状态。
手机真的如贺西洲所说,已经老到退休之后立刻埋进土里的地步,加上大量的信息弹出来,每次打开都会卡死很长时间,连解锁都解不了,所以沈星微直接将手机的密码锁取消,手机果然不会在打开的时候卡机,缝缝补补好像又可以用很久。
沈星微在一众消息中翻出了贺西洲发来的信息,只有两条。一条是说自己到家了,一条是说要睡觉了,晚安。
这两条信息的敷衍程度可见一斑,甚至还带着一股不情不愿的意味,好像是谁强迫了他发来的一样,让沈星微觉得特别可笑,“装什么装,不想发信息可以不发,以为我很想看吗?”
她本来不想回复,但是关上手机在桌边坐了一会儿,又觉得该与他进行一些友好交流,于是重新打开手机在聊天框输入:你以为你是皇帝吗?我又不是你的起居郎,还要记录你什么时候吃饭睡觉?还有,不要跟我说晚安,我希望你晚上睡觉噩梦缠身,彻夜难眠!
发完之后沈星微也并没有觉得解气,只是时间已经很晚了,她把东西简单收拾了一下,洗澡睡觉,没有再看手机。
等到被街上的喇叭声吵醒时,已经是上午十点。她迷迷糊糊睁眼,意识还算不上清醒,就伸手在枕头边摸手机。打开之后发现已经没电,因为这手机的电池几乎等于报废,只要头天晚上没有充电,第二天醒来一定是关机,所以沈星微爬起来给手机充上电,下床去洗漱。
不知道是不是睡得太晚的缘故,沈星微一醒来就觉得没什么精神,脸色恹恹,鼻子还不大通气,像是要感冒的样子。她洗漱完打开窗户,站在窗子处吹了会儿风,再去看手机,看见贺西洲回了一条信息:哈哈哈,你好幽默。
沈星微觉得他比较幽默,这种半死不活没有任何意义的回复,不如不发。
她没有理会,换好衣服穿鞋下楼,打算去吃点东西。一出门就听见对门的情侣在吵架,很激烈,但她没有听八卦的心情。楼下零星有几个老人坐着闲聊,接近中午天气闷热,院子里的人不多。
沈星微抬头看了看天,虽然现在太阳还很热烈,但她知道有一场雨要来。
她踩着房檐投下的影子和地上平铺的砖石,正往小区外走时,被彭翰挡住了路,“星星。”
这个阴魂不散的人,换了身衣服,换了新的眼镜,但那副令人作呕的虚伪模样却如旧,沈星微站定,面上的表情在瞬间覆上冰雪,变作厌恶和烦躁,“你到底要纠缠我到什么时候啊?”
“我们之间的误会要解开啊。”彭翰的神色充满诚恳,没刮的胡子冒出碎茬,眼睛里都是红血丝,看起来很颓废,“我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只能来你家这边,我希望我们能坐下来好好谈一谈。”
这纠缠仿佛无休无止,沈星微的心情在这一刻跌落谷底,知道再大声的呵斥都赶不走他,于是冷声道:“好啊,你想聊什么?”
彭翰见她似乎态度软化,双眼一亮,露出些许欣喜,又道:“这里不适合聊天,你上我车,我们先找一个安静的地方坐下来。”
沈星微说:“没有必要。”
小区有一个独立的广场,并不大,里面有一部分是个小型篮球场,一部分则放了一些公园里常见的健身娱乐器材,还有可以休息的长椅。中午的时候这里一个人都没有,沈星微将他带到小广场,打算快速结束这场谈话。
沈星微与他保持着距离,冷眼看他,“当初和解的时候,我已经说过不会再对你们追究这件事,照片和视频也删掉了,你再来找我没有任何意义。”
“我不是为了那件事。”彭翰不敢贸然上前,毕竟上回想去拉她的时候被扇了一巴掌,脸肿了两天不说,眼镜还被踢坏了,这次好不容易沈星微同意了聊一聊,他不敢再动手动脚,只是用感情很充沛的语气说:“我是来劝你回去上课的,当初那件事我们真的存在误会,就算你不想原谅我也没关系,但是你得完成学业啊,不能就这么轻易放弃。”
沈星微只觉得他这模样很假惺惺,“你觉得我还会回那个恶心的学校吗?”
