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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1章 依恋28

    回去的路上, 姜晚笙坐在副驾,一个人目不转睛地盯看着手机屏幕盈盈傻笑。

    点开的是相册里刚才摄影师帮忙拍的合照。

    照片里祁琛和姜晚笙都没有看向镜头,挨靠的距离很近, 祁琛单手揽着她的肩,温暖的阳光洒在两人的侧脸上, 清澈又明亮。

    他们在耳语些什么悄悄话,只有雪山和飞鸟才能听得见,那是只有彼此才能知晓的秘密。

    ——“我很在乎你, 你知道这件事的, 对吧。”

    ——“我知道。”

    姜晚笙眼睫轻弯, 手指一点点滑过屏幕。即使知道这样的隔空触碰并不会损坏照片, 但依旧是很珍惜的力道。

    红绿灯的间隙,祁琛目光侧移过来, 朝她方向看, 他笑了笑:“就这么喜欢?”

    “嗯呢,超级喜欢。”姜晚笙声线里的欣快一点不藏, “我们很久没有拍过合照了。”

    上一次还是四年前。

    顺着话茬,一些回忆涌了上来。

    姜晚笙扭头看他:“说起来,我们以前谈恋爱好像也没有拍过什么照片。”她顿了顿, 又重新说, “不是好像, 就是没有拍过什么照片。”

    逐字逐句的补充,听起来有点委屈巴巴的控诉意味。

    祁琛唇角弧度扯深:“那这次争取多拍点。”

    姜晚笙轻微撅撅嘴,绷着脸:“你不是不爱拍照的嘛……”

    “有吗?”

    “有啊, 当时一有人偷拍你就冷脸, 搞得好像别人欠你八百万一样。”

    这句话有夸张的成分,但祁琛当年确实不习惯面对镜头。猜想着大概是小时候姜承赫给他安排过太多记者采访, 所以才会如此。

    姜晚笙是个性格很粗条的女生,但对待祁琛的事,她总是比别人多了许多心细和敏感,也会在某些方面刻意照顾他的情绪。

    以至于她那样随时会掏出手机记录各种瞬间的人,和祁琛谈恋爱以后都变得不爱拍照了。

    结果现在被他矢口否认,显得好像是她自作多情似的,姜晚笙语气较真,“本来就是这样,你不承认也没用。”

    “是不爱和别人拍照。”

    红绿灯的最后一秒,祁琛伸手揉揉她的脑袋,“但你不是别人。”

    “所以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话落,车重新启动。

    姜晚笙心跳跟着指示灯错了一拍,她表情微愣,很少会听到他说这样的话,一字一字砸得她有些懵懵然。

    身份上的转变,在这一刻还是体现得异常清晰。

    原来,就算不是第一次恋爱,还是这么容易随时心动。

    莫名觉得有点没骨气。

    几秒后姜晚笙轻咳一声,转过身来佯装整理被他揉乱了的碎发,顺势伸手挡了挡脸上的红晕。

    她嘴巴里还在小声嘟囔,“说话就说话,干嘛动手动脚的……”

    “下次再这样,我可要收费了。”

    得到身旁祁琛隐隐约约的一声轻笑。

    路过一条小巷,姜晚笙远远看见一个甜品店招牌,今天大概是假期,不少人排在店门口买冰淇淋,而且基本上都是情侣,手牵着手,偶尔侧头亲吻,暧昧氛围尽显。

    眼前的画面落在姜晚笙的眸底,她突然就有些移不开目光了。

    既然是约会,就想和他做许多情侣该做的事。

    她什么都不想错过。

    思及此,姜晚笙抿抿唇,斟酌几秒,然后问:“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祁琛看她:“什么声音。”

    “真的没听到吗?”姜晚笙刻意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装模作样道,“我怎么听到我的肚子咕叽叫了下。”

    “这样吧,奖励你请我吃一根冰淇淋。”她手指点了点窗外,方向精准对上那家甜品店,“好巧,就这家吧,说不准还有什么活动呢。”

    又傲娇又可爱,像只翘着尾巴撒娇的小猫。

    祁琛眉眼线条舒展,顺着她的尾音问下去:“什么活动?”

    “比如什么情侣买一送一,国内不是经常弄这种做噱头嘛。”

    姜晚笙眼瞳里全是明闪闪的亮,“你知道的,我最爱占这种便宜了。”她和他对视,“怎么样祁总,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占占这种小便宜?”

    “嗯。”祁琛的回答永远是言简意赅。

    短暂停顿,他用指骨蹭了蹭她的脸,喊她,“小猪。”

    又是这个昵称。

    姜晚笙也不恼,小猪怎么了,小猪就是爱吃。

    小猪现在想吃冰淇淋。

    小猪的愿望没有落空,祁琛说完最后一句,车已经不动声色地转向甜品店的方向。

    隔着几米,稳稳停在马路边。

    下车后,他牵着她的手往前走。

    等了十几分钟就排到他们,甜品种类有很多,姜晚笙纠结了会,选了开心果碎冰淇淋和莓果松饼抱抱卷。

    没有所谓的买一送一的活动。

    但姜晚笙不仅买了两个甜品,还各自只吃了两口就扔给了祁琛,因为不想自己拿着。

    祁琛没意见,他单手还拎着她的黑色小链条包。

    chanel kelly在他的身形旁衬得只有巴掌大小,步伐稳敛,即使手上拿着东西姿态依旧利落,加上优越的五官轮廓,以及深陷的眉骨,吸引了过路不少外国女人的目光。

    才走了几步,姜晚笙就和好几个看过来的视线撞上去,她揉揉鼻尖,突然想到一个点子:

    “我要是开家甜品店,把你招过来当招牌,生意肯定很好。”

    祁琛低眸看她一眼,忽地问:“你想开甜品店?”

    “……”这句话的重点貌似不应该是这个吧……

    姜晚笙莫名其妙,“谁说我要开甜品店的。”

    “那你想做什么?”

    “设计师。”

    “不是已经是了?”

    “不是普通的室内设计师。”当姜晚笙没意识到

    为何话题会突然跳到她以后想做什么时,她已然开始不自觉地细细讲述,“我以后想成立自己的工作室。”

    “无障碍设计。”

    祁琛停下脚步,去听她接下来的话。

    “我在伦敦的时候毕设做的就是生活化,生活化除了正常的家庭也应该包含有障碍譬如残疾人士的家庭,他们的设计需求其实相对来说会需要更加的细致与关怀,一个小的设计缺陷有的时候不仅会造成他们的不便利,严重甚至是潜在危险。”

    “国内现在目前其实没有太多专门做无障碍设计的团队,因为面对群体会比较特殊,范围也较少,但是少不等于没有,伤残缺陷者也有需求,这是平等的。”

    稍微停了停,姜晚笙继续说,“我想做这样的团队,算是我的梦想。”

    姜晚笙的眼睛很亮,是她自己意识不到的澄澈。

    乳白色的光柔和落在她的身上,将那种明媚与自信照得一清二楚。

    祁琛和她对视须臾,而后喉结微微滑动。

    “那就去做。”他说。

    闻言,姜晚笙有瞬间的怔愣,她眨了眨眼,不确定地问:“你觉得可以?”

    “为什么不可以。”祁琛说,“你在做很对的事。”

    沉笃的尾声。

    让姜晚笙心定了几分,这还是她第一次大方袒露自己的梦想,从未有过。

    以前是没有确切想做的事,那时候还小,只想着嬉笑打闹着过日子。后来一个人孤身在陌生的国度,有了模糊的规划,却又不敢轻易告诉他人,总觉得遥不可及,总害怕受挫。

    可祁琛身上就是有那么一股安心,让她能够全然放下所有防备,他对她来说,是特殊、无可替代的存在。

    这种安心并没有随着时光的流逝而有任何变化。

    她还是如此地信任他。

    姜晚笙笑了一声,眸光抬了抬,看着他温吞地开口:“你好像一直都是这样毫无理由地支持我。”

    记忆开了闸,倏然穿回到姜晚笙高一那年。

    当时滨北附高发生了一件不小的事,论坛讨论的热度冲上首榜。

    作为滨北市最好的私立高中,里面的学生家境基本上非富即贵,还有一小部分为了生源招了各个下属区县成绩优异的学生。

    地位阶级的过分差异,必然会存在一些自上而下的优越感,滋生隐秘的孤立与攻击,藏在黑暗中。

    一个性格内向的女孩叫王冉,就这样被同班的女生团体欺负了,没有任何原因,只是因为她不爱说话,而且衣服不常换洗。

    其实是因为她的家境不太好,从小单亲,她跟随爷爷奶奶受着几亩田地长大,没有经济来源,生活拮据的情况下买不起第二套校服,便只能一套天天紧着穿,每逢下雨天干不了衣服的情况下自然是没办法换洗。

    女生们会对王冉冷嘲热讽,故意捏着鼻子从她身边经过,对她的话视若无睹,甚至会特地留点“脏东西”在她的课桌上。

    对于这种恶意的行径,王冉一直都是默默忍耐。

    不仅关乎她的性格原因,也是因为她清楚地知道,来这里读书是她唯一能改变未来的途径,反抗无用,更是给爷爷奶奶惹事。

    这么一忍便是半年。

    直到高一下学期,女生团体其中一人出言嘲讽了两句王冉的奶奶,不知道具体是什么话语,总之很是难听。

    再坚韧的人也是有自己的软肋,戳中之后便像是丧失了理智。

    在那个女生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王冉站起来抖着身子给了她一巴掌。

    不巧,王冉当时手中恰好拿了一根黑笔。

    笔尖划过女生的脸颊,留下一道划痕,鲜血直流,全班吓了一跳。

    女生的父母是滨北有名的律师,独生女疼爱有加,自然不会轻易放过王冉。倒是没有闹到法庭,只是要求学校按照校规严格处理王冉。

    附高校规严格,对于出手打人情节严重者,给予退学惩戒。

    王冉就这样被退学回县城。

    要知道被滨北附高勒令退学,根本不会再有好的学校会重新接受她的。

    本就站在悬崖边缘的人,要毁了她太过容易,只要轻轻给一把力,她就已然跌入万丈深渊。

    如此,面对爷爷奶奶愧疚、面对不公待遇难以接受的王冉,吃安眠药自杀。

    幸被发现得早,捡回来一条命。

    人却郁郁寡欢,像是丢了魂。

    姜晚笙在论坛知晓了这件事,愤愤不已,去找主任理论,只得到他一句淡淡的:霸凌并不在校规里,也没有明确证据指明了王冉被欺凌。

    好,校规。

    从主任办公室出来后的姜晚笙仔细翻阅了一遍校规,发现公然染发也被给予退学警告。

    一气之下,她当晚染了一头红发。

    第二日,就这么当着校领导的面进了学校。

    碍于她家的身份,没有人敢将她退学,但这种示威式的行为自然是要得到惩罚。

    姜晚笙被罚站在国旗台下一天。

    阮浠等一帮好朋友除了下课来陪她一会,也没有其他办法。从早到晚,被无数人看无数人讨论,即使她知道自己没有做错,但事事傲气娇贵的她怎么受过这种委屈。

    趁着无人看到的时候,也有偷偷掉了几滴眼泪。

    奇怪的是,一个上午过去,祁琛一次都没来找过她。

    姜晚笙表面装作不在乎,在心底把他反复骂了个遍,直到第三节课间——

    在人群极度寂静又倏地聒噪讨论声中,祁琛顶着一头蓝发出现在操场中央。

    九月的阳光是无比的刺眼,梧桐还是青绿色,枝桠迎着燥热的方向昂扬生长。

    少年像是从胶片机中慢慢走出,他的蓝发在微风中被扬起一角,姜晚笙透过光的缝隙看他,看他从光中走来,直直地走向自己。

    她突然委屈到酸了鼻尖。

    泪珠顺着眼角一滴滴大颗滑落,她不擅掩藏。

    祁琛站在她的身侧,帮她遮挡住大片烈阳,他微微偏头看向她,声线喑哑:“热不热,回去给你煮冰绿豆汤?”

    姜晚笙泣不成声:“你有…病啊,神经病啊,干嘛……啊你!”

    骂了三声,断断续续。

    说不出其余的话来。

    “陪你啊。”祁琛回答。

    “要你陪!你知不知道我在受惩罚。”

    “你没做错。”祁琛黑眸沉沉,嗓音清冽,似酷暑中的薄荷糖,“你在做很对的事。”

    “所以不要哭,我会一直陪着你。”

    记忆会一点点泛黄,青春的终点是忘却。

    但姜晚笙忘不掉。

    忘不掉不善言语的少年肆意又不羁地为她冲破规矩,忘不掉耀眼的九月的那声蝉鸣,更忘不掉,他走向自己,永远站在她这边的坚定。

    如果全世界背叛姜晚笙,大概只有祁琛会为了她抛弃全世界。

    这是她的底气,也是他的原则。

    也只有祁琛了,只有他会如此对她。

    自然地,她便也只能在他身上找到安心。

    ……

    姜晚笙从思绪中缓缓抽离,她笑了声,攥攥指尖:“祁琛,其实我还有一件想做的事。”

    祁琛声音平和:“什么?”

    “你的婚前协议书是……关于我的吗?”

