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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1章 冷淡

    盛砚没有再回任何消息。

    言闻嘉也没有管他, 睡不着觉也在床上闭目养神。也许是做了决定,后半夜竟混混沌沌睡了过去,好像做了很多个梦, 醒来的时候人疲惫得不行, 却不记得半点梦的内容。

    躺了一会儿, 他才确认了他不住在盛宅。这感觉很糟糕,有一种他失忆的那段时间发生的事好像假的, 他的记忆和感知对失忆之前的事更接受, 时空错乱的感觉比跟先前比, 有过之而不无及。

    照镜子的时候, 言闻嘉看到镜子里的人还很不适应,他不得不用冷水洗了好几把脸,才让自己精神一点。

    今天还要去军统部当值, 肖赛德也将现身费佳,想想都不是一件小事, 他必须集中注意力。

    靠近军统部大楼, 哪怕如状态不太好的言闻嘉都发现了今天的军部气氛不一般。大楼外早早出动了空中巡警, 名义上说是为了疏通交通,但是那副全副武装的架势,对每个进入军统部的飞行器虎视眈眈的样子,哪有半点日常任务的轻松。

    这种肃正的气氛自然让上班的各部门职员们面面相觑, 小道消息在每个人的通讯器飞速传递,屁股还没在工位上坐热, 人已经窜到了相识的同僚隔间里,交流着是不是有大事发生。

    言闻嘉目前任职行动作战指挥部门, 除了最高直属上司卫北岸部长之外,还有副部长、副参谋长若干以及人力后勤安准将, 平时他们的日常工作汇报则由副几名部长来分派和查阅。

    他的同级同僚除了李丹之外,还有西川和跟言闻嘉一样同平民背景的沈符一。

    作为部长的卫北岸贵人事忙,言闻嘉正式报道那天在办公室准备见过这位部长大人之后,其后的日子就很难找到他的人了。

    但是今天,作战指挥部的部长办公室,卫北岸准点到达,在办公室坐了一会儿,又被国防部长埃斯贝克总司令叫了过去。

    卫北岸一走,作战指挥部的众人纷纷走出了自己的办公室,齐聚在走廊上分享着自己从某某好友、亲戚那儿知道的最新消息。

    有说有恐怖分子袭击的,不然不可能有这么大阵仗,也有说是某某高层出了事,上面忙着消息走漏,正在商议着怎么开公开记者会,而出事的高层人选,大家一口气报出了不下五个名字,众人说完兀自相望,然后尬笑转移到下一个话题。

    言闻嘉没有出去,不过他的办公室也迎来了访客。沈符一敲门走了进来,他约三十来岁,联邦军校毕业,指挥系的榜首,当年军校演习上,因为出其不意的作战计划重创了对手,当即就被军部直接招进了自己的体系里。

    沈符一对言闻嘉态度一直很亲近,对于这个异军突起的同僚,并没有敌意,反而十分经常为言闻嘉解围。

    看到沈符一进来,言闻嘉马上站起来,请沈符一坐到办公桌旁的会客沙发上。

    沈符一也不客气,一屁股坐到单人沙发上,上半身探出来,期待地看着言闻嘉道:“闻嘉,你怎么看?”

    言闻嘉给沈符一端来新泡的咖啡,笑着说:“你都听到了什么内部消息?”

    沈符一憋了一肚子话,马上滔滔不绝说起来,末了才灌了一口咖啡,说:“……我觉得都不靠谱,还有,你怎么一点不好奇?你这定力该说你有大将之风,还是感觉太迟钝!”

    言闻嘉比其他人都知道一点底,不过肖赛德能这么无声无息地到达费佳,确实公开之后,是一件足以轰动全国的大新闻。

    不知道多少极端分子等着刺杀这位帝国贵族,然后永载史册。

    正要回他,言闻嘉的通讯器响了起来,他示意沈符一等一下,低头看了一眼,然后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部长……是……我现在在自己的办公室……好,我马上过去。”言闻嘉回道。

    放下通讯器,沈符一早就瞪大眼睛看着他,“什么情况?卫部长找你?”

    言闻嘉对他点点头,也非常疑惑,不过上面有吩咐,他也不敢担待,说:“那我先去找部长了,回来再和你聊。”

    “嗳,你快去快去!不用管我!”沈符一很有前辈风范地送言闻嘉出门。

    然而,两人才走出办公室大门,就看到李丹携着自己的尉官和另一位同僚西川正在说着话,李丹头一个看到言闻嘉出门。

    说来,说是看到,不如说李丹是终于等到言闻嘉走出了办公室。

    今天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大家都下意识的抱起团,只有言闻嘉迟迟没有反应,好像他特别清高一样,平白的就让人生厌。

    李丹见言闻嘉也望了过来,脸上立刻就带上了夸张的笑容,他突然不接话,其他人自然也都好奇地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具看到了言闻嘉朝他们走来。

    “言上校!”李丹上前招呼道。

    言闻嘉看了他一眼,点点头道:“李上校。”多余的寒暄,一个字都懒得奉上。

    李丹也不介意,大喇喇挡在走廊当中,说:“言上校这是有公事?”他说完,左右看看,“莫里准将和温少将都还在办公室吧?你们有听说有什么公事要办吗?”

    西川的目光在李丹和言闻嘉脸上各扫了一眼,没有出声。虽然他和李丹私教更好,但是也没有和言闻嘉有什么仇,没必要这么当着面的刺人。

    李丹的尉官摇头,说:“回上校的话,我没有收到办公室那边的消息。”

    其他墙头草也是七嘴八舌地迎合李丹,说这会儿哪有什么公事,上面都忙得不可开交呢。

    李丹一笑,睨着言闻嘉道:“不知道言上校有什么公事,需要这个时间去办?”

    别人有没有公事要去办,怎么办,要是上级来问,当然要回答,而同级嘛,就要看情分了。

    沈符一落后一步,听到这里,皱眉说:“李上校,你少说点吧,闻嘉真有事,你别耽误他!”

    李丹一听,反而更来兴致了,“哦?我就是问问,言上校想回答就回答,不想回答就算了,不过……我们谁不知道言上校不喜欢和我们往来?”

    言闻嘉听到这儿,伸手制止沈符一继续为他出头打算,绿色的眼睛定定看着李丹,声音平直地回道:“是卫部长找我,要我现在去埃斯贝克总司令的秘书处去见他,你还有事吗?”

    他的话一出,李丹的脸色顿时巨变,眼睛都不可置信地瞪大三分,脱口道:“部长找你?还叫你去国防秘书处去见他?”

    言闻嘉点点头,然后作出好奇无辜的样子望着李丹道:“是啊,李上校,——怎么你没收到吗?”

    李丹被他一句话弄得浑身气血翻涌,但是言闻嘉说完还示意他要赶时间的意思,他有苦难言,只能在周围人无声的注视下侧开身体,给言闻嘉让开道。

    李丹退让,言闻嘉也没有和他继续对立的意思,大步离开。

    等他走出一段距离之后,还留在后方的指挥部众人,顿时嗡嗡地交头接耳起来,只有李丹双手握拳,脸色极为难看地瞪着言闻嘉的背影。

    国防秘书处是绝对的军统部大楼重点办公室,这是距离国防部长埃斯贝克最近的地方,每天从秘书处流出的各种公文数不胜数。

    对于埃斯贝克被人,言闻嘉也只是在军统部上班的时候,远远看过几眼,没有和这样的大人物有过任何近距离接触。

    言闻嘉站在装饰华美端丽的白色大门外,饶是他也不得不深呼吸一口气,才抬头敲了敲门,自报来意。

    门内听完他的话,很是安静了一会儿,接着才咔一声,厚重的白色大门才由内而外地缓缓打开。

    言闻嘉屏住呼吸抬起头,一眼看到了盛砚站在门内微微低头看着他。

    像是不认识言闻嘉一样,他冷淡道:“进来吧。”

    第62章 合作

    国防秘书处的大厅铺着厚重的地毯, 足以吸掉任何足音,言闻嘉以接近无声的方式走进去之后,发现大厅里站了一圈的人。

    他的到来, 除了站在门口的几个人注意到之外, 没有惊起其他任何人的注意。他们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大厅里的另一扇紧闭的白色大门上, 好像盯着房门就可以听到里面的谈论声一样。

    盛砚带他进来之后,走到旁边和一个女秘书打扮的人凑近耳语两下, 那女秘书听完, 朝言闻嘉投来冷冷的审视一眼。

    她有着一头长黑发, 深棕色皮肤, 略显扁长的脸蛋没有任何表情,薄薄的没有血色的嘴唇抿地紧紧的,接着她示意言闻嘉过来。

    言闻嘉走过去, 她领着他走向这个大厅里所有人都在关注的大门,边走边语速飞快地说道:“进去之后, 埃斯贝克部长问你时你才允许说话。”

    “是。”言闻嘉同样轻声回道。

    她走到大门前, 停顿了一下, 才敲了敲门,说:“埃斯贝克部长,言上校到了。”

    门内顿了顿,一个声音回道:“进来。”

    两人的对话引起大厅内所有人的注意, 说话的女秘书是秘书处的红人,大家没有不认识的, 但是跟在后面的年轻人是谁?

    言上校?听到女秘书对其的称呼,很多人第一时间已经将人和身份对应上, 就因为对应上了,才更加吃惊地看着言闻嘉的背影。

    只是一瞬, 大厅比言闻嘉进来时愈加安静,安静到一根针落到地上都能听到,不知何时大厅了弥漫起沉默的凝重氛围,还有人回头去找与言闻嘉有过婚姻关系的盛少将是什么表情。

    但是想看盛砚笑话的人都不由失望了,盛砚的表情冷峻,和平时没什么两样,好像对自己的前妻比他还先一步进入真正的核心会谈圈的事,完全不在意一样。

    有些心思比较多的人甚至在心里开始琢磨起盛砚的态度到底代表什么含义,言闻嘉和盛砚突然的离婚,也许另有隐情?

    女秘书得到答复,伸手推开房门,然后退后一步,轻声说:“进去吧。”

    言闻嘉对她点点头,这才抬脚走进。

    房门在他的身后被女秘书重新关上,言闻嘉抬头扫视房间,发现房间内的气氛和门外的氛围相比,完全可以说是轻松无比。

    房间内或座或站着七八个人,其中四五人,言闻嘉可谓熟悉无比。包括国防部长埃斯贝克部长,国务卿乔什·泰勒先生,他的直属上司卫北岸上将,还有穿着打扮与联邦军装完全不同风格的肖赛德及其侍卫长雷博。

    言闻嘉作为下属,在几人目光投向他时,立刻行了一个军礼,逐个叫人。等他军礼一结束,作为他顶头上司的卫北岸便主动走了出来,在他准备上前去叫言闻嘉的时候,身前却有一个身影比他更快地走了出去。

    肖赛德穿着一身黑金的修身帝国军服,他本就长相俊美,穿上军装更让他看起来有一股严正的军人气质。

    他笑着对言闻嘉张开手臂,热情不已地说:“言上校,自从波乌分别之后,好久不见!”

    一副和言闻嘉熟悉得不得了的模样。

    雷博亦步亦趋地跟在肖赛德身后,对于自己侍奉的伯爵阁下任何异于常人的举止,都已经习以为常到表情巍然不变的地步。

    言闻嘉心里也吃了不小的惊,但是也没有太意外,肖赛德总是喜欢用这幅亲切的外表让人降低对他危险性的判断。

    视线越过肖赛德的肩膀,言闻嘉瞄到埃斯贝克部长、国务卿先生还有他的上司卫北岸都对他们的关系投来关注的目光。

    言闻嘉向后退了一步,对肖赛德微笑道:“伯爵阁下,好久不见,您还是像以前一样没变。”

    肖赛德察觉到言闻嘉的冷淡,很自然地放下手臂,又对他伸出手道:“哈哈,已经有好几个月了吧,我之前和你说过,我们会再见的,是不是?”

    说着,他还对言闻嘉俏皮地眨了眨左边的蓝色眼睛。

    言闻嘉权当做没看到,只是伸手和他轻轻握了握,心里则道,原来在波乌的时候,肖赛德就已经在计划现在的事了?

    他不由抬眼和肖赛德对视,想看看这位年轻的贵族到底又有什么计划,但是肖赛德能年纪轻轻就身居高位,表情控制相当了得。

    言闻嘉看他,他便对他笑得更加灿烂,配上他的金发,简直如同古地球时代的神话传说里的太阳神一般。

    言闻嘉只得收回视线,他想收回自己的手指,但是肖赛德这时却就着两人相握的姿势,直接拉了言闻嘉一把,把他推到了联邦的军部大脑和政府高级官员们面前,说:“看吧,我和言上校有许多话要说,我觉得让他担当我在联邦停留时期的向导非常合适,他在波乌救了接近二十万的帝国子民,我一直在想怎么好好感谢他!”

    直到这时,肖赛德才松开言闻嘉的手,他态度亲昵地伸出手掌放到言闻嘉的肩膀上,还捏了捏,笑着对疑惑的言闻嘉道:“我们关系这么好,言上校不会拒绝吧?还是说,你更喜欢去做这次联合演习的裁判?”

    什么联合演习?言闻嘉刚想躲开肖赛德放在他肩膀上的手掌,却不想听到一个重要的关键词。

    “沃索尔特总督,对于您在联邦境内停驻的时期内,我们已经和您讨论过了,联邦会派我们最好的外交使者——”国务卿乔什·泰勒第一个表示了反对。

    然而他的话没说完,肖赛德却抬手不在意地打断道:“欸,泰勒先生,我们是讨论过了,我没有反驳你们的意见的意思,我只是要求你们再这些名单里添加一个我熟悉的人,这很难办吗?”

    他微笑着望着国务卿:“言上校就是联邦的杰出军人,你们难道对他有什么顾虑吗?”