“不要这么任性,这是你自己的前途。”彭翰低声说:“那件事已经过去了,现在学校里没人再谈论,你不能因为在乎别人的眼光就辍学,没有什么事过不去,既然你已经道歉并且给学校赔偿,学校也保留了你的学籍,何必再跟自己较劲呢?”
“我在乎别人的眼光?”沈星微好笑地牵了牵嘴角,“是你在乎吧,彭翰。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拿着我的画去参加比赛并且获奖,但是你没办法证明那幅画是你画的,所以只要我没有回去上课,你就会一直被别人质疑,甚至你画出的每一幅画,都会被人拿去跟获奖的那幅对比。”
她看着彭翰,眸中满是嘲讽,放慢了语速,平静地说:“因此你很困扰,所以你希望我回去上课,这样他们的矛头就会指向我,那些质疑你的声音也会被责怪我的人给淹没。”
彭翰像是蒙受了很大的污蔑,皱着眉急声道:“星星,我没有这样想,当初那幅画也不是我想要据为己有,是我登记之后才发现只能登记一位创作者,我一开始只是想在你后面沾个光……”
沈星微已经很难再掩饰神情里的厌烦,甚至不想再看他一眼,“这种幼稚又愚蠢的谎话你到底要说多少遍?以为说的次数够多我就会相信了?能不能带着你这张虚伪的脸滚远点,我真的觉得很恶心。你以为你一直在这里守着,我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我会搬到一个让你再也找不到我的地方,你就好好享受被别人质疑的人生吧,小偷。”
她说完这段话,一刻也不想停留,转身就要离去,却听彭翰说:“你要搬去哪里,你男朋友家是吗?”
沈星微没有搭理他,但彭翰又说:“星星,你以为他是个好人吗?他昨天约我见面,向我询问了你之前在学校发生的事。”
沈星微心头大震,难以控制身体行为,当即停下脚步,转头看他,双眼充满迷茫,“你说什么?”
彭翰拿出手机,调出跟贺西洲的聊天记录,举给沈星微看,“他说你一直在隐瞒,所以想从我这里了解,并且承诺会帮助我跟你沟通,只是他言而无信,在得知那些事情之后就把我删掉了。”
“星星,你以为你找到了一个对你很好的男朋友?其实他非常介意你在学校里的事情,听说你进过派出所之后,表情全是嫌弃,他根本就看不起你啊。”彭翰褪去了表面的温和,一改刚才的诚恳软弱,讽笑着说:“你应该清楚自己的条件,怎么会一时糊涂跟那种有钱人纠缠在一起?你认为他会跟你这种学业都没有完成,身上还有污点的人认真恋爱吗?”
沈星微怔怔地看着手机,屏幕内是贺西洲的微信头像没错,在6月14号他们加了好友,那是出发去奉水山庄的那天,所以贺西洲下去跟彭翰说话的时候,其实就交换了联系方式。在山庄里玩的时候,他就已经计划着怎么向彭翰探听她之前的事了。
他和彭翰的约见时间在昨天下午,那么贺西洲究竟是因为什么回家晚,又是为什么突然将她送回来,在这一刻也让沈星微找到了原因。
她恍然想起贺西洲问过她为什么没有上学,也对她的过去表现出想要探究的想法,只是那一次争执后,沈星微以为他放弃了这样的念头,可是她自己也忘记了,贺西洲本来就是一个表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两面派,他所表现出来的,未必都是真的。
他擅长欺骗。
正午炽烈的阳光照在身上,沈星微的皮肤被这股热意灼痛,后背冒出一层虚汗,但心底却觉得满是寒冰,好像出现了非常激烈的耳鸣,只能从彭翰口中听到一些“看不起”“妄想”“污点”之类的字眼。
沈星微觉得煎熬,好像被撂在了滚烫的铁板上,连呼吸都带着灼痛,于是一刻也待不下去,迈着慌乱的脚步,匆匆离开。
下午五点半,贺西洲放学,走出了教室。
他拿出手机,熟练地点进沈星微的聊天框,里面只有他早上和下午上课前发的内容,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废话,没有得到沈星微的任何回复。
往上翻,是她昨晚上回的那一句充满攻击的内容,隔着手机他都已经感觉到沈星微浓烈的怨气和愤怒了。窗外的天空乌云密布,空中的风有一丝清爽,明明上午还是烈阳高照,现在看起来却像一场暴雨将至。
身边的同学陆续从教室离开,跟贺西洲打招呼,得到他敷衍的回应。他随手拍了一张照片发给沈星微,打算再说两句废话时,突然发现发出去的图片有一个红色感叹号。
贺西洲站在窗边,高楼处的风将他的发吹得凌乱,敛着的眉眼看起来有些懒洋洋的,带着一股经过漫长课程后的倦怠,看见信息发不出去后,他拨通了沈星微的电话,得到了正在通话中的播报,这是被拉黑的状态。
“这死眼镜,动作还挺快,不吃不喝卷着铺盖在门口蹲守呢。”贺西洲嘀咕一句,随后揣起手机下了楼,外面已经飘起雨点。
他开车出了学校,径直往沈星微家去,半路上雨势就变大了,天上隐隐滚出雷声,遍布雷云的天空失去光明,昏黄一片。
贺西洲在路上堵了一会儿,到沈星微楼下的时候,正碰上住在她对门的年轻女人提着行李箱气冲冲走入雨幕之中,看样子是情侣之间发生了激烈矛盾。
贺西洲心想还真是巧。他踩着楼梯往上,细碎的雷声灌入寂静的楼梯间,荡起一层层回音,将所有声控灯震亮。
来到顶楼,他毫不客气地抬手拍防盗门,喊:“沈星微,开门!”