    这话落,周遭静了几秒。

    他原以为她会装作不知道,没想到她会这样突兀地提及。

    少顷,他点头,不作隐瞒:“是。”

    明知道答案如此。

    姜晚笙还是不自禁地红了耳尖,她点点头,小声说:“能不能把求婚交给我。”

    如果确定了是和他走下去。

    如果确定了,除了他,再也爱不上其他的任何人。

    能不能把这样重要的步骤交给她。

    她想对他好,也想让他安心,她想做那个主动的人。

    两人四目相对,天边的风很温柔,人群中交谈声不断,但姜晚笙的脑子似乎已经中断运作。

    她只想听到他的回答。

    分秒缓缓转动。

    终于,祁琛挑开唇缝,嗓音

    却是低哑难耐:

    “我们之间的节奏都交给你。”

    她要的,他没有不给的道理。

    第42章 依恋29

    日落降临, 天色随之逐渐变暗。

    两人并没有着急离开,而是在附近的广场又闲逛了一会儿。

    街角商店里纪念品款式诸多,姜晚笙随意挑了几款伴手礼, 准备回国当礼物送给朋友和同事们。

    送了这个就不能少了那个的,加上遇到假期有折扣比较划算, 越买越多,最后导致结算的时候积攒的购物袋都有五、六个。

    她只管购物和刷卡付钱,拎的任务转而交到了祁琛的身上。

    看着他手上大包小包, 又是礼品袋又是冰淇淋还有她的黑色链条小包, 姜晚笙忽然有点过意不去。

    “要不, 分给我几个袋子拎拎呢?”

    她眼巴巴看着他问。

    话是这样说的, 手指却压根没有伸出来,假模假样的, 也并不是真心想帮他分担。

    姜晚笙从小就这样, 只爱买东西,不爱拿东西。

    祁琛掀眸看了她一眼:“不用。”

    看她注意力不在前方, 话落又加了一句,“看路,好好走。”

    “嗷嗷, 我知道。”

    莫名觉得他说话有点凶, 尤其是这种命令式的时候, 姜晚笙抿唇低低嘀咕一声,“凶巴巴的。”

    她垂眼时目光落在自己垂在身侧的手心,转转眼眸, 又将目光移到挨得很近的祁琛的掌面。

    总感觉哪里空落落的。

    “那个…你还是把我的链条包给我吧。”她挑了个最没有重量的, 然后欲言又止地揉揉鼻尖。

    祁琛看出来她还有话没说完,于是问:“然后呢?”

    “然后——我们手牵着手走路。”姜晚笙飞快地眨眨眼, “你知道的,国外不太安全。”

    这话说得理直气壮,好像只要手牵手走路就能躲避一切不安全似的。

    反正是不会承认,她想牵手这个简单的目的。

    祁琛扯唇,忽地松散笑了,而后他把东西都并到左手中,抽出右手来牵她:“想牵就说,撒什么娇。”

    “……”

    姜晚笙愣怔了一瞬,垂了垂眼睫,倒是没反驳。

    她也能意识得到,自己确实是在撒娇。

    真是奇怪,她性格这几年变化很大,独立倔强,很少会对别人说软话。

    怎么一到他面前竟然无端有点作。

    像是变回到了以前的姜晚笙。

    找不到理由,她只能将这个归结为:谈恋爱的人智商会不自觉地下降。

    就在这时。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来,倏然打断了她的思绪。

    姜晚笙下意识以为是自己的手机,低头看了眼屏幕,结果发现没有任何消息。

    她侧脸看向祁琛:“有人给你打电话,你赶紧——”到一半,突然想起来他没有多余的手空着,不太方便接听,转而提议道,“要不我帮你接一下?”

    祁琛嗯声回应。

    姜晚笙把他的手机从兜里拿出来,解锁后直接跳转到微信页面,是一通视频电话邀请。

    备注和头像都非常熟悉。

    ——易嘉然。

    来瑞士以后好久没见到易嘉然了,姜晚笙明显非常惊喜,她弯了唇角,第一反应回头对着祁琛惊呼道:“是嘉然打来的电话哎!”

    话毕,才准备按下接听键。

    响铃声倏然切断,大概是刚才耽误了点时间,所以通话自动被挂断。

    屏幕页面重新恢复到聊天窗内,上面的一连串留言消息继而清晰落入她的眸底。

    易嘉然:【小舅舅,我开通微信啦!蹦蹦跳跳.jpg】

    易嘉然:【可不可以给我看看小舅妈呢?】

    易嘉然:【求求你啦,我好想她!】

    一个星期前发来的。

    祁琛没有回复他的信息。

    后来的几天易嘉然坚持不懈地每天都会发来几句问候语,要不撒娇卖乖,要不拍一拍祁琛的头像,要不就学着大人的口吻发一句“请问你人在吗?”

    祁琛仍然一概不回,像是看不见一般,把他完全当空气。

    就在昨天,小朋友似乎是被惹急了,发过来的质问义正言辞:【你是十分非常特别自私的大人!你想一个人ba占小舅妈,我要和你绝交!】

    破天荒地,祁琛回了一条,却是极其冷漠的口吻:【你是谁。】

    那头的易嘉然气得字也不打了,直接弹了条语音。

    姜晚笙随手点开来,奶呼呼的音色,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听起来快要哭了:“我、恨、你!我要认别人做小舅舅!我要让你永远后悔!”

    这么一通他能想起来最恶毒的威胁,最后只换来祁琛淡淡的两个字:【好的。】

    “……”

    看完全部消息的姜晚笙满脸写着无语。

    她没想到才相处不久的易嘉然会这么喜欢自己,也没想到祁琛面对这么可爱的小朋友竟然会如此冷漠且没人情味。

    她抬眼瞪了祁琛一眼,以表达她的不快。

    而后把视频电话回拨回去。

    那头很快接通,画面切进来的瞬间,易嘉然萌萌的肉脸瞬间挤了进来。

    他圆溜的眼睛睁得超大,映满惊讶的情绪,不知是因为这通电话,还是因为是姜晚笙打过来而感到惊讶。

    “小…舅妈?”愣愣张嘴,眨巴两下睫毛,突然反应过来,易嘉然抬高声音叫了声,“小舅妈?!!”

    姜晚笙勾起唇角,声线欣快:“嘉然宝宝。”

    易嘉然啊啊啊几声,他好像是在床上,立马坐直身子,表情夸张地大呼小叫:“啊啊啊啊我终于看到小舅妈了。”

    看着他激动得快要从床上掉下去了,姜晚笙赶忙提醒道:“往里面坐坐,别摔了。”

    易嘉然特别乖巧地用力点点脑袋。

    找好姿势坐好后,他眼珠子仔细看了看镜头,说:“小舅妈你在哪里呀?”

    “我在瑞士。”姜晚笙把镜头大概晃悠一圈给他瞅两眼,然后又对准自己的脸,笑着问,“是不是想我啦。”

    易嘉然瘪瘪嘴巴,“嗯!你快回来呀,我超级想你的!昨天做梦还梦到你呢!”

    对着他那双清澈的大眼睛,又听到他说这样的话,姜晚笙感觉自己心都要化了,安慰他:

    “过两天就回来,给你买了玩具,到时候来我家给你做你最爱吃的芋泥面包。”

    “噢耶!小舅妈对我最好啦。”

    欢呼完,易嘉然似是突然想到什么,凑近了点屏幕,把声音降到他的最低极限,悄悄道,“不像那个坏舅舅。”

    他凑得更近了些,鼻子都快碰到屏幕,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话,他装小大人模样说出来,“他配不上你,我同桌胡欣然的小叔叔长得也很帅,到时候我让他做我的小舅舅,这样的话你还是我的小舅妈。”

    姜晚笙:“……”

    为了不换舅妈把舅舅换掉,简直前所未闻。

    不等姜晚笙告诉易嘉然这个视频通话是被按了外放键,身侧的人已然先一步冷冷出声。

    “易嘉然。”祁琛漆的声音透着淡漠,让人不寒而栗,“你可以试试看。”

    闻言,易嘉然倏然愣住。

    整个人变得僵硬,仿佛被人定住,不敢有任何动作。

    小孩明显被吓唬住了。

    姜晚笙看着他那幅可怜兮兮的模样,忍不住想笑,她清清嗓子,刚想说话打个圆场——

    “嘉然,在外面就听到你嘀嘀咕咕,大晚上不睡觉和谁说话呢?”一道清莹女声随着轻微开门声响落下。

    易嘉然转移注意力,扭头看向一边,喊了声妈妈,回道:“我在和小舅妈打视频电话呢。”

    一秒后,手机被女人匆匆拿了过去。

    她面向

    镜头,非常热情地打了声招呼:“祁琛的女朋友是吧,你好你好,我是他表姐易婧。”

    姜晚笙略微怔然,但很快反应过来,她礼貌回应:“嘉然妈妈你好。”

    “这么喊我多生疏啊,你直接随着祁琛喊我姐呗。”

    根本不等姜晚笙说话,易婧再次开口,笑着说,“前段时间谢谢你帮我照顾嘉然,我才能好好度假。”

    “还有那两个Hermes的包包,也谢谢啦,下次要是再需要嘉然,我随时都可以送过去。”

    听到这里,姜晚笙眉眼露出困惑,有点没听懂:“什么包——”

    “不就是,”易婧像是突然意识到什么,嗓音生生噎住。

    几秒后把话题囫囵个带过去,她轻描淡写道,“没什么没什么,我没睡醒瞎说话呢。”

    一看就是在刻意隐瞒些事情。

    难道有什么她不知道的吗?

    姜晚笙侧头迷茫地看身侧站着的祁琛,用眼神无声询问到底是什么意思。

    祁琛没看她,视线从眼尾瞥下来,脸色晦暗不明,就连下颚线都隐约溢出少许不耐烦。

    他对着手机屏幕里的易婧发话:

    “没事挂了。”

    易婧反应过来自己也许说错话了,但好在没完全讲清楚,她干笑两声:

    “好好好,你们放心,狗狗我一定照顾好,小E挺乖的。你们在瑞士好好玩,咱们回来约饭吃,注意安全,拜拜。”

    听到要挂电话,易嘉然急了,他从床上跳起来,嗓音急吼吼地:“我还没和小舅妈聊完呢!!”

    说着就要抢手机,被易婧轻松躲过去。

    她指了指易嘉然,完全没意识到电话还没挂断,开口说出的话意有所指,“小舅舅四年没有过女朋友,人都要憋坏了,你个小孩子要懂点事……”

    “嘟——”

    电话蓦地被祁琛干脆挂断。

    易婧还没说完的玩笑话被完全隔绝在网线的另一端。

    但尾音字字清晰,落进姜晚笙的耳蜗里,而后不断地往里钻。她听得清楚明白,更深层的含义也是在瞬间就秒懂。

    姜晚笙脸皮薄,耳朵尖一点点爬上绯红,就连脖子处也都是红的。

    祁琛单手收起手机,抬眼就看到她脸上的微表情。

    他好整以暇地盯她片刻。

    而后轻牵唇角,不紧不慢地询问:“很热?脸这么红。”

    四目相对。

    迎上他眼眸的刹那,姜晚笙立刻意识到他是在明知故问。

    明明他也听到了!也知道她为什么脸红,还故意问出来就是为了看她笑话!

    虽然她心底在暗骂,但表面依旧佯装无事发生似的,“有点热吧……”她抬手扇扇风,往旁边不动声色迈了小半步,“这天真是……莫名其妙的。”

    话音刚落,迎面就吹来一阵凉风。

    瑞士到九月底,就已然步入秋,温度渐凉,加上才下过一场大雨,气温更是骤降。

    说“现在有点热”这样的话,完全是不打自招。

    姜晚笙呼吸顿住,觉得有点尴尬。

    不过祁琛也没再逗她,帮她的针织外套拉到最顶端,压了压唇角弧度,“走吧,回木屋。”

    姜晚笙点头。

    两人牵手并肩往停车的方向走。

    好几分钟,姜晚笙的脑袋都是微垂的状态,心不在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目光也没什么焦点,落在虚空中。

    一看就是有心事。

    倏地,她突然停住脚步:“那个……”

    祁琛挑眉看她。

    “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她抿唇,“婉姝刚才有发信息让我给她带个牛油果慕斯回去,我给忘记了,回去买一下。”

    “一起去。”

    “不用不用,很近,我自己过去买一下就好。”

    撂下这句话,好像有人在后面追她一样,姜晚笙一刻没犹豫,快速地转身跑开。

    如此着急的模样。

    知道她是去买甜品,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去买炸弹。

    “……”

    五分钟后,她小跑回来。

    手上拎着两个袋子,确实是刚才那家甜品店的包装袋,但外形鼓鼓囊囊似乎买的不仅仅是简单的一个慕斯。

    姜晚笙整个人都浮着一股心虚感,她半个眼神都没分给祁琛,低着头,小声说:“走吧,慕斯是冰淇淋的,容易化。”

    祁琛目光落在女孩发顶,凝滞几息。

    她不擅长说谎,稍有一点破绽都会异常明显,让人轻易察觉。

    祁琛眸底划过一丝不明情绪。

    他最后没拆穿她,也没说什么,只是沉默着跟在她身后。

    车程只有十分钟不到的时间,却异常的安静。

    没人说话,一个淡然开车,一个脸长久扭向车窗的方向,盯着不断倒退的街景发呆。

    到木屋时,管家听到车停的声音,先一步迎了上来招呼。秦婉姝正好在一楼沙发区打盹,她闻声也站起来,扑向姜晚笙,语气娇嗔:“你俩真能约会啊,到现在才回来!”