    这话说得乔什·泰勒紧皱眉头,他去看埃斯贝克总司令的意思,埃斯贝克思考了一会儿,对他点点头。

    乔什·泰勒这才勉强同意道:“沃索尔特总督,我希望这是你最后一次改变原有的计划。”

    肖赛德笑容明亮了一些,他态度很好地点头道:“当然,当然,我过来联邦就是为了促使我们两国的未来,现在让我们继续到下一个环节吧。”

    言闻嘉看到埃斯贝克和国务卿乔什先生耳语了两句,乔什那双黝黑的深邃的眼睛在言闻嘉身上停了片刻,接着他朝身后站着的一位中年人道:“把盛少将叫进来。”

    肖赛德听到这个变化,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微笑望向国防部长埃斯贝克,似乎知道这个变化是出自谁的手笔,但是他欣然接受。

    言闻嘉走到了上司卫北岸身边站立,卫北岸没有看到他,而是以极低的声音道:“帝国想和我们举行一次军校联合演习,以促进我们两国之间的邦交。因为在上次的波乌挟持事件里,我们的作战行动让他们大大改观,他们觉得两国之间可以加深合作,改变之前我们制定执行了超过百年的国际和平条约。”

    大门再一次打开,房间内的所有人,包括言闻嘉都看向走进来的年轻将军身影。

    卫北岸的声音还在言闻嘉的耳边继续:“……这次演习必须万无一失,不然两国出现任何裂痕,我们所有人都是罪人,你和盛少将跟肖赛德打交道最多,这次行动,我不管你们俩之前有什么过节,这次你们俩必须合作,知道吗?”

    言闻嘉倏地抬眼,和盛砚合作?

    第63章 冷漠寡言

    然而无论言闻嘉个人意愿如何, 在这个房间内,他、甚至盛砚本人都不是起决定性作用的那个。

    帝国大贵族亲临费佳,并且将和联邦这一届的政府携手开展出一个新的宇宙纪元, 这份大礼就足够诱人。

    以前也不是有人想这么做, 但是帝国那些贵族们十分惜命, 自从两百年前发生过一次贵族到达联邦,却意外死在路途上的事故之后, 帝国就与联邦的外交一度陷入了停滞状态。

    后来, 联邦出了一位能力十分杰出的外交大师, 亲自带团进入帝国版图, 终于与帝国达成了今日波乌的交流通道。

    这项伟大的功绩让这位外交大师的名字至今都印在学生的课本之中,费佳还有不少公园、大道、博物馆都以他的名字命名。

    时隔百年之后,这次是帝国主动化干戈为玉帛, 时值下一届大选之际,能不能完成合作将是整个国家都在关注的大事。

    肖赛德对于盛砚的出现, 似乎完全不介意, 他的要求得到满足之后, 整个人都非常好讲话,这让埃斯贝克部长和乔什·泰勒先生都不由松了口气。

    最后今天的三方会谈决定由言闻嘉暂代肖赛德在帝国停驻时间内的向导,而盛砚则是负责保卫他安危的特别部队负责人。

    盛砚的实力算是得到军方和政府部门双方的认可,都相信他能够让肖赛德在联邦乖乖安分地做使者, 不惹出其他乱子。

    做完了统筹决策,接下来就是发布会的事了。在门外守候着的专业人士们终于有机会一展拳脚, 纷纷从打开的大门里挤了进来。

    原本气氛威重的房间立刻人声冲散,言闻嘉和盛砚两人都不需要进行发言, 这种时候,只得退到一边看着大家忙碌。

    盛砚接到了新的任务, 这似乎没让他有任何负担,只在中间戴上一个纳米耳机放到耳后,就不见他有其他动作。

    言闻嘉本不想和他站在一起,但是房间就这么大,言闻嘉让开地方给修改发言稿、或是跑进跑出递消息的人,一退再退,只有盛砚这里没人过来打扰他。

    比起言闻嘉初次来埃斯贝克部长的办公室,盛砚显然就对环境心里有数得多。

    当言闻嘉侧头看到盛砚的肩膀时,立刻想换地方,或者直接出去去秘书处待着。当他有这个想法时,还没来得及行动,盛砚却先一步开口道:“戴上这个。”

    言闻嘉一顿,看到盛砚伸手递过来一个纳米材质的耳机。这种耳机放到耳后,会变成皮肤一样的颜色和纹路,肉眼几乎分辨不出来它们的存在。

    “公共频道开着,想说话的时候,点了一下耳后就行了。”盛砚公事公办的口吻介绍道。

    言闻嘉看到他从头到尾都是工作的状态,也不好将自己的私人情绪带进来,便安静地垂眉接了过来。

    皮肤接触的时候,言闻嘉的手指不小心碰到了盛砚的手心,他感觉到盛砚重重看了他一眼。

    拿到纳米耳机,言闻嘉就放到了左耳的位置。盛砚的态度如此冷淡,言闻嘉其实也不好受,才说了不想见到对方,谁想第二天马上打脸。

    这中间都没有过二十四小时呢!

    戴上耳机后,言闻嘉就听到频道里不时有人在反馈消息,什么xx坐标已经排查,或者请求接下来的行动许可。盛砚几乎不回消息,他只是听着频道里大家的行动结果,实际任务安排则有自己的幕僚长来执行。

    因为对方这个举动,言闻嘉想走出房间的想法一时不好实行,只能继续站在原地,看着大家继续准备发布会和演讲稿。

    盛砚似乎要将沉默进行到底,他这样,反倒让言闻嘉没那么难受了。

    其实,盛砚这个样子,才是言闻嘉熟悉的样子,冷漠寡言,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模样。

    就在言闻嘉思绪发散的时候,盛砚突然将他刚刚在心里构建出的刻板印象打碎,开口道:“肖赛德行动不明,你小心一点,不要和他走得太近。”

    嗯?又说话了?言闻嘉想抬眼去看看此时盛砚的表情,但是想想又没必要,他将目光放到房间中间被人围住的年轻贵族身上,语气平静地回道:“我知道。”

    他在肖赛德手上吃过好几次亏,从来也不会认为这人好对付。

    倒是联邦的高层们,明明知□□乌事件里,肖赛德暗中做过的行为,但是一旦对方将诱饵抛出来,大家又跟失忆了一样,马上奋不顾身扑上去啃咬起来。

    然而,像是对盛砚和言闻嘉两人的低语有所感应一样,明明周围不断有人向肖赛德搭话,肖赛德却在这个时候抬起头,隔着好几层的人头,准确地捕捉到言闻嘉投过来的目光。

    发觉到言闻嘉对他的打量,肖赛德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他的这一出格举动,立刻让言闻嘉成为大众的目光中心。

    肖赛德似乎还嫌这样做还不够突出他对言闻嘉的特别来,接着他对身后的侍卫长雷博耳语两句,雷博立刻听了吩咐,众目睽睽下走过来,请言闻嘉去肖赛德身边的位置。

    “上校,伯爵说跟您约好了晚上的晚餐,他想问问您预定什么餐厅。”雷博说道。

    晚餐?言闻嘉当然没忘,但是他没想到,肖赛德会把这件私人的事放到现在的场合说出来。

    然而他是埃斯贝克部长和国务卿乔什先生钦定下来的向导,肖赛德现在有请,他不去都不行。

    顶着众人投到他身上的目光,言闻嘉紧跟在雷博身后,走到了肖赛德身边。

    房间内,虽然有着发布会的事需要操心,但是也不妨碍他们关注着这位军部新星和帝国伯爵有什么交情。

    而关注言闻嘉和肖赛德互动的人里,或多或少有着自己的切身利益,但是最多的还是好奇、八卦心理。

    唯有盛砚,看到肖赛德如此高调地将言闻嘉放到所有人的视线下接受审视,一直冷漠的目光终于慢慢变得沉凝。

    第64章 为什么啊?

    和肖赛德吃晚餐的事, 本来按照肖赛德的意思,是东道主言闻嘉来请客,但是当下午的新闻发布会发表之后, 有关肖赛德抵达费佳、他接下来要做什么的消息就成为记者们追逐的热点, 网络相关搜索词迅速登顶最爆趋势。

    哪怕只是出去吃一顿晚餐的小事, 也让保护这位帝国伯爵的护卫们如临大敌,仿佛只要肖赛德在外面露面, 就要被人暗杀一样。

    无奈之下, 言闻嘉心说这顿饭就先搁置吧, 但是肖赛德却是一个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人, 对于别人长篇大论的劝说,并不妥协,反而坚持说:“如果你们不放心的心话, 地方你们来定,要跟着的话也无所谓, 但是不能坐在我和言上校身边。”

    他如此坚持, 不管是帝国这边, 还是联邦这边的协调人员,最后为他让了步。

    总不能,下午才开完新闻发布会,晚上就传出两国合作有了摩擦的小道消息吧?

    晚餐最后定在了费佳十分出名的一家本土餐厅, 到了这个时候,言闻嘉已经不觉得这顿饭有什么非吃的必要了, 他完全以一种工作的心态坐在了肖赛德的对面。

    为了招待这位整个联邦政府都慎重对待的大人物,餐厅今晚清场, 所有的工作人员只为肖赛德和言闻嘉两人服务。

    肖赛德从小到大都享受着特权,并没有觉得所有人为他服务有什么不对, 被那么多道视线或暗中或直接地注视着,也姿态十分随意,没有半点局促。

    似乎看出了言闻嘉的心思不在吃饭上,他主动开启话题道:“这家餐厅你来过吗?”

    言闻嘉闻言,目光扫了一圈餐厅,轻轻点头:“来过,吃过一两次。”

    这是作为盛太太时期的经历,那时他努力做好盛太太这个身份,避免因为自己的缘故,给盛砚增添负担,向来很注重和同阶层的贵太太们打好关系。

    费佳的名餐厅,他当然没有空全去过,但是一些特别出名的,总有太太好奇拉他一起过来感受一下气氛和味道,免得以后参加聚会和别人交际时,没有相同的话题。

    肖赛德一笑,便凑近餐桌,隔着摇曳的烛光微笑看他:“今天确实有些扫兴,联邦的官员真是跟传闻一样古板守旧。”

    他似乎不觉得当着同样是联邦高级军官的言闻嘉的面说这些话,有什么需要避讳的一样,甚至被不远处的守卫们听到,也很无所谓的态度。

    言闻嘉看了他一眼,没有接话,有些话肖赛德能说,不代表言闻嘉可以接。

    言闻嘉的沉默让肖赛德挑了一眉,接着道:“我不是在指你,你知道的,我一直很欣赏你。你不高兴了?”

    言闻嘉摇摇头,想着自己的新工作职责,回道:“这家的主厨做的……”他把话题引到美食上去。

    这个话题最安全,他不想再听到肖赛德张口就招来一些引人误会的话语。

    肖赛德听他说完,睁着那双碧蓝的眼眸看着言闻嘉道:“你以前和谁过来吃饭的?”

    嗯?言闻嘉不解地望他。

    肖赛德看服务员端着正餐进来,暂停了话题,等上好菜,他拿下餐巾垫在膝盖上,接着拾起刀叉,尝了一口之后,便放下刀叉,端起配餐用的酒水抿了一口,似乎想用酒水的味道洗掉嘴巴里的食物味道。

    “我猜,你肯定不是约会过来的。”肖赛德这时才回刚刚的话题。

    言闻嘉无言地望着他,只觉得这顿饭吃得真是食不知味。

    再看肖赛德还有兴致继续问下去的意思,言闻嘉顺势放下刀叉,道:“伯爵阁下,你不继续尝一尝别的菜肴吗?”

    他不等肖赛德发表自己的意见,伸手招来大堂经理,对他道:“沃索尔特伯爵想尝试一下菜单里别的菜式,请你和他介绍一下。”

    大堂经理再次等到机会和尊贵的客人搭话的机会,连忙滔滔不绝地介绍起来,肖赛德面带微笑地听着,只是偶尔瞥一眼对面的言闻嘉,似乎再说“你果然不高兴了”。

    这一次的交锋之后,肖赛德终于收敛了一点,不再将话题往言闻嘉的私生活方向延伸,而是交流起帝国和联邦的军校建设上去。

    “……我本人是帝国皇家军校毕业的,这是一所寄宿制封闭学校,那段日子并不好过,不过,现在回想起来,却好像没有那么难过了。”

    言闻嘉没想到肖赛德居然是正经从军校毕业的,大概是他的表情透露出自己的想法,肖赛德闻言一笑:“看不出来吗?我可是我那一届的击坠王,不过这个纪录在我毕业两年后就被人打破了。”

    他一副摇头叹息的样子:“所以那时候我就觉得我大概成为像……”他的声音一顿,目光在后方的守卫人员们身上一扫,然后看到一个突出的身影道,“——像盛少将这样的机甲驾驶员没什么指望了。”

    他对盛砚举杯友好地笑了笑,盛砚面无表情地对他点点头,似乎完全不知道他和言闻嘉的谈话一般。

    “听说盛少将在你们联邦军校保持的纪录,到现在还没有人打破。”肖赛德饶有兴致地说道。

    言闻嘉听到盛砚的名字,表情不变,“你对盛砚少将很了解?”

    肖赛德放下酒杯,十指交叉放到下巴下方,点头微笑道:“当然,我对联邦所有值得注意的优秀将士都很了解。”

    这话就有点……言闻嘉抬眼和肖赛德对视一瞬,肖赛德忽然凑过来,低声道:“要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吗?”

    什么?言闻嘉可不觉得他们现在的谈话能有什么秘密。

    肖赛德道:“本来,卫部长打算推荐你去担当联邦军校的指挥助教,我听到之后就将你截了过来,要你作为我的向导。”

    他自顾自地端起酒杯,和言闻嘉面前没怎么动过的酒杯碰了碰,在清脆的玻璃响声里,言闻嘉看到肖赛德缓缓说道:“看来联邦不太重视你,我一提议,他们就同意了。”

    “我现在说,我很期待比赛结束,欣赏联邦官员们失望的面孔,是不是太早了?”肖赛德无畏地说。

    言闻嘉眉头一皱,一时不知道是觉得肖赛德性格太过张狂,还是他对自己的评价太高。

    他可不觉得两国军校比赛,几乎齐聚国内所有优秀人才,他能在里面起到多大的作用。

    还没等到他回话,纳米耳机里传来盛砚的声音道:“晚餐结束时间到了,言上校,你可以和沃索尔特上将说我们必须要离开了。”

    虽然盛砚的声音还是一贯的冷冰冰的,但是这一刻言闻嘉却没有一点讨厌,这顿煎熬的晚餐终于可以结束了。

    言闻嘉如实照做,肖赛德看了一眼时间,露出惋惜的表情,很绅士地表示要送言闻嘉一程,赶紧让护卫队们齐齐拦下。

    看着被重重保护下离开的肖赛德,言闻嘉站在外围,狠狠吐了一口气。

    对于肖赛德接近他的目的,言闻嘉到现在都不清楚,而想从肖赛德的嘴巴里得到一两句有用的信息,又难如登天。

    未知让人恐惧。言闻嘉忽然觉得这个向导的工作,才开始一下午和一个晚上,就让他觉得迷茫和棘手。

    单纯的太空作战,他可以明确知道的对手和现有的战力,但是对于政事上,从未有过政治熏陶的他,怎么应对现在的情形?

