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现自己确实喜欢过盛砚这个事实, 对言闻嘉的打击不可谓不大。他的脑子自动闪现他在盛家看到的一切，那种压抑的氛围，盛砚对他的厌恶……言闻嘉感觉到了窒息, 这样的日子, 因为他喜欢盛砚, 所以就可以忍受吗？
言闻嘉此前从没有喜欢过任何人，这话说出来大概很多人不相信, 他明明长得很好, 对他示好的人肯定很多, 总有一两个会让他产生好感。
可是, 言闻嘉每次看到那些对他有意思的人，就会想到某一天，他也许真的会喜欢上其中一个。然后他们到了要见双方父母的时候, 对方要被他的父母如何挑剔。
不是Alpha，池歌绝对不会让他和对方结婚。
家境不富裕也不行, 个人能力不出色也不行……
哪怕他们结了婚, 婚后生活也因为父母的问题而出现无数烦恼。
言闻嘉已经习惯了自我保护, 不去和人过分亲密，不去讨论别人的隐私，也不会对别人的家庭深入提问。他习惯给自己和他人画出一条边界线，在这条线内, 他可以自然地和人相处，一旦越过线, 他就会感觉到了烦躁，下意识放弃和人亲密的想法。
想一想他大学之前, 人际交际是一种资源，他妈妈认为他应该“机灵”一点, 到了大学他才得到一点自己的自由选择权。
但是显然，他的这种交友方式是非常失败的，两个他觉得好朋友的人，都并没有他想象中的为彼此付出。
言闻嘉自我反思，因为他过分对他人没有好奇，所以好朋友的隐私也没有对他袒露过，他只认识到他们表面的一面，他们从未交过心，他还自以为是的人为这是互相尊重。
言闻嘉不想再打扰盛砚的操作，而是向后靠坐着。盛砚给他打过了止痛剂，药剂发挥作用，现在疼痛还在忍耐范围之内。
盛砚的主操作台大大小小的屏幕让人眼花缭乱，亏得盛砚能够同时处理那么多信息。
言闻嘉看了一会儿，就要闭上眼睛，片刻后等稍稍适应，才有睁开。
然而即使如此，他仍然感觉到十分疲惫，在这个完全属于盛砚的地盘，言闻嘉能明显地感觉Alpha的信息素包围着他。
那感觉让他也很不好受，正在忍耐中，盛砚突然回了头：“凯瑞斯的操作需要精神力，我现在不可能控制我的信息素，你忍耐一下。”
言闻嘉一怔，集中自己微微涣散的目光朝盛砚看过去，盛砚已经转过头去，只看到悬浮屏幕的微蓝光线映在他的脸上，这种黯黯的蓝光会让人的脸部线条变得冷硬，看起来极为不近人情。
但是现实是，言闻嘉亲眼看过盛砚战场上的操作之后，发现他强悍精准的微操里，能将凯瑞斯的性能最大程度发挥，同时并不像其他驾驶员那样只为了秀技巧，视自己同阵营的其他战机如无物。
比如刚刚一枚流弹朝着联邦军一个没有避开的小型舰艇射去，盛砚百忙之中，还打让凯瑞斯锁定了这枚流弹射出了一个炮弹将它半途击中，解决了那架小型舰艇的危机。
和对手的机甲进行对战，顺手解决流弹的同时，盛砚还一心三用，指挥着其他团战：“……D区向六点钟方向有飞弹群接近！改成半月形阵型！”
简直叹为观止，言闻嘉自问自己就做不到这些，Beta的精神力不足以让他在同一时间应付这么多事。
不知道是困意还是身体支撑不住他在保持清醒，言闻嘉的眼皮越来越重，头一歪，又陷入了深眠之中。
这一次言闻嘉没有再做犹如真实的梦境，他睁开眼看到了医疗舱的保护盖，他泡在修复液里，当救生舱感受到他已经清醒的信号，保护盖自动打开，言闻嘉坐了起来。
曾经差点要了他的命的伤病已经好了不少，他现在头脑清醒，四肢有力。
有穿着联邦医疗部制服的护工走过来，“言少校，您终于醒了！”
言闻嘉不认识他，大概知道他是隶属第一军舰的人员道：“现在情况如何？我现在能联系第十三舰队吗？”
对方没立刻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查看了言闻嘉的情况，见没有任何不良反应，这才道：“少校，我陪您先去冲洗间，你换好衣服，我把您的通讯器拿给您。”
言闻嘉立刻示意对方带他去冲洗，等言闻嘉换好衣服出来，护工已经拿着言闻嘉的通讯器交给他：“我们要快赢了，盛少将扭转了战局，而且您的第十三舰队，多亏了盛少将赶过去，将损失减少了三分之一。”
那还是有不少伤亡，言闻嘉向对方道了谢，一边走出医疗部，一边打开了通讯器。
结果他一开机，就有通话拨了过来，言闻嘉一看，是努普上将那边的通讯员发来的，立刻点了接通。
“少校，您醒了吗？”
言闻嘉回道：“我已经出了医疗部。”
还是通讯员的声音，她顿了顿，然后才道：“少校，上将请您来舰桥。”
言闻嘉一愣，没有多犹豫，道：“是，我马上过去。”
第一军舰的舰桥是整个联邦军的大脑，言闻嘉心想战事快结束了，应该赢了吧。
他刚刚看了时间，从他受伤到医疗舱里醒来，时间过了一天一夜。
没想到，言闻嘉等自动合开门打开迈腿走进去，就发现舰桥的气氛凝重异常。
努普上将坐在中心位置的座位上，他的年纪已经不允许他长时间站立了。在他的面前是战局的立体影像，不过现在出了战局的缩略图之外，还有一个单独的悬浮屏幕在播放着什么。
言闻嘉的目光从上面扫过，接着目光就一凝，那屏幕的城市，不是他曾经去过的——波乌吗？
但是他以游客方式看过的波乌，和屏幕里的氛围完全不同。
此刻的波乌，那总是亮着好看色彩的灯光已经不见了，入境登记台空无一人，广场上也看不见一个人游客。
错落的高楼大厦，全部变成了黑洞洞的楼房，有些还着了火，翻腾了滚滚浓烟，将这座曾经总是回荡着旅客欢声笑语的城市变成了人间炼狱。
言闻嘉的脑子里立时冒出不好的想法，他走了过去。只有外围的人察觉到他的到场，围在中心位置的一排、直接服务努普上将的幕僚们盯着立体影像下的战局皱眉不语。
单独的悬浮屏幕这时画面不断放大，落到了波乌的航空港位置，只见那里站着一个海盗打扮的男人，他抬起头看向天空，似乎是知道那里有对准他的卫星摄像头。
他仰着头道：“我们老大说了，三个条件，第一将你们所有的舰队撤离这片星域，第二，给我们准备一百架机甲，不要试图在里面做手脚，我们这儿有专家，一旦发现异常，波乌一半的人都要给我们陪葬！第三，嘿嘿，派你们那个漂亮的指挥官，叫什么，言闻嘉是吗？让他来和我们交接！”
舰桥内的气氛从对方提出的第一个条件开始，就有人反对，等到对方说完所有条件，舰桥已经一片反对之声。
“不可能！上将，我们离开了这片星域，他们保准立刻逃跑！”
“逃跑？你没听到他们还要我们提供机甲吗？太嚣张了，他们想得美！”
“上将，我请命立刻和他们决一死战，我不相信，他们有能力杀了所有的波乌游客和驻地办事人员！”
就像是打脸一般，这人的话刚落音，屏幕里那个人又说话了：“从现在开始，给你们一个小时的通用时间，这一个小时内，我们每十五分钟处决一个人，等到一个小时过去，我们就会炸毁一座大厦。”
他满怀恶意地露齿大笑道：“别不相信我们不会炸了所有建筑，早在之前，老大就让人在波乌放了炸弹，哈哈哈哈哈，你们可以试试，我们有整个城市的人陪葬，也不算白活了！”
他一说完，在航空港的上方建筑，一间落地玻璃窗户被打破，一个人被从里面推了出来。
他穿着航空港办事人员的服装，整个人尖叫着落到空中，满含恐惧的尖叫才喊了一半，突然只听到一声“咯吱”一声，惨叫戛然而止。
他被脖子上的绳子勒断，舌头从他的嘴巴里吐出来，整个犹如风筝一样掉在空中。
那晃动的尸体在空中轻轻摇晃着，以绝对嚣张的方式对联邦示威着。
这个无辜者的死状让舰桥内的人都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言闻嘉也能没有想到，走投无路的海德拉会早就有了劫持波乌的计划，还早早的就派人以游客身份，在里面埋了炸弹。
波乌是两国特设的自由友好贸易区，这就注定了他们没有任何杀伤性武器，不管是帝国和联邦都不会允许他们有。
海盗们又对他们早有企图，波乌也根本没有想过会有想过人胆大包天，冒着得罪帝国和联邦两个大国的风险，挟持他们。
“上将，波乌被挟持，我们断了这片星域的所有通讯，本身就引起了媒体的注意，如果让海盗们杀害无辜平民，甚至威胁联邦军队成功的消息放出来，我们……”
只有让海盗们全部留在这里才是解决办法，但是想粗暴杀了这些海盗，波乌里不仅有联邦的平民，还有帝国平民，有任何消息放出去，都是对国家声誉的抹黑。
努普上将第一次遇到残忍但是又胆大的海盗，他知道帝国和联邦的互相看不顺眼的弱点，所以挟持波乌，比单纯挟持联邦所属星系的平民城市要成功率大的多。
为了国际声誉，联邦也不可能放任帝国平民惨死在海盗之手。
“上将，帝国驻军上将沃索尔特先生以官方形式询问我们，波乌是出了什么问题，为什么封锁了波乌的出入境。”
通讯员向努普上将汇报着收到最新的消息。
“上将，不能让帝国知道波乌的事——”一个人马上出声说到。
努普上将焦头烂额，伸手打断他的话，开口道：“各舰队的指挥听令，所有人整队退离星域，还有，让人准备一百架机甲，言少校？……言少校来了吗？”
听到诺普上将的话，大家互相看看，人群逐渐让开自己的位置，让言闻嘉出现在大家的面前。
言闻嘉穿着新换上的联邦军队制服，他的身材比例很好，穿上军装戴着军帽有一股说不出的英姿。
面对着大家的视线，言闻嘉抿紧嘴唇，微微低头朝前走了出去。
“第十三舰队司令官言闻嘉，向您报道，上将。”言闻嘉声音稳稳道。
第42章 认输
在周围众人的或冷漠、或审视的目光之中, 言闻嘉站到了努普上将面前。
努普上将足足看了言闻嘉好几秒钟没有说话，在这段争分夺秒的时间里，他这个态度现场更加安静下来, 大家的目光不约而同地投向这个身上背负着英雄之名、同时又有贪生怕死名声的年轻少校。
“言少校, 海德拉提出的要求你听到了吗？”努普上将出声问道。
言闻嘉点头, 平静地吐字道：“是的，上将。”
努普上将闻言目光逼视了几分：“那你的意思呢？”
听到努普上将的问题, 其他人的目光更加专注地盯着言闻嘉的身影, 许多人都知道海盗们为什么要让言闻嘉过去接洽。
多亏联邦军部之前的大幅度宣传, 让言闻嘉的名字在边境星域尤其得出名。
他的生平, 海盗们只要看过电视就能背出来，除此以外，就像他们熟知的那样, 客观上言闻嘉还长得相当漂亮，是个Beta, 看着没有任何威胁性。
这里面当然有羞辱的成分, 不过此时大家面面相觑, 总不好当着言闻嘉的面表现出来。
言闻嘉作出思考的表情，没有立刻回答，努普上将收回目光，沉声道：“海德拉不能放走, 但是我们也要时间想出制服他们的对策，到时候……作为和他们谈判的你, 可能会有危险。”
怎么可能不会有危险？大家都知道言闻嘉如果答应下来，此去凶多吉少。
然而, 海德拉专门点名他，言闻嘉不去, 就是违背军令，不说在军事法庭上会得到什么惩罚，以后仕途可就没有任何指望了。
努普上将似乎忘了言闻嘉的存在一样，看向自己的下属们和心腹们：“撤离行动是做给海德拉看的，机甲也要送给他们，一个小时，现在只剩五分钟分钟了，你们有什么想法，现在可以畅所欲言。”