    “有没有给我带点啥好吃的?”她盯着姜晚笙手上的甜品袋探头探脑。

    不曾想,姜晚笙好似丢了魂,半天没个回音。

    直到秦婉姝喊了她两三遍,才慢吞吞抬起脸来,满脸的茫然:“什么……”

    敢情根本没听她的话。

    秦婉姝愣怔了一瞬,觉得有些不对劲,问她:“你怎么了,看起来怪怪的。”

    姜晚笙颤抖睫毛,反应慢半拍:“有点累,想去休息。”

    天色也不早了,此时外面一点光亮都没有,出去了整整一天去的还是雪山,想想也确实是挺累的。

    思及此,秦婉姝体贴道:“去吧,记得冲个热水澡,晚上还怪冷的。”

    姜晚笙:“好。”

    说完就径直上楼。

    秦婉姝盯着她的背影,嘟囔一句:“还是觉得怪怪的……”

    这时。

    才停好车的祁琛,从秦婉姝身边擦肩而过,他掀开眼皮瞥了眼上方,而后免去表情地迈步上楼。

    到二楼时,他发现姜晚笙正站在房门口。

    钥匙已经把门打开,但她没进去而是定在原地,踌躇不动,不知道在神游些什么。

    “想什么?”祁琛悄然走到姜晚笙的身边,看着她问。

    姜晚笙愣了一下,轻声回:“没事。”

    祁琛目光下滑,和她对视几秒。

    沉沉的眼眸里窥不见底。

    他忽地开口,“那晚安?”

    话毕,却并没有转身离开,他依旧姿态从容地立着,阴影牢牢地笼罩着面前的姜晚笙。

    姜晚笙的眼神极不自然,既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她喉咙干涩,不自觉地咽了口水。

    两人就这样不错开地看着对方。

    一上一下,周遭静得落地可闻,空气慢慢变热,隐约溢出几许微妙难懂的气氛。

    “确定没话要和我说吗?”

    祁琛垂眼看她,声线平和从容,很浅的还有一点散漫。

    等待半秒,他准备转身离开。

    倏地,手腕被人握住,温软的气息顺着他凸起的青筋直达血液。

    祁琛眉骨微动,重新回正身子。

    女孩整张脸已经变得通红,手指很轻地紧了紧,又完全松开,手心里塑料袋窸窣声响在静谧中显得十分喧扰。

    “别走。”姜晚笙颤了颤睫毛,“我有话要说。”

    “什么。”

    “我刚才是去买的这个。”

    姜晚笙感觉心跳渐渐加速,耳膜边的怦然快要把她震得发麻,她慢慢伸开蜷在手心的东西。

    是一个盒子,Okamoto避孕套。

    祁琛狭长的眼眸微眯。

    “你要不要和我用……”

    姜晚笙呼吸急促,脸上快要烧起来,话语却是这样的直白,强烈的反差。

    她眨了眨怔松的杏眼,抬眼直直看向他。声音细小,说,“我买了很多盒,应该够用。”

    忽明忽暗的光线中,祁琛眉尾轻微上扬。

    他有好一会没有说话,一言

    不发地盯着她。

    然后。

    他冰凉的指腹抚上她的唇,能清晰感觉到姜晚笙唇缝因为他的摩挲而细微抖动。

    视线再度交触,祁琛的嗓音缱绻清冽,他慢条斯理道,

    “所以,你要用完么?”

    第43章 依恋30

    姜晚笙微怔, 目光懵懂无措地跳动。

    她下意识以为自己听错了,或者对他的话理解有所偏差。

    “说话。”

    祁琛的手指还搁在她的唇缝间,压了压。

    神色不含情绪, 那种冷静在如此暧昧的氛围下,无端升出几分压迫与禁欲感。

    姜晚笙脑子处于迟钝状态, 茫然地和他对视,声音闷闷地:“我……不知道……”

    祁琛半眯着眼,他收回手, 往前迈了半步。

    淡声问:“买了几盒?”

    因为他的动作, 姜晚笙被迫往后退了点。她的眼神里有短暂的凝滞, 而后小声回答:“五盒。”

    “为什么买这么多。”

    “因为, ”她面色涨红,顿了顿, 说出实话, “怕你不够用。”

    不是怕我们不够用。

    而是,怕你不够用。

    他们并不是没有过床上的事。

    之前谈恋爱, 第一次是姜晚笙先主动的,她不喜欢隐瞒对他的喜欢,也觉得祁琛那样寡言冷僻的人, 如果她不提出来, 他大概会一直沉默, 她默认他习惯性克制。

    但后来发现,并不是这样的。

    他表面温和对她百般迁就,唯独在床上, 凶狠又占有, 变得完全不像是平常的他。

    似是压抑了很多,全然释放在她身上。

    每每她哭到不能自已, 他才短暂停下。

    然后在她耳边说一些轻哄的话,等她放松下来的时候,再一次继续……

    所以,经过了四年的空白,姜晚笙自然会觉得如果只有仅仅一盒,是不够祁琛用的。

    ……

    听到她的话,祁琛用一种类似审视的目光看着她。

    安静的半分钟里。

    他一直向前,她一直后退,两人视线长久地在半空中对撞,暗昧燥热的气息被顶在房间的最上空。

    雪山所处之地气温变化无常,一阵寒风吹过,木门“砰”一声被关紧。

    声响动静之大,姜晚笙惊得缩了缩脖子。

    下一秒,就听到男人淡然开口。

    “听起来,今晚我全用了,你也觉得可以。”他换了个问题问。

    姜晚笙的指尖发烫,她太阳穴没由来地突突跳动。

    她敛了点眼睫,兀自点点头,不轻不重地回答道:“嗯,可以。”

    “确定?”

    “这次我不会哭。”为了验证这句话,姜晚笙倾身往前靠了靠,伸手小心翼翼环住祁琛的腰。

    指尖捏住他的冲锋衣外套,垂下脑袋,定格不动了。

    像是下定决心。

    “胆子变大了。”祁琛很轻地摸了摸她的耳垂,不含情绪地启唇,“为什么。”

    闻言,姜晚笙怔愣了一瞬,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他这句是在问什么。

    为什么胆子变大了。为什么突然这么主动。

    思考几秒,姜晚笙寻不到任何借口,只能生硬又坦诚地低声道:“想让你开心。”

    话音落地,她倏然觉得眼前变暗了些许。

    下意识抬眼,发现男人已然弯下身来,他箍着她的腰,托抱把她放在身后的桌子台面上。

    单手分开她的腿,站在她的两腿之间。

    他的动作过于利落,姜晚笙喉咙一紧,无意识将双手往上移,环紧祁琛的脖颈。

    由此,两人的鼻息彻底纠缠在一块。

    灼热、冷冽混合,扑涌而来。

    祁琛看下来的眼神幽深晦郁,喉结上下滚动:“接下来呢,想要做什么?”

    姜晚笙缓了缓混乱的思绪,抿抿干涩的嘴唇,她试探性地微仰头颈,想去亲他。

    因为太紧张,嘴唇只碰到了他的下巴。

    她顿觉有点尴尬,眼眸向上看。

    祁琛眼里揉进了几许意味不明,唇角的弧度也不知何时压平,他的目光看得姜晚笙无端难耐,她咽了咽口水。

    她正准备说话,耳边突然落下男人喑哑沉冷的嗓音——

    “还是这么笨。”而后,他低下头,靠近亲她。

    两瓣唇稍微触碰。

    祁琛又说,“张开。”

    姜晚笙颤颤睫毛,很乖巧地把嘴巴张开一条小缝,而后,伸出一点红舌,很轻地舔了舔他的下唇。

    极尽柔软,留下一点水液。

    然后,她紧闭双眼,不敢看他的脸。

    祁琛眸色逐渐变深。

    他松开扶在她后腰的手,插.进她的发间,指腹带了点力,缓缓摩挲而过。

    一股酥麻瞬间划过头皮神经,从脊背一路到姜晚笙的脚底,她眼角轻轻抖动。

    仍旧没睁眼,一片黑暗中,她听到男人声线很淡地问她,“抖什么。”

    根本不及她回答。

    祁琛的吻落了下来,动作没有之前几次的温柔,几乎是强硬地、凶狠地用舌头顶开她的齿关。

    “唔……”姜晚笙不耐地,心砰砰跳地低吟一声。

    他的味道像是冷薄荷,凉爽寒冽,解渴又觉得有点冰,她不自禁地倒吸一口气。

    她把头抬得更高了些,试图去迎合他。

    祁琛虚虚掐住她的脖子,一点点收紧。

    在姜晚笙快要呼吸不过来的瞬间,他又淡然地松开,掌控节奏是带着极度占有欲的强势。

    他的吻一直没有停下,舔舐她的唇腔,一点点吮吸、轻咬。

    慢慢地。

    湿热的吻从嘴唇下移至她的脖颈,扫过她的每一处敏感,游离,难耐。

    太会亲了,姜晚笙被他吻得头昏脑涨,只觉得缺氧,坐都坐不住,只能把身体的所有重量都依靠在他身上。

    全身又酸又痒,一丝难以言喻的快·感慢慢溢出,混着很浅的热滑感,是水。

    她忍不住,又轻哼了一声。

    似小猫叫。

    密闭的室内,旖旎混沌揉进空气中。

    绵长的吻混揉羞涩的唾液黏腻声。

    热感在气息交渡间交缠,酸酸涨涨的,欲望一触即发,就等着某一刻——

    倏地,祁琛忽然抽离,所有的味道随着他的离开而消散。

    姜晚笙完全没反应过来,眼底满是迷离和混乱,她呼吸急促,懵懵懂懂地抬眼。

    茫然无措看向他。

    祁琛垂眼和她对视,即使经过刚才那样暧昧亲昵的行为,他的表情依然没有丝毫松动,巍然不动,从容平静。透出禁欲的性感。

    “答案错了。”他的话语言简意赅,声线哑得很沉,“应该是你开心。”

    “只有这样,我才能开心。”

    空气仿佛停止了流动,姜晚笙脑袋也停止了思考,她目光失去焦点,花了很久,在他深邃的注视下,她慢吞吞理解他的话语真正含义。

    ——“为什么?”

    ——“因为想让你开心。”

    ——“答案错了,应该是你开心。”

    或许是复合得太快,又或者是对当年的分手愧疚不已,姜晚笙下意识想要去补偿祁琛。

    她当然是爱他的,不是选择了爱他,仅仅是因为,她只能爱上他。

    爱让人常觉亏欠。

    不安全感与胡思乱想同时存在,她总是想要把所有,她所拥有的一切都给祁琛。

    所以会在第一次约会结束,在偶然听到易婧那句玩笑打趣话以后,就下意识想要做些什么。

    她主动去买套,她留下他,她去亲吻他。

    不是因为她觉得如今两人的状态应该如此,而是,她想当然地觉得他或许想要某些东西。

    说到底,她在讨好祁琛,她不知道答案到底是什么,只知道,如果祁琛能够因为她感到开心就好了。

    可现在,他告诉她,答案错了。

    不是应该他开心,而是应该她自己感到开心。

    如此,他便能如愿。

    她的敏感、多疑、讨好,全然被他看穿。

    只有他才能够看穿。

    姜晚笙蜷缩在身侧的手指轻轻颤了一下,那股不安定恍然落了地,眸底倏然闪出一点湿润。

    “我……”她哑然,不知该怎么解释。

    祁琛俯身,和她平视,目光交汇:“等你真的愿意,想要的时候,我们再继续。”

    “这次我们都慢慢来。”

    “我等你。”已经等了十几年,不差这么点时间。

    话落的刹那,姜晚笙的眼泪顺着呼吸频率滴落,晶莹剔透,似珍珠,她呜咽出声。

    似有似无的叹气声。

    祁琛没有说出冰冷的话,这一刻,他过于温柔,手指抬了抬帮她抹掉泪珠,说:“小猪说不会哭。”

    噗哧一下,姜晚笙笑出来,觉得有点丢人,她用脚尖踢了踢他,口齿不清:“我就是小猪。”

    她突然想到什么,嘴唇动了动,压了点唇角的弧度,抬眼望着他:“那刚才——”

    “算什么……”

    他一开始就没打算继续,那还亲成那样……

    祁琛浅浅地笑了:“晚安吻。”

    “什么啊,谁要晚安吻。”她鼓鼓腮帮子。

    抬手想拍他一下。

    手腕刚抬起来的瞬间就被人捉住,祁琛捏了捏她的腕骨,而后一阵冰凉的触感贴上皮肤,徐徐往上滑。

    姜晚笙下意识低头去看,发现他正在帮自己佩戴一只银色女士腕表。

    百达翡丽,渐变玫瑰色配色。

    精致小巧,外圈镶嵌了一圈碎钻,颗粒很大,在灯光下盈盈亮闪,表盘是星空底,洒满纯粹,看起来像是有蝴蝶在浪漫的夜空中飞舞。

    姜晚笙的心脏加速跳动,她的目光落在他的睫毛,看着他那样温柔地给自己戴表,脉搏是难以抑制的心动。

    扑通,扑通。

    扑通,扑通。

    耳边的声音忽远忽近,她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心跳,离得这样近,他大概也听到了。

    祁琛的动作很轻,指腹触到她手腕里侧那道疤痕时,凝定了几秒钟,目光里有几分辨不清的情绪,很快,转瞬即逝。

    随着一声轻微的“咔哒”声响。

    祁琛转过她的手腕,扶正,垂眼平和注视须臾,而后掀开眼皮,和她的目光在半空中交汇。

    姜晚笙抿唇,脸有些热:“为什么给我腕表。”

    他的回答轻又沉:“想把最好的给你。”