    过了好一会儿,言闻嘉感觉到有人拉住了他的胳膊,将他从出神中拖回现实。

    言闻嘉侧头,只看到盛砚站在他的右侧,微微垂着眼睫望着他,黑如深潭的眼眸目不转睛地看着他道:“叫了你好几声,你没听见吗?”

    什么?言闻嘉一时忘了抽回自己的手臂。

    他这时才注意到旁边有一队人绕着他小跑出去,连忙顺着盛砚拖着他的力道避了避。

    见言闻嘉已经回神,盛砚收回了手,他顺着言闻嘉刚刚目光出神的方向看过去,正是载着肖赛德准备起航的飞行器方向。

    他的眉头一紧,嘴巴快过他的理智开口道:“如果你现在想做军校的助教,我可以帮你争取。”

    话一出口,盛砚自己都惊讶了一下,然后很快,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先去看了言闻嘉的反应。

    言闻嘉听了他的话,反而是没有反应过来,有些呆呆的。

    ……盛砚在说什么?

    他是不是疯了?

    不过当他的目光和盛砚的视线对上,看到盛砚眼里没有一点开玩笑的意思,言闻嘉才迟钝地发觉,盛砚似乎在说真的。

    可是,为什么啊?

    第65章 朋友

    言闻嘉抬头, 直视盛砚的眼睛摇头道:“不用了,我没想过做助教。”

    他去军校做助教,多尴尬。他当年可是被延毕的人之一, 之后因为结婚的事宜, 盛砚又开始入职公干, 连盛夫人都建议他适应好新的生活才是接下来的重点。

    那时他对盛砚有愧,结婚后不仅没有帮助到他, 反而成为了拖累, 一再告诫自己不要回头看后, 婚后生活才慢慢步入正轨。

    这时, 载着肖赛德的飞行器终于起飞,大约是有人在叫盛砚,盛砚朝那个方向看一眼, 想了一下,对言闻嘉道:“你不用跟去了, 早点回去休息吧。”

    说完, 似乎怕言闻嘉再次拒绝一样, 当即就转身离开,在言闻嘉错愕投向他的目光里,只留下一个笔挺背影。

    回到现在住的酒店房间内,言闻嘉先把耳后的纳米耳机摘了下来。摘下来后它就恢复成耳机的模样, 言闻嘉将它放到客厅的桌子上。

    他把束缚了一天的制式外套脱了下来,又把领口的扣子解开, 瘫在沙发上发呆。

    酒店每天都有清洁机器人做打扫,房间十分简洁干净, 言闻嘉每天回来只要在外面解决晚餐,回来洗完澡就可以躺下了。

    以前的盛宅虽大, 但是还不如在一个价格公道的酒店房间住的舒适。盛砚故意让他过得不舒服,外面人看他住在高级住宅区,还以为他日子过得多么奢侈呢。

    用通讯器连接了客厅里的视频播放器,一打开就是今天的新闻发布会内容。屏幕上埃斯贝克总司令、国务卿乔什·泰勒先生,肖赛德·沃索尔特伯爵轮番登场,主持人们从各个角度解读着这次盛事。

    言闻嘉今天看了现场,对这样的重复新闻内容已没有任何兴趣,当即重新关掉了大屏幕。

    正要起身去洗澡,通讯器上之前联系过的房产经纪人给他发来了通讯请求。

    言闻嘉接起来,听完了经纪人的话,他心理不由一喜,今天总算有一件好事落到他的头上了。

    “好,我待会儿就给你答复。”他回道,然后挂掉了和经纪人的通讯,打开了对方发来的房子立体投影。

    经纪人拍摄的工具比市面上的强太多,几乎涵盖了任何细节,言闻嘉点开之后,虚拟屏幕上一个立体光点漂浮起来,接着光点放大,无数无形的纯净光线在言闻嘉四周搭建起一个犹如实质的房间出来。

    他站起来,打量起这个房子的构造和内部装饰。

    据经纪人所说,这个房子对方只愿意租售北边的两个房间,不分开租售,言闻嘉必须两间房间一起租下来,相应的,租金上可以让步。

    房子保养的很好,在费佳这样寸土寸金的地方,门前门后都有草坪和花园,出门走五分钟,就会进入一条主干道,可以搭乘市区内的公共交通去军统部。

    除了租住环境之外,这个房子最好的一点就是本身就在东区,大大缩短了通行距离。

    这样的好位置和好环境的房间,言闻嘉觉得自己犹豫的时间都是对它的不尊重,他结束投影,拿起通讯器重新联系了经纪人。

    “请帮我租下来吧,我把租金转账给你,什么时候可以入住?”言闻嘉说,他想到自己目前的工作任务,“我希望尽快能搬进去。”

    他个人用品少的可怜,所谓搬家,不过把日常的几件衣服和零碎的东西换个地方放置,还好新房子什么都用,他也只要准备个人用品。

    那边听到他的回复,取得了他的授权,立刻就给他办理了租房协议。如果是别的经纪人,言闻嘉肯定会去现场看房,毕竟投影可以造假,但是现在就不用了。

    经纪人最后回说:“最晚明天给您答复。”

    言闻嘉再次向对方表达谢意。

    放下通讯器,言闻嘉终于有力气去洗漱,出来后他看到通讯器上新进来几条消息。

    言闻嘉坐到沙发上,一边擦着头发,一边查看。第一个先看到了盛砚的消息,言闻嘉顿时想划掉,但是又想到盛砚现在是公务在身,也许是公事?

    他犹豫了几秒钟,最后还是选择了点开。

    点开果然是公事,言闻嘉暗暗松了口气,上面发布着明天要去的地方,以及言闻嘉需要陪同的时间段和场所,这个时间和地点,都需要言闻嘉配合他们的护卫工作。

    言闻嘉仔细看着,记了下来,回复道:“好,我知道了。”

    明天肖赛德行程安排挺紧凑的,看得出来盛砚这段时间都不用回家了。言闻嘉倒是没有那么严格,在肖赛德有外出参观需求的时候,就需要他出场了。

    主打一个陪吃陪玩?言闻嘉觉得外交部不如给他再发一份工资算了,他有些促狭地想。

    消息发过去,言闻嘉刚刚退出去,盛砚的消息就发了过来。

    这么快?言闻嘉瞄了一眼通讯器显示的时间,差不多到休息的时间了,肖赛德现在估计只待在酒店里,保镖工作算是到了比较轻松的时间点。

    “嗯。”盛砚回,“晚上我说的话,你不要放在心上。”

    言闻嘉:“……”

    有一种想把这家伙拉黑的冲动。

    怎么又提晚上的事?他根本不想回想这件事好吗?

    盛砚站在酒店的客房里,看着没有动静的通讯器,微微抿了抿嘴唇。

    今天发生的事,都超出了他的意料之外,他没想到言闻嘉会参与进这次的军校演习行动里,那个帝国贵族胡搅蛮缠一样将言闻嘉拉了进来。

    好像在波乌的时候,这个贵族就对言闻嘉态度不一般,他似乎格外的关注言闻嘉,一副大型动物饶有兴致地打量自己看上的小动物一般。

    因为同是Alpha,盛砚一下子就感觉到了肖赛德身上偶尔流露出来的侵略性,好像言闻嘉是Omega,他必须要在言闻嘉面前证明自己的存在感。

    但是很可惜,肖赛德不是高等级Alpha,言闻嘉更不是Omega,即使他想用自己的信息素吸引言闻嘉,言闻嘉什么都感觉不到。

    他对肖赛德熟视无睹,盛砚突然有点庆幸是个Beta,不会受信息素的控制,他任何时候都可以保持冷静。

    不过,这种庆幸放在现在,立场转变,盛砚则变成了被他的冷静理智好刺伤手指的人。

    恢复了记忆的言闻嘉好像比失忆的时候,离他更远了。

    盛砚想到他们失败的婚姻生活,都不知道自己执着什么。

    他不想再生事,但是只要听到言闻嘉的消息,他总是下意识去关注,如果他们共处在同一个场合,哪怕言闻嘉不说话,他的目光也不自觉被吸引过去。

    看到言闻嘉需要帮助,谁也没有去劝他,甚至言闻嘉本人更是不会来向他求助,他想也不想地就尽自己所能的去帮他。

    比如,将他调入费佳,这样以后常驻军统部的自己,就能够在军统部看到他,而不是隔着网络讯号,在虚拟屏幕上看他的数字组合而成的立体投影。

    做这些事的时候,他没有想太多,只是想而已。

    盛砚这样的出身,很多时候在他有想要什么东西的欲望时,就立刻满足了。他的生活,需要他产生渴望、努力争取的东西并不多。

    本身又是高等级Alpha的他,做什么事又太容易成功,别人费劲想要达到的终点,他早已站在终点看着别人努力。

    但是他的家庭教育又让他有责任心,他也就这么的成长起来了。

    他第一次没有得到满足的事情就是尹既白的这件事,在他想要努力的时候,信息素让他丧失了争取了的资格。

    这种事,怎么努力?喜欢又不是努力就能有结果的。

    他的成功和自信源于信息素,同时他的失败也源于信息素。

    后来遇到了言闻嘉,言闻嘉是Beta,不受信息素控制的Beta,但是最后他和言闻嘉的结果呢?

    和言闻嘉离婚后,他觉得他终于可以和言闻嘉了断,不管当年他们谁亏钱谁,他们已经正式结束了。

    仅仅一年多的时间,言闻嘉以新的身份重新进入他的视线,失去记忆的言闻嘉仿佛变成了他们刚刚认识的模样。

    哪怕他以挑剔的目光去看他,还是会被他无意间吸引目光,在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时候,视线长久的落在这个自己说过再也不想看到的那张脸上。

    同样一张脸,为什么换了目光重新看待之后,可以变化如此巨大?

    思绪在脑海里翻涌着,过往的记忆和近期言闻嘉明显避讳的态度,盛砚皱起眉毛,他集中自己的注意力回到好一会儿没有收到回复的通讯器上。

    他想着怎么在不惹恼言闻嘉的基础上给他发消息,但是思索良久无果,以言闻嘉对他厌恶,他发什么,对方看到都会觉得生厌吧。

    最后他也放弃似的遵循着自己的内心想法,手指直接地打字道:“你不喜欢肖赛德,我知道你不愿意和他相处,晚上我是真的想帮你。”

    “上次你说不想再看到我,我认真记下了。”

    “但是今天在秘书处的事是意外,我不是故意的,我也没想到埃斯贝克国防部长和乔什·泰勒先生会让你一起过来。”

    “我只想说,让你感到不舒服,我很抱歉。”

    “对不起。”

    发完之后,盛砚停下了下来,他舒出一口气,总算把想要说的话说了出来。

    他很少向人道歉,他的人生需要他说对不起的事和人实在不多。

    但是他其实,早就想和言闻嘉说一声对不起,一想到医生给出的言闻嘉失忆的病因,他就感觉到了他们的婚姻同样给言闻嘉带来了巨大的痛苦。

    这个痛苦让言闻嘉宁愿遗忘,也不想再回忆起来。

    他想彻彻底底把我忘了这个事实,犹如一记重锤机打再盛砚的心头,让他一瞬间都感觉到他的心口被什么东西拉扯着的疼痛,嗓子眼被东西堵住一般说不出话来。

    言闻嘉正要去看别人的消息,结果却等到了盛砚好几条新信息进来。

    盛砚不是话多的人,连续发多条消息的举动让言闻嘉一下子就好奇起来。

    不会是肖赛德出了新状况吧?言闻嘉想,怕耽误正事,他只犹豫了一下,便点开了盛砚的新消息。

    一条一条看完,言闻嘉的目光停在了“对不起”三个字上。

    对不起。

    言闻嘉忽然感觉到嗓子感干涩得厉害,那股干涩顺着嘴巴传递到鼻腔里,让他的眼睛热胀,鼻腔发酸。

    当初盛砚误会他的时候,他被爸妈关在家里,什么消息都得不到,他多想和盛砚说对不起。

    等见到了盛砚的面,盛砚质问他的时候,他被歉意包裹住全身,他拼命想跟盛砚说对不起,他用了六年时间来向他表达自己的歉意,可是盛砚一次也没有听到。

    现在他们终于谁也不欠谁的,盛砚跟他说对不起。

    过了不知道多久,言闻嘉用手指很轻地敲着虚拟键盘,说:“我接受,我也和你说声对不起。”

    为了那个喜欢盛砚的自己,现在他终于可以不用再回头看了,他只要朝着前看就可以了。

    盛砚那边得到了他的回复,马上回道:“对不起?因为什么?”他是真没有懂。

    言闻嘉懒得和他解释,说:“盛砚,过去我对不起你过,你也没有对我多好,现在我们就这样吧。”

    盛砚狠狠皱起眉毛,想直接连线视频沟通,但是想想一定会被言闻嘉拒绝,只得继续打字:“那我们能重新做朋友吗?”

    朋友?言闻嘉一怔,盛砚和他做朋友?

    想到他和盛砚从认识到结婚,在他和盛砚误会之前,确实是不错的人,但是他们现在之间还适合做朋友吗?

    他摇摇头,回道:“不用了,你不出现在我的面前,就是最好的结果了。”

    说完,又怕盛砚又发来奇怪的话,他赶紧道:“我累了,要休息了。”

    你就别再发消息过来了,回复也很烦人的好吗?

    以前的盛砚还端着高冷的架子,寡言少语,说话气人但是不会像今晚这样,突然就勾起了他对过往的回忆,让他的心绪一时难以平静。

    这家伙,今晚怎么了?言闻嘉心想。

    果然,他想,还是把这人拉黑最好了。

    诶,等这次军校演习结束,帝国大贵族肖赛德回国之后,他绝对要把对方拉进拒绝往来的名单之列。

    说来,肖赛德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走?