他的话一落音，众人便纷纷说出自己的看法，大家各抒己见，极端的说不能让帝国拿到这次联邦的把柄，波乌的人能救就救，救不了，也只怪他们运气不好，偏偏挑在今天的日子来波乌旅游入镜。
只有这样，舆论才不会军部有伤害，媒体即使有怀疑，但是也拿不到切实的证据，等三个月一过，谁还会记得这件事？
这个人的看法是大家主流想法，不伤害人质的情况下，清除海德拉，实属天方夜谭，而且他们时间不多了。
这也是一个很好的借口，匆促之下，给他们的选择本来就不多。
讨论声逐渐归于统一，主位的努普上将紧锁眉头，目光仍然环视着众人，希望听到更好的办法。
波乌平时的人流量在百万上下，这多么普通民众，哪怕有一半是帝国平民，那也是几十万的联邦市民，他还下不了这样的狠手。
“上将，我有一个办法，”一个吐字清晰的嗓音在努普上将身侧响起，他转过头，看到了先前不肯出声的言闻嘉，只听言闻嘉见吸引到努普上将的注意力，继续道：“——我和我的朋友，之前研究过机甲的武器，如果一百架机甲准备完毕，我想我的朋友可以帮上一点忙。”
“言少校，你不肯去做接洽人，也不要让联邦失信海盗，他们说他们有专家，看到了你动了的手脚，你一个人负全责吗？”一个声音出言讽刺道。
言闻嘉像是没听到这个声音，看着努普上将道：“我们对武器的改动只是很小的一点，是对于武器精确数据上的。上将您大概不知道，联邦实验室现在出产的机甲武器瞄准数据都是在小数点后六位，更精确的数据则不会显现在系统内。我们想做的手脚则是在小数点后六位，误差很微小，但是在实战中，微小的精确度是致命的，尤其是在同级作战里。”
“既然系统不显示，你怎么动手脚？”努普上将没完全拒听，而是询问细节。
言闻嘉上前一步，说：“我朋友做武器实验的时候，为了保证精确的数据，自己做了一个小程序，这个小程序的所有编码都是她自己设计的，我想海盗那边的专家是绝对不知道这件事的。”
努普上将紧锁的眉毛松了一点，立刻道：“快，让你的朋友将这个小程序分享出来，然后她来安排人进行改装。”
又对言闻嘉道：“你来负责这件事。”
谁想，言闻嘉却没接受这个提议，他道：“上将，我就不负责这件事了，我朋友叫肖恩，第十三军舰的机械师，还有一个维修员叫维克，他曾经提供过数据给肖恩，让他们两人负责这件事吧。”
努普上将示意身边的下属快去办，继续看着言闻嘉，言闻嘉这才道：“和海德拉接洽的任务，还是交给我吧，阁下。”
这让努普上将意外了一下，他还以为言闻嘉不愿意呢，现场跟努普上将同样想法的人不少，同样朝言闻嘉看了过来。
现在言闻嘉同意了，努普上将顿感欣慰，说：“国家不会忘记你的付出的，少校。你现在去准备一下和他们接洽时要携带的东西，等到时间了，我再让人送你过去。”
言闻嘉却没有立刻走出舰桥，而是站在原地没动，看着众人开口道：“上将，波乌有几十万停滞的联邦公民，您能保证这里面没有一两个来自费佳，来自哪位议员、哪位大富豪的子嗣吗？”
这话一说出来，不止努普上将变了脸色，就是其他人都脸色难看起来。
这里面当然有数位名流的子嗣！他们有些都找到关系，千里迢迢跟他们联系了！要求他们务必救出他们的儿子、女儿，还有侄子的。
如果不是知道这些游客里有些出身不凡的，他们何至于如此为难！
“你想说什么，言少校，这种时候你就不要卖关子了。”努普上将开口道。
言闻嘉抬头道：“阁下，在您准备放弃被挟持的人质之前，能否用一下我的办法。您知道的，海德拉是用炸弹来进行恐吓袭击，还控制了波乌的控制台，以连坐方式恐吓了当地民众，不过，即使是炸弹，还有控制台，都是需要信号进行调控的。”
“言闻嘉，我提醒你一句，波乌内部的信号发射器在他们手上，你以为就你聪明，我们没想到这一点吗？”有人反唇道。
言闻嘉寻声，目光轻轻地看了过去，接着看着对方，声音冷冷道：“安中将，听我把话说完，不行吗？啊，不过这是你的习惯了吧，就像你请求第十三舰队救援，然后又拒绝我们的通话的时候那样。”
“你！”安中将没想到言闻嘉会在大庭广众之下下他的面子，当即气得脸颊涨红，“你胡说什么！我们——”
“所以我们不是要干扰信号，触怒海德拉，而是反向利用信号，这片星区的所有信号都受我们控制，为什么不删改部分情报，误导海德拉？”
“什么？”其他人都惊讶地看着言闻嘉，他们有些理解不了言闻嘉的思路。
言闻嘉转向努普上将：“上将，我们可以让海德拉误会，我们在进行退让，但是帝国不愿意，他们不想放过一名海盗活着离开。”
“你是说帝国和联邦的纠纷，让海德拉认识不到目前的形势？”努普上将问道。
言闻嘉点头：“海德拉很了解帝国和联邦之间的矛盾，之前还利用过这点，正因为了解，所以他才会被误导。”
努普上将觉得有戏，让言闻嘉站到指挥台周围，让他详细说出自己的想法，其他人见状只得走近，听他们如何完善这个计划。
等计划成型，外面有人来报机甲已经准备好了。
努普上将看了一眼时间，现在还剩下不到二十分钟，这个时候，海盗们已经以不同方式杀死了两个无辜者。
“言少校，你去吧。”努普上将伸手按了一下言闻嘉的肩膀，语气沉重地说道。
言闻嘉点头，他跟着卫兵一起大步出了舰桥。走出舰桥后，他被带进专门的房间换了经过特殊材料的防护背心，还有衣服。
同时，他的手臂还被注射了一个生物装置，这种装置能最大程度保证他的位置信息被军舰搜寻到。
等做好这些，言闻嘉才快速跟着卫兵前往自动驾驶的飞艇上。
海盗一再重申必须他一个人前去，自然不能有驾驶员一起同去。
自动门打开的一瞬间，一行人从里面走了出来，差点和言闻嘉撞到。
言闻嘉赶忙侧过身，让出来的人通过。
两队人擦肩而过，但是双方都没走两步，一起回过头朝对方看过去。
盛砚还穿着的言闻嘉上次看他的制服，他看起来好几天没有休息过，嘴巴周围和下巴长出青色的胡渣，但是他的表情倒是一点没有因此变软，反而更加线条锋利。
他立刻返身朝言闻嘉走过来，身后的人想要跟随，让盛砚回头一瞪眼，给喝在了原地。
“跟我来。”盛砚一把抓住他的手腕，要和他去旁边说话，领着言闻嘉的卫兵状况，立刻想要拦下盛砚和言闻嘉。
盛砚又抬起眼睛，十分有压迫感地看着他：“我要和言少校说两句话，不会耽误启程的。”
高等级Alpha的威慑让卫兵一下子失了声，连忙畏惧地低下头。
连言闻嘉一瞬间都感受到了盛砚身上与众不同的气压，本能想要低下头颅。
“为什么要答应海盗那个荒谬的提议？你不要命了！？”盛砚忍着怒意说，“你不要去，我和努普上将谈一谈，换个人过去。”
说完，他拿出通讯器，似乎是要连接努普上将。言闻嘉一看，也顾不得自己手腕被盛砚握得生疼，开口道：“是我自己同意过去的。”
盛砚根本不相信，理也不理他的话，还打开了一个缩小的悬浮屏幕。
“盛砚，真的，没有人逼我，是我要自己要去的！”言闻嘉重申道。
盛砚这次终于抬眼看他，他放下通讯器，皱着眉毛难以理解地说：“言闻嘉，你到底在想什么？你为什么要报名来这次的扫荡行动？”
什么……？为什么现在来他这个问题，现在不是问私人问题的时间吧。
言闻嘉张了张口，只好说：“盛砚，没多少时间了，有事等我回来——”
“回来？你觉得你能回得来吗？！事情但凡有一点不对，你就是头一个被海盗杀了泄愤的！”盛砚瞪着他，声音也不再控制音量，又想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他作出服输的表情，看着言闻嘉，放低声音道：“——我向你道歉，言闻嘉，我错了，我们和好吧，好不好？”
第43章 跟你无关
……和好？言闻嘉听到这儿才明白过来盛砚的脑子里在想什么。
他起初进入军舰成为维修员的时候就想过, 如果让盛砚发现自己和他执行同一个任务，会不会因此误会自己扒着他不放。
后来列平上将被坦图偷袭牺牲，他和盛砚的婚姻关系被曝光, 这些事言闻嘉凭借个人能力完全不可能控制, 他只能尽量不去联系盛砚, 对盛砚和他们的关系闭口不谈。
果然，盛砚几次和他接触表现得很正常, 实际心里真这么怀疑的。
现在他认为自己同意海盗的提议, 用自己的性命安全来逼他低头, 逼他和自己重归于好！
言闻嘉又一次感受到每次和盛砚对峙时的荒谬之感, 那种他和盛砚无法沟通的郁闷和无奈。
“盛砚，你不要误会，我报名这次参加这次行动, 是因为我正好需要一份不需要学历限制、又能让发挥我特长的工作，跟你无关。”他抬起下巴, 看着盛砚的眼睛道, “至于今天这件事, 那是海德拉要求的，我同意是因为我想去，努普上将已经和我商议过了，请你放开我。”
“言、闻、嘉！你还想我怎么样？”盛砚见言闻嘉执迷不悟, 忍不住高声起来。
“我们已经离婚了，”言闻嘉没有被吓到, 他还是像刚才那样看着盛砚，“盛砚, 我才想问你怎么样？”
“我说了，我们和好, 重新结婚。”盛砚瞪着他，几乎咬牙切齿地说道。
言闻嘉由衷地感觉到好笑：“盛砚，你没事吧，你让我放过你，我也放过了你，我们已经互不相欠了。”
顿了顿，他语气认真道：“哪怕我真的死在这次的行动里，也是我的事，我对我的选择负责任，跟你无关，不用你替我做决定。”
说完，他侧头看向卫兵，大声道：“我们已经谈完了。”
他回头看盛砚死死抓住他手腕的手指，盛砚见此，只得慢慢地松开了自己的手。
言闻嘉获得自由立刻朝着卫兵的方向走去，盛砚直盯盯地瞪视着言闻嘉的背影，薄唇抿成一条僵直的直线，接着大步赶了上去。
“你是不是有什么计划？”盛砚似是妥协一般，不再摆出那张能下冰锥子的脸色，缓和了语气和言闻嘉说道。
居然没有气到转身走人，言闻嘉快速地侧过脸看了年轻的Alpha少将一眼。
面对言闻嘉看过来的目光，盛砚表情都黑了一下，但是却强忍着没有发作。
言闻嘉想了一下，说：“我待会儿语音通话告诉你。”
盛砚听到言闻嘉这次没有抗拒和他说话，表情也不再那么难看，停在了小型飞艇前面，一直看着言闻嘉坐上去，进入出舱口，才转身走到等待他的下属面前。
言闻嘉还是第一次自己一个人坐飞艇，还是坐在驾驶席上。这里的防护玻璃离眼睛的距离很近，视野开阔，从舱口飞出的时候，因为速度带来的冲击力，让他的身体紧紧贴在座位上，缓了好一会儿，他才重新掌握住自己身体的控制权。
放在口袋里的通讯器震动着，言闻嘉道：“谁来的来电？”
通讯器自带的语音识别系统回道：“盛少将。”
哦。言闻嘉深呼吸了一下，努力让自己适应着飞驰的速度，他道：“接通吧。”
语音通讯一接通，盛砚的声音就传了过来：“我在努普上将那儿看到了你和他们讨论出来的计划，太乱来了！”
言闻嘉本来还很紧张，即将穿过波乌的人工大气层，落地，和海盗们交锋，种种情况他都是第一次遇见。
但是神奇的是，盛砚一说不好听的话，那种紧张一下子消失得一干二净。
不会有人比盛砚还难沟通吧？这种时候，言闻嘉甚至还能在心里调侃一句。
“但是现在也没有其他办法了，为什么不试试？”言闻嘉回答他。
盛砚吸了口气，似乎忍住了什么话，然后才道：“……你要我做什么？”
咦？言闻嘉心里诧异，一时竟然没能立刻回答盛砚的话。