    祁琛永远都记得在姜晚笙十岁生日那天。

    她人生中如此重要的日子,他却胆怯地逃跑,失魂落魄到不敢面对她,原因只是因为一块表。

    她的男生朋友送给她一枚手表。

    那块表是那样的闪亮、耀眼,女孩打开礼物时是那样的开心,无关乎他的开心。

    他不得不承认,他早就对她有了占有欲。

    会失控,会到因为她对别人笑,而难以忍受到快发疯的地步。

    可愤怒是最无用的东西。

    于是,自此那块手表的模样便深深印在他的脑海里。

    自卑是年少的底色,只能用漠然来伪装。

    骄傲的少年不愿让人察觉他的心事,面对烂透的人生,为了一个人,跌爬着向上。

    姜晚笙值得拥有最好的,祁琛认定这件事。

    无论是那枚手表,还是其他的东西。

    并且也只能是因为他。

    祁琛不会告诉她这些,他从来都是寡言少语。

    他靠近她,又亲吻她一下。

    贴着耳朵和她说:“还有两个小时就是你的生日。”

    尾音飘散,姜晚笙的心散了几分。

    腾空的脚尖在虚空中,却又像是在云端,她莞尔甜甜一笑,“这是我过得最开心的一次生日。”

    不仅是因为这份礼物。

    还是因为他。

    祁琛垂下的黑眸窥不见底,年少的那份亏欠终于因为她这句话,消散不见。

    一切都变得值得。

    寒流逼近,季节在树叶的掉落间悄然轮转。

    蝉鸣快要到尾声,秋天快来了。

    两双眼眸在温热的房内四目相对。

    “生日快乐,宝宝。”祁琛看着她说。

    第44章 依恋31

    时间已经十一点过几分。

    两人互道晚安, 而后祁琛回了自己的房间。

    等他离开,姜晚笙走进浴室洗漱。

    她低头捧起冷水洗脸,反复好几次, 指尖都沾满了冰凉,却仍然无法缓解脸上的燥热。

    心跳砰砰悸动, 好似有小鹿在乱撞。

    整个人被一种巨大的不真实感完全包围,迷迷糊糊地,让她有点怀疑此刻是不是在做一场虚无缥缈的梦。

    因为这种错乱, 她躺在床上迟迟没有睡意。

    翻来覆去半晌, 大脑反而愈发清醒, 她索性放弃, 拿起床头的手机,敲了敲屏幕。

    姜晚笙把手腕抬起, 对着亮光, 认真地给新手表拍了一张照片。

    然后发给了祁琛:

    【[图片]】

    【真的超级超级好看,喜欢!】

    【小猫wink~.jpg】

    发完, 她垂眼笑了两声,觉得自己现在的模样有点傻。

    等待消息的时候,姜晚笙盘腿坐着, 眼眸无聊地在房间左转右转。忽地, 她发现屋内好像少了一些东西。

    是那几盒套。

    刚刚进门的时候是被她随手撂在地上的, 现在环顾一周,空荡荡已经不见踪影,肯定是祁琛从房间离开的时候顺带拿走了。

    可是, 他把这个拿走要干嘛?

    现在暂时又用不到……

    茫然之下, 她又弹了条消息过去:【你为什么把我东西拿走了?】

    五分钟后。

    祁琛:【刚在洗澡。】

    祁琛:【什么东西。】

    姜晚笙:【甜品袋里的东西。】

    祁琛:【?】

    很显然他就是在明知故问,目的就是捉弄她。

    姜晚笙抿抿唇, 一咬牙,直截了当:【…我买的避孕套!】

    振动声很快响起,那头回得很快。

    【没收了。】

    【凭什么?】姜晚笙表示不理解,愤愤地打字,【那是我买的!你凭什么给我扔了?!】

    在瑞士买这玩意儿可不便宜。

    而且还是整整五盒。

    她有点心疼。

    下一瞬。

    再回过来的不再是文字,而是三条语音,每条都只有几秒钟。

    祁琛的嗓音平和淡然,缭了点慵懒,话语简短意思明了:“没扔,只是没收。”

    “给你报销。”

    “用一盒给你报销一盒。”他刻意停顿,尾音轻微上扬,漫不经心地浅笑,“我等着。”

    “……”

    听到这里。

    姜晚笙迅速把手机从耳边拿走,好不容易降下温的脸蛋,再一次不争气地烧了起来。

    不知不觉时,表盘精准重合转到十二点。

    九月二十四日的零点到了。

    手机倏然嗡嗡振个不停,全是消息提醒。

    当看到阮浠、秦婉姝等一众朋友卡点发来的生日祝福,姜晚笙才恍惚意识到,她迎来了她的二十四岁。

    是不一样的、感知到幸福的、溢出许多期待的——

    新的开始。

    她挺满足。

    姜晚笙点进聊天框内,一条条回复,就在这时,屏幕最上方顶出一则软件通知:

    Aurora提醒有一名好友给您发来私信,快去回复吧。

    姜晚笙愣了愣,切进去查看。

    熟悉的用户名和头像,是她那位老朋友发来的私信。

    2018年那年,姜晚笙分手后孤身前往英国伦敦,异国他乡、语言不通、水土不服,从小娇生惯养的女孩经历了一段最艰难的时光。

    滨北种满了梧桐,姜晚笙最喜欢家门口樾融街区那条梧桐大道。伦敦虽然也有梧桐,落叶枯黄掉落时一样浪漫,但她总觉得不如滨北。

    其实,只是因为她想家了。

    而那时,她切断了和所有的联系,社交软件全然双向关闭,即使最亲密的人也很难了解到她的动态,她选择了极端逃避这种方式去试图忘记祁琛。

    一点点熬,日子来到了秋天,她在国外度过的第一个秋。

    也是在这年十一月,莫名其妙地,她发现一个新开发的软件——Aurora。那是用于英国华人留学生交流的app,为了以防万一,姜晚笙下载后注册,而后就放在那儿再也没管过。

    直到那天,有个用户名为ww的人主动给她发来私信,他告知她,他是已经毕业的同校学长,同样也是滨北人。

    姜晚笙一开始以为他是骗子,但没忍住,发出一句请求:可不可以帮我拍点梧桐大道的照片,哪怕一张也好。

    ww没有拒绝,大概是有过同样的留学经历,所以很能理解她念家的心情,于是去给她拍了好几张。

    简单的照片,莫名缓解姜晚笙大半的焦虑与痛苦,她说不清楚原因,也许是因为梧桐大道靠近家,是她和祁琛的家。

    透过照片,她好似能够看到想见的人。

    后来,每逢一个季节的开始,ww就会给她发来一些照片,它们分别记录滨北的春、夏、秋、冬。姜晚笙总是认真道谢,然后将照片一一保存,实在难熬时,便会拿出来看一看。

    两人似乎达成一种默契,这样一发就是四年。

    但今年的秋天还没到,姜晚笙很是意外他会再次发来信息。正疑惑,私信多了一条。

    ww:[今年的照片早了点。]

    ww:[算是送给你的生日礼物。]

    姜晚笙有些惊讶,问他:[你怎么知道我的生日是今天。]

    ww:[你主页有标。]

    [这样啊,谢谢你,笑笑/jpg]

    ww:[今年的生日过得怎么样?]

    姜晚笙弯眼回:[很开心,很幸运。今年我的运气很好。]她想了想,又补充道,[我已经回国啦,以后这个软件应该不会再用了,谢谢你这些年给我拍的照片,希望你天天开心。]

    过了好几秒,ww做出回复:[好,你也是。]

    然后,姜晚笙点进主页,长按注销选项,最后卸载了这个软件。

    插曲结束。

    她躺倒在床上,把身体缩成一团。

    笑眯眯地又点进祁琛的消息框,胡乱蹬踢着脚丫,思索着该回复他什么。

    当她点下卸载按钮的刹那,软件内的所有的数据都将被清空,她不知道,在她注销没多久,ww也跟着注销了账号。

    随即,Aurora程序端口也收到下架通知。

    一切都归于空白。

    没有人知道,那个名为ww的用户到底是何人,同样也没人知道,为什么他会在过去每年的今天,将位置定位到同一个经纬度。

    ……

    窗外虫鸣声逐渐微弱,睡意逐渐袭来,姜晚笙脑袋越来越沉,快要抬不起来。倏尔,聊天窗界面里又弹出一条语音。

    祁琛的嗓音隔空有些低哑与空郁,是她摸不透的情绪。

    他问她:“滨北的秋天来了,想回去看梧桐吗?”

    姜晚笙眨了眨惺忪,突然感觉祁琛似乎与她有些心灵感应,总是能够猜到她此刻在想些什么。

    她回他:“想。”短暂安静,她继续说,“想和你一起。”

    眼睛已然睁不开。

    指尖无意识触碰,他的语音条自动播放。

    “嗯。”

    “我们一起。”

    … …-

    回国的机票定在两天后。

    分别在即,秦婉姝泪眼汪汪地,一句话不说,但是时时刻刻像只树袋熊一样挂在姜晚笙身上。

    要是问她两句怎么了,还会得到大小姐一声回呛:“你少自作多情,才没有舍不得你,我的眼睛只是遇风容易流眼泪罢了。”

    姜晚笙故意逗她:“那你可以倒立,台风来了,你的眼泪都不会流下来。”

    “……”秦婉姝双手环绕勒姜晚笙的脖子,“我讨厌你!”

    “好了好了。”姜晚笙举手投降,看穿她的口是心非,安慰道,“我们可以天天发信息啊,而且,不是说好了嘛,等你有空就来滨北,不着急的。”

    秦婉姝瘪瘪嘴,心情好了一点点。

    她拧拧眉眼,耍公主脾气,“那你不可以再交新的好朋友了,以前的我不管,以后不可以了。”

    姜晚笙连声保证,秦婉姝这才放过她。

    送机的时候,秦婉姝和姜晚笙又熊抱了好久,眼看着时间快要来不及了,才依依不舍地松开手。

    她用食指指了指站在旁边的祁琛,没有任何威胁力地威胁道:“不要让我发现你对我姐妹儿不好,不然有你好果子吃。”

    而后,她看向最侧方的何喻。

    表情一下子变了,没有以往的大方,有点别扭。耳尖爬上点绯红,声音却依旧是中气十足:“你记得要做什么事吗?”

    倏然话题落在自己头上,何喻轻微一顿,他看向秦婉姝,平静地回答:“不知道,秦小姐。”

    “我交代那么多遍!”秦婉姝恼了,她强调,“你要记得给我朋友圈点赞,每天都要,还要评论。”

    “……”何喻觉得有点莫名,面前这位秦小姐,每天发的朋友圈起码有十几条,无论是买到好看的包包,还是吃到好吃的甜品,或是路边遇到特殊形状的小花小草,都会成为她发朋友圈的理由。

    而且无一例外的,她的脸都要以最完美的角度入镜。

    配上一行文字:[姝姝的小日常。]

    点赞这种动态,算得上是他的工作日程吗。

    何喻无法将这种琐碎的事由报备询问祁琛,只能默认是,毕竟秦老和易恒还有一系列合作要进行,而秦婉姝一不高兴就要扬言让爷爷开除所有她看不惯的员工。

    思及此,何喻颔首,端正不出错地回道:“好的,我会的。”

    秦婉姝还算满意,红着脸点了点头。

    听完全程对话的姜晚笙,有点讶异。她的眼神在两人之间来回打量,最后落在秦婉姝那张装作无事发生,但实际已然红透成柿子的脸上。

    不对劲……

    有什么东西不对劲……

    登机后,姜晚笙将最近好朋友和何喻之间的相处仔细捋了一遍,得出一个大差不差的结论:

    秦婉姝喜欢上了何喻。

    这倒是她没想到的,完全没有任何征兆。

    但一旦知道了,她就不能坐视不理,姜晚笙十分喜欢秦婉姝,也很珍惜这样单纯善良的朋友。

    以免秦婉姝看走眼,姜晚笙决定先帮她探探风。

    斟酌了片刻措辞,姜晚笙抬手戳了戳坐身侧的祁琛,问他:“何喻这人怎么样?”

    祁琛看她一眼:“哪方面。”

    “就……”姜晚笙稍微思考,“学历呢。”

    先随便找了个切入口。

    祁琛淡淡启唇,看着笔电里的公务文件回她:“清北商学院本硕连读,公派留学一年。”

    姜晚笙张张唇,有点惊讶:“这么厉害……”

    她脱口,“那怎么只是特助……”

    “何喻也是易恒的CHO。”祁琛说,“他的年薪并不低,并且有股份和分红。”

    “你是在怀疑我的用人能力?”

    姜晚笙愣了愣,赶忙摆手:“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随便问问。”她干笑两声,又继续问,“何喻今年多大。”

    祁琛停下翻阅文件的动作,黑眸微垂,和她对视:“23。”

    比她还要小一岁!

    姜晚笙在心底给何喻的形象重塑:年少有成,学历高工作好,长得又很帅,完全就是完美的男朋友人选。

    唯一的缺点,大概就是他过于严谨,看起来极其端正。但这实际上也并不是什么缺点,男人这样反而更踏实,不会有什么坏心思。

    精英周正男,正好配她那个古灵精怪还有点傲娇的闺蜜。

    姜晚笙露出称心与满意的表情,太专注,一时内心话忘记藏,一不小心嘟囔小声说出口了:“不错,何喻真的不错——”

    她突然想起来自己忘记问关键问题,抬眼,询问:“那他有没有女朋友?”

    话落。

    周身的气氛倏然染上些许冷冽,姜晚笙不自禁地缩了缩脖子。奇怪了,冷气也没调低啊,怎么突然这么冷……

    不过她没放在心上。

    她裹了裹先前空姐送来的毛毯,揉揉鼻尖,喝了口冰镇椰子水,尔后重新问了遍:“何

    喻他有没有女朋友啊?”

    沉默几秒。

    祁琛压了压下巴,不紧不慢地回答她:“没有。”

    “你可以找他谈。”

    “…谈什么?”姜晚笙一脸茫然。

    他冷漠又淡然道:“谈恋爱。”

    “……”姜晚笙呼吸凝滞,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一口椰子水堵在喉咙里不上不下。

    没忍住,咳嗽出声,“咳咳咳……什么,咳…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和他谈恋爱?!”