    第66章 虚伪

    虽然言闻嘉从电视报道和网络的热度上已经知道了肖赛德目前的受欢迎程度, 但是了解是了解,亲身经历之后,才发现, 不止费佳、甚至整个联邦那庞大的人口都对这位代表帝国的贵族充满好奇心。

    听说截止目前为止, 费佳一天收到的新游客申请就破了近几十年来的最高记录, 费佳星系之外的记者们更是大排长度,希望能够早点踏上费佳的土地, 以期可以当面和这位金发贵族近距离接触。

    代表帝国就有流量吗?言闻嘉有些迟钝地想, 但是当他们当天的行程有一站是拜访联邦军校之后, 看到学生们的反应后, 言闻嘉才恍然,原来肖赛德长相和身份的加持,才有了让人趋之若鹜的资本。

    虽然两国官面上交流不多, 但是帝国有着联邦完全不一样的制度,发展也未必就比联邦差在哪儿, 不然两国也不至于一直处于对峙的局面。

    而帝国的人民早就习惯了帝制统治, 阶级观念深入人心。平时大家也同样对真正的贵族、乃至皇室生活感到好奇, 帝国官方的报道也不会故意丑化皇室和贵族,总是放大贵族的美好和衣冠楚楚一面,多方面原因,导致了现在言闻嘉看到的民众的狂热现象。

    当然, 这也跟肖赛德在人前很会做戏也有关系。他的谈吐幽默,风度翩翩, 不管面对任何人,他都一视同仁, 好像在他的眼里,一个服务生和联邦的国防部长都没有什么区别。那份从小养成的底气和气度, 让他更是任何时候都从容应对,一时更让人不由去瞩目了。

    在这个过程里,肖赛德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他从没有避讳过对言闻嘉的欣赏。

    言闻嘉长得并不差,甚至可以说很出色,也曾经是联邦的军统部大力宣传过的新生代将领,现在他因为肖赛德的缘故,再次站到了记者们的电子眼之下。

    记者们见肖赛德流露出的对本国优秀将领的赞赏,都非常的与有荣焉,纷纷也对言闻嘉发出了采访请求。

    言闻嘉看也不看地都以军部有保密要求全都拒绝了,有个别特别执着的,言闻嘉便用拖字诀表示,如果对方愿意等到肖赛德回国之后,他空闲下来的话,那他就愿意接受采访。

    不过那时候,由肖赛德引起的热度随着他回帝国都差不多停歇了,再拿言闻嘉的采访给谁看?果然那记者打了个哈哈,左言右顾地表示到时候再来谈细节。

    这个到时候,没有明确日期的指向,是非常明确的不了了之表示了。

    同时,军校演戏也如火如荼的进展着,这样的比赛没有前科,只能每个环节都要进行商讨。其中以军校学生的比赛地址而发生了比较大的争议,联邦当然是倾向于选择本国的地区进行封闭式比赛。

    而帝国的人当即表示反对,在联邦境内比赛,他们帝国的军校生千里迢迢而来,还要适应新的星系气候、引力,身体调节当然比不过联邦土生土长的人的了解,他们就拍着桌子说,选址肯定要帝国境内,帝国幅员辽阔,有许多颗还处于半开发的行星,非常适合磨炼学生。

    隔着遥远的信号,两国代表们都不肯退让,以至于选址不能定下来,耽误了后续许多宣传和人事安排,最后联邦和帝国都不约而同找了中间人肖赛德来进行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言闻嘉将这种情况看在眼里,也对肖赛德给出什么看法表示好奇。

    这就是作为大使的为难之处了,既不能得罪联邦,也不能让帝国不满意。如果联邦不满意,肖赛德本人还在联邦待着呢,他的安危可是需要联邦军方好好看顾的,而帝国不满意,难保不会有人趁机给他泼一把脏水,让他有苦难言。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选择在边境星域开展演习呢?我想我们两国的军校学生到达边境都要经过不短的空间跳跃,到达选定的行星之后,也都需要适应不熟悉的行星引力和气候,同时,各位——距离贵国上次边境星域海盗肃清才过去不久,不是正好是宣传的时机吗?如果没有上次的海盗肃清行动,那我们怎么会有现在的和平?”

    肖赛德侃侃而谈,一点也没有为这个问题而苦恼。

    他说的极有煽动性,尤其对于联邦高层上次在肃清边境海盗一事上栽过的跟头很是有阴影,现在能够重新宣传一波好感,狠狠洗刷上次丢过的脸面,许多人当时就心动了。

    “不止贵国的边境星域民众为海盗骚扰而生活困苦,我国也同样如此,正好不若趁此盛会,开通一条演习巡礼的宇宙通道?”

    这又是一条打开众人思路的提议,如果按照肖赛德所说,不知道有多少生活在富裕星系的人们去现场观赏比赛。

    诚然,凭借现在的技术,网络直播也能营造身临其境的感觉,但是现场始终是现场。而且和亲友一起去不同的星球也是一项不错的旅游活动,就像是每年国内的各项比赛项目一样,现场观赏的售票是相当可观的。

    一旦保证了宇宙通道的便利和安全,这次具有两国竞赛性质的赛事可想而知能有多大的流量了。

    肖赛德发言完,两国与会人员都纷纷停止了刚才对于选址的争执,开始了新的议题,比如赛事需不需要一个赛前表演,能彰显国力的机甲表演赛就是很不错的选择嘛。

    机甲属于国家管制武器,民间是很难看到真正的机甲的,现在有机甲表演赛,愿意去现场看表演的就是更多了。

    言闻嘉则对肖赛德投来了诧异的一眼,没想到这个贵族子弟除了在作战上心狠手辣之外,于政事上也有自己的独到见解。

    估计他看得时间有点久,肖赛德忽然转过头,碧蓝的眼眸正好和他对上,就见肖赛德发现是言闻嘉在看他之后,立刻嘴角上翘,对他毫不犹豫地露出一个灿烂笑容出来。

    “……”言闻嘉当即移开视线,对于这种肖赛德热情实在适应不了。

    然而就这一眼,就让肖赛德给惦记上了,结束了一天的行程之后,肖赛德叫住了准备回家的言闻嘉。

    “晚上有一个酒会,你能陪我一起去吗?”肖赛德发出邀请。

    这个酒会言闻嘉知道,是一个政要高官举办的私人宴会,邀请的都是有名有姓的本地名流。

    言闻嘉的目光转向站在肖赛德不远处的雷博,这位全能侍卫长到现在都没有掌握费佳的名流人名和脸?

    肖赛德一看,便展颜一笑,姿态很低地道:“这个宴会我连说话的人都没有,你难道让我和雷博聊天?”

    雷博对于伯爵的诋毁,表示出了极高的专业素养,依旧保持着面无表情,无动于衷得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言闻嘉闻言,只觉无语,心道想和你多聊两句的人多着呢,怎么也不至于到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肖赛德见言闻嘉没有直接拒绝,靠了过来,以一副略显疲惫的语气道:“今天我有点累了,但是也不好直接不去,如果你陪着我,我就不用应付其他人,在里面待会一会儿,我就随便找个理由退场。”

    他睁着那双深邃的蓝眼睛专注地看着言闻嘉:“不会耽误你多长时间的,我在这边本来就和你能称作朋友。”

    面对着肖赛德几乎恳求的态度,言闻嘉再拒绝就显得不近人情了。他也不想和肖赛德把关系弄得太僵。

    略一思考,他才点点头:“不待太久。”

    肖赛德的表情一下子就亮了,仿佛言闻嘉的同意回答对他十分重要一样。

    “好,我保证!”肖赛德说道。

    这个人到底有什么意图?言闻嘉望着肖赛德还是觉得自己无法看透他的想法。

    晚上要参加晚宴,言闻嘉不能穿白天的制服过去。

    他现在已经搬进了新租住的房子,房子果然如房产经理人介绍的好。不止房子居住便利,房东还将花园做了隔离处理,最大程度保证各自隐私。

    房东是一对夫妻,两人有自己的事业,身份体面,对于言闻嘉的身份也很满意,有时候还会赠送一些自己做的饼干和蛋糕。

    他已经不是之前失忆的状态,婚后锻炼出来的交际能力还有厨艺,让他夸房东太太的手艺,都显得格外真诚。

    至于去参加政要的私人晚宴要怎么不失礼貌又不打眼,没人比言闻嘉更清楚怎么做。

    其实这些经历和经验都是和盛砚的那段失败婚姻有关,言闻嘉努力往掉痛苦的回忆,心想也不是完全没有益处,起码他也获得了一些成长。

    因为提前嘱咐过肖赛德他自己去晚宴地点,不需要他过来接,言闻嘉自己按照约定好的时间坐了飞行器过去。

    在落地地点从飞行器钻出来,言闻嘉就听到有人叫他。

    “言上校!”

    是肖赛德的声音。

    言闻嘉转头望去,果然看到一身黑色正装打扮的肖赛德一只手插着口袋,一只手竖起抬起朝他挥了挥。

    雷博尽职尽责地离肖赛德三步远的地方站着,他今晚同样换了一身正装,只是比起肖赛德那种自然而来流露出来的贵气和淡淡威慑,雷博就显得内敛而沉默。

    和雷博同样气质的,还有散落在四周的其他护卫们。

    不知道盛砚是不是也跟了过来,言闻嘉心道,自上次他们文字交流时,他再次表达不想和盛砚有交集之后,这家伙就仿佛销声匿迹了一般,彻底从言闻嘉面前消失不见。

    要不是听到纳米耳机里,时不时有盛砚统筹的声音,言闻嘉还以为盛砚退出了保镖任务。

    言闻嘉朝肖赛德的方向走了过去,和肖赛德打完招呼,又对雷博点头笑了笑。这位不苟言笑的侍卫长回了一个点头,只是表情依旧严肃。

    言闻嘉对比主仆两人,一个整日笑容满面,一个一年到头也不见得会笑一次,对比如此鲜明的两人,但是相处却如此融洽,也是一桩奇事。

    和肖赛德并肩走近宴会入口,今晚的宴会主人站在门口处妥帖地接待着各位宾客。

    看到肖赛德应邀前来,连忙迎了上来,结果走近之后,发现肖赛德的同伴也是一张熟面孔,不由微微惊讶。

    不过,他和妻子对望一眼很快就恢复了过来,热情地请两人进去。

    肖赛德对于言闻嘉明面上的欣赏本来就不是什么新闻,但是没想到私人宴会也能一道出席。

    两人随着主人引荐入内,两人都是外形出色的人,一进入便让现场其他宾客侧目。再看清是肖赛德和言闻嘉两人,不少人也如宴会主人一般惊讶了一番。

    费佳每天都有新的富豪诞生,也有家族败落的人黯然退场,言闻嘉也是一眼扫过,发现不止他改变了,大家同样有了新的变化。

    还没看完,言闻嘉突然看到一双晶亮的眼睛在看他。

    这一看,言闻嘉发现居然是熟面孔。

    盛庭端着一杯红酒杯诧异至极的望着他,目光满是疑惑和不解,当言闻嘉的目光和他对上之后,盛庭似乎这才确定自己没有看错。

    这个人就是自己认识的前大嫂——言闻嘉。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这是盛庭心里闪过第一个想法,浑然忘了言闻嘉已经不是盛太太,而是联邦上校,即使被正式邀请而来也不是什么难事。

    言闻嘉倒是没有太过惊讶,盛庭能出现在宴会里很正常,很快就释然。

    不过,一年多没见,盛庭似乎看起来长大了许多,穿着打扮都偏向了成人,不复之前的一团孩子气。

    也是,言闻嘉在心里想,盛庭也将近大学毕业,盛家估计要尽可能多让他出去社交,多认识联邦的青年才俊,早日解决他的人生大事。

    虽然看到了对方,不过,言闻嘉却无意走过去和他打招呼。

    失忆的时候,他都能感受盛庭对他的隐隐排斥,恢复记忆之后,他就对盛庭的排斥更理解了。

    盛庭从来没有喜欢过他,之所以没有大大方方地看不起他,不过是他会做人,盛夫人很喜欢他,盛将军也没有对他有什么过微词,哪怕是盛砚本人,在人前也很给言闻嘉的脸面。

    那作为盛家唯一的小儿子,他表现出队言闻嘉的厌恶,就显得格格不入了,哪怕是不喜欢言闻嘉的盛砚看到,也会对盛庭皱起眉毛。

    照言闻嘉看来,盛庭要是不管家人的态度,直接了当的表示出自己的看不起,他还高看他几分。

    可惜盛庭就是这样一个虚伪的人,因为爸妈喜欢他,就表现出出自己也很喜欢言闻嘉的模样。

    言闻嘉在心里摇头,准备换个地方,结果他不去招惹盛庭,盛庭却不放过他。见言闻嘉转身,几步快走了过来,叫道:“闻嘉哥哥!”

    言闻嘉不得不回头,盛庭脸上带着笑容,仿佛很喜欢他的样子,声音甜甜的道:“好久不见了,闻嘉哥哥!你回到费佳之后,怎么都没有和我说一声,我还想约你一起出去逛街呢!”

    和你出去逛街?言闻嘉看着盛庭脸上的笑,想到上次那个意外,他不由眼里露出讥讽的笑意,一言不发地望着他。

    好一会儿盛庭都没等到言闻嘉的回话,又看到言闻嘉眼里的讥讽,再甜的笑容都不由垮了下来,他似乎被看得有些害怕,双手紧紧握住酒杯,不安地说:“闻嘉哥哥?”

    “我已经和盛砚离婚了,盛庭,你大可以不用再继续装下去,不累吗?”

    第67章 傲慢

    盛庭的表情倏然变了变, 先是不敢相信地瞪大眼睛,接着见言闻嘉神情没有任何开玩笑的意思,才反应过来自己确实被对方奚落了!

    被言闻嘉奚落!

    这个事实让盛庭一时气血翻涌, 脸色顿时涨得通红。

    很快, 他像是想通什么, 瞪大眼睛看着言闻嘉,一副似乎是今天才认识言闻嘉的真面目的受伤样子道:“闻嘉哥哥, 你在说什么啊?我一直把你当做我的哥哥, 跟我哥一样, 你为什么要这么想我?”

    说着, 他微微侧了一下脑袋,很是难过和为难地说:“是不是你还在怪我?你和我哥离婚的事,我知道的时候, 你们已经签完字了,我——”

    言闻嘉对盛庭的反应有些无语, 他左右看看, 这周围难道还有些他不知道的观众, 需要盛庭在他的面前扮演受害者吗?

    他以为他已经把话说得足够明白,为什么盛庭却好像没听懂的样子?

    再看他大有长篇大论的倾向,连忙打断道:“盛庭,你的意思是你把我真的当哥哥?”

    盛庭被他打断, 表情有些不好,但是强行忍住, 勉强上翘嘴角道:“是啊,我一直都把你当成哥哥啊, 难道闻嘉哥哥你一直没有把我当成弟弟吗?”

    这话说得好像是自己做人虚假,从没有真诚的对待盛庭的付出一样。

    他感觉到好笑, 也当真在脸上表现了出来。

    他笑起来的时候,眉眼都柔和起来,眼睛弯弯的,十分明快而灵动,像秋日的湖水被落下一颗石子,荡出清凌凌的波光。

    盛庭看得一怔,他还从没有看过言闻嘉这样笑过。

    以前的言闻嘉在他的面前是怎么笑的呢?温温柔柔的,眉眼永远是温和的,好像一壶不会烫人的温开水,不会给人危险感,叫人生不起抵触的心理,但是相对的,也让人提不起什么重视他的看法。

    他的面孔是如此的模糊,和认识的贵妇人们仿佛一个模子刻出来。

    只是一段时间没见,言闻嘉为什么好像就变了个人一样?