拍门的声音盖过雷声,在楼道里轰隆作响,没得到回应,贺西洲的敲门声越来越大,有一种确信她在家中并且一定要把门敲开的架势。
三分钟之后,里面的门被猛然打开,沈星微出现在眼前。
屋内没有开灯,她的背后是一片黑暗,楼道的灯漏进去落在她的脸上,照出一双眼睛又红又肿,显然是狠狠哭了一场,表情却并不见软弱,脸颊还带着怒气冲冲的绯红,甚至有着非常具有攻击性的锐利,隔着防盗门对贺西洲大声说:“走开!不要来我家!”
贺西洲脸上也没有笑容,面无表情道:“为什么给我拉黑,我需要一个理由。”
“没有理由!”沈星微赤红的眼睛恶狠狠地瞪着他,蓄满了浓烈的愤怒,“因为我讨厌你,恨你,所以我看见你就烦!不要来我家门口,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回音一层层落下去,惊起刚熄灭的声控灯,照亮了贺西洲的俊脸。
“你想要我站在楼道里跟你吵架是不是?我又不在这里住,不介意整栋楼的人出来看我的笑话。”贺西洲像变了一个人,仿佛被揭穿了假面的人,再也不需要温良和善的伪装,情绪平静得近乎冷漠,盯着她说:“把门打开,让我进去。”
第39章 谈恋爱是很麻烦的事情。……
厚重的木门被大力关上,震响的声音在楼道中回荡,但是由于这里的人关门都是这样,因此这一下带着怒意的摔门并没有引起人的注意。
客厅里没有开灯,门关上之后,唯一的光明就是沈星微房间里的灯,但因为房门半掩,所以透出来的光有些微弱。贺西洲身量高,站在狭窄的门口,几乎将沈星微挤得没有地方站,她冷着脸往客厅走了几步,停在自己房间门口。
这里的隔音效果太差了,沈星微无法隔着门跟贺西洲争吵,只能先将他放进来,至少这一扇门关上了,吵得再大声也只有对门的人能听见,但对门的情侣因为吵架之后都出了门,刚才沈星微还听到对门有人拉着行李箱离开的声音。
她抬眼,看见贺西洲站在门边,身量很高,穿着雪白的休闲运动服装,即使站在昏暗的环境也是十分显眼。他有一张得天独厚的面容,笑起来时让人觉得性子温和仿佛谁都能靠近交往,不笑时又难掩骨子里的冷漠倨傲,拒人千里。
这样的人,站在窄小得都不能称之为玄关的地方,显得格格不入。
贺西洲随意扫了一眼周围,看见桌上残留着没有收拾的一次性餐盒和垃圾,单人沙发上散落两件衣裳,门口的鞋子也随意地摆在地上。
她的住处很小,各种各样的东西摆得满满当当,只要稍微有一些没有摆好位置就会显得屋子逼仄凌乱,前几次来的时候都被她收拾得井井有条,今天却很乱,足以看出沈星微的情绪的确非常差,没有收拾房间的心情。
有几分钟的沉默,贺西洲转头看向沈星微,主动开口,“你没什么话想对我说的吗?”
沈星微被他这话一下子点燃了心中的怒火,腾一下烧红了脸,扬高了声音反问:“应该是你有话对我说吧?”