    祁琛不为所动,叩了叩指骨,嗓音不含情绪:“是么。”

    他瞥她,“我以为你挺爱追人。”

    好难听的话,她什么时候很爱追人了。

    她从小到大,也就追过他一个人好吧。

    “我没有!”姜晚笙都懵了,她睁大眼瞳,下意识一句,“我只追过你一个,也只喜欢过你一个。”

    因为着急,声音分贝抬得有些高。

    头等舱里正好要过来送餐的空姐,明显身体怔愣了一丝弧度,不过凭着专业素养,那点惊讶很快收起。

    甚至于对上姜晚笙眼神的刹那,还礼貌温柔弯起唇角回以一笑。

    姜晚笙:“……”

    丢死人了……

    她指尖捏着毛毯,往上扯拽一点,遮住绯红的小脸。

    耳边听到祁琛带着些许玩味的嗓音:“倒也不用不分场合地表白。”

    姜晚笙噎住,她掀开眼皮,张唇正准备反驳。

    一秒后,又被再次打断。

    “少操心别人的事。”祁琛眉眼线条舒缓,目光滑过她的眼睫,挑了挑眉,“不如想想,是不是忘记了什么。”

    第45章 依恋32

    没搞懂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姜晚笙茫然反问:“忘记…我忘记什么了?”

    “你不知道?”祁琛懒懒抬眼。

    姜晚笙摸不着头脑, 她下意识左望右望,确认行李没有丢,重要的证件也都在身边。

    “我觉得, 我应该是不知道的。”她眨眨眼,诚恳求问, “要不你提醒一下?”

    祁琛轻微抬了点下巴弧度,打量着她:“东西是不准备还了?”

    虽是一句问话,但却是平淡叙述的口吻。

    好似在评价她做得什么不当行为。

    “?”

    姜晚笙表情怔怔。

    而后, 顺着他目光示意的方向, 她望向自己垂在身侧的右手。

    白净细腻的无名指上, 套着一枚铂金戒指。

    这还是刚出瑞士苏黎世机场时, 祁琛给她戴上的,当时他说的是——“演戏要演全套。”想来, 只是一个道具, 为了可以让秦婉姝更真切地相信他有女朋友。

    戒指样式虽简约素净,但无论是色泽还是质地, 一看就知价格不菲。尤其戒指内侧镶嵌的那颗蓝钻,纯度澄澈剔透,在光下折射出一汪透到底的清潭。

    这样珍贵的戒指, 以祁琛如今的身价, 随手一买倒也算合理, 奇怪的是,戒圈却与姜晚笙无名指的指围完全匹配,好像是专门为她一人设计一般。

    当时她虽有些讶然, 却并没有放在心上。

    因为戴得舒适自在, 后来她也就适应了这枚戒指,和手指融为一体, 以至于刚才要不是祁琛提醒,她都快忘记它的存在。

    姜晚笙解释道:“我给忘了。”

    她没着急摘下,指尖触着清清凉凉的铂金戒面。

    “戒指好像是一对的。”她看着他左手无名指同款戒指,故作漫不经心地随口问道。

    祁琛没否认,轻飘飘嗯了声。

    姜晚笙欲言又止,嘴唇张开又闭合,最终还是没忍住。

    她直直看向他:“你…什么时候买的?”

    其实她想问的是:他原先是买给谁的。

    但这样的话语问出来,实在是太直白,显得她好像多在意一样,于是到了嘴边兜转悠悠就绕了个话茬。

    “不是买的。”祁琛扫了眼她,“捡的。”

    “……”姜晚笙喉咙一噎,难以置信,“捡的?!”

    “有什么问题。”

    没问题,当然没问题。

    不过是,大概八岁小孩都不会信的话他用来骗她。

    早就习惯他这幅难以沟通、不会好好说话的模样,姜晚笙极力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唇角上扬标准的微笑,温声问道:

    “祁总,请问一下是在哪里捡到的呢。我也想去试试看捡一捡,说不定会发财呢。”

    似乎觉得她的笑容着实假,祁琛从喉咙里溢出一声淡笑。

    他扯了扯衬衫领口,往后靠:“地上。”

    “……”好敷衍的回答。

    “不过对你来说还是很难。”祁琛视线落在她的脸上,又说,“毕竟你的眼睛长在天上,走路从来不看地。”

    姜晚笙:“……”

    这人不怼她两句是不是浑身不适啊……

    不就是刚才登机的时候忙着聊天,没注意脚下,差点摔倒的事嘛。都冷脸凶过她了,又特地说一遍。

    小肚鸡肠。

    姜晚笙在心里评价他。

    沉默数秒。

    姜晚笙用一种麻木不仁的眼神紧紧盯着他,随后直接绕过这个话题,她无语质问:“既然都是捡的了,干嘛着急催着我还。”

    “祁总未免太过小气。”

    一口一个祁总的称呼,明晃晃地为了故意呛他。

    但祁琛面上的神情一点都不在意。

    “以免有的人想着走捷径。”他不紧不慢地回答。

    “你又知道我要走捷径了。祁总真是——”随口反驳的话到一半,姜晚笙忽然顿了顿,她抬睫,眼眸满是不解,“哎?不对,走捷径?我什么时候走捷径了?”

    祁琛没说话,他轻微扬眉,抬眼看着她。

    琥珀色的深瞳沉又暗,蕴着的意味仿佛是在让她自己找答案。

    在他的无声注视下,姜晚笙没说完的疑惑倏然卡进喉咙里。

    大脑飞速运转。

    刚才的对话在思绪里再次重现:

    让她还戒指。

    不让她走所谓的捷径。

    姜晚笙迷迷瞪瞪地反应过来,或许其实他真正想要提醒自己别忘记的,是另一件事——

    她关于求婚的承诺。

    依旧不太确定,姜晚笙试探性地挑明:“我会安排好的。”

    “安排什么。”

    祁琛的神情淡然自若,声线波澜没有起伏,好像是真的不白她要安排什么事的模样。

    或者是单纯想要她说得更明白些。

    姜晚笙的猜测更趋向于后者,她舔了一下发干的唇角,稍作迟疑,而后郑重其事地开口:

    “求婚我没忘。”她说,“我只是想要慢慢准备,既然决定和你在一起,我这次就会认真再认真一点,你相信我祁琛,我会对你很好的。”

    无论是她格外认真的表情,还是严肃笃定的语气,都让人有点意外。

    祁琛目光挪到她的眉眼,定格不动。

    “小乌龟,慢慢爬。”

    姜晚笙老老实实地坐直,握起拳头,幼稚地给自己打气,“我说到做到!”

    话音落地,祁琛看她几秒,没给任何回应。他不含情绪地收回视线,继续看笔电里的文件。

    似乎根本不在意她的话。

    薄唇却不动声色地轻微勾起,指腹有一下没一下地拨转戒指。

    眼底有了很浅的笑意。

    ……-

    下了飞机,姜晚笙匆匆洗澡,行李都来不及整理便上床休息。只是为了养足精神,次日起个大早去公司。

    因为这趟突发的瑞士行程,导致她在嘉楦的工作进展落下一大截,她必须要集中注意力做处理,不然对同事和老板都是一种不负责的行为。

    整整一天,姜晚笙先是开会讨论图纸细则调整与变动,而后和上司大概沟通施

    工图、下午的时候又跑了趟家装材料市场了解国内大概行情。

    到下午四点多的时候,她已然精疲力竭,累趴在办公桌上发呆。

    这个时候,身后的赵权和王黎突然过来找她聊天,两人齐声问:“晚笙姐,我们准备点杯咖啡,要不要一起来一杯?”

    姜晚笙摇摇头,嗓音有气无力:

    “不了,谢谢。”她问,“都快下班了点什么咖啡,你们今晚要熬夜嘛?”

    “谁说喝咖啡是为了熬夜。”王黎笑嘻嘻地说歪理,“我最近在减肥,奶茶容易长胖我就戒了,但是咖啡可是有助于减肥的,多喝喝没坏处!”

    闻言,赵权噗哧一声笑出来。

    他点出实话:“你这样馋,咖啡加奶加糖,还不如喝奶茶呢。”

    “闭嘴吧你,有本事你等会别喝。”

    “没本事。”赵权说,“不过我可和你不一样,我是为了加班提精神的,完全不是一个性质好吗。”

    听到这里,姜晚笙倏地抬头。

    她不解地望向赵权:“加班?我怎么不知道。”赵权是她带的实习生,如果真的要有加班需求,也应该是由她来通知他。

    “晚笙姐,你没看群消息吧。刚才袁总紧急通知,易恒的祁总等会要来公司,说是要亲自确认一下设计图纸。”

    “他日理万机的,之前就连袁总的消息他都不带回复的,怎么会突然要来公司,肯定是对图纸哪里非常不满意,定然要修改,想想就是个大工程。”赵权萎靡不振道,“加班在所难免——”

    “祁琛要来?”姜晚笙径直打断,声线透着满满的惊讶。

    “……”赵权愣了一下,他第一反应是,乙方可以直呼甲方大名的吗。

    不过姜晚笙的表情实在讶异,他也就暂时忽略了这点细节,回答道,“对,四十分钟以后到嘉楦,袁总听说他要来,立刻推了饭局要赶过来亲自接待。”

    姜晚笙脸色更差了。

    她都顾不得接话,有点慌张地打开手机,而后点开祁琛的聊天框,输入:【你等会要来嘉楦?】

    发完这句。

    心里着急,她又加了一条:【?????????】

    对比她的情绪激动,祁琛的回复对比异常冷淡。

    【嗯。】

    姜晚笙:【你来干嘛?】

    祁琛:【?】

    祁琛:【目前来说,我还是嘉楦的客户。】

    客户来公司,理所当然,也是情理之中。

    姜晚笙当然知道这点,但现在情况有所不同了,她和祁琛不仅仅是简单的甲乙方关系,他们现在还是名正言顺的情侣关系。

    嘉楦虽然有不允许办公室恋情以及与客户恋爱的规定存在,但毕竟关系特殊,合同关系存续期间如果被大家知晓,必定会招人口舌。

    姜晚笙实在讨厌那种被集体议论八卦的感觉。

    思及此,她敲过去几个字:【你等会来公司的时候,能不能和我装作不熟。】

    【可以吗,可以吗?[可怜.jpg][抱拳.jpg]】

    【求求啦求求啦![大哭.jpg][眨眼.jpg]】

    正准备继续低求。

    下一秒,祁琛的微信倏然传过来。

    【你的男朋友是很见不得人吗?】

    “……”姜晚笙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复。

    还真不是,男朋友不仅见得了人,而且还很有牌面。

    但某些时候,这种牌面反倒成了一种困扰。

    手指在键盘上来回摩挲,纠结又犹豫,最后斟酌出一句欲言又止却没完全说透的话。

    姜晚笙:【不太想让人知道我们的关系。】

    姜晚笙:【你知道的,面对你,我没有什么安全感。】

    姜晚笙:【讨好/jpg】

    既没有说清楚她的意图,又暗戳戳夸了夸祁琛,姜晚笙越看越觉得自己这个回答简直就是满分答案。

    沾沾自喜时,手机接连震动。

    两条消息。

    祁琛:【也是,你就喜欢地下关系。】

    祁琛:【满足你。】

    过了几秒,又是一条语音。

    “既然喜欢偷情,”他的声音徐徐落下,不疾不徐像是砂砾磨过皮肤,划出难耐的痒意,“就别让别人知道。”

    “……”-

    姜晚笙盯着手机屏幕,脸红心跳半天,不知道该怎么回复。

    他过分冷静的嗓音,却隐含晦涩的情.欲。

    她甚至能想象到祁琛此时的模样,一身西装革履,神情冷淡不喜于色,也许才结束一场高层会议,又或是正在听下属的工作汇报。

    但私下里却和她说这样的话。

    越想,姜晚笙的耳根变得愈发滚烫,心跳也逐渐呈现不规则的跳动声。

    像是被蛊惑。

    她甚至想快点见到祁琛。

    有了如此的想法,姜晚笙没忍住,低低笑出一声,觉得有些丢人。

    她重新打开键盘。

    正准备输入,一条信息弹了出来,遮挡住视线,明晰清楚。

    是陶君然发来的。

    【晚晚,你是回国了吗?妈妈怎么都不知道。】

    姜晚笙指尖凝滞在半空,头皮木然划过紧绷感。

    思绪仿若卡顿,久久没有动作。

    她整个人定在原地。

    可这种迟迟未到来的审判并未完全结束。

    下一瞬,一条来电传进手机,铃声叮铃响起,振得她心脏不由发颤。

    备注简单三字:姜承赫。

    一种悬而未决的浓烈窒息感终于将她完全笼罩,氧气稀薄,致她无法呼吸。

    多年前的恐惧与害怕再一次降临头顶。

    姜晚笙颤抖睫毛,忍着恶心,挂断电话。

    屏幕恢复微信界面,接着,两句冰冷的文字清晰映入眼帘。

    来自刚刚才拒接的姜承赫。

    [你和祁琛重新在一起了?你当初怎么和我保证的?]

    [给我回电话。]

    第46章 依恋33

    天色突然变阴, 层层乌云堆叠,灰蒙蒙显得有点压抑,凉风顺着缝隙钻了进来。

    是要下雨的预兆。

    姜晚笙垂眼对着手机屏幕看了许久, 思绪在顷刻间变成空白,她收紧手指, 又慢慢松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片刻后。

    她退出微信,拇指按下息屏键, 把手机放在办公桌的一边。

    收起所有情绪, 她继续整理面前的资料与图纸。

    赵权从身后蹬着转椅滑了过来:“晚笙姐, 那个——”他才出声, 倏然停住,盯着姜晚笙的脸关心道, “姐你的脸色好像有点差, 是哪里不舒服吗?”