    这变化也太大了!又想到从见面起,言闻嘉便对他阴阳怪气,盛庭不由暗暗吸了一口气。

    如果这就是言闻嘉的真面目,那他可真够能藏的!

    当然,盛庭一直不认为言闻嘉是什么没有心机的人,没有心机,他当初哪有本事进的了他们盛家的门!

    可是,纵然言闻嘉有心机、有手段,盛庭一贯的认为,他见到自己的时候,也只有伏低做小的份儿。

    就像他往日在盛家的样子,低眉顺眼,温驯而听话,让人觉得他完全没有自己的脾气。

    “盛庭,你要是真把我当哥哥,那就去和盛砚说,你上次抑制剂过敏的事,是你策划的。除了这件事之外,大概是四年前吧,有一次你嫉妒一位中将的儿子穿得跟你一样的衣服,故意把人推到了泳池里,事后怕人家找上门来,却说是我不小心撞到的……”

    言闻嘉每说一句,盛庭的表情就惨白一分,接着看言闻嘉还要继续翻旧账的样子,立马失口否认道:“我没有,抑制剂那次事本身就是意外,我为什么要那样做?还有什么中将的儿子……”

    没有?言闻嘉望着他的眼睛,慢慢道:“我一开始也觉得是意外,你为什么要那样做呢?毕竟这事对你也没有什么好处,还把自己置身于险境里,一个不好,真的被陌生Alpha标记了怎么办?”

    “本来就是意外,而且我也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忘了我对抑制剂过敏——”盛庭赶紧补充道。

    言闻嘉笑着摇摇头,“因为盛夫人把一个庄园随手给了我,你又心里不舒服了,所以要给我找点苦头吃,而我不小心在外面让小叔子意外发情,还差点被人标记,是一个不错的主意,对吧?”

    盛庭仍然不肯承认,咬牙望着言闻嘉:“闻嘉哥哥,没有证据的事,你不要胡乱臆想,我以前不知道你是这样想我的。”

    “我猜,你当时的飞行器里一定没有抑制剂对吧?于是我不得不去求救你哥哥盛砚,而盛砚知道了,以他的性格,一定会不问缘由地责怪我。”

    但是谁能料到,言闻嘉当时失忆了,他从咖啡厅的服务员那里要来了紧急抑制剂给他注射,让盛庭过敏了,逼迫着他的发情期真的来了,让事情一发不可收拾。

    现在想想,盛庭这件事做的很冲动,甚至不考虑到自身的安危,但是言闻嘉想到盛庭以前的行事风格,不得不说,他就是这样的人。

    为了一点嫉妒心,他就情绪上头,做出不顾后果的事。

    比如以前人家在他的生日派对上,穿了和他一样的衣服,他就把人推进水里。

    他肯定没有想过,那么中将的儿子如果不会水呢?

    或者,中将的儿子不小心看到了他,事后打上门来,找他算账?

    他完全没有考虑这些,事后才想起来后怕。

    抑制剂事件也同样,他在医院醒来之后,发现事情脱离了他的预想,多亏言闻嘉努力地救他,他才逃脱了一个可怕的后果,当时,他对言闻嘉的感谢可以说确实是相当真诚了。

    现在言闻嘉不给他留面子,把他努力忘记的难堪一面从伪装里撕扯出来,顿时早就压抑不住的怒火倾泻而出:“言闻嘉,你没有证据,就不要信口胡说!”

    终于不叫我闻嘉哥哥了,言闻嘉笑:“是不是,上次你住院的时候,医生肯定有详细的体检报道,有没有胡说,把你哥哥和盛夫人叫上,一起仔细瞧一瞧不就知道了?”

    盛庭脸色顿时青白一片,他再也不掩饰自己的真实情绪,带着些微的鄙薄和恨意看着言闻嘉。

    “言闻嘉别以为你现在成为了上校,就能够在我面前端起架子来了!我不吃这一套!”

    还真有恨意?而且怎么话听着有点酸?言闻嘉心里嘀咕,他笑笑:“我之前是和你的哥哥结婚,你为什么对我有那么大敌意?我自问从没有亏待过你。”

    “亏待?!”盛庭似乎是被这句话刺激到了,一直控制的声音一下子大了起来,“是你当初死不要脸求着嫁给我哥的,你有什么能亏待我?看看你妈和爸爸,无时无刻不尽办法从我家捞好处,我们还要假装不知道你们的目的,我哥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才娶了你!”

    两人之间的争执声顿时引起周围宾客们的注意,不过盛庭察觉到旁人的视线,里面就收了声音,他低下头,似乎在忍耐。言闻嘉却无所谓,被人看就被人看,他和盛砚离婚的事,全国皆知,没什么需要遮遮掩掩的必要。

    而离婚有和平的,也有撕破脸,本来他想做前者,但是别人要是不想他好过,做做后者他也不是不会。

    言闻嘉正欲反驳,一个人大步走了过来,直截了当地出声道:“庭庭,我找了一圈没找到你,原来你这儿!”

    一句话就将两人对峙的气氛打破,说完,他似乎才看到言闻嘉,侧头看了过来,不冷不热地开口道:“你也来了。”

    言闻嘉看向对方,一看竟然是季行瑾。

    他今天穿着一身正装,只不过衣服和领带的配色都让他显得有些随性。

    他和季行瑾不能说不熟,他是盛砚的好友,一年总要见上几回,只是比起盛砚另一位好友特里耶,他和季行瑾的关系就相当的淡薄了。

    季行瑾打了个招呼就不再看言闻嘉,伸手拉住盛庭的胳膊,说:“走,我介绍一个人给你认识,别让人等急了。”

    盛庭看到季行瑾,仿佛一下子找到了依靠有了底气一般,他反拉住了季行瑾的手臂,抬头望着对方:“季行瑾,你还记得我上次住院的事吗?”

    季行瑾虽然是盛砚的好朋友,但是盛庭从来对他都是直呼其名,不把当成自己哥哥同辈的朋友。

    盛庭看了一眼言闻嘉,对季行瑾委屈道:“你记不记得?不记得,我就要被人冤枉死了!”

    言闻嘉挑了一下眉毛,似笑非笑地看着盛庭,季行瑾也是一愣,不知道盛庭为什么突然说起陈年往事来。

    不过,他平时混归混,但头脑聪明,又对盛庭知根知底的,一下子就明白过来他大概是在言闻嘉这里受了委屈,找他来撑腰来了。

    季行瑾对盛庭没有不应,他一贯无条件站盛庭。

    “冤枉?那件事你遭了多少罪,我怎么会不记得?”季行瑾先给盛庭定了受害者的立场,然后才问道,“谁冤枉你?”

    盛庭见季行瑾这么上道,当下心里大定,于是抿嘴不说话只是睁大眼睛,望着言闻嘉。

    这个动作指向性那么明显,只要不是脑子有缺陷,任谁都知道盛庭在表达什么意思。

    季行瑾于是便站直身体,挺起腰背看着言闻嘉。

    他是Alpha,即使平时没个正行,但是一旦认真起来,属于Alpha那居高临下的俯视态度霎时表露无疑。

    言闻嘉被季行瑾如此看着,表情依旧不变,他要是和盛砚一样是高等级Alpha,那他可能要色变一下,可惜季行瑾不是。

    这样的场面,甚至给了言闻嘉一点似曾相识的感觉。

    如果把季行瑾换成盛砚,那么这种盛庭当面告黑状,盛砚不分青红皂白替他出头的情景,他何止遇到过一次!

    然而,现在自己已经不是以前那个一条道走到黑的自己,盛庭还当是以前呢!

    言闻嘉说:“是啊,陈年旧事,我和盛庭已经没什么关系了,是不是?那么,你们继续,我就不奉陪了。”

    原本就是盛庭冲过来,对着他喋喋不休,他不想看盛庭演戏,这也能让他对自己不满,多霸道?

    季行谨一怔,还没来得及说话,盛庭先一步道:“不行,咱们必须把话说清楚!我不能接受别人这么冤枉我!”

    他一顿,“你想走可以,给我道歉!”

    言闻嘉顿时停下脚步,回头看着盛庭。他的眼神很冷,碧绿的眼睛直直地看进盛庭的眼底,明晰而洞察,仿佛一瞬间就把盛庭心里所有阴暗的想法都看个干净。

    人善被人欺,自古如是。言闻嘉冷冷地看着盛庭,说:

    “你想让我给你什么道歉?因为你为了栽赃我,所以故意不带抑制剂,假装意外发情,结果自作自受,差点被人标记?还是你以前嫉妒盛夫人给我自己的嫁妆,不给你这个亲儿子,所以故意整我?又或者,你盛庭小肚鸡肠,只因为别人穿跟你一样的衣服,就恶毒地伸手将人推入水里,事后还将黑锅推给我,让我因为宴会办理不善,被你哥哥嫌弃?”

    言闻嘉说完,目光一转看着季行谨,冷声道:“季行谨,你纵着盛庭不是一次两次了,每次他闯祸,你能瞒就瞒,能补就补,不让盛砚知道,现在你满意了?你终于护出一个心胸狭窄又眼高手低的无能Omega。”

    盛庭听得胸脯一阵剧烈的起伏,他忍不住伸出手指,指着言闻嘉道:“你胡说,你含血喷人!不就是我哥哥不要你了,你就这样污蔑我!”

    他说着,然后情绪似乎已经压抑不住,转头扑到季行谨的怀里,哭诉道:“他说的都是假的!我没有!季行谨你要相信我!”

    季行谨原本还有些犹豫,但是盛庭一哭闹,季行谨便似乎没了分寸和立场,扶着他的肩膀,冲着言闻嘉道:“你说的都无凭无据,盛庭是个什么样的人,我最清楚不过,你少污蔑他!”

    呵,言闻嘉真的懒得搭理他了。他见旁边已有宾客举着杯子对他们这边指指点点,有现场的服务生早早去找了宴会主人来解围。

    言闻嘉保持着沉默,目光四下张望,想看看肖赛德这家伙去哪儿了,怎么好一会儿都没看到他的人了。

    却不想,他没找到肖赛德,一眼看到了从后门大步迈进的盛砚。在他的身后,还有一个急急追赶的服务生。

    盛砚还穿着白天的制式军服,越发显得他肩宽腿长,然而从进门时就一脸的生人勿进,与宴会轻松热闹的氛围格格不入,让人完全不敢直视他。

    他的目标明确,当言闻嘉的目光投过去之后,盛砚一瞬间就已经捕捉到,隔着遥遥的距离和人头与他对视了一眼。

    言闻嘉立刻收回了视线,但是这时无论是季行谨还是盛砚都察觉到了盛砚的到来。

    高等级Alpha的存在感实在让人无法忽视,尤其当他已经进入同一片封闭空间时。

    见到盛砚的一刹那,盛庭的满腹委屈终于有了发泄的着落点,他似乎是受到了天大的委屈,还没等盛砚完全靠近,就等不及的上前抱住盛砚的胳膊,眼眶微红说:“哥,你终于来了!”

    盛砚在外面被提醒了他的弟弟和哥们都到了,不过弟弟和言上校起了摩擦,连忙让他来解围。

    这也是宴会主人的机敏了,言闻嘉作为盛家的前儿媳,现在和前小叔子有了口角,外人哪好贸然插入,三言两句告知了盛砚,请他来将自己的弟弟和前妻一并带到后院或者没人的地方好好说清楚。

    盛砚皱着眉头看着自己的弟弟,看着他眼眶都红了,眼里似有眼泪即将滚落,想到他小时候的可爱,以及陪在父母身边,不由道:“庭庭,你怎么了?”

    忍不住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目光却抬起疑惑地看向季行谨。

    季行谨对着好友的疑惑,偏头对着言闻嘉的方向侧了侧,然后想到他们今天在这么多人面前落了人口舌,主动带着盛庭说:“我带庭庭先走吧,他今天应该不想再待下去了。”

    然后回头看一眼言闻嘉,声音却对盛砚道:“你也不要耽搁时间,远近亲疏,庭庭是你弟弟,不是别人三言两句就能诋毁的。”

    盛庭不太愿意,他还想看自己的哥哥像以前一样给言闻嘉难看呢,但是他一个Omega哪能拗过一个Alpha,三步两回头地被半拖着走了。

    两人离开,盛砚的目光放到言闻嘉脸上,言闻嘉被他看得眉毛不由蹙起,他冷眼看着盛砚,看他要说什么。

    作为哥哥,尤其是一直都是一个好哥哥的形象,面对自己弟弟“被欺负”的情景,盛砚于情于理都不能不问一句,便道:“庭庭做了什么?”

    言闻嘉低头拿出通讯器准备联系肖赛德,一边淡淡回道:“他说他想我了,想让我和他一起逛街。”

    盛砚没想到只是这样,不解道:“那你拒绝他不就行了?他不过小孩子脾气……”

    言闻嘉听得心里一阵不快,倏地抬眼看向盛砚,说:“他还差一年就毕业了,小孩子脾气?”

    他的嘴边不由露出一抹嘲讽的笑意,“盛砚,他都要毕业了,盛夫人也打算让他准备结婚吧,他算什么小孩子?”

    不由想到自己,他好像就没有“小孩子脾气”,他生下来似乎就没有耍脾气的权利,懂事是他必须掌握的生存技能。

    不过,这是他自己没投好胎,怪不了旁人,也不能把气撒到盛砚头上。

    于是,他语气一正,重新开口道:“他一直说把我当作真正的哥哥,我只不过让他把自己曾经做过的事,告诉你,他就让我道歉。”

    “好不好笑?”言闻嘉说,“我被他陷害,没让他付出代价,他反而成了苦主。”

    盛砚眉头皱起,刚要说什么,肖赛德的声音忽然从言闻嘉身后传来:“是你弟弟对闻嘉耍心机不成,反而倒打一耙。”

    言闻嘉回头,看到肖赛德走到他的身边,对着他笑了一下,“对不起,刚刚离开了一下,让你落了单。”

    他又朝前走了一步,将言闻嘉挡在身后,看着盛砚道:“我的侍卫长刚刚把事情告诉了我,很抱歉,盛少将如果你还有疑问,可以去找雷博问个清楚,不要再打扰我今晚的男伴了。”

    他说完,也不等盛砚的回答,转身对言闻嘉说:“我们走吧,我已经和主人说过,我们能走了。”

    言闻嘉微微瞪大眼睛看他,心说这么快?