盛砚嗤笑一下：“你愿意跟我语音沟通，不会专门为了跟我解释吧？你跟我之间，可没有友好相处的时候。”
话说得这么直白，言闻嘉心道，这个时候就对自己有自知之明了。
收敛思绪，飞艇穿过大气层，空气和特殊材料的外壳进行摩擦，间或蹦出火星，这让信号变得接收不良，滋滋——滋滋滋——的电流声干扰着他们的通讯，同时舰身剧烈的颤抖，言闻嘉不得不抓紧扶手，保持着身体的平衡。
穿过大气层，信号变得正常，言闻嘉才道：“盯着帝国那边的消息，我不相信他们只是通过官方渠道询问这次的事情。这不像肖赛德的行事风格。”
“不像肖赛德的风格？”盛砚听着言闻嘉的用词有些不对劲，他称呼这位姓沃索尔特的伯爵阁下，竟然直呼其名。
这太不像言闻嘉保守的行事风格了，“你认识他？”
嗯？飞艇下坠时几乎是以四十五度角俯冲而下，言闻嘉感觉自己的心脏都要被这种刺激得吐出来，他不由失声大叫道：“我见过他一次，就在波乌！我不相信他是单纯过来玩的！”
实打实的见过？盛砚听到言闻嘉的话着实吃了一惊，就在波乌？他也想到他那次和基里尔外出的时候，正好在波乌的航空港碰到准备返回军区停驻点的言闻嘉。
就是那次？盛砚回道：“嗯，我会看着的。你要落地了，通讯别关，转为私人频道，我不会再出声，等有情况我再告诉你。要是你那边有动静，我和凯瑞斯会立即赶过去。”
言闻嘉准备出声关闭和盛砚的语音通讯，听到盛砚的话，又闭上了嘴巴。
海盗们给他的停靠点就在航空港里，言闻嘉搭乘的飞艇一落地，门才刚刚打开，身上就出现无数瞄准他的红外线。
言闻嘉竖起双手，慢慢从飞艇驾驶舱里走出了出来。
“我按照你们的要求一个人过来的，放轻松。”他看着周围惨在掩体里的海盗说道。
等了一会儿，才有人从掩体里走了出来，粗暴地一脚踹在言闻嘉的腿弯里，一下子让他跪在地上。
冰冷的金属枪口顶在他的脑袋上：“老大要见你！不要耍花样！”
然后一个双在他的身上摸来摸去，言闻嘉闭着眼忍耐着，没找到危害性物体，他才被人粗暴地从提上提了起来。
海德拉的通缉照片被每个参与这次清扫行动的联邦将士们所熟知，他有着贴着头皮的黑色短发，四十多岁，衣服被身上的肌肉撑起，十分不好惹。
如果单看他的长相，他就是莽夫的代名词，但是实际这个男人十分有头脑。
不过，当言闻嘉亲眼看到海德拉，发现这位大海盗先生并不像通缉照片里那样给人的危险感觉，言闻嘉甚至没有从他身上感受到源于动物本能的畏怯。
“Beta？”言闻嘉先开了口。
海德拉闻言，只是阴沉地盯着他，站在言闻嘉身后的海盗手下却勃然大怒，一脚踹了过去：“闭嘴！老大让你说话了吗？！”
言闻嘉的脖子上戴着海盗们控制他的生物项圈，只要他们愿意，言闻嘉立刻会被炸掉脑袋。
他被踹地趔趄了一下，向前两步才稳住身体。
那海盗手下看言闻嘉还挺能撑，不服气地想继续向前给言闻嘉一个教训，他才一动，海德拉喝道：“够了！”
海德拉的话让那手下立即住了手，没有任何辩驳地站了回去。
言闻嘉直起身体，和海德拉对视着。过往所有的消息都说海德拉是一名Alpha，谁想他是个Beta！
一个Beta却让那么多心高气傲的Alpha们俯首称臣，海德拉的人生经历一定相当精彩，言闻嘉心想。
“联邦按照我说的做了吗？”海德拉问道。
言闻嘉点头：“是，努普上将已经命令了大家撤退，机甲也马上就要运输过来，他让我问你们，是要我们送到外太空就离开，还是送到地面再走。”
海德拉皱起眉毛看着言闻嘉，沉默了许久，他才道：“送到外太空就行。”
“那你们派个人去外面说一下就行了。”
海德拉用眼神示意了一个手下，那手下机灵地接收到了提示，拔腿就往外跑。
过了一会儿，那人重新跑了回来，跟海德拉汇报完，海德拉正欲再问言闻嘉的话，突然传出刺耳“滋滋——”声音。
然后波乌的航空港室内灯光大亮，因为信号被切断的各项系统重新运作。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海盗们犹如惊弓之鸟，顿时举枪对准周围。
言闻嘉一看，就对被手下们赶忙围住的海德拉道：“是信号恢复了，联邦军部在彻底这片星域……”
他话没有说完，刚刚亮起的室内大灯突然又熄灭，启动的各项系统也同时陷入了停滞。
“嗯，信号还不稳定。”言闻嘉补充。
听到他话，海盗们纷纷拿枪对着他，海德拉也紧皱眉毛瞪着他。
不过，海德拉到底脑子灵活，想到连接的几秒钟内，他们也算能沟通外界，立刻高声道：“把刚刚接收到的新闻拿给我看看！”
然而，将整理好的新闻看完，海德拉的脸色一瞬间难看至极。
“不可能、不可能……他不能这么——”海德拉喃喃。
言闻嘉一直在关注海德拉的表情，听到他的话，心里一动，出声道：“肖赛德为什么不可能抛弃你，海德拉，你不过是一名海盗！利用你试探过联邦军的实力，你最好的结果就是被灭口！”
第44章 功亏一篑
言闻嘉说这话的时候, 没有刻意降低音量，他说的话不仅被海德拉听见，还被其他海盗们听到。
大家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落在他的身上, 言闻嘉无视其他人的目光, 只盯着海德拉的眼睛, 继续道：“你想逃到哪儿去？联邦？帝国？这两个哪个都不欢迎你们，正常点星域你们去不了, 那些危险的矮星、高能粒子辐射的区域以你们现在的装备, 也是死路一条。”
“让你说话了吗？！给老子闭嘴！”一个脾气不大好的海盗举枪往言闻嘉站立的位置一枪扫射, 子弹射穿地面, 溅起数块碎片和灰尘。
最近的弹孔离言闻嘉只有一根手指的距离，言闻嘉却看也不看一眼，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仍然看着海德拉。
海德拉盯着他的脸，一言不发。
“老大！——黑皮狗把机甲送了过来！”
一名海盗手下气喘吁吁从外间跑了进来, 大声道：“明博士现在带人去验收了！老大, 他让我问你, 我们准备什么时候离开？”
听到这个消息，海盗们的情绪激动起来，但是平时的训练让他们都按捺着自己，等着海德拉的指示。
对于言闻嘉的话, 有些人虽然心里怀疑，但是待在波乌的压力还是太大了, 能逃出这里比等死的感觉好受多了。
海德拉看到大家的反应，很果断地说：“按照预定计划行动！你们去吧！”
有人要把言闻嘉带下去, 海德拉打断道：“把他留下，我有事要问问他。”
“老大！”有个看起来颇有地位的海盗不赞同。
海德拉却冲他摇头, 示意他们都下去，做自己的事。
海德拉的团队训练有素，当他下达了这个新指令，所有人都井然有序的行动起来。没有人多嘴，整个场面安静而忙碌。
言闻嘉将这个场面收入自己的眼底，然后看到了海德拉扭头朝他走了过来。
海德拉个头比言闻嘉高，身材健硕，光是看体格，估计言闻嘉也就够他一个拳头。
同样是Beta，个体差异也是非常大的。言闻嘉心想，怪不得之前没有人怀疑海德拉不是Alpha。
“为什么你单单提到肖赛德？”海德拉低声问他，他的目光阴沉而暴戾，他从自己的口袋里拿起一个遥控器。
“别给我耍花样，卖弄你的小聪明，”海德拉继续说道，“我要做什么，你根本不知道。联邦想对我赶尽杀绝，还早得很呢！”
他最后一句说的嚣张霸道，总算有了海盗头子的风范。
“回答我，只要你的回答让我不满意，我就让你立刻身首异处。”
他声音不带任何情绪说着，语气甚至算得上平淡，但是言闻嘉看着海德拉没有温度的眼睛，就知道他说的是真的。
“你不是和他合作过吗？你应该是最了解他的人。”言闻嘉没有露出害怕的神色，真到了这种时候，他也就没有害怕的情绪了，声音平静道：“坦图就是你前车之鉴。”
海德拉没想到言闻嘉居然会提到坦图的名字，他的脸色更阴霾了几分。
“你知道多少？”海德拉低哑着嗓音地说，“联邦知道多少？”
言闻嘉眨了一眼睛，没有立刻作答，海德拉见状，心头火气，伸手在那个遥控器上按了一下，言闻嘉立刻感觉到一股电流从项圈里放出，他被电地翻到在地上，身体不住地抽搐。
言闻嘉觉得自己都要痛得昏死过去，海德拉才松开按钮。
他伸出一只脚踩在言闻嘉身上，狠狠往下碾动，弯下腰低头看着言闻嘉沾着灰尘的脸蛋道：“再不听话，下一次，就是你这颗脑袋了。”
言闻嘉喘息着，好一会儿才恢复神志，他涣散的瞳孔凝聚起来由下而上地看向海德拉。
“联邦撤退了，还有帝国在拦你，你说我怎么知道肖赛德的？”言闻嘉喘着气说道。
海德拉骤然目光一空，接着目光冰冷的审视着言闻嘉。
“你想诈我！”海德拉高声道，“你以为我会相信你的鬼话？”
言闻嘉笑了起来，他的脸部线条优美，即使趴在地上也只是让他看起来有些狼狈，笑起来的时候，眉目清晰，十分好看。
“肖赛德这个人你很了解，他看起来总是笑眯眯的，一点也没有架子，但是有多狠，你心里有数吧！你逃跑了，还带着他的把柄，他那样赶尽杀绝的个性，怎么可能允许有不受控制的因素在外逃窜？比起联邦，帝国更想要你们死啊，你们还想逃，哈哈哈哈。”言闻嘉一边说，一边笑容越大，直到海德拉重重给了他一脚，他才咳嗽着没再继续开口。
那边海德拉听得太阳穴直跳，一方面他觉得言闻嘉说的不对，他就是想让自己投降，一边他心里有个声音说，言闻嘉没说谎，他真的见过肖赛德，他描述的肖赛德跟自己见过的完全一样！
没等他想到答案，他的手下们已经准备好，纷纷收拾好东西，他的心腹上前道：“老大，要不要引爆这里？让联邦没空抽出所有人手来对付我们？”
海德拉没表态，言闻嘉听到这句话，脸色大变：“你知道这里有多少人吗？！”
那个心腹听到言闻嘉的话，歪头看向他，他戏谑地龇起自己的两边嘴角，作出一个小丑的模仿手势，说：“这就怪他们刚刚好今天跑出来玩，跟我有什么关系？”
不等言闻嘉有回应，他又请示海德拉道：“老大，这个小美人要不要现在就？”他在自己的脖子上比划了一下。
海德拉鹰隼一样的视线扫到了言闻嘉身上，言闻嘉的脸上还留有怒容。
那手下看海德拉去看言闻嘉，解释道：“现在不杀的话，让我带着他吧，老大你知道我就喜欢这种口味！”
然后他看向言闻嘉的视线极其下流，从头看到脚，又从脸看到脚，露骨的目光让人不寒而栗。
“诶里克，他现在还有用，等事情结束再让你好好玩。”海德拉出声打断了埃里克的目光逡巡。
诶里克听到海德拉拒绝有些失望，但是还是听话的转身离开。
言闻嘉被提溜着上了他们的飞艇，飞艇里，言闻嘉没见到他们所说的明博士。
不过，这位应该就是海德拉团队里的数据专家，由他测试过的机甲被受用，言闻嘉一直注意着他们动向，见海德拉坐在座位上，没有再问他。
言闻嘉心下焦急起来，他不知道他们临走前，会不会将波乌炸毁。
“如果你将波乌炸毁，那就永远没有可以跟联邦谈判的条件了。”言闻嘉低声说。
海德拉无视他的话，接着言闻嘉看到他们推赶着一伙游客上了一个舰艇。
言闻嘉骤然变了脸色，不可置信地看向这群无恶不作的海盗们。
他们还想留人质在舰队里，以防联邦出尔反尔袭击他们。
“帝国想杀对我们赶尽杀绝，联邦也会让我们死吧！”海德拉看向言闻嘉道。