贺西洲心说由他开头也可以,于是板着脸问道:“为什么发消息不回,打电话不接,把我拉黑?”
沈星微都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有这么厚的脸皮,明明知道是什么原因,却还要跑到她家里来,堂而皇之地问为什么。可是她明明早就知道贺西洲是个善于伪装的人,却还是被他这次的欺骗伤到了心,怒视着他,说出了很尖锐很伤人的话,“因为你就是一个本性难移的骗子!你昨晚上分明去约见彭翰,却对我隐瞒。我都告诉过你不要打探我的过去,不要跟彭翰接触联系,你为什么不听啊!你是不是非要知道那些我已经不愿意再提起的事情才好,你的好奇心就这么重吗?!”
贺西洲冷脸看着她,语气很平静,“对啊,如果我不跟他联系见面,我怎么知道你之前在学校里跟同学打架,当众骂教授,还被抓进派出所拘留一晚,以至于你旷学一整个学期。”
沈星微的脸色在这一刻变得煞白,好像那些终是纠缠她的噩梦重新卷上心头,她下意识着急忙慌地去端详贺西洲的表情,但同时心里又涌出剧烈的恐惧——她在这一瞬非常非常害怕贺西洲的脸上出现那种表情。
那些带着鄙夷,轻视,嘲笑,怜悯的表情。
虽然贺西洲的语气并不重,说出的话也没有攻击她的意思,但对沈星微来说是一种伤害。她认为贺西洲是听了彭翰的话才会这样,或许他会像那些不知真相的人一样,斥责辱骂的语言化作狂风巨浪,将她卷在里面,企图溺毙她。
一想到昨晚上贺西洲与彭翰坐在一起,谈论那些颠倒黑白的话语,她就出奇的愤怒,好像整个胸腔都烧起了恨意,此时应该变得很有攻击性才对,但一张口眼睛先蒙上一层水液,模糊着视线。沈星微像情绪崩溃一样大喊,“我都说了让你不要管我的事,你为什么要去过问?那些跟你又有什么关系啊!我以前做了什么,以后去做什么,都不用你管!”
狂风从阳台灌进来,将已经有些松弛的窗子吹得砰砰作响,发出一种很刺耳的噪音。
沈星微说过很多次“不用你管”,但之前贺西洲都没有对此做出回应,这一次没有再选择放任。他的眉眼结满寒霜,缓步朝她靠近,“那要是我偏要管呢?”
沈星微道:“我的事情跟你无关!”
贺西洲也扬高了声音,像是生气了,“为什么与我无关,难道我不是你男朋友吗?我连过问你去年发生了什么事的资格都没有?”
“我要跟你分手!分手!”沈星微崩溃地大喊,眼睫湿漉漉的,气道:“我再也不要跟你谈恋爱了!”
贺西洲动怒,冷笑一声,恶狠狠道:“想都别想。”
沈星微有些惧于他这样强硬的态度,哭着叫喊,“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难道我做错了什么吗?!”
“谁让你明知道我是一个品行不端,性格低劣的人,却还是要跟踪我,招惹我。”贺西洲已经走到她面前,慢慢俯下头向她欺近,盯着她的眼睛,语气轻慢,“所以被我纠缠上,这是你活该,沈星微。”
沈星微也知道自己做错了,当初在看见贺西洲之后,她鬼使神差地跟着他走了一路,来到他家门口,可偏偏他又没有发现。于是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沈星微忘记了从什么时候开始,等她回过神的时候,已经跟踪了贺西洲很久了。
她用手掌和手背抹着眼泪,呜咽道:“对不起,我跟你道歉好不好?我当初不应该跟踪你,是我的错,你不要这样对我。”
窗外大雨倾盆,雷声滚滚,沈星微也有些后悔,如果今天没有跟彭翰说那么多,或许她就不会得知贺西洲瞒着她做的这些事,他可以继续假装和欺骗,只要她不知。
因为一个月很快就要到了,明明没剩多少天,却要在今天吵个天翻地覆。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贺西洲冷笑一声,用手背温柔地在她脸颊上轻蹭,语气却并不和善,“你对以前的事闭口不言,一旦我表现出想要知道的念头,你就立即冷着脸拒绝,不愿意收下我转给你的钱,处心积虑想要还给我,与我划清界限,不就是等着一个月的期限到了,立即抽身离开吗?”