    姜晚笙抿抿泛白的唇瓣,声音平和:“没事, 可能吹了风,有点冷。”

    话落,她转移话题, 问他, “你刚才是要和我说什么的?”

    “哦哦。”经她提醒, 赵权想起来自己过来的目的,“周总让你去一趟他的办公室,应该是说等会开会的事。”

    “好, 我知道了。”

    来到设计总监周裴川的办公室门口, 姜晚笙站定敲门,听到温润的一声:“进来。”

    推开门, 周裴川正在垂眸看纸质文件,抬眼看见姜晚笙后,他点头和她示意,然后笑着站起身,走至边侧的沙发区。

    “坐,晚笙。”他嗓音谦和彬彬。

    姜晚笙依言坐在真皮沙发的最外侧,说:“周总,您找我有事?”

    “谢谢你的礼物。”周裴川拎起茶几上的伴手礼,是早上姜晚笙带来公司的,她给设计组同事人手送了一份,周裴川自然也有。

    “瑞士这趟行程辛苦了,原先是应该安排你休息几天,但是方案进度比较紧张,只能暂时委屈你。”

    姜晚笙弯唇:“这是我应该做的。”

    周裴川递给她几张文件纸:“找你来是因为这个。”他手指轻点,说,“你先看看。”

    “好。”姜晚笙接过来,低头看了眼标题,随即稍愣,语气难掩诧然,“无障碍设计?”

    “对,公司打算承接一些专为残障人士服务的无障碍设计项目。我看你的履历曾经有过这方面的经验,问问你有没有兴趣。”

    话落,周裴川停

    顿,坦言,“但是这些项目基本上都是以公益的形式,提成相比正常的家装设计可能会比较少,奖金也是,如果你不能接受也没关系——”

    “我能接受。”听到这里,姜晚笙没忍住打断他的话,“没有提成和奖金都没关系的。”

    这是她的梦想和最初设想的职业规划,本就无关金钱。

    只是,她在几天前,才和祁琛说过自己以后想做无障碍设计的团队,结果刚刚回国就收到嘉楦要做类似项目的通知。

    她心底难免感到惊奇。

    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

    沉吟几秒,姜晚笙犹豫问道:“周总,我能问问这个项目规划,是由谁提出来的吗?”

    周裴川:“易恒集团的祁总向政府投资了一笔款项,专门用作支持残障人士的各类服务。”

    闻言,姜晚笙眼眸倏地划过一丝怔怔,不过很快就消失。

    和思绪里的猜想完全重叠,她倒没有觉得多惊讶,只是短暂愣怔了下他行事怎么会这么迅速利落。

    她有看过相关的新闻,自祁琛进入易恒,公益慈善项目的款项相比原先是翻了好几倍,这些年他在切身做很多的好事。

    况且他这人,既然说了支持她的梦想,就不会只有嘴上轻飘飘一句。

    他一贯如此。

    虽然冷淡少言,却又是沉稳安心的存在。

    想到这里,姜晚笙抿抿唇,眼眸不自禁地弯起好看的弧度。

    一股暖流从心脏最柔软的地方涌了上来,缓缓地,冲淡大半她之前看到父母发来消息时的烦躁。

    也有了面对很多的勇气。

    ……

    眼看着也快到时间了,周裴川起身和姜晚笙一起前往六楼的会议室。

    等电梯的时候两人闲聊了几句。

    说到什么时,姜晚笙有些没听清他的话,出于礼貌,她便下意识侧身挨近了些。

    从旁人角度看过来,关系似乎显得尤其亲密。

    恰好此时,苏黎从身后路过,她最清楚周裴川对姜晚笙的好感,奈何姜晚笙前段时间去了趟瑞士,她根本没办法在中间做撮合。

    现在可给她逮到机会了,苏黎走上前,故意打趣道:“啧——郎才女貌,好般配!”

    姜晚笙抬眼,推了推她,小声道:“乱说什么呢。”

    周裴川面上仍然是儒雅的笑容,没说话。

    苏黎并没有接受到姜晚笙投来的暗示,只当她在害羞,眨了眨眼:“干嘛,我又没有说错咯。”

    说这话时,苏黎的注意力全然放在两人身上,并没有察觉到面前的电梯已经抵达。

    她搂了搂姜晚笙的肩膀,用不轻不重刚好周围人都能听得到的声音说道,“你和周总都是单身,不如彼此考虑一下对方。”

    同一时刻,随着“叮”的一声。

    电梯门朝着两边缓缓打开。

    里侧传来的那道熟悉嗓音和苏黎的尾音恰好重合。

    “祁总,您今天怎么有空来嘉楦的?”袁铭盛对着身侧的男人殷勤搭话,眉眼笑得都挤成一团了。

    顺着这话,原先还苦恼于该怎么回应苏黎玩笑话的姜晚笙倏地愣住,她抬起眼睫。

    下一秒,对上一双冷淡深邃的眸。

    祁琛站在电梯的正中间,神情平和又淡漠,目光却牢牢地锁住她。

    几秒后,他不甚在意地移开。

    似乎在看什么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姜晚笙:“……”还真的是在装不熟。

    袁铭盛久久没有得到回应,他也下意识抬头望向电梯外侧,看清是自己的下属后,他招呼道:“裴川,晚笙?快进来啊。”

    二人应了声,走进去,然后分别向祁琛与袁铭盛问候一声。

    电梯门慢慢阖紧。

    一时没有人说话,厢内四周的气氛隐隐约约透出几分僵硬。大抵是祁琛的气场过于压迫,让人不自觉地挺直脊背,不敢有所放松。

    姜晚笙目视前方,但思绪却在乱飘。

    内心不断怀疑,刚才苏黎调侃她和周裴川的话,祁琛到底有没有听到。

    如果听到,他会不会误会什么呢。

    一片寂静之中,沉冷嗓音忽地落下,就此打破凝滞。

    “袁总。”

    倏然被提名,袁铭盛赶忙侧头,回应道:“祁总您说。”

    祁琛很随意地扯了扯领带,淡声问:“刚才你问我的问题什么。”

    没料到是这个问题,袁铭盛下意识愣了愣。

    不过他很快回神,回忆一秒,答:“您今天怎么有空来嘉楦的?”

    “我呢,”祁琛压了压下巴,懒懒道,“是顺路来接女朋友的。”

    这是袁铭盛第二次从祁琛那里听到有关于他女朋友的讯息,上次得知的是她跑了。

    如今却要接她下班,想来大概是吵架后又和好了。

    袁铭盛忙不迭地接话:“祁总对女朋友真是好,车接车送的,感情一定很好吧。”

    边侧的姜晚笙听着,心都皱在一块了,生怕下一瞬祁琛就要说出什么话来。

    她正紧张时。

    手心突然被人牵住,热意顺着指尖传至血液,过电般的触感从头到脚划了遍,姜晚笙眉心一跳。

    她试图挣脱他的手。

    却无法和他的力道相抗,手心反而被他一整个完全拢至掌心,而后,十指紧扣。

    电梯厢内前后五、六人。

    这种小动作很容易就会被发现,姜晚笙下意识抿紧唇缝,呼吸都不敢用力。

    她侧过脸去,稍抬下巴,狠狠瞪了祁琛一眼。

    祁琛却毫不在乎,唇角带着很轻微的浅笑。

    “还行。”他继续回,口吻不温不淡,“只是她偶尔有些不乖。”

    边说,他边垂眸与姜晚笙隔空对视。

    指骨稍微松了点力,在她的手背上勾了勾,隐秘的暧昧溢在闭塞的空间内。

    几秒后,他不动声色地收回手。暗流涌动终于结束,姜晚笙停止屏息,缓缓呼出一口气来。

    身体还未完全放松,耳边又听到男人慢悠悠的嗓音——

    “让我有点头疼。”

    祁琛的尾音落下,原先低头不语的一行人,都不约而同地抬起眼睫,用余光偷偷看向他。

    谁都能听出这番话并不是真的如字面含义那样,而是一种偏爱的展露。只有在乎,才会分心。

    众人互相交换眼神,不由暗自揣测这个女朋友到底是谁。

    能够让易恒集团的掌权人公开表达对她的宠溺。

    而当事人姜晚笙在内心低嗤了声,什么“不乖”“头疼”,他不就是拐弯抹角地在阴阳她呢。

    肯定是听到刚才苏黎的话,所以暗戳戳点她。

    姜晚笙心里有点恼火,倏地,头顶又落下一句问话。

    这次,直接指向她。

    “姜设计师呢,最近情感生活如何。”祁琛淡淡掀了下眼皮,“还是单身?”

    姜晚笙喉咙瞬间噎了噎。

    她沉默几秒,而后正正神色,挺直腰板看他。

    不卑不昂道:“我有男朋友了,但是他这人吧,嘴巴又毒,还总没事就吃醋,小心眼极了。”她弯唇,礼貌一笑,“祁总要是问我情感生活如何,我只能说。”

    “凑合过吧,还能分咋滴。”

    “……”-

    会议进程很快,祁琛像是真的只是过来确认一下图纸,短暂听了几句汇报,就起身准备离开。

    从会议室出来。

    姜晚笙回到工位收拾好东西,和同事打了声招呼,打卡后走出嘉楦办公大厦。

    她瞥了眼马路对面的那辆黑色迈巴赫,淡定抬脚往前走,然后在靠近到车身的时候,躲躲藏藏地开门闪进车内。

    坐进副驾驶内,她把整个人缩成一小团,催促道:“快走快走,别给人看见了。”

    沉默几息,车一动不动稳稳停在原地。

    姜晚笙疑惑地扭过头去,望向祁琛:“怎么还不走——”

    还未说完,就见祁琛忽而倾身靠过来,苦涩茶香味瞬间溢满鼻尖,姜晚笙眨眨眼睫,没了动作。

    祁琛帮她把安全带扣好,咔哒一声后,他没有离开,而是鼻尖相抵的距离看着她。

    “偷情上瘾了?这么害怕。”

    “才没有……”姜晚笙摸摸鼻尖,无意识被他的话带着跑,“没有害怕呀,我不是也承认自己有男朋友了嘛。”

    祁琛垂眼盯她,薄唇轻启:“说说吧。”

    “说什么?”姜晚笙没懂。

    “发生什么事。”他的口吻不紧不慢,似是一种审视,又很耐心,一点点做追问,“刚才开会的时候一直在发呆,在想什么。”

    刚刚仅仅持续半个小时的会议,姜晚笙有大半的时间处在走神的状态。

    脑子里总是会不自觉地想到陶君然和姜承赫的那几条短信上,她不自禁逃避,但意识中的那股紧绷感不允许她这么做,所以总是出神,而后从思绪中抽离,再出神。

    如此循环,显得人心不在焉的。

    不留神时甚至一不小心伸手打翻了桌边的茶水,幸好及时被身侧的同事拉了一把,不然热水滚烫,皮肤上起几个泡都算轻的了。

    她的状态确实不对劲,也难怪祁琛能看出来。

    姜晚笙舔了舔唇角,眼眸不敢直视他,找借口:“我没事,就是上班一天有点累了。”

    “白天为什么没和我说。”

    “我忘了……”

    祁琛默然须臾,眉眼不含情绪,好似随口一句:“是真话么?”

    仅仅这么简单的问题,姜晚笙却答不出来。

    她轻微仰头,和他对视,不想说出假话,却也没有说出真话。只是用微乎其微的声线,轻轻地补充道,

    “还有点想你。”

    说着,她有些泄气,疲惫感顺着话音爬满全身。姜晚笙抬手捏了捏他的衣角,靠在他的怀里。

    把身体的所有重量都给到他那里。

    “抱抱我。”

    那种强装无事发生的韧劲,在这一刻全然消失,她是胆小鬼,她承认自己是有些手足无措和害怕的。

    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未知。

    只有切身闻到祁琛身上的味道,她才能缓缓褪去那股溺水感。

    祁琛垂眼,眸底的情绪良久未褪去。

    他伸手轻抚她的后背,一下又一下,两人在安静与昏暗中拥抱了许久。

    几分钟后。

    姜晚笙抿抿唇,往后退了点,她小声说:“没事了,充电完成,可以回家了。”

    头顶那道目光仍然在沉沉罩着她。

    唇缝倏然被人按压住,粗粝的指腹徐徐摩挲而过,温热顺着缝隙压进齿关。

    姜晚笙愣愣抬头,看见祁琛的眉眼晦郁难辨,或许是光线昏暗的缘故,又或者是因为别的。

    “姜晚笙,嘴巴除了接吻还能干什么。”

    她的唇还在他的指下,力道带着压迫性,好似根本没准备让她回答这个问题。

    下一秒,祁琛又说,“还能说真话。”

    他淡淡强调,“和我说真话。”

    姜晚笙呼吸蓦地凝滞,不知该作何反应。

    “不要瞒着我任何事。”祁琛声音靠近了点,“我需要你信任我,听懂了么。”

    姜晚笙闷闷地点点头。

    随后,他又问,“现在,我再问一遍。”

    “你今天确定没有发生过任何事。”

    鼻息纠缠在一块,皮肤间的触觉分外清晰。

    在他的注视下,姜晚笙有一瞬间的恍惚,但淅淅沥沥的雨点突然从天降落,打在车窗上的白噪音顿然将她拉回现实。

    “没有。”她小声地、微弱地回答,“没有发生。”

    第47章 依恋34

    晚高峰本就容易堵车, 再加上雨天路滑,内环线路况拥塞不堪。原先十分钟的车程,今天开了近半小时才到家。

    一路上, 祁琛和姜晚笙都没再开口说话。

    一个神色淡淡地开车,一个扭头默默看向窗外, 空间内安静得过分。

    车载蓝牙循环播放节奏悠扬的轻音乐,香薰机里的清冽茶香飘散在空中,潮湿小雨连带喧扰杂音被一并隔绝在车窗外。

    明明是如此舒适、温软的场景, 却因为两人的无言, 显得气氛有点闷闷的。

    方才面对姜晚笙的回答, 祁琛没再做任何追问, 只是很轻地“嗯”了声。

    而后收回视线,淡然开车。

    他的反应很平静, 好似完全信了她的话, 没有一点怀疑。

    但姜晚笙内心无端感到忐忑,心头产生了某种空落落的情绪, 她说不清楚到底因为什么,大概是说谎后的本能反应。

    她望向祁琛的侧脸,嘴唇张张, 最后也没有说出任何话来。

    如此这般, 彼此在无声与晦涩难辨的氛围中, 抵达了小区停车场。

    从停车场出来,到上了电梯,安静仍在延续。

    直至进入楼道, 两人准备分别。

    祁琛送姜晚笙到她的家门口, 他站定,视线停落在她的脸上。

    两秒后, 启唇问她:“怎么不动。”

    姜晚笙心思乱飘,被他提醒才回神过来,转过身,慢吞吞地按密码锁。

    叮铃一声,门解锁打开。

    她扭脸看他:“要进来坐一会儿吗?”