言闻嘉双手紧握，指甲死死陷入掌心之中，“海德拉你肯定是不能活了，但是你的孩子，你的女人，你手下的下一代，他们会受到法庭正规的审判，是终生监禁还是处死，就看你们怎么教养自己的子女的了。”
“下一代……”海德拉喃喃重复着这个词语，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目光变得深远。
言闻嘉咬牙道：“我看过你的资料，上面说过你有一个女儿，但是此后再也没有她的详细资料……”
他的话没有说完，海德拉已经起身一把将言闻嘉按到在椅背上，他瞪着言闻嘉，这是海德拉目前为止情绪最为激烈的时候。
“她要是有事，我让你们所有人都陪葬！”海德拉嘶吼着，向保护幼兽的野兽。
“是你的选择会不会让她有事，不是我让她有没有事。”言闻嘉的喉咙被掐住，呼吸困难，说话非常费劲。
还好，言闻嘉说完，海德拉就松开了他，他站起身，俯视着言闻嘉：“我不受人威胁，更不相信你。”
“你最好相信我的话，因为我还想救波乌的平民，联邦的各位将领们很勉强同意我的建议，如果一旦我出了事……”
这时有人过来向海德拉禀告他们已经准备起飞了。
言闻嘉目光紧紧注视着海德拉，海德拉望着自己的手下们，他对那人点点头。
言闻嘉黯然收回视线，果然，他的说服计划完全没用吗？
还真叫盛砚说中了，言闻嘉心想，他就是来送死的。
飞艇上升，言闻嘉从窗口看到了地面的波乌城市越来越小，心里感到悲哀，这些人肯定无助地等待救援，没想到——
“你说的话能代表你们的上将吗？”海德拉的声音突然响起。
言闻嘉立刻扭头看了过去，海德拉目光极为严肃认真：“你能代表你们的上将阁下吗？”
言闻嘉忙点头：“当然，我给你军舰的通讯频道，你可以和上将亲自确认。”
这个时候飞艇穿过人工大气层，本身没有云层，所以没有什么物体阻挡视线。
海德拉示意他看下方的城市，“没有炸毁，可以谈判了吧。”
言闻嘉愣了一秒，才确认地再看了一眼窗口，果然他们穿过了大气层，波乌仍然保持着原样。
海德拉想通过了？
言闻嘉心中一喜，他道：“我立刻给你频道，让你们和他们联系。”
然而话未落音，言闻嘉突然看到了窗口外，一个巨大的火球从上方空中坠落，巨大的火球砸在大气层上，变成无数块小碎片，他们被空气摩擦着，形成一道又一道绚烂的拖着尾巴的流星雨。
“发生了……什么？”言闻嘉呆在原地，接着海德拉也看到了这个惊变。
眼前的一切都像慢动作回放，言闻嘉感受到舰身剧烈地抖动，所有人被重重摔在地上，爆炸声让人的耳朵也接近失明，言闻嘉挣扎着睁开眼睛，看到眼前一片火海，他下意识地打开自己的衣领，将自己包裹在特殊材料的衣服内。
这是一个循环装置，能够保证言闻嘉处于真空时，能够保持接近十五分钟的存活时间。
但是言闻嘉仍然没想明白为什么战斗会在海德拉的舰队脱离大气层就开始，为什么没有任何接触，为什么……
呼吸越来越急促，言闻嘉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已经浮空，这是舰艇失去重力系统的现象。
言闻嘉再次体会到死亡的感觉，那种刻入骨髓的冰冷，好像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他的思维能力也越来越慢。
“找到你了。”言闻嘉感觉到自己脸上的包裹物被人撕开，他从缺氧的窒息中逃了出来，直到这个时候他才听到人说话的声音。
这个声音……他抬起头，看到了盛砚的脸。
盛砚还是那张冷脸，不过似乎看到言闻嘉安然无事，表情放松了一些。
言闻嘉等自己喘好气，立刻伸手抓住盛砚的胳膊，问道：“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跟我们商量的完全不一样？为什么——”
“是沃索尔特亲自来找上将，和他谈了条件，你的计划被否决了。”盛砚看着他的眼睛回道。
第45章 邀请
听到盛砚的话, 言闻嘉表情一滞，好一会儿都没有反应。盛砚示意旁边的医疗兵为言闻嘉进行救治，言闻嘉这个时候仿佛成了一个木偶, 医疗兵让他做什么, 他就做什么。
盛砚看着言闻嘉的反应直皱眉头, 等医护人员走了出去，他才拖了一张椅子坐到言闻嘉病床边。
言闻嘉这次的遇险着实把他吓到了。事出突然, 又有帝国这个外部势力的插手, 那个姓沃索尔特的大贵族子弟几句话就将努普上将说动, 盛砚都来不及反对, 帝国已经发动了攻击。
努普上将不愿负担伤害无辜民众的名声，让自己晚节不保，现在有帝国的人愿意做这个恶人, 努普上将怎么会拒绝？
这个时候，所有人仿佛一瞬间都失了忆, 好像被他们亲手送上战场的言闻嘉不存在一样。
或者, 在言闻嘉踏上自动驾驶的飞艇那一刻, 他们已经默认他已经是个死人了。
没人指望他建功立业。
“言少校还在敌军手中，阁下，您不觉得我们首先需要保证他的安危吗？”盛砚一向得努普上将的青睐和重视，对于努普上将长辈式的关爱, 盛砚平时也对努普上将下达的指令，从无发对。
但是这一次, 在各个舰队的将领还在的场合，盛砚第一次表达了对努普上将决定的不赞同：“言少校和您商议的计划, 您临时变卦——”
“盛砚少将！这是总司令下达的命令，临阵阶段, 你没有质疑上将阁下的权力！”努普上将的心腹厉声打断盛砚的话。
这相当不给盛砚的面子了，盛砚冷着脸抬眼看着这名心腹，他的眉眼锋利，目光之中清楚地闪过一抹不加掩饰的凶戾，把那心腹看得额头都冒出汗珠，才扭头去看努普上将的意思。
从来对盛砚和颜悦色的的努普上将这次却没有和他对视一眼，当众无视了盛砚的建议，斩钉截铁道：“就按照沃索尔特上将的意思来，我们不能放海德拉活着走波乌！”
一声令下，那边帝国收到信号已经发动了攻击。盛砚只来得及快速走出舰桥，用最快地速度坐上凯瑞斯。
“少将！努普上将要求我军暂时按兵不动！您现在处于待定——”他的频道里传来通讯员的声音。
盛砚直接将这个频道关闭，他一发动凯瑞斯，对他最忠心的下属，基里尔、简鸣、蒂尼……都一起跟了上来。
盛砚从勘测图上看到他们的行动，立刻打开队内频道：“你们留下来，这是我一个人的事！”
基里尔似乎有些焦急：“少将，言少校他……”
“我会找到他的。”盛砚语调低沉下来，又带着某种坚定，慢慢道：“我不会让他有事的。”
找到言闻嘉的过程，足够盛砚想象出无数种最坏的结果。现在他坐在椅子上看着言闻嘉平安地躺在病床上，只是这个简单的动作已经让他感觉到安慰。
不过，想到看到言闻嘉沉默拒绝的反应，他皱起的眉毛没有松开，想了一下，他开口道：“上面现在正在开会，讨论怎么处置你和我违背军令的事。”
“你，违背军令？”言闻嘉终于有了反应，他睁开眼睛看向旁边的人。
盛砚点头，轻描淡写道：“我和他们争辩了一下有关你上报你的功劳的事。”
我的功劳？言闻嘉想到整件事里的恶心地方，表情重新变得不好看，“他们——事先知道我和海德拉谈好了吗？”
盛砚轻轻摇头，目光深沉的看着言闻嘉的脸：“不止波乌的平民，包括你的，他们都放弃了。”
言闻嘉闭上了眼睛，松开的双手重新握紧，他曾经非常信任联邦，不然也不会喜欢机甲，不会报考联邦军校。
但是现在言闻嘉发现自己很不能适应，这些黑与白两色之外的灰色层面的事情。需要的时候，就将他的隐私曝光，大肆宣传，却让他这个当事人保持静默。
在对待平民的态度上，普通民众的性命远远没有军功重要，后者对个人的身份地位有极大的提升，而前者很多人觉得即使花费了大力气拯救，但是事后却要承担无数骂声，比如为什么救援太慢，为什么没有救我的儿子，为什么……
“盛砚，你不需要因为我的事和他们争辩，如果你因为我的缘故仕途受到影响，我——”言闻嘉将脸转向背着盛砚的一边，轻声说道。
“但是你救了波乌几十万人，”盛砚打断他的话，语气有种不容置辩，“是你要试一试，还独自面对海盗，和他们谈判，最后让海盗没有在脱离波乌的时候按下所有炸弹的开关，这就是你的功劳。”
盛砚顿了顿，沉下声音道：“言闻嘉，你现在气馁、失望和灰心，都是正常的情绪，但你必须振作起来。该你的东西，你必须牢牢抓在自己的手上，下一次也许还会有更让你觉得失望的事情发生，到那个时候，你希望你只是旁观者，还是能够参与其中，改变你看不惯的情况？”
盛砚说完，言闻嘉保持着用后脑勺面对他的动作，接着盛砚的通讯器响了，他站起了起来，走出了病房。
直到听不见盛砚在门外的声响，言闻嘉才挣扎地坐起来。
他将双腿从床上放到地上，不知道医疗兵给他的注射了什么，他现在的身体浑身无力。
他用双手撑着床垫，脑海里一会儿是扑面而来的大火，一会儿是波乌航空港上晃动的尸体，一会儿又是海德拉危险他的画面，最后盛砚说的话又一次浮现在他的耳边。
“到那个时候，你希望你只是旁观者，还是能够参与其中，改变你看不惯的情况？”
言闻嘉不知道，他疲惫地放松身体，重新倒在病床上。
医疗舰的天花板是投影做成的星空，只是这个星空没有夏夜的清凉和虫鸣，一看就很假。
或许他放弃成为指挥，成为一名普通的技术员也不错？言闻嘉心想，他可以不用再面对这些残酷的军事行动。等过两年有了资历，在首都或者其他行星的大学实验室找一份工作，过着平静安宁的普通人生活。
放在床头的通讯器震动起来，言闻嘉没有心情接听，但是通讯器停下来之后又重新震动起来。
他呼出一口气，伸手拿了过来。
是他的秘书奈美的语音通讯请求，言闻嘉点了接通，对方的声音传了过来：“少校，您醒了吗？太好了！”
言闻嘉听到她的声音脸上微笑了一下，还是有不少担心他的人的。
“刚刚醒来，你现在怎么样？”
奈美道：“少校，我留在主舰能有什么事？本来有了您的消息，我就想来看您，肖恩上尉和维克中尉都来问过我许多次，能不能来看您，只是盛少将说您需要休息，让我们不要打扰您。”
盛砚倒是会替他做决定，言闻嘉在心里嘀咕，嘴上道：“我现在没事了，你们想过来就过来吧。”
奈美高兴道：“那我马上通知肖恩中尉和维克中尉！”
接着她想起自己打电话过来的目的，连忙道：“少校，我收到了一封邀请函，是帝国沃索尔特上将发来的，他说这次能清理海德拉，还救下波乌停滞的两国民众，多亏联邦愿意放下两国成见，一起携手合作的原因。因此他要在波乌举办一场庆功宴，特地邀请两国的参战将领参加。”
言闻嘉没有出声，奈美似乎还没有说完，只听她继续道：“他还特地交代，请您务必出席现场，帝国刚刚向获救的几十万民众宣布了是您单枪匹马说服了海盗，才让海盗最后没有痛下杀手，是这次行动中的大英雄，他要当面向您表达自己的感谢。”
言闻嘉表情一怔，联邦这边还在商讨他是否违背军令，想尽力毁掉这次和帝国合作中的所有的瑕疵。
现在帝国招呼也不打地直接公布内情，还说他是功臣，联邦怎么好意思再说他违背军令？
以及为什么肖赛德非要见他一面？言闻嘉皱起眉毛，眼前浮现出那名总是带着笑容的年轻金发贵族。
难道他认出了在波乌那次，他认出了自己？
不可能吧……