沈星微像是被说中了心事,愤怒的表情开始转变,出现一种慌张的茫然。
“不让我过问总是守在你家门口的男人,不让我了解你的过去,甚至你都要被逼得走投无路了,仍然对我只字不提,你手机里那些成天没完没了的信息和电话,你真的以为能瞒得过我吗?”贺西洲道:“不用看我都知道,是催债信息。”
沈星微慌张道:“你怎么会知道?你偷看我手机?”
贺西洲反手掐住她的下巴,将她的头抬高,神色好像漫不经心,“沈星微,你真是太不乖了,你跟踪我本来就是你的错,应该在这一个月好好弥补我才对,可是你却玩弄感情,假情假意,还解决不掉那个该死的眼镜对你的纠缠,牵扯不清,就等着期限到了然后弃我而去是吗?”
他的手指从她的眼角擦过,将泪水拖出长长的水痕,低声说:“你这样,我真的很伤心啊。”
她的双眸满是惊惶,蓄得饱满的液体滚落,变成晶莹的水珠往下滑,仍是强撑着凶狠的语气质疑,“可是、可是你自己也没有做得很好啊,你的电动车里装着女生的头盔,你还总是把那些男男女女带到家里玩到很晚,并且你的微博下面有很多人在喊你老公,我也都没有说什么……”
贺西洲低眸看着她,眸光轻动,这些控诉倒是在他的意料之外。他退开一步,拿出手机拨打了一个电话,那头也接得很快,“贺哥,什么事啊?”
贺西洲点开免提,“我电动车里那个粉色的头盔是你女朋友的对吧?”
那头说:“对啊。”
贺西洲问:“她头盔哪来的?”
“是杨思凝的,她说买了新的,旧的用不着了就送给我女朋友了。”这事贺西洲是知道的,但是今天重新问起,那头的人也琢磨出了不对劲,联想到上回借车的时候车座下面那个绿青蛙头盔,于是他又多说两句:“我不是经常借你的车去接我女朋友嘛,所以就图方便,顺手把头盔放车座了,你上回说要放女朋友的头盔,我就拿回来了呀。”
“嗯。”贺西洲应了一声,说:“现在给我转五百块钱,电动车你就不用还了,卖你了。”
说完他就挂断了电话,一边操作手机登录微博,一边说:“之前在家里开聚会,不是为了玩,是因为学校里的事情,纯属利益交换。我跟那些人,男的女的,没有任何私人感情,在你之前我没有交过女朋友,我甚至一直觉得谈恋爱是很麻烦的事情。”
当然,现在也这么觉得,因为他在跟沈星微争吵,看着她哭得很伤心时,心脏也像得了病一样不舒服。贺西洲以前从不会这样,他的心脏一直很健康。
很快他就把手机给沈星微看,屏幕上是注销账户的页面,当着沈星微的面按下了确认,然后退出把微博卸载,当机立断,毫不拖泥带水地处理了,又用一种很严厉的语气道:“我就是想知道你发生了什么,告诉我。”
沈星微身上那尖锐的怒意已经消散了大半,但是刚才哭得很用力,狠狠抽泣了两下,抿着唇没有回应。
“沈星微。”贺西洲的声音像催命符,直往她心口钻,强势地逼得沈星微一步步往后退,“说话!”
他的眼神很锐利,仿佛能够看穿一切,明明已经知道了答案,还是要逼得沈星微无所遁形,自己全盘托出。
她嗫嚅了片刻,经过刚才大声的叫喊,嗓子有些喑哑,慢声说:“我……我过得很不好。”
“我为了参加比赛花了很长时间创作的画,因为当时太信任彭翰就交给他去登记,但是他拿着我的画登记了自己的名字,然后获奖了却跟我没有任何关系,他在接受采访的时候说是受到他导师的启发和指点,但那是我的作品,那是我花了很多心血,很多精力创作出来的!”