    祁琛的目光没从她身上移开:“你要我进去吗?”

    昨晚才落地机场,祁琛就一直在处理工作,不确定他现在是不是有空。怕会耽误他的时间,姜晚笙犹豫了一瞬。

    还没等她出声,又听到祁琛不紧不慢道,

    “还有一个会议,算了。”

    闻言,姜晚笙讷讷点头:“好吧。你开完会早点休息。”

    她手指了指,“那我进去了?”

    祁琛:“嗯。”

    告别语已然结束了,姜晚笙的脚步却怎么都跨不进家门。她盯着玄关,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停滞片刻,她忽地抬眼,迎上他的目光。

    怯生生的模样像是鼓足勇气般,问道,“你……没有生气吧。”

    “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姜晚笙无法讲明自己的心虚,她垂了垂眼睫,把话绕到其它方面,“刚才你一直没有牵我的手。”

    话音落下。

    祁琛短促地低笑一声,但笑意并没有进入眸里,眉眼间的弧度很淡。

    “别撒娇。”他牵她的手,解释道,“刚才撑伞,手上碰到了水。”

    他的手掌宽厚,覆在她的手背上,而后很轻地捏了捏。

    温热顺着指尖驱散了从雨水中携裹而来的几分冰凉。

    很简单的动作。

    姜晚笙的心却莫名安定了下来,变得没那么闷燥。她眨眨眼,又确认一遍:“真的?”

    “你没有做错事,我为什么要生气。”

    祁琛话落下的刹那,姜晚笙目光颤了一下。

    做错事。

    她精准地捕捉到这三个字。

    她无意识地舔了一下发干的唇角,诚恳又认真地回了句:“知道了。”

    祁琛喉结滚动两下,平静地瞧她。

    他没有问她到底是知道了什么,眼眸镀上一层淡光,和她不错开地对视。

    眼神明明不含情绪,但却隐着几分寡淡。

    姜晚笙在这样的注视中,不自觉地屏息,她咬了咬唇,下意识想要赶紧戳破这种寂然。

    “我真的走了?”她故意俏皮,“虽然就住在隔壁,但也请不要太想我。”

    祁琛勾唇,“进去吧。”

    “好。”

    话毕。

    门缓缓阖紧,一秒后,密码锁自动落了锁。

    玄关处传来鞋柜被拉开的的声音。

    隐隐约约

    ,是换鞋的动静。

    而后,女孩趿拉着拖鞋往屋内走,脚步声越来越微弱,直至听不明晰。

    整个过程中,门外那道阴影巍然不动。

    祁琛没有着急离开,眼底面对她时的温和全然褪去,薄唇在一瞬间压平,弧度冷淡仿若一月的冰潭,深不见底。

    走廊空无一人,他徐徐走至连廊玻璃窗前。

    雨点变大,氤氲起一层薄雾,光线交错昏暗,衬得他的侧脸轮廓愈发深邃凌厉。

    祁琛抖出一根烟。

    咬进嘴里,却并未点燃,指腹把玩着打火机,冷风拂过,微弱的火光有一下没一下地明灭辗转。

    他的眉眼低垂,戾气深重难以遮掩。

    片刻后,他单手掏出手机,拨通电话。

    三秒不到的时间,通话就被接通,那头谦恭地喊了声:“祁总。”

    “查得怎么样。”祁琛的嗓音淡淡,混进风雨声中,平添了几分砂砾感。

    助理一字一句交代:“风驰最近面临传统油车到新能源汽车的转型,但资金链缺口较大,公司内部高层意见不统一,姜承赫缺少强有力的资金支撑以说服各高层。”

    咔嚓一声。

    祁琛点烟,烟雾散开,清冽的薄荷烟草味徐徐升腾在空中。

    “最有意向投资的是哪家?”

    “MK资本。”助理补充道,“顾氏集团下的投资机构。”

    听到这个姓氏,祁琛几不可察地微折眉心。

    一抹阴戾划过眸底,转瞬即逝。

    他偏过头吸了口烟,而后懒散弹了弹烟灰,“让钟杉截掉他们这次合作。”

    钟杉是滨北顶级融资公司,投资案例甚至被写进教科书,但鲜少有人知道,钟杉背后的资本其实是易恒。

    现任CEO正是祁琛。

    助理了然,他下意识问:“需要传达是您授意的吗?”

    “不用。”

    ……

    电话挂断,祁琛将指骨间的烟摁灭,他掀开薄眼皮,望向窗外。

    树影斑驳,一片云徘徊在天际的边缘。

    明净柔软,看似透明到没有重量,实际上却是捉摸不透。

    风一吹就散了,没有方向。

    除了树叶吹动的声响,空气中静谧寂然,连影子都是孤独的。

    似有似无的一声喟叹。

    “我怕抓不住你。”喉结无声向上滑动,祁琛溢出一句低语。

    抓不住的到底是那片云,还是其它的什么。

    没人知晓。

    就连那片云,也不知道,看云的那个人为何模样如此疲倦。

    一如四年前的那般。

    … …-

    另一边。

    姜晚笙走进浴室洗澡,她吹干了头发,包着浴巾站在氲满潮湿水汽的镜子前护肤,而后换上睡裙,洗漱,躺在卧室的床上。

    看起来和每一天的日常无异。

    可只有她自己知道,那根从下午就开始紧绷的神经,一直在加速跳动。

    像拉满的弦,随时就要扯断。

    手心有点微微颤抖,不知不觉出了一层薄汗,躺下来心慌到想要呕吐的程度,各种生理性反应开始慢慢作祟。

    姜晚笙只能又坐起身,打开橱柜,从药箱里翻出一盒处方药,含了一片就着床头柜的冷水咽了下去。

    焦虑症偶尔发作的时候,只能用药物控制。

    等了大概半小时,全身渐渐乏力,困倦顺着药效爬了上来,她眼皮变得很重,但好在没有刚才那样心慌的体感了。

    发了会呆,正准备重新入睡。

    边侧的手机突兀地振动。

    姜晚笙顿了一下,慢吞吞地偏头望过去。盯着屏幕了好几秒,最后她还是接了起来。

    “为什么挂电话,你现在真是越来越不听话!”才接通,那头的质问声立刻钻进耳朵。带着不容置疑压迫感,让人不自觉地感到窒息。

    “我是不是管不了你了?”

    姜晚笙垂了垂眼睫:“不小心的。”

    她低声喊了句,“爸。”

    这声称呼如今很少能听到。

    明明是最亲的血缘,却变得这样生疏。

    姜承赫倏地沉默几秒,“嗯”了一声,语气有所缓和,但仍然透着几许不耐:“什么时候回国的?”

    “没多久。”她回道。

    “什么没多久。”姜承赫声音拔高,“亦辰都和我说了,你回来一个多月了。”

    闻言,姜晚笙眉心不受控地拧皱。

    听到这个名字,她立刻回忆起来,那次和阮浠去酒吧遇到了他,她也突然明白过来父母是怎么知晓她回国这件事了。

    “顾亦辰?”她问道,“是他告诉你和妈妈我回来的?”

    “你这什么语气,亦辰和我们说不还是因为关心你。”姜承赫手掌拍在桌面上,居高临下地指责,

    “你知不知道你妈妈到底有多担心你。你倒好,在国外一声不吭,从来不回家,就连现在回国也不和她说一声,消息更是不回复。”

    提到妈妈,姜晚笙总是觉得亏欠的,她抿抿唇:“妈妈她——身体还好吗。”

    “你要真的关心就自己回来看一看!看看你现在成什么样子!”

    姜晚笙不想反驳,抬起眼睫,看了看半空。

    “过几天有个饭局,你正好回来和你妈吃个饭。”姜承赫一锤子做定音。

    “……好。”

    话题到这里差不多快收尾了,电话里的指责与质问总是不及当面来得真切有效,一切未结束的,等回家的那一天会再次延续下去。

    姜晚笙都清楚,所以懒得解释,她甚至不想开口说一句话。

    就等着电话被对面掐断。

    结果并没有如她所料,反而在停顿须臾后,挑起一个新的话题。

    咔嗒一声,对面听筒传来细微声响。

    听起来像是书房门被人关紧的声音。

    “你和祁琛重新在一起了?”姜承赫沉了音,嗓音因为密闭空间内的回音,显得更加清晰明了。

    “也是顾亦辰和你说的?”姜晚笙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

    姜承赫提醒道,“我当初和我保证的什么,和祁琛以后再有任何来往都要和我报备。”

    “不记得了?”

    “没有不记得。”姜晚笙有些喘不上来气,半耷拉眼皮,回道,“等回家我会说清楚的。”

    “爸,今天我工作太累了,想休息了,先挂电话吧——”

    话没说完,被倏然强硬打断。

    姜承赫的话里带着更深层的含义,“祁琛他现在的身份和以前不一样了,如果你要和他交往,爸爸不会反对。正好风驰最近的资金出了点问题,你和祁琛说一下,这对易恒来说简直是手指头缝里漏点的事,包括万金招标那件事,完全可以直接定下我们家公司。”

    适才,他每多说出一个字眼,姜晚笙的肩颈就变得僵直了一分,直至脊背变得发抖,完全无法控制。

    药物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生理反应,再一次如潮水纷涌向她扑来。

    “别说了!”她控制不住自己,只想叫停。

    姜承赫明显愣住,生生停下了话音。

    姜晚笙死死咬住下唇,唇瓣止不住地发抖:“你把祁琛当什么?你把我当什么?”

    “你当年利用祁琛还不够多吗,你怎么好意思……你怎么好意思说出这样的话,你当年对他做了什么,需要我提醒你吗?”

    “我不知道你这次又要干什么。”姜晚笙的指甲深陷进皮肤,产生刺锐的痛感,“但是我绝对不会让你再利用祁琛。”

    她一遍遍重复,“绝对不会。”

    话落,她干脆地切断电话,眼泪如脱了线般往下坠落。说出这些话,几乎要耗尽她所有的力气。

    其实不全是。

    顺着这段话,翻开过去分手时那场潮湿,才是真正让她觉得无力的地方。

    她不愿去回想,她也不敢去回想。

    她原以为一切都要变好了,祁琛重新原谅了她,带她去了他父母的墓前,她有计划着求婚和以后。

    可在这一刻。

    在最痛苦的这一刻,她才突然发现,也许,他们之间存在的许多问题其实并没有解决。

    闭口不言,不代表就不存在。

    她在瑞士时有暗自做出一个决定,赌一切都可以顺其自然地解决,赌四年前横空隔在两人间的万水千山,如今已不复存在。

    现在看来,还是

    她的妄想。

    可她不想放弃,不想要再和以前一样,做胆小鬼轻易地放下他。她会好好争取,她有许诺过要对他好,也承诺了要像小乌龟一样,慢慢爬。

    所以,再难,她这次也一定能顶得住。

    想到这里,姜晚笙用手背擦掉泪水,没什么好哭的,她告诉自己。

    ——“你没有做错事,我为什么要生气。”

    她又突然想起刚才祁琛和自己说的这句话。

    到底什么样才算做错事呢,她无法清楚做出界定,也不知道他心底的一套标准又是怎样的。

    她只能依据自己的承诺来划定。

    她开始庆幸没有和祁琛说出实话来,这一顿糟心事不想让他再承担一遍,这次她自己来解决就好。

    “我没有做错事……我要勇敢点……”姜晚笙垂下脑袋,鼻尖皱巴巴的,她小声和自己低语。

    哪怕什么都放弃,这一次,她只要祁琛。

    第48章 依恋35

    极尽狼狈地哭了一场, 姜晚笙只觉得全身的力气被抽干,连抬起手指这样简单的动作,都很难做到。

    患得患失的情绪将她整个人包裹住。

    她又压了一片药丸, 呆滞地在地板上静坐半晌,等药效发作, 而后昏昏沉沉挨着床边睡了过去。

    淅沥细雨下了一夜,雨水打在窗框上发出哒哒的声响。

    一场秋雨一场寒,冷冽揉进空气里。

    次日上午, 姜晚笙是被冻醒的。

    降温来得迅速, 她一晚上没盖被子, 醒来后喉咙像是吞了细针, 咽口水都感觉到疼。

    浑身绵软,隐隐约约泛出酸胀, 使不上劲。

    ——是受寒感冒的体感。

    但姜晚笙每逢换季都容易生病, 对这种情况已经见怪不怪了,也就没当回事。

    今天是工作日, 等会还要去上班。

    她忍着不舒服走进浴室洗漱,边刷牙边查看手机,有两条未读消息。

    一条来自易嘉然的妈妈易婧。

    两人自从上次在瑞士视频完, 就加上了微信, 中间有为了小狗联系过几次。

    回国的当天, 姜晚笙主动弹消息给易婧,沟通提起接小E回来这件事。这么着急的原因,一来是因为一直麻烦别人照顾自己的狗狗她心里过意不去, 二来她确实很想念小E了, 想早点见到它。