不过，那天自己只是简单乔装，也许没有瞒过他的眼睛，他那位侍卫也相当不简单。
光是打仗就是够好费心力的，短短大大半年，他就经历了三次生死危机。
现在还要扯上这些政治外交，这完全不是他擅长的方面，言闻嘉觉得头痛。
幸好，奈美、肖恩和维克的到来让他心情好了一会儿，三人都给他带了探病的礼物。
奈美是一罐茶叶，她说在医院这两天，可以泡一杯红茶或者奶茶喝，言闻嘉太需要了，郑重表示自己会好好受用的。
肖恩送了自己做的一个支架，说是他晚上睡觉的时候，可以不用下床，就能勾到房间的任何东西。
言闻嘉问清楚功能，只好按照肖恩的意思，把支架固定在床头柜上，并表示，他绝对不会忘了使用的。
维克最老实，他年龄最大，送了一篮水果过来：“现在军舰上的物资不短缺了，但是也没那么丰富，这些都是你喜欢吃的。”
他们都看出言闻嘉不太有精神，说笑了一阵就打算离开了。
临走前，维克顿了顿，回头看着言闻嘉道：“小言，我们不是你的责任，你不需要为了我们勉强自己。”
大概是想到自己以前让言闻嘉往上爬的话，他笑了笑：“其实你已经做的够好了，忘了我以前说过的话吧！”
言闻嘉望着他们离开的大门，久久没有回过神。
连维克都看出了他的丧气和为难吗？
“有人过来了？”一道低沉富有磁性的男声将言闻嘉从自己的世界拉了回来，言闻嘉凝神一看，发现居然是盛砚去而复返。
他走了进来，像个主人那样将门带上，然后目光在房内多出的几件礼物各看了一眼，示意言闻嘉解释。
我为什么要和他解释？言闻嘉心里冒出的第一个反应就是这个，但是鉴于他欠了盛砚好几条命，实在没底气不给盛砚好脸色看，于是道：“我朋友过来看我。”
盛砚不在意点头，然后似乎想到了什么，目光紧紧看着他道：“那你也知道了帝国那边的最新消息了。”
言闻嘉点点头，没有多说，他知道的消息还没有经过汇总。
盛砚似乎不满意他这个回复，走近了一步，追问道：“那肖赛德的邀请，你要去吗？”
第46章 攀谈
这不像是盛砚会问出来的问题, 在言闻嘉的眼里，盛砚是那种专横的Alpha，他有一个典型的AO家庭。
Alpha父亲不苟言笑, 家里大事都由他作主, Omega母亲负责两个儿子的成长教育, 唯一的弟弟还是Omega，需要他的保护和照顾, 不管是家庭环境, 还是成长过程中的参照物, 盛砚就是盛老将军的翻版。
所以, 盛砚是很自我主义的人，他也许是个好首领，因为他所受到的教育让他处理这方面的问题, 得心应手，这是他从小到大看盛老将军做惯了的。
但是因为生在物质和精神都极度富裕的家庭里, 他很少关注到除了自己和家人之外的人, 同时, 他也不会考虑过分细腻的考虑别人的感受。
比如，他对言闻嘉从来都是一种上级对下级下达命令的模式。
正常来说，如果是之前的盛砚，他直接说：“肖赛德的宴会, 你不准去。”
至于言闻嘉的意愿，盛砚才懒得在意。
言闻嘉突然想到盛砚之前在他准备登录波乌时, 他突然拉着他的胳膊，说他们和好这样的莫名其妙的话。
盛砚……是不是抽风了？
大概是言闻嘉看着盛砚久久没有回答, 盛砚咳嗽了一声，找了个椅子坐下来, 然后用有些恼怒的目光看了回去：“你去不去？”
“……”果然是我想多了，这人就是死性难改，言闻嘉开口问道：“你是代表自己问，还是代表官方的意思？”
盛砚一愣，跟官方有什么关系，他皱起眉毛道：“你想去？”
又不正面回答。言闻嘉奇怪地看着盛砚，说：“我可以不去吗？”
面对着言闻嘉的打量，盛砚双手抱胸，靠在椅背上，很肯定地点头道：“你连续两次遭遇重大事故，即使军部这边的医疗水平是联邦前列，但是也要给你足够的时间修养，我帮你向上面申请，反正现在只剩收尾工作了，一周后，我们就要启程回费佳了。”
言闻嘉确实不想去，他对肖赛德有一种本能地抵触，这个人手段冷酷，身上有一种贵族式的不把平民当作人看待的傲慢，跟这样的人面对面接触，本身就是一项耗费精力的麻烦事。
不过，一周后就要回费佳了？言闻嘉顿时有些恍惚，大半年的军舰生活，让他迅速地成长、蜕变，他几乎都要忘了在上军舰之前他为之为难、犹豫不决的事。
就是再也不想见面的盛砚，他俩居然能够像现在这样和平共处。
盛砚居然会说“我帮你。”这样的措辞。
言闻嘉心里腹诽着，不过盛砚要帮，他也没有拒绝，反正是盛砚主动提出来的，又不是他求盛砚帮忙的。
他点点头，正欲说好，手边的通讯器震动了一下。
这是军舰系统给他发私人消息会有的设置，言闻嘉连忙拿起来，几行文字扫完，言闻嘉抬头看了一眼盛砚，将屏幕翻转给盛砚看一眼。
“介第4978298404号
尊敬的言闻嘉少校，
为了巩固和帝国（GE)的友好关系，请您着正装于后天出席两国联合举办的庆功宴会。
地址见附件
第一军舰主舰统筹部办公室
联邦历 4039年6月21日”
盛砚刚刚看完，他放在口袋里的通讯器也震动了一下。他打开一看，果然收到了和言闻嘉只是称呼不同的系统私人通知。
这么前后的时间，言闻嘉大概也猜到了，他放在自己的通讯器，说：“看来我们都达成了一致意见。”
盛砚对这个结果十分不满意，又见言闻嘉对于要去的通知，脸上也不没有什么不情愿，似乎很无所谓的样子。
你最好真的无所谓。盛砚在心里道。
言闻嘉和盛砚没什么可聊的，盛砚也没有主动找人攀谈的经验。说实话从小到大，从来都是别人主动找他，对他有所求，他从没有和别人低声下气的经历。
长这么大，唯一不如意的就是在言闻嘉身上栽过一个大跟头，因而他也把言闻嘉恨惨了。
现在，言闻嘉好像没那么讨厌了，可是他也不知道怎么和他正常相处。
两人大眼瞪小眼了半天，盛砚忍不住在心里埋怨，言闻嘉以前不是挺能说的吗，现在跟锯嘴葫芦一样，一字不发的。
最后言闻嘉受不了盛砚目光里仿佛要跳出来的火焰，虽然对盛砚的怒火摸不着头脑，但是也不妨碍他委婉地赶客：“呃，盛少将……我要休息了，你还有事吗？”
本以为他说完这句话，盛砚会发起脾气，但是盛砚却站了起来，仔细打量他的脸色，说：“你累了？”
他还看了一眼时间，脸上闪过懊恼的神色说：“那我不打扰你了，你休息吧。”
说完，他不等言闻嘉的回复，自顾自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言闻嘉望着关闭的大门，心道，盛砚真是越来越难古怪了，一会儿一张脸。
他躺回病房里，但是一时也睡不着，脑子的事需要想的事太多，还有一周后，就要回费佳的事，他肯定是不会回父母家的，他得去自己租一套房子住……不过，明天可以问问奈美，让她找人问问，如果是少校军衔的话，有没有宿舍什么的。
想着这些生活的琐事，反倒让言闻嘉感觉到了脚踏实地，睡意慢慢涌上来。
第二天醒来，言闻嘉洗漱完，走出卫生间，看到了护士给他送营养餐。
这可是昨天没有的待遇，言闻嘉愣了愣，问道：“给我的？”
他看了一眼营养餐，是清淡但是营养丰富的口味，一看就是厨师单独做出来的，跟军舰的餐厅堂食的自助餐完全不一样。
护士把最后一盘装着餐后甜点的碟子放到餐桌上，笑着回道：“是啊，少校。”
甜点是那种散发着香甜味道的蛋糕，这绝不对医院会有营养餐水平，他看护士要出去，连忙道：“对不起，能问下一下，这是谁送的？”
护士回头看着言闻嘉，圆圆的脸蛋也是疑惑不解，似乎言闻嘉不知道让她很吃惊一样。
“少校，您也不知道吗？”护士回道，“我也不知道，我问一下护士长。”
言闻嘉点点头，等着护士拿出通讯器打给别人。
没想到，护士放下通讯器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言闻嘉：“护士长也不知道……她说，是上面送过来的，她没有权限得知对方的身份。”
言闻嘉被这个答案弄得一头雾水，谁这么神秘送他营养餐，还不知会自己的姓名？
不过，刚刚起床，摆在餐桌上的饭菜勾的他肚子里蛔虫都出来了。
反正从医院那边的正规渠道送过来的，言闻嘉坐到了餐桌前，直接吃了起来。
接下来的一天时间，言闻嘉除了被医生叫去做检查，然后等结果出来，就待在自己的病房内。
而距离明天晚上的庆功宴越来越近了，他突然想起那封通知里，要求他着正装。
言闻嘉当初从盛家离开，只拿了一些不值钱的夏装，衣柜里的正装都很贵的样子，他一件也没动。
现在他从哪儿变出正装出来？
不知道维克有没有，维克这个年纪，庆功宴应该参加过不少次吧，总有一两套正装应急吧？
他心里吐槽，军舰这边有这个要求，却不提供正装给他，难道默认所有人都应该有正装吗？
谁想，言闻嘉还没找维克询问，就有一个陌生面孔的尉官敲门进来，他的手上正是一套崭新的、熨烫好的黑色正装。
言闻嘉看他把正装挂在衣帽架上，对自己行了个军礼：“少校，您的衣服给您放好了，我就不打扰您休息了。”
言闻嘉都来不及叫住他，这人就跟兔子一样从门口溜了出去。
难道是上将那边派人送的？言闻嘉疑惑至极，他看了一下这套正装的尺寸，尺码刚刚好是他现在的维度。
刚刚那个尉官……不知道能不能调一下门口的监控，直接扫描出他的身份。
可惜，他一个少校还没有这么大权限。
医院里来来往往的人，都有自己的隐私，非官方批复许可，他要不到监控记录。
到底是谁呢？言闻嘉想。
第二天如期而至，既然有送上门的正装，言闻嘉就没有再找维克。
质地精良的黑色西装十分修身，原本里面还有一条领带，言闻嘉觉得那种宴会的庄重气氛戴着领带会让他呼吸不畅，就放到一边没有打上，让白衬衫的领口微微敞开。
他这样穿，虽然不够正式，但是他还很年轻，脸蛋好看，绿色的眼睛熠熠有神，黑色的头发和白皙的皮肤组合起来，迎面就给人温文尔雅的气质。
当言闻嘉走出来病房时，常和言闻嘉打交道的护士都差点第一眼没认出他来，还是言闻嘉叫了她的名字，她才瞪圆眼睛，捂住嘴巴说：“少校，原来是您！”
言闻嘉笑了起来：“对啊，当然是我，这两天谢谢你！”
“不，不用和我说谢谢，我、我只是在尽自己的责任……”小护士不知道为什么，当言闻嘉那双绿色的眼睛望着自己时，连说话都说不完整。
“少校，时间要到了！”奈美站在医院出门叫道。
言闻嘉抬起头，看了看奈美，然后对面前的护士道：“那我就先走了！”
他说完，转身朝秘书奈美走去，帝国和联邦一起举办的庆功宴终于要开始了。
第47章 庆功宴
这是言闻嘉第三次到达波乌, 刚刚经过海盗挟持过后的城市，此刻满大街充斥着的游客身影已不见踪影，不管走到哪条街道都能听见的音乐声也销声匿迹。
在城市广场中心, 有不少游客停驻在这个区域, 自发的携带着不同花色的鲜花献给此次逝世的无辜市民。
大家沉默地献着花, 地上有人点着蜡烛围成的一个圈，里面摆放着那些逝者的照片。
言闻嘉目光一一扫过那些照片, 然后跟领路的卫兵打了个招呼, 然后快速离开了既定的路线, 就近走到了一个鲜花店, 拿了一束收工制作的花束走了出来。
弯腰将手上那束花束放到地上，言闻嘉低头阖眼，过了一分钟后, 他才转身离开。
“妈妈，这是不是电视上说的那个人？”一个可爱的孩童声音在言闻嘉身侧响起。