    肖赛德冲他眨了眨眼睛,蓝眼睛闪过一抹促狭的笑意。

    “……”言闻嘉略微一犹豫,发现自己也不想再待下去,遂点点头。

    达成共识会后,两人和谐地肩并肩一起朝后门走去。盛砚下意识想跟上去,肖赛德的侍卫长雷博却朝前一步,恰好挡住了他追上去的时机。

    盛砚抬头看向他,雷博严肃着一张脸道:“盛少将,我们换个方向和伯爵阁下汇合。”

    一句话让盛砚不得不转变身份,只能眼睁睁看着言闻嘉和别人出双入对,消失在自己的眼前。

    雷博尽职尽责,在汇合的路上,将肖赛德交代的转告如实向盛庭转述。盛砚听完,脸色彻底沉了下去。

    那次盛庭出意外的事,还有这样的隐情?盛砚根本不敢想象盛庭会有那样的胆子!

    见盛砚听完,脸色极其难看,雷博难得开口道:“是不是真的,盛少将,请恕我多嘴,言上校也说了可以去查体检报告,哪怕其他事情都没有具体凭证了,这件事应该还留有痕迹。”

    说完这句话之后,雷博就不再多言。

    其实他愿意多嘴一句,也是猜测肖赛德期待他这么做。

    不然那么多暗中的护卫,为什么让自己来转述?

    再看伯爵对言闻嘉处处特别,雷博眼神同样深沉下来,一时想到了许多。

    伯爵的年纪已经不小了,在同等的贵族家族,如伯爵一样的成年Alpha,早就有了伯爵夫人,再不济也有一门婚约在身。

    但是伯爵似乎对婚姻没有任何兴趣,哪怕皇贵妃格洛丽娅殿下也时常对此事关心,经常假借想念伯爵的名义,让伯爵进入皇宫一起吃晚餐,但餐桌上常常会有应邀而来的名媛淑女。

    只是,伯爵一个人也没有瞧上,气得格洛丽娅殿下说他眼光太高,那么多美丽优雅的Omega都入不了他的眼。

    但谁能想到,远在异国他乡,伯爵却和一个Beta另眼相待,甚至这名Beta还有过一段失败的婚姻。

    雷博一想到这事传到格洛丽娅殿下耳中,心里不由微凛,只希望这是伯爵的一时兴趣,过了不久之后,他就是像以前一样了解了对方之后,就再也不放在心里。

    但是这段时间,伯爵在媒体采访中,常常提及言上校,而刚刚伯爵从宴会上离场,似乎也是接到了一记通话请求。

    不会是格洛丽娅殿下发来的吧,雷博更头疼了-

    盛砚到达汇合点之后,重新进入工作状态。他看到言闻嘉回去的时候,则同意了坐肖赛德的飞行器。

    两人在飞行器内相谈甚欢,两人一个金发碧蓝,面容英俊,一个黑发碧眼,眉眼秀美,端的是一副登对至极的模样,看得盛砚眉头就没有舒展开过。

    在护卫的事上,盛砚的个人权限非常大,不过,肖赛德似乎早对此情景有所预料,关闭了飞行器内的语音监控系统。

    这让盛砚无法得知他们在聊什么,反而让他更想多了。

    而飞行器内,言闻嘉和肖赛德根本没有聊什么国家大事,他单纯地在听肖赛德解释他刚刚的离场,以及自己不是故意晾言闻嘉一个人,让他被人打扰清净。

    “……是我姑姑找我,她似乎看到了媒体的报道,对我发出了警告。让我早点回国,反正现在两国现在就演习一事已经达成了协议书,让帝国的外交官来接手就行了。”

    肖赛德姿态放松地靠在飞行器的靠椅上,他解开束缚脖子的领带,将双手放到脑后,仰头看着飞行器顶部的费佳星夜。

    “我说我还不能回去,这里还有事没做完,”肖赛德说,歪头去看言闻嘉的侧脸,“姑姑就很不高兴,让我早点回去找个贤良淑德的贵女订婚。

    “说句不好听的,她看人的眼光,嗯……看她给我那好表哥千挑万选的皇子妃吧,完全就是一具宫廷礼教规训下的人偶。”

    言闻嘉当即把肖赛德口中的姑姑和帝国皇贵妃格洛丽娅对上,他的表哥也就是格洛丽娅皇贵妃唯一的儿子,现在帝国顺位继承人第三名的二皇子,第一位是皇后诞下的皇长女。

    言闻嘉听着,在脑海里忍不住想,他和我说这些宫廷秘闻干什么?

    肖赛德冲言闻嘉笑,蓝色的眼睛里晃着动人的笑意:“我的父母在过世之前,感情很好,他们是自由恋爱结婚的,我一直希望我也能如此,但是伯爵夫人的位子,太多人觊觎,哪怕是姑姑都希望用我的婚姻来壮大自己的势力……”

    哪怕是贵族也有身不由己的时候啊,言闻嘉想到,忍不住好奇道:“你的父母,我是说,老伯爵和伯爵夫人,他们是……?”

    言闻嘉没在新闻上看到过有关肖赛德父母的新闻,只说两人是交通意外身故的,非常含糊。

    作为帝国十三大贵族之一的沃索尔特家族,肖赛德能以如此年轻的年纪继承伯爵之位,想必他那位进宫成为皇贵妃的姑姑的支持是重中之重。

    而格洛丽娅皇贵妃的命令,肖赛德竟然有胆子违背?

    他不怕招致皇贵妃的不满吗?

    毕竟,他只是侄子,而沃索尔特家族旁支根本不缺侄子,不听话的侄子,换成一个听话的,对格洛丽娅皇贵妃来说,是最省力的办法。

    提及自己的父母,肖赛德难得收敛了脸上一贯的笑意,以一种略微冷淡的声音道:“是在星际旅行的时候出了意外,跃迁的时候,引擎突然出了故障,导致所有人在穿梭时被卷入了黑洞。”

    引擎故障?哪怕是言闻嘉这个局外人都觉得这桩事故有内幕,肖赛德看到言闻嘉欲言又止的表情,忽然笑道:“我也调查了,是真的事故。”

    是吗?言闻嘉没有一定要深挖别人心理创伤的想法,他回想到新闻里说的事故日期,换算一下,那时候肖赛德才不过十五六岁,还个半大的孩子。

    “晚宴的事,谢谢你,”言闻嘉转了话题,认真地看着肖赛德说,“其实盛庭和季行谨说得也没有错,我没有拿出证据,确实口说无凭,你就相信我说的是真的?”

    肖赛德听了他的话,似乎觉得好笑,眼中笑意更深,双手抱胸,故意上下打量言闻嘉。

    言闻嘉不由瞪了他一眼,肖赛德这才不卖关子,说:“盛少将在作战上勇猛,但是看他和你离婚就能看出来,他在私事、尤其是家事的处理上,实在不上心。”

    和我离婚就能看出这个?言闻嘉摇头失笑,不打算再听肖赛德胡扯,肖赛德见状,凑近过来,说:“好吧,我说实话,你想听吗?”

    言闻嘉白他一眼,和肖赛德相处时间久了,真的很难对他保持礼貌客气。

    “把我放到下一个坐标点就行了,我自己走路回去。”

    肖赛德一看,连忙道:“其实我根本不在意盛庭是什么人,我相信你,是因为那是你说的。”

    言闻嘉闻言,整个人怔了怔,不由抬头看肖赛德。

    肖赛德却一直在看他,望着他的碧绿眼眸,笑着道:“你说的我就相信,是不是事实,有没有证据,我不在乎。”

    这句话让言闻嘉直到下了飞行器还没有忘记,虽然已经到了深夜,但是东区的马路上仍然点着路灯,将黑暗驱散,指引着行人们归家的方向。

    在东区,处处都有巡逻的警用机器人,路灯同样也是电子眼,所以这里的地价最贵,犯罪率也是最低。

    其实,仔细想想,肖赛德表现出来的态度跟季行谨简直如出一辙,他们都是只看亲疏不看证据和事实。

    只不过,在此之前,言闻嘉都没有体会过被人不问缘由的信任的机会。

    谁料,他第一次有这个体验机会,却是来自肖赛德——这个心机深沉的帝国大贵族。

    不管是爸爸妈妈,还是以前深深喜欢的盛砚,他们都没有给他这个待遇。

    飞行器内,肖赛德突然聊自己的姑姑,聊她要给自己做媒,逼他结婚,聊他父母是自由恋爱,他也想找一位是自由恋爱的妻子

    在言闻嘉问他父母身故的秘密时,肖赛德都没有犹豫,据实回答。

    他想表达什么呢?

    对了,格洛丽娅皇贵妃让他回帝国,他说他在费佳还没有事做完。

    此刻,哪怕是言闻嘉还是不敢相信,但是肖赛德所说的没有做完的事的答案,简直呼之欲出!

    言闻嘉的脚步慢慢停了下来。

    —

    目送言闻嘉下了飞行器,盛砚莫名松了口气。正要接线肖赛德近卫,让他们将飞行器内的语音监控打开,他看到了家里发来的通话请求。

    盛砚想到晚上宴会的事,对旁边的副指挥点点头,示意接手接下来的保护工作。

    走到后座,盛砚打开了屏蔽力场,接起了家里的通讯请求。

    接通之后,盛砚将虚拟屏幕缩小放到另一边,另一边则是看起别的事情。

    一心二用,对他来说太过寻常,当驾驶机甲的时候,不仅需要战斗,还要进行指挥,一心好多用,只是最基本的技能之一。

    果然,妈妈先说了庭庭的事,然后庭庭出现在视屏的画面里,盛砚听着他的控诉,手里却将一份体检报告资料放大看了起来。

    看完后,盛砚的目光转向了屏幕中面孔仍然有些孩子气的盛庭,他是Omega,又长相甜美,父母和他都娇惯他,所以他偶尔娇气,也不叫人觉得有什么。

    他有娇气的资本。

    如果他都不能娇气,那只能说明盛家在费佳不够上层。

    但是,是什么时候起,盛庭变成了今天的样子?

    盛庭在那边说完,然后期待地望着一向会为他作主的亲大哥:“哥,言闻嘉太过分了!我只不过想要他一个道歉,他——”

    “够了!”盛砚忽然出声道。

    他目光冷然地看着盛庭,从来对着弟弟放柔的声音变成了和旁人一般的冰冷:“道歉?你让你救你一命的言上校给你道歉?”

    盛庭被盛砚这么一说,根本没有反应过来,他本就坐在床上,这时像是被什么吓到一样,向后倒去,然后去抓旁边的盛夫人。

    “妈,妈!你看哥哥!”他永远有可以依靠的人,大哥盛砚不行,还有盛夫人。

    盛夫人刚刚就在听,一见就情形不对,赶紧将通讯器的画面对准自己:“小砚,你做什么?把庭庭吓到了。”

    盛砚皱眉看着妈妈道:“我吓到他?他才吓到了我!”

    盛砚于是将盛庭如何算计言闻嘉,却不想计划出了意外,差点连累自己的事告诉了母亲。

    盛夫人一听,顿时五雷轰顶,她不可置信地去看盛庭。

    盛庭又惊又怕,没想到盛砚居然真的去查,还立刻拿到了体检报告。

    他都没来记得让季行谨去销毁。

    接下来,就是盛庭在家哭闹起来的戏码,盛夫人却自觉自己教子失败,对盛庭扮可怜没有半分相信,打定主意要好好给他教训。

    盛砚现在还回不了家,暂时没有插手,打算回家之后,再问问盛庭他还有什么没有交代的错事。

    盛庭的事明了,盛砚不免想到了真正的苦主言闻嘉。

    居然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盛砚忍不住将后背靠在座椅上,用手指揉了揉眉心。

    那次盛庭意外发情的事故,他是怎么对待言闻嘉的?

    托高等级Alpha的福,他的记忆里好得惊人,虽然时间已经隔了一年多,但是只要他肯回想,当时发生的细节让人栩栩如生,恍若眼前。

    他还记得,因为被失去理智的陌生Alpha袭击,言闻嘉当时已经战都站不稳了。

    终于等到自己过去的时候,他看到现场充满暴力的情景,心里只关心盛庭有没有出事,以及对引发事故的言闻嘉的气恼。

    至于,言闻嘉维护盛庭的安全,他那时是怎么想的?

    对了,他当时觉得,这是言闻嘉应该做的——

    盛砚心中一时五味杂陈,不知什么时候攥紧了自己的手指。

    锋利的指甲深深陷入掌心,连渗出血渍的时候,盛砚都没有任何察觉。

    为什么那时候,他没有想得更多?

    其实盛庭的这些算计并不多么高明,如果他愿意多一些,多问言闻嘉一句,其实后面很多追悔莫及的事,根本不会发生。

    他对言闻嘉的家人多有鄙薄,但是他自己的家人就一定比他们高尚吗?

    “不管你相不相信,我真的很喜欢你。”耳边不知何时响起,在很早很早的时候,言闻嘉第一次对他表白。

    他怎么说的,“你不会说你喜欢我吧?”

    哈哈,盛砚只觉得好笑,原来这场失败的婚姻里,他同样是面目丑陋的一个。

    这是不是就是古话所说的报应?

    因为自己当初因为一时意气,对言闻嘉的付出不闻不问,所以现在言闻嘉选择了同样的方式对自己。

    盛砚脑子各种后悔的想法翻涌,让他几乎想抛下什么所谓的指责,从飞行器里下去,直接跑去找到言闻嘉,告诉他自己真的错了。

    是他太过傲慢,太过自负,总是轻视言闻嘉的喜欢。

    他也知道自己曾经到底多么残忍。

    他曾经只是对尹既白有过隐约的青春期好感,被忽视之后都难以释怀,那么,被自己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忽视的言闻嘉呢?

    六年,他整整冷暴力了言闻嘉六年。

    盛砚只觉得喉咙好像被人塞进了一块湿海绵,让他几乎感觉不到呼吸的存在。

    忽然,通讯器再次响了起来,盛砚本不打算接通,却看到是好友季行谨的通讯请求。

    盛砚缓了好一会儿,才调整好自己的情绪,这段时间,季行谨没有放弃通讯请求,仍旧执着地打进来。

    盛砚想了一下,多年好友,他已经弄丢了言闻嘉,还要再失去好朋友吗?