“我在网上说明真相,但很多人来骂我,我又发了创作视频和照片,他们却说那些都是假的!是p的!我不知道再用什么办法证明,一时冲动去学校打了他,被录成视频在网上传播,然后所有人都不再相信我了。”沈星微不停地擦着眼泪,将眼睛蹭得通红一片,天大的委屈压下来,努力藏在心里那块腐烂的肉也被生生剜出,鲜血淋漓,“我被逮到派出所拘留,那里面的人不准我睡觉,让我在角落里站了整整一个晚上,如果我不答应和解,就会被告上法庭。”
“所以我答应了和解,删掉作画的视频和照片,赔偿学校的仪器,没有再去上课。”
事情已经过去很久,沈星微觉得自己已经走出来了,好像那些烂泥一般的生活和往事已经翻篇,但是今天再次提起,她还是哭得喘不过气,声音很小地说:“我不想让你知道,是因为我不想你跟那些人一样怀疑我才是那个坏人,我已经失去了一切,什么都没有了,再也没办法证明那幅画是我创作的。”
沈星微想掩埋这些不堪的过去,掩埋自己的无能和软弱,好像那些事情都没有发生,这样她跟贺西洲一起站在蓝天下时,照在她身上的阳光才是灿烂明媚的。
贺西洲看着她的脸,在昏黄的灯光下,她垂着眼睫正轻颤,上面挂满了细细密密的小水珠,好像被抽光了所有精力一样,眉眼失去了生气。但她的脸上又泛着不正常的红,刚才贺西洲在触碰她脸颊的时候就已经察觉出她体温的不正常,像是发烧了。
耳朵里都是她停不下啜泣声,或许在曾经他不知道的日日夜夜里,沈星微这样哭过很多次,挣扎过很多次,最后只能用这样欺骗自己的方法得过且过。
不去上课,不看手机里那些堆积成山的催债信息,不接那些无止尽的电话,藏在这个狭小黑暗的小房子里,仿佛这样就能躲避一切。
贺西洲的本意不是跟沈星微吵架,只是长了太多分枝的树苗,光靠哄着是不会将多余的树杈掉落的,需要用剪刀剪去那些横生的枝丫,才能保证树木吸取足够的营养,茁壮成长。
白昼般的光芒在夜空闪过,照亮逼仄的小屋,还有贺西洲和沈星微的脸,两人相对而站。随之而来的就是一道巨雷,仿佛要将整个天空劈成两半,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
沈星微被狠狠吓了一跳,紧跟着房间一黑,所有光明消失,眼前变成了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
停电了,这是老式小区经常出现的状况。还没等沈星微反应过来,贺西洲就伸手,将她搂入怀中,让她的脸颊贴着自己的胸膛,感受到她身体在战栗,胸膛因为抽噎而起伏,用手温柔地顺着她的脊背抚摸,低声哄道:“好了好了,不哭了。我如果连我自己女朋友都不相信,又怎么可能去相信那个死眼镜?我干嘛要看网络上的那些东西,只要你说,我就相信你。”
贺西洲抱得很紧,有力的双臂像是要将她紧紧压入身体里,于是沈星微感觉到自己被很温暖,很结实的怀抱包裹住,仿佛刚才那些尖锐的,凶狠的戾气在瞬间消弭,她被保护了起来。
好像有一股轻柔的力道慢慢抚摸着她剜出了烂肉的心脏,然后一点一点地清理干净腐烂的地方,再细细添补修复。
贺西洲真的很讨厌,沈星微心想,他真的不是一个好人,身上有很多恶劣的缺点。
但他有的时候,却会让人感到美好,就像很久很久之前,他站在沈星微的面前,用那双笑起来很漂亮的眼睛看着她,“沈星微?哪个微?微笑的微吗?”
第40章 “你喜欢我吗?”贺西洲……
贺西洲的睡眠一向很好,以前只要入睡了,就几乎不会在夜里突然醒来。
但自从他的床上有了沈星微之后,贺西洲在夜间醒来的次数就变得多了起来,可能是他独睡那么多年,乍然还不太适应床上多了个人。所以有时候在夜里醒来,会看见沈星微会以一个蜷缩的姿态紧紧挨在他身旁,像是本能地朝什么东西靠近,寻求安全感一样。
她过得不好,甚至已经病态到成了藏在阴暗的角落里偷偷生活的小老鼠,却还是要装得若无其事,企图掩盖千疮百孔的过往,努力又倔强地表现自己已经走出过往,拥抱新生活的样子。
“你喜欢我吗?”贺西洲拍了拍沈星微的后背问。
“……不喜欢。”沈星微的脸闷在他的胸膛,带着浓厚的鼻音,哈出的热气堆积在贺西洲的心口,“我特别讨厌你。”
这话贺西洲也听了不少次,很自然地应对,“那下回我再跟别人介绍我们的关系时,就说我们是旧社会的包办关系,你不情不愿,我强取豪夺。”
沈星微从他的怀里抬起头,露出一个不满的表情,“你讲话一定要这么阴阳怪气吗?”