言闻嘉听到小孩子的声音, 下意识地侧头看了过去, 不想正好看到那个孩子靠着妈妈的大腿站着, 举起的手指正好指着自己。
言闻嘉脚步一顿，抬起眼，看到那位妈妈也瞪大眼睛望着自己，表情逐渐激动。
她突然大声指着言闻嘉道：“是拯救波乌的英雄, 联邦的言少校！”
这个指名道姓的声音引来周围缅怀人群的注意，大家纷纷将目光投向言闻嘉身上。
接着不待言闻嘉反应过来, 那位母亲已经带着自己的女儿走向了言闻嘉面前。
“谢谢您救了我和我的女儿，我们是帝国人, 安妮五岁了，所以我打算带她来边境多看看不同的风景, 没想到却遇到了凶恶的海盗，还好有您的出现！”她蹲下来，抱住自己的女儿，对她道：“安妮，你要向言少校说什么？”
这时已经有人聚集了过来，大家听到这位母亲的话，都期待着看着这个五岁大的小朋友。
安妮被这么多人看着，有些害羞，但是却勇敢地仰起头，笨拙地做了一个联邦这边才有的军礼。
“谢谢！我会永远记住您的！”小女孩嫩声嫩气地说着。
言闻嘉一怔，站直身体，回了她一个军礼。安妮顿时从妈妈的怀抱走出来，模仿言闻嘉的动作，像是保证一样大声道：“我以后也要做像您一样的军人！”
什么？言闻嘉这次就不知道该有什么反应了，像他一样？他自己都没想过要做个正儿八经的军人，只是个误打误撞走上来的。
周围其他人见此，纷纷激动地朝言闻嘉表达自己的感激，言闻嘉听得只觉得羞愧，幸好这时卫兵看言闻嘉被人群围住，赶紧过来给他解围，言闻嘉这才能够脱身。
跟着去目的地的时候，言闻嘉已经心思完全不在今晚的庆功宴上。
这次选择办宴会的地方，是一个美轮美奂的古典宫殿，整个房间布置奢侈，飘扬的音乐声，美酒佳肴，加上盛装而来的各位将领们，身段窈窕的漂亮陪客们，完全是一副奢华的觥筹交错的宴会场面，跟外面弥漫着的悲伤气氛形成了极为割裂的对比。
言闻嘉先是被带到了努普上将面前，这位老将看到言闻嘉脸上带着笑容，双目炯炯有神，口气和煦，似乎和言闻嘉完全没有任何矛盾，当初翻脸背刺言闻嘉的人不是他一样。
他还热情地向大家介绍着言闻嘉，说他以前就看好言闻嘉，波乌这次能够保下来，多亏言闻嘉的大胆和果断。
这些人不是中将就是军部的一方诸侯，单凭言闻嘉哪有机会和他们说上话？他们听到努普上将的介绍，西装革履的握着酒杯上下打量着言闻嘉，眼睛仿佛一杆秤一样将言闻嘉称斤掂两，看看言闻嘉能够值得他们多少的投资。
不过言闻嘉表现得很普通，不卑不亢，反应平淡，完全没有任何讨好的举止。
当即就有大人物觉得言闻嘉年少轻狂，不过是被人吹捧几句，立了一点功劳就是自视甚高起来。
有人就故意看着言闻嘉说：“言少校是Beta？刚刚看到你的时候，我还以为你是Omega，我还说，联邦终于有Omega可以坐上高位，我们就可以以你为下一年的宣传风向呢。”
言闻嘉面色微变，他看了一眼说话的那人，是个好像就职于搞公关的部门，他当然有资本说这样的话。
而且这人是Alpha，言闻嘉目光扫了扫周围的人，也全是Alpha，这仿佛就是一个约定俗成的圈子。
你是Alpha，你立了功劳，我们会向你伸出橄榄枝，但是你是Beta，还是长相漂亮的Beta，如果你不对我们热切一点，态度放低一点，那就别怪我们不接纳你了。
大概看是言闻嘉表情微冷的盯着开口那人一直没说话，另外的人打了圆场：“帝国的人来了，我们还在这儿站着干聊嘛？走走走，去那边看看。”
“——阁下是Alpha吧，所以呢，当时波乌被海盗挟持的时候，您在哪儿呢？我的秘书就是Omega，她跟我一起站在前线。您现在能安全地站在这片土地上，不是因为您是Alpha，而是我这个Beta，还有敢于上前线的Omega缘故。”
说完，那个准备顺势跟着离开的Alpha脸色一变，不可置信地看着言闻嘉。
言闻嘉对着他喷火的目光，还冲他笑笑，举起自己手上的酒杯，抿了一口酒水道：“被保护的人，就不要大言不惭的评判别人的性别了吧，联邦都开明了几千年了，您说是吧？”
说完，言闻嘉深知打脸别人，就不要给对方还击的时间，放下杯子转身就立马转身离开。
背后传来那人的吼声：“他说什么？他以为他是谁？我……”
言闻嘉加快步伐，等到听不到后面传出声音才松了口气。
果然心情不好，发泄出来，感觉就好多了。
“啪啪。”一个鼓掌声突然从前方传到言闻嘉的耳朵里，言闻嘉抬起眼，看到一张不陌生的金发蓝眼青年。
对方今天穿着一身白色军服，肩膀和胸口都坠满了徽章和星星。
有的人穿白色就显得粗笨和轻浮，但是肖赛德穿白色就很压得住，有一股理所当然的贵气。
他的身后跟着的也是有过一面之缘的雷博，这位正是伯爵阁下的侍卫长。
见言闻嘉看了过来，肖赛德朝他走近，脸上带着亲和的笑容：“说得很好，很精彩的演讲。”
说着，这名贵族朝言闻嘉竖起大拇指，然后他伸出右手：“第二次见面了。”
咦？言闻嘉心说上次果然没有瞒过他吗？
虽然也不是很意外，但是肖赛德这幅好像他们很熟的样子是怎么回事？
言闻嘉没有立刻伸出手，但是肖赛德却很坚持地继续伸出手，言闻嘉只好伸出手和他轻轻握了一下。
“你还记得我？”言闻嘉握完，想缩回手，肖赛德却没有松手，继续笑眯眯看着他，“当然，你很让人难忘，我没想到我只是出去玩了一次，就遇到了联邦的名将。”
名将？我吗？言闻嘉失笑，他的目光放到他们交握的手上，肖赛德似乎这时才发现自己没有松开他一样，慢慢松开了手指。
言闻嘉收回手，他对肖赛德没有特别的感觉，自然也不会就触碰一下就怎么样。
肖赛德看言闻嘉对自己说的话和动作，表情没有任何触动，心下愈加好奇起来。
诚然，肖赛德也不会自大以为全世界的Omega和Beta都会被他吸引，但是在他故意示好的情况下，也基本没有受过挫。
高贵的出身，金钱，样貌，出色的头脑，肖赛德仿佛是上帝偏心的产物。
第一次碰到言闻嘉的时候，这位乔装的Beta就对肖赛德反应冷淡，只有在肖赛德搭话的时候，才会多说两句。
那次言闻嘉对局势的精准判断，就让肖赛德忍不住对他另眼相待起来。
这次解决海德拉的事，又让肖赛德很意外，言闻嘉再一次作出了跟他预想的不符的事情。
“言少校很讨厌Alpha？”肖赛德示意言闻嘉和他一起去宴会听的一角说话。
言闻嘉暂时不打算回联邦那边，不用说，他这么大胆地出言反击宣传部的人，是一个十分没脑子的行为，肯定会收到努普上将的不喜，少不得要被他逮住训斥一通。
现在肖赛德引他去安静的地方，言闻嘉求之不得，连忙跟上肖赛德的步伐。
“讨厌？你是Alpha吧。”言闻嘉回答，肖赛德回头看他一眼，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
言闻嘉已经大胆过一次，现在对着一个帝国的贵族，也没什么好害怕的。
他道：“你从小到大有想成为Beta或者Omega的时候吗？”
嗯？这个问题，肖赛德摸了摸下巴，“有过，但是不多吧。”
很诚实。言闻嘉一笑，看着他道：“那你的家人、父母，兄弟姐妹，认识的小伙伴，在你没有分化的时候，会期待你变成Alpha吗？”
肖赛德诧异地看着他：“当然，不过这个我又没办法选择，这是基因决定的。”
“我爸妈从小就希望我成为Alpha，如果不是Alpha，成为Omega也行，绝对不能分化成一个普通的Beta。”
言闻嘉平淡地说道，“我不讨厌Alpha，我只是觉得不公平。”
第48章 记忆
言闻嘉说这句话的时候, 表情平淡，但是眼睛里却闪过厌恶、抵触，还有一点清晰可见的冷淡。
肖赛德见过淡定自若的言少校, 还看过宣传画册上目光坚定的言闻嘉, 这是他第一次从言闻嘉脸上看到他的私人情绪。
肖赛德以前根本没有在意过的性别问题, 说他是既得利益者也好，还是他漠不关心也罢, 他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必须要在意这个问题的必要。
弱肉强食, 这就是社会现状。如果真倡导什么平等, 那么为什么之前两种性别的时候, 人类出现了不可治愈的传染性瘟疫，直到剩余的人类为了生存，从而进化成了三种性别。
这种三种性别的初始分工就是Alpha是领导者, 他们是科学家，他们是领袖, 他们是工程师, 他们带来了科技的进步, 人类朝着宇宙更进一步，成为宇宙中的主宰者；Beta是社会中层的辅助人员，他们人数众多，分布在各个行业, 保持着社会的运转；而Omega，他们的存在保证了Alpha和Omega性别得以继续繁衍下去。
这个分工, 从基因开始就决定了。
不公平，以前的肖赛德要是听到这个言论, 一定会心中嗤笑不已。
这个世界从来都是不公平的的。
但是现在言闻嘉在他面前说不公平，肖赛德没有产生这种想法, 反而看出了也许是小时候、也许是少年时代，他是这个性别就是一切的社会压迫。
他不满，他愤懑，但是周围人都不理解。
他甚至不指望肖赛德理解，所以他态度平淡，口气也是叙述一下自己的个人感受。
果然，肖赛德望着他不说话，言闻嘉也没有任何期待他回答的样子，自然地略过这个话题，说：“我有一个问题很好奇。”
好奇？肖赛德用那双蓝眼睛微笑着道：“什么问题？只要你开口，我能回答就尽量回答。不能回答的话……”
言闻嘉眨了一下眼睛，眼中透出询问。
肖赛德凑近过来，言闻嘉一时没意料到肖赛德会有这个动作，没有及时避开。
“——我可以私下告诉你。”
极近的距离，肖赛德能看到言闻嘉光线打在言闻嘉的侧脸边缘上，从他的额头、鼻梁到嘴唇、下颌，勾勒出优美的蜿蜒弧线。
在言闻嘉避开之前，肖赛德已经直起身体，还是笑眯眯地看着他，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刚刚自己动作的暧昧。
言闻嘉很不喜欢肖赛德这种有些暧昧的话语和动作，他的眉毛皱起，正要说他没什么好奇的了，想离开的时候，肖赛德像是知道他的想法，突然开口道：“盛少将在看我们呢。”
谁？言闻嘉被突兀的话题转折弄得思维差点没跟上，盛砚？
他想转头去扫视周围，肖赛德立刻道：“就在九点钟方向，他好像误会了我们的关系。”
什么？言闻嘉震惊地看着肖赛德，这家伙到底在胡说八道什么？
他又不是Alpha，被信息素裹挟，遇到Omega时，哪怕第一次见面就可以发情，沉溺信息素制造的爱情幻想里。
他跟肖赛德才不过第二次见面，言闻嘉都不了解这个贵族子弟。
肖赛德好笑，点了点自己的眼睛方向，说：“他看我的目光很不友好，还有他的信息素——也是这样告诉我的。”
他说的言闻嘉更想侧过脸好好看一看盛砚在干嘛了，没事盯着他干什么？
不过，盛砚是高等级Alpha，官方资料上，从没有细说过肖赛德的Alpha等级，他都感受到盛砚的信息素了，居然口吻还是轻松随意，完全不以为意。
他是什么等级？
言闻嘉心里越发忌惮起来。
“我听说你们已经离婚了，”肖赛德露出几分好奇神色，“你们……打算复婚吗？”
这又是一个涉及到个人隐私的话题。
言闻嘉一方面对肖赛德的揣测分外无语，一方面也有比对方接二连三侵入自己的私人空间的不满。