    伸手点了接通键,季行谨的声音传了进来。

    季行谨先问了盛庭的事,盛砚没有替盛庭隐瞒的意思,季行谨听了,沉默了好一会儿,开口道:“庭庭还太小了”

    “小了不是做坏事的理由,他已经成年了。”盛砚说。

    季行谨听出不对劲,忍不住回道:“什么意思?你不会要惩罚庭庭吧?”

    “凭什么不惩罚?”盛砚反倒觉得奇怪,“我会压着他去给言上校道歉的。”

    给言闻嘉亲自道歉?那不是要盛庭的命吗?!

    季行谨张口结舌,突然脑筋一转,说:“我说阿砚,你不会是又对言闻嘉有好感了吧?”

    盛砚没出声。

    季行谨目瞪口呆,他好哥们是不是疯了?

    “阿砚,你还没受够吗?当初言闻嘉是怎么缠上你的?早知道他这么有心机,当时你第一次带他来派对的时候,我就不该手贱给你们换带助兴的酒……”

    话还没说完,那边的盛砚猛然道:“——助兴的酒?”

    季行谨被问得一愣,顿了顿,才回道:“对啊,算是助兴的酒精我没告诉过你吗?”

    盛砚根本不知道这回事,他突然想到了那时候他为什么会和言闻嘉滚床单的原因,以及言闻嘉为什么不推开自己。

    原来是因为这样?

    原来是季行谨的胡闹。

    是他误会了言闻嘉!

    从头到尾,都是他连累了言闻嘉。

    而可笑的是,做错事的自己,却指责言闻嘉心机。

    哈,原来一切源头都是他自己。

    自作自受的从来都是自己。

    是他活该。

    第68章 动了真气

    早上, 言闻嘉按照平常的时间出门的时候,看到了花园外,房东夫妇站在门口和一个社区安保人员对话。

    房东夫人穿着厚厚的晨服裹住自己, 北半球仍处于最冷的季节, 气象局说近两天有新一波的寒流来袭, 早早就做了提醒市民防寒的预警。

    只言片语顺着寒冷的西北风飘了过来,“……相当确信, 我真的看……监控上没有显示……好好查……多派……人……”

    言闻嘉刚刚在门外露头, 就被他们看到, 房东夫人朝他招手, 然后和安保人员说了两句,向他走了过来。

    一走近,房东太太就一脸愁容地对他道:“上校阁下, 立国日越近小偷小摸的事就越来越多,连东区都无法幸免……”

    说到这儿, 她的语气都带上了三分忧愁, 似乎很为这件事伤神。

    很快, 她回神重新道:“我和我先生打算这两天就去南半球度假,您有什么出行计划吗?如果您不打算出远门,那我得麻烦您帮忙看看家。”

    言闻嘉立刻应下道:“我早出晚归,有时候还要加班, 立国日也得值守呢,帮忙看个家有什么问题?小事一桩。”

    继而又问她前一件事:“小偷小摸?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他的目光特意朝还没走的小区安保看了一眼。

    房东太太一见言闻嘉细问, 便靠得更近压低声音说:“不知道呢,我昨晚起床的时候, 隐约好像看到外头有人在转悠,真的!”她强调, “我吓了一跳!”

    “——连忙拉我先生去确认,他却说什么人也没有看到。我俩去调监控,果真没人。我先生说我眼花了,让我不要放在心上,可是我总觉得不安,早上连忙找了小区安保去确认附近有没有陌生人过来踩点。”

    顿了顿,她惋惜地说:“可惜他们过来迟了一步,清洁机器人已经把周围打扫过了,什么痕迹都没有留下来。”

    言闻嘉认真听着,倒是没有敷衍,房东夫妇对他不薄,为人也不难相处,待她完全说完,才道:“我晚上睡得熟,还真一点没有注意到,听你这么一说,我晚上也得警醒一点才是。”

    房东太太喜欢他这个态度,不怪年纪轻轻就坐上了高位,哪怕没有战场上的出众决断,单凭这一份涵养,也很够看了。

    或许现在还只能暂住她家,但是很快,很快他就能好转起来。

    “很是很是,”房东太太连连点头,然后一看远处有人上班出门的人出现,忙道:“打扰您的时间了,您快点走吧!”

    言闻嘉又安慰了她两句,这才重新离开。

    不过在公共交通上时,言闻嘉却不由想到她的话。有人在外面逗留?真的是立国日将近,所以犯罪分子猖獗起来了吗?

    还没有想完,纳米耳机传来了动静,一天的工作生活算是正式启动了,无暇再想个人琐事。

    肖赛德起床不算早,但是也不迟,大约每次都在他到军统部的时候就起床了。

    对于一个真正贵族出身的人来说,他算勤勉得很突出的了。

    军统部的作战指挥部如今氛围已与言闻嘉刚刚入职时大不相同,哪怕言闻嘉白身一个,其他人对他都很客气了。

    他要办什么事,旁人已经对他有笑脸,没有以前问一句也公事公办的不假颜色。

    当然,对他不满的人也愈加不满了,比如李丹就再也没有出现在言闻嘉的面前。

    他们的办公室离得那么近,难为他能做得那么彻底。

    今天作战指挥也在说立国日的事,军人没有所谓的长假,只有轮休。很不人道主义,但是如果军人都休假了,谁来保护这个国家在悠闲度假的人?

    言闻嘉有自己的正职,还有额外的接待任务,分身乏术,索性直接将他列进了值班的名单里。后勤人事安将军那边的秘书处也只是过来问一句他同不同意,走个形式而已。

    说来,一到这个时间,哪怕是言闻嘉都在私下收到了不少某某公司、企业或者研究所朝他给他发来的问候消息,节礼都能送到他现在住的房子里去。

    更有一些发了财的新晋富豪要给他东区的房子,这样的人言闻嘉万万不敢接触,非亲非故,不外是所求甚大。

    言闻嘉骇笑,他能给他什么?引荐对方给某位同僚,亦或者上司?

    真就有这种人,把他当成那等刚刚离婚见识只有家里的家务和机器人管家的无知弃夫,以为给他一点好处就能让他晕头转向。

    然而还没有在自己的办公室待上一个完整的上午,肖赛德那边已经发来了让他过去的消息。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言闻嘉却不能有半句怨言。连他都有怨言,别人就要说他不过走了好运,骨头都轻了。

    这次是安排肖赛德如何领略联邦立国日的事宜,原本的方案是让肖赛德和总统一起出席一个音乐活动,活动结束之后转至总统举办的国宴。

    总而言之,这些活动都是面子工程,全程都要在摄像镜头的注视下,一言一行不能有丝毫差错。肖赛德十分不耐,只答应了国宴的部分,音乐活动部分表示了抗拒。

    负责这个事宜的人急得团团转,但是肖赛德就是不肯同意,他也不能拿刀逼着他。

    他以为能得到如此隆重的优待,肖赛德根本不会拒绝,但是他也不想想,论隆重,作为伯爵的肖赛德在帝国内每天都司空见惯,又怎么放在眼里。

    但完不成任务,免不了他就要回去跟上司说。落了面子是小,上司觉得办事能力不行,连带着在总统眼里都是不成事的,以后仕途还有什么奔头?

    只得咬牙一定要将事办妥,正急得满头大汗,忽然听见肖赛德轻声问身边的侍卫道:“言上校今天上午不来吗?”

    侍卫回道:“今天上午并无要与言上校合作的行程。”

    肖赛德似乎是不确定,要来整个行程看了一遍,最后发现没有可以操作的空间,只得作罢,脸上的失望不经意地流露出来。

    能做稳官位,很多时候不是看的个人能力,而是人的眼力劲儿,就这个短短的两句话时间,负责人就确定了谁能在肖赛德面前说得上话。

    言闻嘉被叫来,就被赋予了让肖赛德答应下来参加音乐活动的任务,对方把话说得很宏大,仿佛他完不成任务,就对不起联邦,对不起总统先生和总司令阁下的期望云云。

    求人办事是这个态度?他们甚至不在一个体系!他是军部的人,对方是政府人员。

    但是官大一级气死人,言闻嘉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对方似乎瞧了出来,说:“上校,不过一句话的事,为了这个音乐活动,乐团练习许久,很多人的前途都系在那个下午,你忍心让那些人的努力和未来付之东流吗?”

    竟拿别人来压他,言闻嘉更觉不快,但是就像是对方所说,一个活动对肖赛德看与不看只在一念之间。

    现在他不去,总统也要改变行程,媒体镜头更是少了大半,那些乐团,还有孩童和音乐学院的学生,不知道要多失望。

    言闻嘉尝过毕不了业的痛苦,很是能共情这部分人。

    心软的人总是容易利用,此刻就是。当言闻嘉点头答应试试的瞬间,言闻嘉从对方的脸上看出了一丝得意。

    有那么一刹那,他想说他改变了主意,但是目光不由扫到了远远站在墙边的盛砚。

    哪怕站在不引人注意的角落,盛砚的存在感还是那么强。言闻嘉一看到对方就不由回忆起昨晚的事。

    盛庭的荒唐,季行谨的偏袒,还有为自己解围的肖赛德……两相对比,和盛砚相关的人只会给自己惹来不快。

    像现在,皱眉看他干什么,言闻嘉心里暗暗翻了白眼,偏过脸头去。

    正好肖赛德从房间内走出来,应该是有人提醒了他自己已经到了,所以他一出来目光就在“找”人,视线落到言闻嘉身上,他的脸上就露出一个笑来。

    虽说,肖赛德即使心里想着怎么杀了你脸上都是带着笑的,他的笑容实在不值钱,但是比起总是皱着眉毛看着他人的人,还是更容易给人好感的。

    肖赛德朝言闻嘉走了过来,开口道:“他们说你过来了,说是有事,有什么事?”

    意思是,有事跟他说,他要是能办到必不会拒绝。

    态度和蔼可亲得让人感到不安。言闻嘉示意肖赛德继续朝外走,不耽误他的行程。

    肖赛德对他的意见从来都很听从,言闻嘉等离开了酒店,脱离了房间内众多工作人员的视线,才开口道:“伯爵阁下——”

    “叫我名字就可以了。”肖赛德打断他。

    事情还没出口就出师不利,言闻嘉于是只是看着肖赛德不说话。

    公是公,私是私。他不能混淆这二者的界线。

    肖赛德被他看了一会儿,举手投降,说:“好,答应。”

    什么?我什么都没有说。言闻嘉瞪大眼睛。

    肖赛德的蓝色眼睛望着他,故作谨慎的说:“应该不是难事吧?”

    顺理成章地把事情说了出来,肖赛德听完就转头看了看雷博,说:“就跟他们说,立国日就按他们说的来吧,我没有什么意见了。”

    说完,扭过头来看着言闻嘉道:“让你为难了吧,都找到了你的头上。”

    很是歉意的模样。

    言闻嘉摇头,怎么把话说出口,立马就答应下来,肖赛德方方面面都为他着想了。

    还能有什么话说?

    “只这一次,下次要我拒绝掉了,你不想去肯定有不想去的理由。”言闻嘉说,“我不该强迫你。”

    肖赛德却是大笑,说:“我是觉得麻烦罢了……不过,你呢,你立国日有什么计划?”

    言闻嘉低头认真思考:“我要值班,随叫随到,不过这个节日我会去买一只烤鸡放家里的,房东太太要去南半球度假,下雪的话,我还要预约清扫机器人来打扫花园……”

    没说完,忙停下来望向肖赛德:“很无聊吧,就是一些琐事。”

    肖赛德没觉得无聊,只是觉得有趣,充满了生活气,心里确实讶异,言闻嘉私下里竟然生活技能满点,外表完全看不出来。

    而且他完全没提到和家人团聚,看起来他们矛盾极深,已经不可能轻易化解了。

    “那我请你吃饭吧。”肖赛德说,“立国日总不好还一个人过吧?”

    “可你国宴……”

    话没说完,飞行器停到了众人的面前,有人下来邀请肖赛德进去。

    肖赛德说:“国宴是国宴,我觉得这种合家欢的节日,最好还是和朋友后一起过才有意思。”他笑着看着言闻嘉,“我一个人,你也是一个人,不是正好?”

    蓦地,言闻嘉想到肖赛德现在人在异国他乡,即使在帝国,他的父母也早就不在了。

    拒绝的话一时说不出口了,肖赛德立刻道:“那到时候我再找你,你回去吧!”

    说完,肖赛德并着身后的护卫进入了飞行器,落座后,这人还隔着玻璃朝他挥手。

    言闻嘉抬头望着,见状也伸出手轻轻挥了挥,直到看不到人之后才放下手。

    他一回去,那负责人已经喜笑颜开,见到他都是一脸笑,上来拍着他的胳膊道:“还好叫了上校您过来。”

    临走前还给言闻嘉一个做功精致的邀请函:“那天的音乐活动,言上校得空也可以去听一听,就当做今天我的感激,千万不要拒绝!”

    还真是会做人,知道把他得罪了,事后还知道给一点点甜头。

    剩下的半天班则在军统部的办公室度过,节日的尾声大会小会不断,言闻嘉还时常缺席一些重要会议,不得不补课。

    好不容易挨到会议结束,收拾走人,言闻嘉刚刚走出军统部大楼,就接到一个电话。

    来人对言闻嘉来说可谓熟悉至极,但是这时再看却觉得好久没见了。

    缓了缓,言闻嘉才接起来,开口道:“盛夫人?”

    盛夫人在通讯器那头道:“可下了职?嘉嘉你自从和小砚离了婚,就再也没有找我过我们了,可是对我以前不满?”

    这话怎么说?言闻嘉在盛家收到盛夫人的颇多照顾,不然也不会惹得盛庭暗中嫉妒他。

    “当然没有,盛夫人您对我很好,我一直很感激您。”

    盛夫人听得声音都似乎哽咽:“……却再听不到你喊我妈妈了。”

    这话言闻嘉不知道怎么接,盛夫人也只是一时情绪上来,转而就道:“嘉嘉,你是知道我的,你和小砚的事已经走到今天的局面,就像当初你们要结婚那样,既然是你们自己的选择,我不会再多说一个字。”

    言闻嘉不语,他还是不知道怎么接话。

    “我今天来找你,也不是为了小砚,却是为了盛庭。”盛夫人语气一凛,如此说道。

    盛砚自小独立,又是Alpha,盛夫人对他不好过分亲近,只得盛庭一个小儿子能常年陪在身边。

    因着盛庭是Omega,从小宠到大,何时对他直呼其名过?