不过因为屋中停电了,所以视线里什么都看不见,整个小区都一片漆黑,不见一点光芒。于是沈星微又在黑夜的保护下,数落贺西洲的不是,“而且你刚刚有必要那么大声地跟我说话吗?做错事情的又不是我,本来就是你隐瞒我跟彭翰联系,这在古代欺瞒皇帝都是要诛九族的,不要以为换在现代骗了人之后什么责任都不用负。”
沈星微像一个很严格的审判长,判令道:“我怎么知道你们会不会在私底下编排或是恶意中伤我,所以我拉黑你也是很正常的事,我没有任何错误行为,你应该向我道歉。”
“对不起。”贺西洲并不觉得自己哪里做错了,但是嘴上却道:“青天大老爷,我觉得光道歉还不够,要不你打我十几大板,让我狠狠长个记性。”
沈星微觉得他又犯了神经病,没有说话。但是贺西洲却抓起她的手,大约是想帮她动手,沈星微马上挣扎起来,“放开我,我才不想打人,很没有素质!”
可贺西洲只是将她的手掌贴在自己脸边,感受到她热乎乎的手掌所散发的温度,在什么都看不见的漆黑环境里,他听见沈星微的呼吸,在感受到周围没有恶意之后,她很乖地平静下来,没有再大声叫喊,也没有一直流泪。
贺西洲慢慢叹了一口气,语气很顽劣地说:“沈星微,所以有时候你被欺负也不能怪我,是因为你太好欺负了。”
沈星微懒得理会他这样的歪道理,想要收回自己的手,却被他攥得很紧,随后就感觉面上有灼热的呼吸扑过来,像是他低头靠近想来索要亲吻的样子。她下意识将脑袋一偏,嘟囔着,“不要亲。”
贺西洲并没有勉强,但也没有随便妥协,在她脸颊上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惹得沈星微痛呼一声。
“走了。”贺西洲拽着她的手,一边拿出手机打开手电,让窄小的房屋重新有了光亮。
“去哪?”沈星微不想动,捂着自己的脸颊,拽着手与他较劲。
这点力道根本不够看,贺西洲很轻易将她拉到门口,说:“去我家,不然你要在这个黑漆漆的老鼠洞过一晚吗?而且你的床小得根本睡不下我们两个人。”
“我不去,这是我家,我不会离开的!”沈星微挣扎着不肯就范。
贺西洲此时已经打开了门,钥匙就挂在门边,被他随手摘下,接着就冷笑一声,说:“你以为我会继续放你在这里,跟那个该死的眼镜叽叽歪歪,说一些有的没的?我只能容忍你见他一次。”
他说这话,好像是早就预料到彭翰会来找她一样。还不等沈星微细想,他就咬着手机腾出双手,将把沈星微整个给抱了起来,连鞋子都不让她换就这么很强硬地抱出了家门,含糊不清道:“拿着手机给我照路。”
贺西洲动作很快,将门关上之后,立即往下走,在楼梯间沈星微就像受到了钳制,不敢再大力挣扎。雷光不停闪烁,漆黑的楼道充满了低沉的雷声,由于停电,整栋楼都非常寂静,与平常吵吵闹闹的状态完全不同。
贺西洲故意摇晃了一下,这一招治沈星微非常有效,她吓得惊叫一声,赶忙从他嘴里接下手机,老老实实给他打灯照明。外头的雨势非常大,沈星微本来以为出去要淋一段雨,但是没想到贺西洲把车非常蛮横地停在了楼道门口,似乎从一开始来就没打算留多久。
贺西洲打开车门,将沈星微放了进去,就这么一会儿的工夫,他的身上淋得全是雨水,坐上驾驶位打开车顶如星芒一样的灯,沈星微看见他的头发湿了,露出的手臂全是水珠,雪白的衣裳也布满水痕。
他随手拂了一把额前湿透的碎发,零星水珠顺着他俊俏的眉眼往下滚落,勾勒出英挺的轮廓。
大雨不停敲打在车顶和玻璃上发出的闷响,车内却很安静,两人都没说话,只有他抽纸的动作发出细碎声响。贺西洲唰唰抽了几张纸,却没有给自己擦水,而是将身子压过去,给沈星微的脸和脖子上的雨珠擦去。
车顶灯光下,沈星微的眼睛很红,因为又哭又揉而肿了起来,她发烧了,白皙的皮肤染上大片绯红,垂着湿润的眼睫,看起来好像是被欺负得很可怜。