他摇摇头，简单答道：“不可能。”
但是也没说为什么不可能，然后自顾自掏出通讯器，道：“对不起，我有一个重要电话，先离开一下。”
这个借口实在太“借口”了，肖赛德还从来没有被人这么敷衍过，他摸摸鼻子，说：“请便。”
然后看着言闻嘉的通讯器，突然伸手拉住言闻嘉的胳膊：“把你的联系方式给我一下吧，你不是还想问我一个问题吗？”
肖赛德这个时候又展露出另外一个对别人的无视、冷淡完全不受影响的一面。
他好像天生不知道什么是不好意思，或者他从小到大没人教过他需要看人脸色。
同样是名门之后，言闻嘉发现，肖赛德和盛砚在某方面真是出奇的一致。
只是盛砚不屑看人脸色，肖赛德是唯我独尊，你脸色不好看你的，我继续我的。
周围有不少人都看了过来，言闻嘉低头看着肖赛德的手指，肖赛德还是微笑着看他，颇有一种你不给，我就不撒手的架势。
“你给我的话，我就不用从你们的上将那儿要了，”肖赛德说，“我是没关系，我是怕让你被人误会。”
这家伙真是难缠。言闻嘉心道。
见言闻嘉还是沉默不语，肖赛德又凑近压低声音看向他：“我还可以告诉你一个秘密。”
秘密？言闻嘉抬头凝视着他，他注意到肖赛德身后那位沉默寡言的棕发侍卫长露出不赞同的神色。
“跟联邦有关。”肖赛德继续诱惑他，他蓝色的眼睛也紧紧盯着言闻嘉的表情，不肯错过这个Beta脸上出现的每一个神情。
“——你在这里。”就在两人四目相望时，一个声音突然插入了进来，将他们之间的对峙氛围打消得一干二净。
言闻嘉还没来得及看清来人，他的胳膊就被人握住，一个巧劲，他的手臂就从肖赛德的手掌中挣脱开来。
那只手帮他解开桎梏，就随即松开力道。
言闻嘉愣了一下，这才抬头，目光一下子就撞进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睛之中。
盛砚浓黑的眉毛皱着，虽然还是冷冰冰的，但是言闻嘉多了解他啊，马上就看出了这人很不爽呢。
谁惹他了？
大概是言闻嘉眼里透出切切实实的不解，盛砚索性移开目光，说：“走吧，我们快点过去。”
去哪儿？言闻嘉跟上盛砚的脚步，只看到盛砚对这位帝国举足轻重的年轻总督都不假言辞，只在侧过身的时候对他点点头，就当打了个招呼，接着长腿一迈，大步朝联邦将领们聚集的区域走去。
言闻嘉紧随其后，但是盛砚到了这边，却一步也没有停下，有人和他们打招呼，盛砚只是微微点头，脚步径自往大厅的后门走过去。
言闻嘉走到后门，犹豫要不要过去，结果盛砚神机妙算，察觉到他的迟疑，回头狠狠瞪他一眼：“你想刚刚得罪了半个联邦高层，又和帝国上将言语亲密，你还想留在这儿？”
咦？这也传播的太快了吧！言闻嘉只好跟上盛砚，一起走出大厅。
他们一前一后走出去的背影，被不少有心人士收入眼中。这些人对言闻嘉如此桀骜的态度十分不满，正欲以后好好对付一下他，但是又看到他和盛砚关系不差的样子。
如果言闻嘉是个纯粹的平民，也不用忌惮什么，但是偏偏他是盛砚的前妻。
前妻就前妻了吧，本来离婚就没关系了，但是现在看盛砚还搭理他，关系还不错的样子，又想到他们离婚不清不楚的，听说盛砚似乎婚外惹了言闻嘉的不喜，如果现在言闻嘉原谅了盛砚，两人说不得会复婚。
对付言闻嘉简单，但是加上盛家就要掂量掂量了。
只是盛砚一个简单的动作，一些台面下的暗流都不由收敛了。
那边跟着盛砚一起出去的言闻嘉还不知道这些，舞会大厅后面是一个僻静的花园。
悠扬的音乐声从未关紧的门缝里飘扬而出，在花园的中心是一处造型古典的雕塑喷泉，珍珠色的喷泉泡沫浮在水面上，灯光从水里投出，顿时将池水照得干净澄澈，水声和若隐若现的音乐声，形成有一种特殊的静谧氛围。
盛砚把言闻嘉领到这儿，到了地方却又只看着池水发呆，言闻嘉觉得氛围有点怪怪的，犹豫半天，他偏头看着盛砚。
刚刚都没有注意，现在没人了，言闻嘉发现盛砚身上的这套正装的款式，和自己身上的这套做工十分相似。
不管是收腰还是剪裁，差不多是出自同一个裁缝之手。
难道想到送他正装的是盛砚？这个发现让言闻嘉极度错愕，盛砚到底想做什么？
还不待言闻嘉往下深想，盛砚突然开了口：“回到费佳之后，你是不是不打算继续待在军队了。”
言闻嘉怔愣，他有表现得这么明显吗？
盛砚徒地回头，池水晃动的波光打在他的脸上，偶尔滑过他的眼睛，让那双黑如点漆的眼睛仿佛都带着幽幽的冷光。
“你还记得你以前和我说过，为什么社会对Beta这么不公平，难道Beta天生就要给Alpha绕道？”他的目光让言闻嘉无法移开视线，“波乌和前第十六军舰被你救过的人，他们记得的是言闻嘉军士长，言闻嘉少校，记得你是Beta，等你成为言准将、言上将，记得你的人将会更多……你说失忆了，我现在相信了，以前的言闻嘉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现在的你……”
盛砚没有说下去，言闻嘉却听懂了他的意思。
“我们以前还讨论过这个话题？”言闻嘉忽然接过话题，盯着盛砚。
盛砚讶然，面对着言闻嘉的询问，他垂下长而直的眼睫，看着池水里的硬币，沉默片刻后说：“既然你都忘了，那就忘了吧，没什么好说的。”
这是什么答案？言闻嘉还要再问，盛砚已经古怪的看着他，问道：“你问那么多，不怕自己又恢复记忆吗？”
言闻嘉还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如果恢复记忆他会怎么样……
“恢复记忆之后，你能接受哪个自己？”盛砚最后又问。
记忆有这么强大的作用吗？言闻嘉不知道，他无法给出盛砚答案，他的潜意识其实一直极力忽视这段记忆。
盛砚从他的脸上看到答案，不知为何松了口气，也没有再说什么。
其实他也不知道，如果言闻嘉恢复记忆，他会怎么办。
第49章 凯旋
他们两人现在不大不小也是名人了, 两人出来时间一长，果然就有人过来找他们。
之后的宴会，不论大家肚子里怎么想的, 表面上已经风平浪静。在宴会的高潮, 联邦和帝国双方正式介绍见面的时候, 肖赛德对着言闻嘉笑得礼貌，跟别人没什么不同, 叫言闻嘉暗暗呼出一口气。
就怕肖赛德这人在正式场合还不着调, 不过转念一想, 肖赛德能在帝国内部竞争里, 坐稳总督和上将这样军政一体的宝座，还不至于分不清什么场合应该扮演什么身份。
这次的宴会结束后，大部队已经到了启程的时候。从边境星域到达费佳星系需要不短的时间, 媒体也从这个时间渲染凯旋而归的氛围，军舰上下所有人都心情激动。
言闻嘉回到自己原来住的宿舍, 他不需要收拾什么东西, 在军舰的时候, 他还有一个固定住处，下了军舰才惨，如果军部不安排，他连住处都要现租。
还好在费佳, 他原本就有本地人的通行证，不需要办理租房许可, 这个许可证非常麻烦，外地人到达费佳需要担保人, 自己也要提供账户的流水证明自己有能力在费佳生存。
肖恩、维克都不是费佳人，言闻嘉问了他们两人的意思, 维克仍然不打算回到陆地生活，这次回到费佳，他和肖恩都会得到军衔提升，但是维克对家庭生活没兴趣，他更喜欢和机器打交道，肖恩还在犹豫不决，她是那个盛产糖果的玉李星人，比起定居费佳，衣锦还乡更符合她对未来的期许。
“等我和家里说过，我再看看能不能去找你！”肖恩这样跟他保证。
倒是她的秘书奈美坚定不移地表示出要继续跟着言闻嘉，让言闻嘉十分惊讶，奈美笑着说：“我才不想回家呢！我要去费佳！我要去联邦最繁华的星球好好看看！”
言闻嘉对她竖起大拇指，有人能和他一起留在费佳，以后就有朋友了。
对于自己的未来，言闻嘉本来已经想在到达费佳之后，就提交辞职信的。但是盛砚和他说过的一番话，又让他稍稍犹豫了。
言闻嘉没想到自己竟然还和盛砚都说过自己的那番不公平理论，这可不是见过一面就可能一辈子再也见不到第二次的肖赛德！
而且，盛砚居然还记得他说过这句话……
言闻嘉事后回想起来，只觉得胸口闷闷的，说不上不快，只是有一点说不明道不清的陌生恼意。
他会是在什么情况下，和盛砚谈起这些的呢？
那个时期，盛砚又对他是什么态度呢？
一定不会是现在这副讨人嫌的样子吧。
不过，说到讨人嫌，言闻嘉发现盛砚现在好像也没有像以前一样对他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最突出的一点，他们已经能够正常、平和地对话沟通了！
以前言闻嘉一和盛砚对话，就能被他活活气死。
现在盛砚态度幡然转变，他怎么感觉不出来？
言闻嘉不知道盛砚对他态度转变的原因，也许是他真正发觉我不再纠缠他？言闻嘉这样想着。
对于盛砚鼓励他不要轻易辞职的缘由，言闻嘉也有一点自己的猜想，是担心自己辞职之后，又会陷入无所事事的情况，然后又琢磨起给他找事？
不怪言闻嘉会从这个角度思考盛砚的行事风格，实在盛砚劣迹斑斑，言闻嘉很难按照常理对待盛砚的行为。
而军部要怎么对待自己呢？如果他有背景，可以找人探一探内部消息，可惜他是个草根出身，在费佳军统部没有丝毫势力，总长官努普上将也对他颇有自己的看法。
言闻嘉还不是Alpha，天然就和这个集体有着隔阂。
不过，言闻嘉也不是没有自己的优势，在军部的中低层，他这样富有人情味的上官还是很多人愿意跟随他的。
而在民间，言闻嘉的声势就更大了，甚至超过了这次的统帅努普上将。
毕竟波乌那些几十万的联邦平民，全都铭记着言闻嘉的功绩，谁也无法无视这些人的声音。
高层之内，欣赏言闻嘉的就一个没有吗？倒也不是。起码指挥部的司令官就很欣赏言闻嘉。
他发表了这样一番讲话：“星际战争时代，大家的目光都聚焦在谁的机甲性能更高，军舰是否更大、装载的能量炮更多，驾驶员的技术是否更精进，但是大家都错了！这次的海盗行动就证明了——打仗，即使我们比海盗的人数更多，军舰更大更好，但是不用脑子作战，结果还是一败涂地！联盟必须吸取教训！”
但是有人表示，最后海德拉的一战靠得联邦和帝国合作，才以迅雷之势拿下了海德拉，言闻嘉的脑子？请恕他们没看到啊。
这就是部门和部门之争了，现在清扫海盗行动已经进入了分功的阶段，谁都想给自家多揽功劳。
不管是意图抢占功劳，还是贬低言闻嘉的人都没想过，言闻嘉这颗在军部冉冉升起的新星会有辞职的打算。
在他们看来，这个Beta是很有进取之心的，毕竟只身敢于海盗对峙的人，怎么看都不像软弱的人。
他们哪知道，因为他们无视平民的死亡，会让言闻嘉对联邦的做法十分失望。
唯一看出他打算的只有盛砚一人而已。
但是盛砚的嘴皮子也不算多么伶俐的人，他向来是只做不说的类型。
他能从以前和言闻嘉说过的话里搜刮出劝说的话，已经算是很不错的超常发挥了。
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劝言闻嘉留下，言闻嘉留下来，其实也不会给他带来多少好处，从远离言闻嘉的角度来说，言闻嘉辞职才是最快远离他的办法。
无权无势，盛砚有一百种方法让他找不着自己。