    这是动了真气。

    言闻嘉等着下文,盛夫人果然道:“我现在带着他就在你家的门口等你。”

    言闻嘉呆了片刻,连忙道:“盛夫人,您不需要——”

    “需要的,”盛夫人却很是坚持,“我怕你回家看到我们会吓到,所以才提前给你打了这个电话。你尽管按照你原来的安排来,我和盛庭等着就是。”

    话说到这里,言闻嘉不敢耽搁,连忙往家走。

    本以为,过来只有盛夫人和盛庭,当言闻嘉走近家门口时,却看到了三个人的身影。

    其中一人正是盛砚。

    言闻嘉的脚步不由一顿,但是盛砚似乎是后背都长了眼睛,盛夫人和盛庭都没有丝毫察觉的时候,他却回了头。

    盛砚墨色的目光直直地看向他,一点疑惑也没有,好似听到他的脚步声就认出了他。

    言闻嘉和他对视了刹那,然后面无表情地移开视线。

    第69章 否定

    盛夫人察觉到大儿子的动作, 又听到脚步声,便回头一看,果然是正主下班回家了。已经一年没见了, 打眼一看, 盛夫人几乎有些认不出来眼前这个穿着制式便服, 外面套着保暖黑色大衣的年轻人是自己曾经的大儿媳妇。

    她第一次见到言闻嘉便是由盛砚领着到家里来的,脸上还满是学生气, 跟在盛砚身边寸步不离, 本以为是个有难对付的, 谁想眼睛却很明亮干净, 站在盛砚身边时,模样很登对。

    她见证着言闻嘉从一个参加宴会穿衣打扮都不会到慢慢适应盛太太的身份,从前心里那一点可惜也就慢慢消去了。言闻嘉是作大嫂的, 以后盛家就要靠住他和盛砚两人,不能支撑起来可不行。

    这时候又觉得不是Omega也没什么不好的, 反而性格坚韧, 一点也不娇气。

    如今言闻嘉却又是另一番风采, 完全看不出以前的样子,看起来更加干练和清爽,看人时自有一股让人不敢轻视的威势。

    果然是作了上校,有了自己的事业。盛夫人在心里说, 已然知道了该拿出什么态度对待这个前儿媳妇。

    便脸上扬起笑脸,走上前道:“嘉嘉, 你回来了!”

    语气亲热一如往常,言闻嘉对盛夫人本就怀着几分感激, 和盛砚离婚一事,也没有和她提前预警。后来他突然成为联邦的“天才指挥”, 爸妈被媒体骚扰采访的时候,也是盛夫人一手帮的忙。

    见她还是一样的亲近自己,于是脸上不自觉也带笑道:“你们怎么在外面待着,这么冷的天。”

    对于盛砚和盛庭两兄弟,言闻嘉眼睛扫过去就算招呼了,很直接地表达了自己的冷淡态度。

    他打开栅栏围起来的大门,先请盛夫人进去。等盛夫人进去之后,自己则跟上,根本没管后面两个人如何。

    盛庭本来就不是自己情愿过来的,过来就吹了半天冷风,他们三人穿着打扮都不凡,现在又到了假期,大家都休假在家,一见到陌生面孔,有那一辈子谨慎的老头老太太就躲在窗帘后的缝隙里一直打量他们。

    而年代一代则委婉许多,只是悄悄将监控的摄像头转向他们。

    盛庭被人这么偷偷看着,眉头皱得死紧,要不是因为言闻嘉,他怎么会来这种地方!他心里埋怨着。

    自小生活富裕的他,生活里去过的最差的住宿环境就是学校的学生宿舍。那小小的单人床和装不下浴缸的浴室,他只是入学那天看了一眼就被吓到,从次再也没有踏进过半步。

    如今,他又托言闻嘉的福,到这片没事绝不会涉足的地区。

    一离开他家,言闻嘉果然就重新落到泥里,是上校怎么样,没有背景、没有关系,还不是穷得只能租房?

    盛庭落在最后,脚底像长了树根,挪一步路都嫌费劲。盛砚走在他前面,哪能不知道他的小动作,回头拿眼就等冷冷地看着他。

    盛庭被他一看,浑身一激灵,生怕大哥又当着外人的面不给他的脸,连忙佯装低眉顺眼,跟了上去。

    却说盛家母子三人走进言闻嘉现在租住的房子,都不由拿眼去细细打量。盛夫人见房子窗明几亮,院子的草坪搭理得很干净,又有花木的自然隔断,虽然住在别人家,但是却保留了个人隐私,就知道言闻嘉也没有那么落魄,突然回到费佳,能找到这样一处房子已是不错了。

    不比盛庭是个天真烂漫的小少爷,只顾着吃和玩就万事大吉了,盛夫人嫁了人总算知道一些普通人的生活。

    不知道也不行,言闻嘉和盛砚结婚时,盛夫人也好好恶补了一番和普通人家的交际。就说第一次两家商议婚礼,去了言家那间公寓,盛夫人过后就找了借口让他们换了地段更好,面积更大的房子。

    盛庭则不一样,一看到草坪是低廉的草籽养出来的就想嗤笑,那绿色跟人工塑料草坪简直没两样,再看这么芝麻大点的小院子还要隔断,更是心里啼笑皆非,心情前所未有的畅快起来。

    只有盛砚看完脸上没有一点情绪,盛庭看着大哥这样,嘴巴略微张了张,最后什么也没说地低头进了屋。

    言闻嘉请盛夫人坐到客厅的沙发上,又问她要喝什么,打算去厨房张罗一下,盛夫人今天是来道歉的,哪能真把自己当客人,忙拦下他坐下。

    又说:“别忙,我们不渴,你刚刚下班,很该休息休息。”手心微微压了压言闻嘉的肩膀。

    然后扭头看准盛庭,目光微利,“庭庭,你知道还不过来!”

    哪怕盛庭在来之前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当着言闻嘉的面,被妈妈这么叫上前,他还是心头窜气一股怨气,他抬眼看言闻嘉。

    言闻嘉还真是面皮厚,让他坐下他就坐下,现在听到他妈妈唤他要道歉,那清凌凌望过来的目光,简直要在他身上戳出一个洞来。

    实际,盛庭这人一贯只顾着自己的委屈,他也不想想,这是言闻嘉自己的家,他想怎么坐就怎么坐,这算什么脸皮厚?

    还当言闻嘉还在盛家需要伏低做小、待人接物都要掂量掂量呢。

    然而无论盛庭心里怎么不情愿,他反抗不了强权。大哥虎视眈眈地盯着他,妈妈还掌控着他的零花钱,哪个他都得罪不起,只得低头说道:“闻嘉哥哥,对不起,以前的事都是我不对,我已经认识到自己的过错了,请你原谅我,我保证以后不会再犯。”

    说完,他立马就看盛砚,似乎在说“这样行了吧?”,盛砚狠狠皱眉,这是道歉的态度?背课文呢!

    现在的机器人语音包都比他来得有感情。

    盛庭一见盛砚这个态度,吓得一缩脖子,可怜巴巴地去看盛夫人。

    盛夫人恨铁不成钢,表面功夫都做不到位,还偏偏嫉妒心强,真叫人失望至极!

    但是这就是自己生下来的孩子,不可能撒手不管。盛夫人叹了口气,疲惫地坐到了言闻嘉身边,说:“嘉嘉,他做过的事我都知道了,以前我们只当他是个孩子,没有预料他在我们面前装乖,背后却对你颐指气使,连累你受了不少他的气,”盛夫人将手放到言闻嘉手背上轻轻拍了拍,似乎在安慰过去的言闻嘉,“还有你和小砚的事……你们离婚的时候,一分婚后财产——”

    言闻嘉听到这里,一口剪断盛夫人的话:“那是我同意的,夫人,以前的事不要再说了,我现在过得挺好的。”

    他看向盛庭,说:“你的道歉,我接受了,因为那时我是你的大嫂,我把你当弟弟一样照顾,吃点亏就也不算什么,但是……”他话锋一转,“今天你妈妈和哥哥都在,我不妨也就把话说直白一点,现在我们已经没有了什么关系,我当你是个陌生人,你也不要叫我闻嘉哥哥,我不认你这个弟弟。”

    他这话一落音,房间内的三个盛家人都是脸色一变,盛砚立即把目光投到他脸上,

    不认盛庭是弟弟,不就是不认自己和盛家之前的关系?

    将他曾经的盛太太身份全盘否定?

    盛砚深深地看着言闻嘉,开口说了今天从见到言闻嘉之后的第一句话,道:“妈,你带着庭庭回去吧,我有话要和言上校单独交流。”

    第70章 “公正”

    听到盛砚的话, 盛夫人没有犹豫,拉着盛庭就出了门。盛庭巴不得立马逃离这个寒酸的屋子和小院,还有对面讨厌的人, 妈妈一伸手, 他扭头就朝大步朝外走去, 完全不关心大哥盛砚要和言闻嘉要说什么。

    两人一离开,房间内就剩下言闻嘉和盛砚两人站立, 言闻嘉见状, 微微对盛砚皱起眉毛。

    他没什么和盛砚想说的, 他们之间要说的话, 早已经说过了。

    但是盛砚似乎不是这么想的,等看不到两人的声音,盛砚墨色的眼睛立刻看向言闻嘉。

    在密闭的空间内, Alpha的存在感总是那么强。人多还好,气味混杂, 嗅觉反而捕捉不到什么有效信息, 处于麻木状态。

    现在只有单独两人的时候, 属于生物本能的危机感就让言闻嘉不得不去关注这位食物链更高一级的Alpha的动向。

    盛砚和盛夫人今天压着盛庭来道歉,其实是有点让言闻嘉心里有点意外的。

    他们这些上流社会的家庭,很重视名声,家里出了丑事, 也是一味地隐瞒,将家丑不可外扬执行到底。

    然而, 盛砚那晚知道了事情真相,却不仅没有帮着隐瞒, 反而将事情告诉了盛夫人,然后让盛庭给他道歉。

    言闻嘉发现, 在对于自己人的事上,盛砚很能做到公平公正。盛庭是他的弟弟,宠爱的时候也一样的放任,但是在大是大非上,他又能悬崖勒马,发现问题就及时纠正,不会让问题发展到无法收拾的局面。

    可想而知,在他心里,以前的自己是个多么品德败坏的“恶”人,直接被判了无期徒刑,永不翻案。

    略等了一会儿,言闻嘉发现没有主动开口的意思,便先开口道:“盛庭的事,就像我说的那样,我已经和他没关系了,以后也拿他当陌生人,你们让他道歉,也找到了我家,现在事情解决了,请问,还有什么事吗?”

    语气算不上好,主要是言闻嘉心里确实有点不满,不是对盛夫人有意见,而是盛砚之前不是听懂了他的的意思吗,这次他跟了过来,也没有拦着他们。

    明知道自己现在最怕和他们一家沾上关系,偏偏冷眼旁观。

    是,要把盛庭的性格板正过来很重要,但是找到他的头上,言闻嘉就有点不愿意了。

    盛砚听出他的意思,要是别人这样说,他就要冷脸了,但是这话是言闻嘉说的,作为事件源头的受害者,他抱怨两句怎么了?

    也是他们一直在打扰他。

    压着盛庭过来,也是他同意的,不这样,他找不到和言闻嘉正式见面的机会。

    其实言闻嘉看人很准,尤其看盛砚很准。

    当盛砚意识到自己误会了言闻嘉很久之后,他就给予了言闻嘉以前一直想要的“公正”,麻烦了言闻嘉,会觉得抱歉。

    但因为习惯了在言闻嘉面前展示自己恶劣的一面,现在让他在言闻嘉展现自己好的一面,连他自己都有点不适应。

    他很少有这种类似于尴尬的情绪,也基本遇不到这种情绪,现在他却屡屡在言闻嘉身上感受到。

    不过,他是不会因为情绪而就不行动的人,只一顿,便看向言闻嘉语气正经道:“盛庭向你道歉是他应该做的,我不会包庇他。同样的,对于这件事,以前我也同样误会过你,我也要向你道歉。”

    “不——”用,言闻嘉话都没有说完,盛砚就打断了他。

    “你想说,过去的事都过去了,不愿再听这些,我明白,但是我现在不是要求你原谅我之前的所作所为,只是当年有些事情,我想,你也是不知情者,也有权利得到事情真相。”

    当年?是什么事?言闻嘉不由看了一眼盛砚,却不想目光投过去,视线正好撞上盛砚眨也不眨望着他的眼睛。

    盛砚的视线总是这样直接、磊落,他充满了Alpha的进攻性,看人的时候,就好像要把别人完全看透一样,一点不给人留有余地。

    然而,言闻嘉已不是当初那个面对盛砚有亏的弱势Beta,他迎着盛砚的目光,碧绿的眼睛没有躲闪地问:“当年,什么事情?”

    “你还记得我们刚刚认识的的时候……”盛砚起头。

    言闻嘉听到盛砚提到他们刚刚认识的事,原本冷静的表情就有些了一些变化,这是他人生的最低谷,走投无路,看不到出头之日,但是也是他第一次感受到陌生人对他的善意。

    可是,他铭记许久的美好记忆,记忆的另一位主人却避之如蛇蝎,每次提起来都是一副轻蔑的口气。

    次数多了,那美好的回忆都仿佛失去了原本的斑斓色彩,变得灰扑扑的,好像已经过时的旧电影,不合时宜地存在着这个技术日益革新的时代。

    盛砚还在说:“有一次,季行谨举办了一个派对,我叫了你一起过去。”

    那次派对,是他们关系恶化的源头,言闻嘉直直地盯着盛砚的脸,想看看他到底想说什么。

    因为太过关注盛砚说的事件内容,一向脑筋转动快速的他,都没有注意到盛砚对季行谨的称呼的变化。

    盛砚和季行谨关系很好,是从小长到大的穿一条裤子的好哥们。

    他从来都是称呼季行谨叫行谨,从来没有连名带姓的叫过。

    盛砚回望他,语气有些冷:“那次,季行谨以为你是我带过去的玩伴,故意和我们开玩笑,把我们的酒水换了……”

    酒水换了……

    言闻嘉听得不由瞪大眼睛,瞳孔因为震惊而微微放大。

    他从来没想过他和盛砚那晚发生的事,是有外力的作用,他一直以为他们是情之所至,在单纯的酒精催化下发生的。

    盛砚作为Alpha,对酒精的抵抗力不同于他这个Beta,他觉得盛砚当时没有推开他,酒精只是一小部分,对他肯定是有点喜欢的。

    现在是什么意思?

    原来一点喜欢都没有吗?

    言闻嘉不知道该生气还是为自己可悲,当年竟然是自己单相思,盛砚根本对他一点也没有好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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