贺西洲擦了几下,有些忍不住,凑过去在她嘴边亲了亲。
沈星微马上抬眼瞪了他一下,但没有任何凶狠的气势,黑黝黝的眼眸像水洗过一样澄澈,不论什么情绪在里面都会显得很漂亮。
贺西洲揉了揉她的耳朵,掌心里都是她身上滚烫的温度,也终于有了对待病人的态度,轻声细语地说:“睡会儿吧,很快就到家。”
沈星微却没有睡,一路上都睁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贺西洲给她放了音乐,雨刷器刮了一路,街道的车行得都很快,没有平时那些零散电动车自行车都没有出现,一路上畅通无阻。
白车在大雨中疾驰,十来分钟的时间就到了贺西洲家。他直接开到门口把沈星微放了下去,自己开去停车位,跑回来的路上给淋得满脸是水,一进门就看见沈星微愣愣地站在门边。
贺西洲反手关上门,几步走上前,动作很顺手地将她抱在怀里,故意将脸上的水往她颈窝蹭。沈星微因此恼怒,使劲推了他几下,又因为生病没有多少力气,骂了他几下,他才停下这种幼稚又恶劣的行为。
她一直臭着脸,好像大气消了,但还有很多零散的小气没有散去,所以并没有给贺西洲很好的脸色。
他拿出了体温枪给她量了体温,果然烧到了38度,又拿出退烧药给她吃了一颗,然后将她抱回房间让她睡觉。但沈星微坚持要洗澡并且刷牙,贺西洲本来不同意,可她躺床上的时候很倔强地睁着眼睛,不声不响地表达自己的抗议,就是不睡,最后贺西洲只能点了外送,买了牙刷毛巾之类的东西,虽然下着大雨配送费贵了不少,但东西倒是很快就送到门口。
贺西洲在家里留了一些沈星微的内衣,她换上之后只穿着贺西洲的T恤,就躺进了被窝之中,乖乖喝了贺西洲给她倒的热水,将被子压在身上。
躺在床上,她看着站在床边的贺西洲,见他低着头看自己许久没有动,于是忍不住说:“一定是流感,是你传染给我的,我希望你跟我道歉。”
这纯属就是胡说八道了,贺西洲的流感早就在上星期就痊愈,怎么会隔了五六天才传染给沈星微,“你以为你身体是冰箱啊,还能把病毒暂存,现在才解冻是不是?”
沈星微撇了撇嘴,声音小了一些,固执地说:“就是你传染的,我一般不会轻易生病。”
贺西洲没有跟她争论,将手按在她的额头上,缓声道:“对不起好了吧,作为惩罚,你传染回来吧。”
说完他俯身,这一次没被沈星微躲开,精准地吻住她的唇,在她的唇瓣上咬了两下,然后顶开唇齿往里深探。沈星微的口腔比平时要热,连呼出的气息都像是着了火,贺西洲舔着她的舌尖和上颚,已经能感觉到她的身体在发烧时所蕴含的热度。
沈星微的身体很软,水汪汪,贺西洲喜欢她的包容,总是让他无法抑制地沉溺在其中,也喜欢她身体里的灼热,好像只有在那时候才能感受到她生命里应有的热烈。
涎液顺着唇角溢出,沈星微的肩膀被压住,陷入柔软的枕头里,被迫仰着头承受贺西洲有些凶蛮的入侵,明明唇瓣和舌都是柔软的,却将她逼得节节败退,任人索取。
直到她觉得喘不过气了,才抬起手推他的肩膀,用软绵绵的力道表达拒绝。贺西洲慢慢从她的口腔退出来,但没有离开,而是捧着她的脸在她唇角处慢慢舔舐,柔和的力道滑过她的唇瓣,好像动物的行为,眷恋至极,爱不释手般,细细地亲吻着。
沈星微搭在他肩头的手卸了力道,仿佛被他温柔的力道蛊惑蒙骗了一样。
贺西洲伏在床头亲了她很久,最后抵着她的脑袋说:“好了,惩罚结束,现在是不是该奖赏我一下了?”
沈星微的嘴唇被又亲又咬,完全肿了起来,听这话之后就瞪大眼睛,好半晌才冒出一句,批评道:“贺西洲,做人怎么可以这么不要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