可是，每当这个时候，他的脑海里就会想起在第十六舰队的时候，言闻嘉刚刚脱下太空头盔向他汇报情况的模样，狼狈、但是坚韧，这是盛砚第一次发现，言闻嘉的头脑用在别处，他会是这样的。
后来，言闻嘉涉及到的危险越来越大，盛砚都不知道这家伙到底在想什么了。
不过，在搞清楚自己的心意之前，盛砚还是遵从自己的心里想法先把言闻嘉的留下来。
但是怎么让言闻嘉的放弃这个想法呢？
自己之前在喷泉池边说的话，盛砚还没有自大到自己三言两语就让言闻嘉放弃打算。
想到这儿，盛砚拿出通讯器，拨通了通向首都的通讯电话。
启程回费佳的那天，所有舰队整装待发。从前还对空间跳跃很好奇的言闻嘉，在这大半年的作战之中，早已经习惯了。
整个航行一直到费佳星系才算一个结束，他们集体停在中心航空站里。
中心航空站还是一副四通八达、繁忙不已的景象，在航空站外的沙漠景色竟然和离开之前没有任何不同。
排队通过军用港口通道，他们才算正式进入费佳星系。
到这个阶段，上层已经开始给他们发崭新的新制服，每个人精神面貌已经焕然一新。
媒体也做了专题报道，在操练队形的时候，就有拿到记者资格才能使用的电子眼在拍摄他们，这让他们自己也不由抬头挺胸，生怕自己被拍到糗照。
气氛在所有士兵到达费佳的时候，才达到一个高潮。
为了欢迎凯旋而归的士兵们，费佳也下了一个大功夫，使用了大型飞艇来转载这些大兵，还开设了巡游的指定通道，让辛苦了大半年的将士们狠狠出了风头才解气。
巡游结束，他们才被分派到了费佳的西区，给他们每个人都发了一个月的通行证，让他们能够尽情地在费佳游玩。
费佳作为首都，大学城、政区、研究院、生活区等等之外的大区，当然还有各大供人放松娱乐的旅游区、游乐区，什么海底乐园、天空之城，都是极近人类想象和先进科技的产物，想玩遍这些地方，一个月远远不够。
而言闻嘉作为首都本地人，自然义不容辞地担当了导游的责任，带着自己的好友们去这些地方好好玩一玩。
其实他自己都没有全部都玩过，加上他还缺失了好几年的记忆，有些地方的更新换代，甚至还不如旅游攻略来的详尽。
要不要和他们说自己打算离开呢？言闻嘉打算等到去军部述职的时候再提。
然而叫言闻嘉没想到的是，他提前接到了军部的报道通知。
报道地址，不是述职，而是调任，言闻嘉不再作为军舰的指挥，而是擢升为军部指挥部办公室。
这条消息打得言闻嘉措手不及，如果是想要平静的生活，这份工作再合适不过。
而且，这条通知里，言闻嘉不仅职务被重新划分，他还是从少校被提到了上校。
肖恩、奈美这些言闻嘉的亲友们看到他升职了，还从地方升到了首都，都为他高兴。
赶紧催着他去报道，然后让他们看看新的上校制服他穿起来是什么样的。
因为言闻嘉本就是名人，现在这条消息出来，媒体立刻也放到了网上。
与此同时，位于首都，等着儿子亲自上门道歉的言家父母也看到这个新闻。
第50章 爸妈
联邦的军统部位于费佳的东区, 此时正值北半球的冬季，是东区最冷的季节，最低温度只有三到五度。言闻嘉从南半球的海底乐园赶到北半球, 一下子从热夏进入了寒冬, 不得不换上了厚大衣。
东区跟言闻嘉离开的时候没有任何改变, 不过为了迎接立国日，纪念国父艾瑞斯, 大街小巷都装扮起来, 到处都是欢度节日的快乐氛围。
边境星域的战火对费佳的民众来说太过遥远, 只是一个茶余饭后的谈资, 他们更关心的还是什么时候放假，放假的时候一家人要去什么地方度假。
从公共交通的悬浮列车上下来，言闻嘉看到大街上阖家一起上街购买年货的人们, 不由想到自己的爸妈。
小时候，池歌是不会带他一起出来买东西的, 甚至都不会问他想要什么礼物, 买回来什么就给他什么。
为什么不带他出去的理由, 小时候的言闻嘉不知道，每次从立国日临近的一个月时间开始，他便期待着爸爸妈妈能带他出去，一年又一年, 言闻嘉迎来的都是失望。
每一次他企图从池歌身上寻求关爱，池歌都会伸手把他狠狠推开。
池歌和人比孩子乖, 和别人比孩子成绩，他不打架, 没有任何出格的爱好，不交不好的朋友, 成绩从来都是班级前十，哪怕去了学费昂贵的私立名校，也是学校前列。
从小到大，他就像和一个不知道名字的别人家的孩子赛跑一般，他不敢停下，不敢不跑。
他已经很努力了，但是池歌从来不会夸他一句，每一次都能找到他做得不够好的地方。
甚至，在他分化之后，他所有的努力都成为了失败的名字。
性别是Beta，他的人生仿佛就没有了努力的意义。
而在他们眼中，他唯一改变命运的方法就是和一名Alpha绑定在一起。
但是为什么啊，言闻嘉真的很想问，他为什么一定要这么活啊。
一直徒步走到军统部的大楼，言闻嘉才收回了发散的思绪。离开费佳之后，他在军舰上要忙的事太多，忙碌的生活留给他想到自身的时间太少，他没空想到池歌和言温行。
但是一回到费佳，这个他长大的地方，缠绕在他身上的过去生活和回忆就会迫使他重新想到与自己关系最深的人。
军统部统称联邦为军事作战本部，占地面积极大，不仅有地上建筑，连地下都有技术中心部，在这片区域上的天空，有着无数颗军事卫星日夜服务着，为了防止敌人使用信息战，军统部方圆百公里之内，使用的都是加密过后的区域网络。
言闻嘉按照进入的程序，一步一步通过检测，然后循着通知给的地址，找到指挥部的大楼和楼层。
他的面孔在指挥部很新，一路走来，已有不少人对他投来好奇的目光，待到他报道时，门口来了许多慕名过来围观他的人。
指挥部的人事专员带着他做进入军统部的信息登记，这样下次进来就不需要那么繁琐的手续了。
接着给他发新制服，还有新办公室。
因为言闻嘉已经是上校军衔，距离将军级别只有一步之遥，还是能够获得一间独立办公室的。
要知道，盛砚在海盗行动之前，也不过是上校军衔，不过因为盛砚有背景加持，本人还是机动部队的统帅，他的上校位格比普通的上校更高一个级别，别人称呼他为大校，别人也不会说一句他没资格。
接着言闻嘉被告知了正式上班的时间，到那天自有一个欢迎他的迎接仪式，以及他有一个推荐秘书的名额，言闻嘉毫不犹豫地把奈美放到了推荐名单之中。
不过，虽然要等到三天后的周一他才能见到他的顶头上司，但是现在他已经知道了名字。
他的上司姓卫，叫卫北岸，不过他有一个外号叫卫拐拐。这个外号乍听有一丝好笑，但实际说的是卫中将这人的固执己见。
他是个唯战术主义者，认为战争就是指挥的艺术，对以少胜多、以弱胜强的战役顶顶膜拜。
对于这样旗帜鲜明的上司，言闻嘉也不知道他对自己持什么态度，希望这个上司能好相处一点吧，他想。
如果非常难相处，言闻嘉觉得自己那封写好的辞职信就不算白写了。
他重新设置了新办公室的登记信息，然后拿起打包的三套新制服，打算离开，这时一个人敲响了办公室的大门，言闻嘉开口道：“进来。”
进来的是即将成为他下属的一个尉官，年纪跟言闻嘉差不多大，但是级别却和言闻嘉天差地别。
“上校，门口有人自称是您的父母，和卫兵争执起来，要求您马上下去和他们见一见。”那个尉官对于新上司很好奇，目光几次瞥向言闻嘉的脸上，想看看新上校的表情。
我的父母？言闻嘉一怔，他也没空管这个下属在想什么，连忙放下东西，走向门口。
那个尉官见言闻嘉直接走出门，愣了一下，忙小跑跟上，追上言闻嘉后补充道：“上校，您可以联系卫兵，让他们把人赶走就行了。”
所以是不是真的父母呢？尉官的目光还在窥探着言闻嘉的表情。
都多少年了，还没有高级军官的家人闹到军统部的大门口呢！好大的新闻！
一个处理不好，被天天蹲守在军统部门口的记者看到，做成头条新闻，这个乐子就大了。
言闻嘉疾步走着，听到尉官这句话，倏地扭头看了过去，尉官不妨言闻嘉突然在意起他，被他看的一怔。
言闻嘉平时待人都是温和有礼的，但是这一次他的目光犹如雪水一样，清澈冰冷，看得那尉官头皮一紧，只对视了一瞬，就下意识低下了头。
“没有你的事了，你回去吧。”言闻嘉声音淡淡说道。
说完就不管那个尉官清白交错的脸色，径自大步往前走去。
也许看言闻嘉年纪太轻，相貌也不给人任何威严感，言闻嘉再迟钝也感受到了这个下属对他的不尊敬。
因为第一天才见面，还没有任何过多的接触，言闻嘉也不能下决定是军统部办公室那边随便给他调了一个没什么才干的下属，还是指挥部给他正常调了人，但是是这个下属本人对言闻嘉不服气。
两种情况，有两种不同的解决办法，言闻嘉更希望是后者，要是前者，只能说哪怕他想换人，人家说不定给他换个更差的过来，存心不让他不好过。
走近大门口，言闻嘉发现情况比自己想象得更糟，看热闹的人已经围成了一个圈，可见军统部的闲人并不少。
一看到他过来，不少人和周围的人窃窃私语起来，还给他让出了一个进去的通道。
还没有看到池歌和言温行两人，言闻嘉就听到他们和守卫士兵的争吵声音。
“我们是言闻嘉的亲妈亲爹，你让他出来见我们！我们生他养他，哪点对不起他啊！他飞黄腾达了，就把我们一脚踹了！哪有这样的白眼狼！你让他出来！我们今天不见到他，我们就不走了！”
白眼狼……这个词言闻嘉不知道听过多少次，如果他不愿意去和陌生的Alpha相亲，池歌就会这样指责他。
翻来覆去就是这一套，他们生他养他，他就必须回报他们，不然就是白眼狼！
第一次听到的时候，他反思自己，自己是不是真的对不起他们，后来听多了，他就什么都不想了。
太累了。
父母可以天经地义要求孩子奉献一切，那孩子呢，言闻嘉也没要求他们生下他啊。
有时候他甚至极端地想，幸好他是Beta，他受孕那么难，他永远不会担心有下一代。
和盛砚六年的婚姻生活就是最好的证明，如果他们有了一个孩子，言闻嘉怀疑他和盛砚两个人的婚姻状况，只会让孩子活得比他小时候还痛苦。
他爸妈只是忽视他，盛砚可是极度厌恶他，绝对不想要他生下的孩子。
想一想，一个孩子无知无觉地诞生在这个世界，当他/她正常长大，开始期待着父爱时，盛砚却表示我很讨厌你，那这个孩子该有多痛苦。
走得更近，言闻嘉看到了隔了近一年没见过的池歌和言温行。大冷天，池歌穿得绝不会降低她格调的名牌大衣，手上拎着的也是价值不菲的LOGO包包。
言温行穿得长款厚外套，里面是正装，打着领带，两人在打扮上清楚地表达着他们绝不会给人轻视自己的机会。
但是他们今天做的事，又切切实实地把风度、礼貌撇到一旁，完全就是撒泼的架势。
言闻嘉走出人群，向他们靠近，他对和两人对峙的卫兵道：“他们是我的爸妈，我来和他们说吧。”
也是这个时候，池歌和言温行两人才察觉到言闻嘉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他们的不远处了。
言闻嘉穿着一件质量普通的外套，内里是军部发下的少校军服，脸还是他们认识的脸，但是不知为何两人都觉得言闻嘉和他们印象中的儿子不一样了。
只是慌神了一瞬，池歌很快就找到了自己此行的目的，立刻指着言闻嘉的鼻子骂道：“言闻嘉！你行啊，出息了之后就迫不及待就想踹了自己的亲爸妈是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