    定下来的日期就是今天。

    易婧:【晚笙,我原先是想亲自送小E回去的, 但是易嘉然最近有点发烧一直闹人,我人实在走不开,所以安排了助理给你送。】

    易婧:【已经到你家楼下,小E交给管家了,你下楼接一下就好啦~】

    【谢谢婧姐。】姜晚笙发完这条,下意识关心道,【嘉然身体有没有好点,要去医院吗?】

    过了半分钟,易婧回过来语音。

    “没事没事,早就退烧了,活蹦乱跳的还吵着要看动画片呢,我看他是想着逃学故意搁这儿和我装的,死小孩一个。”

    话毕,她补充道,“最近气温降得厉害,你自己注意点,医院人挤人都是发烧的。”

    刚准备编辑回复,姜晚笙倏地有点发晕,头重脚轻,手扶在墙边才堪堪没有摔倒。

    缓了好一会,这股强烈的眩晕感才渐渐消褪。

    又看了眼手机屏幕,姜晚笙突然意识到自己可能是发烧了。

    手背摸了摸额头,不确定温度。

    家里温度计不知道塞哪儿去了,懒得找,还不如下楼接完小狗溜它的时候顺便在门口药店买一个。

    这样想着,姜晚笙套了件马海毛毛衣开衫就准备下楼,临出门前,犹豫了两秒,她还是点进去那条一直刻意未查看的消息。

    姜承赫:【周日晚上六点,荣粤宴。】

    内容言简意赅,是饭局的时间和地点。

    绝口不提昨晚的谈话内容,好似完全没发生过争吵一般。

    这是父亲一贯的行事风格。

    姜承赫的性格是典型的大男子主义,不管发生过怎样的矛盾,他永远一幅高高在上的模样,全然忽略过程,直接做出定论。

    如果你乖,他会展现作为父亲慈爱的那一面。

    如果你敢违抗他的命令,转而就会将你的退路全部切断,无论你有没有错。

    绝对的利己主义者,在姜承赫的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血缘某些时刻来说,对他也是无关紧要的东西。

    他只需要一个懂事的,对他有用的女儿。

    自小到大,姜晚笙太过了解他,也清楚如何处理。

    她不需要得到父亲的理解,沟通在他那里是行不通的,只有把一切都搞砸,彻底、疯狂地搞砸,才能有后路。

    搞砸就行了,姜晚笙在心底默念。

    她打开键盘,低垂眼睫,平静且冷静地回道:

    【知道了。】

    【我会准时到。】

    … …

    推开门,冷风呼呼徘徊在连廊楼道里,姜晚笙被吹得缩了缩脖子,她下意识裹紧些开衫外套。

    但身上却一点也感觉不到热意。

    伸手合上大门,抬眼,视线里有个人影走过来。

    姜晚笙脑袋昏沉沉的,有点看不清,迷迷瞪瞪眨了好几次眼睫,才看清楚是祁琛。

    这短短几秒,祁琛人已然走到她的面前,他垂眸看她,姿态懒散。

    姜晚笙愣了愣:“你怎么在外面?”

    闻言,祁琛淡然回道:“不说了今早一起接狗?”

    被他一说,姜晚笙才想起来是有这么一回事,她揉揉鼻尖。解释:“我给忘了,睡得有点懵。”

    “小E在管家那儿,我们下去吧。”

    她一边说,一边往前走半步。

    靠近的时候闻到他身上浅淡的烟草味,沾了点雪松调,混在凉风中,清冷又深沉。

    是很好闻的味道,姜晚笙却不自禁地皱眉。

    她侧眸,视线落在走廊最尽头的深灰色烟蒂柱,里侧果然有几根才捻灭的烟。

    一梯两户,只可能是祁琛的。

    姜晚笙知道他对烟其实没什么瘾,到现在他都没在她面前点过几次,所以,是因为什么让他在大早上抽了这么多根。

    工作压力很大吗?还是心情不好?

    猜测还在转悠,下一秒就被倏然打断。

    祁琛冰凉的指腹,突然贴上了她的额头,感官神经被挑了起来,姜晚笙屏息抬头看他。

    “怎么这么烫。”他眉目轻蹙,问道,“发烧了?”

    姜晚笙摇摇头:“不知道,昨晚没盖好被子,有点受凉吧。”

    “测体温没?”

    “没有,家里没有体温计,正好我准备下去买的。”

    “我去接狗。”

    祁琛把身上的冲锋衣脱下来,套在她身上,拉链一路拉到底,“你进我家里呆着。”

    “没事啊,我感觉不是很难受,我和你一起。”不见到他还好,一见到姜晚笙就不想一个人。

    语落,祁琛站定未动。

    低眸盯着她,薄唇冷淡,没有了耐心:“没有温度计的时候怎么不知道告诉我。”

    他目光沉了,语气沾了点寒意:“就非要发烧的时候下去吹冷风?好玩么?”

    以前每回她生病不听话,他也都是这样脾气不好。

    姜晚笙心底有点没底气,但是身体的不舒服和心情的混乱糅杂一起,让她憋不住,想要把情绪全部撒出来。

    “我没觉得好玩啊,我只是觉得我自己可以解决。”

    “我又不是故意要生病的,你可以不管我的,凶什么凶。”她嗓音虚弱,还有些许委屈,“而且我这不是不想麻烦你嘛——”

    说到一半,姜晚笙突然觉得哪里好像不对劲。

    尤其是最后几个字。

    她停滞了话音,心虚抬头望他,噎了噎,“我不是那个意思……”

    祁琛眉目间的弧度很淡,眸底覆上一层寒气。

    “麻烦?”

    他从喉咙里蹦出一句冷冷的话,“你已经麻烦我了,还要怎么麻烦。”

    “……”

    周遭气氛变得僵硬、压抑。

    姜晚笙不敢再说话,安静几秒,她轻咬嘴唇,悄悄伸手拉了拉祁琛的衣摆。

    轻微摇晃。

    眨眨眼,表情可怜兮兮,像是丛林里弱小的小鹿般主动示弱:

    “我头很痛,身上也痛,站不住了……”

    “祁琛,我难受……”

    沉默少顷。

    祁琛收回视线,眼底的烦闷一点点散退,他解锁打开自家大门,牵着姜晚笙走进去,把她按到沙发上坐下。

    而后没有转身离开。

    他打开医药箱,给她测了体温。

    37.7度,低烧。

    祁琛拿了一个退热贴,撕开包装袋,敷在她的额头。

    全程他的表情都很淡,不和她说话,也不和她对视。

    姜晚笙心里发慌,她知道他生气了。

    她刚才的本意原不是那样疏冷的意思,话赶话出口的刹那,她自己都愣住了。

    寂静在空旷的屋内发酵,只有微弱呼吸的声音。

    不知道该怎么办,姜晚笙只能趁着祁琛给自己贴退烧贴的时候,抬手握住他的手指,小声说:“我不是故意的……”

    “姜晚笙。”祁琛忽地掀眸,打断她的话,“我是你的男朋友。”

    他的指腹带了点力,压在她的皮肤上。

    像是一种提醒。

    姜晚笙张了张唇,讷讷地看他。

    “男朋友不是单纯用来喊的。”祁琛语气缓和了点,低声告诉她,“男朋友就是用来麻烦的。”

    “你可以麻烦我,知道吗。”

    姜晚笙睫毛微颤,反应迟钝,没反应过来。

    祁琛用很轻的力又敲了一下她的额头,再一次问:“知道没有。”

    “……知道了。”

    在他的沉沉注视下,她点头。

    … …-

    祁琛冲了一杯药,看着姜晚笙喝完,他才下楼。

    药进入胃部,身体开始一点点发汗。

    姜晚笙觉得自己晕乎乎的,闭眼休息了一会,大概五分钟的时间,耳边隐隐约约听到小E兴奋的汪汪声。

    祁琛牵着边牧进屋,才换了鞋,小E就冲了过来,扑到姜晚笙身上又是闻又是舔的,肉垫在地板上摩擦出不小的声响。

    湿漉漉的鼻子拱来拱去,好久都没见到主人,都不知道怎么是好了。

    看到小狗,姜晚笙感觉自己心情都变好了。

    她想抱抱它,但是奈何身体没劲,稳不住活蹦乱跳的边牧,差点还被它撞地从沙发上跌下来。

    “小E你别……别弄妈妈,我没力气……”姜晚笙一边笑,一边躲着小狗的“爱式攻击”

    但小狗仿佛置若罔闻,继续扑来扑去。

    就在这时,一道嗓音不轻不重落了下来——

    “小E,坐好。”

    祁琛在身后启唇,语调微沉,命令道。

    边牧是很聪明的狗,智商高,但也是出了名的不听话。虽然他听得懂各种命令,但是捣乱的时候,主人的话它都听不进去,更别提外人了。

    神奇的是。

    祁琛的话音刚刚落下,小E就像是条件反射的本能反应一般,立刻收起肉垫,乖巧端坐好。

    舌头露出一大截在外面,哈哈地喘气,尾巴快摇到天上去了,但身体却不敢动。

    琥珀色的眼珠还时不时转一点角度,去观察身后男人的神情。

    姜晚笙满脸讶异,一时分不清楚到底谁才是小狗的主人,她望向祁琛:“你怎么做到的……”

    祁琛收起牵引绳,薄唇微勾。

    没回答她的话,看了小E一眼,而后迈步走向开放式厨房。

    像是得到释令一般,小E立刻扑到沙发边侧,但很明显压制住了兴奋,小心翼翼地用鼻子顶姜晚笙的手心。

    想要她摸它。

    姜晚笙惊得都有点懵了,她一边摸狗狗的脑袋,一边转头去偷瞄祁琛。

    确认他听不到自己的声音后。

    才小声地在小狗毛茸茸的耳边低语:“你也觉得他凶巴巴的,对吧。”说到一半,还觉得不过瘾,补充了一句,“说不准他和你是同类呢,所以你才会这么听他的话。”

    “你觉得我说的对不对,小E。”姜晚笙自己把自己说笑了,想到在偷偷和一只小狗说'祁琛也是只狗'的坏话,她就觉得好玩。

    才笑出两声,忽而听到祁琛悠悠地问她:

    “笑什么。”

    姜晚笙唇角的弧度瞬间凝滞,做贼心虚,她下意识回一句:“我可没有说你坏话。”

    “你说我坏话?”祁琛瞥她一眼。

    “……”不打自招四个大字,黑压压印在姜晚笙脑袋上。

    她咳了一声,把话题盖过去,“你在厨房干嘛呢。”

    祁琛按了几下电饭锅,滴滴两下后,回道:“煮粥。”

    姜晚笙顺着问:“给我喝的嘛?”

    祁琛:“给小狗喝的。”

    几乎是本能反应,姜晚笙驳了回去,“给你喝的。”

    祁琛眯了眯眼眸,停下动作,看着她。

    话一秃噜嘴巴就说出口了,姜晚笙缩缩脑袋,四目相对几秒,她不认输地补充道,“我说的不对嘛,你本来就是小狗……”

    话音落下,一点微妙的气氛在空气内徐徐化开。

    她已经很久没有说过,他是她的小狗这句话。

    很多回忆顺着这几个字音,展开一点棱角,是两人自重逢以来都没有去完整拨开的一部分。

    祁琛没有回应,但眉目舒展,唇角的弧度松散,似乎并不反感她如此喊他。

    姜晚笙注意到他的神情,她视线缓缓从他的眼角滑落到嘴唇,小心翼翼,低声地又喊了遍。

    “小狗…?”

    祁琛喉结上下滚动,他微微扬唇,睨她:“头又不昏了?”

    算是默认,默认可以提起过往的亲昵。

    姜晚笙低低笑出声,尾音都是欣然,停顿须臾,她突然开口问:“我们过几天要不要出去玩。”

    “嗯。”祁琛回道,“去哪。”

    “都行。”和他去哪里,她都觉得开心。

    “那我来定,时间呢?”

    “也都行。”

    祁琛瞥一眼日历,说,“这个周末?”

    刚想说话。

    姜晚笙忽然想到什么,她思绪流转一瞬,哑了声:“除了周末。”

    听到回答,祁琛目光移过来:“有事?”

    “嗯……”

    祁琛沉默地看着她,等她接下来的话。

    周日是要去和父母吃饭。

    姜晚笙蓦然有些心虚,她别开视线,故作镇定:“我和阮浠约好了聚餐,就在周末的时候。”

    “就你俩?”

    姜晚笙“嗯”了声。她重复,“就我俩。”声音莫名变得有点闷,她不擅长说谎,更不擅长对祁琛说谎。

    祁琛盯看她几秒,而后点头,没再问。

    粥在三十分钟后煮好了。

    满屋子都是清甜的米香味,热气腾腾闻起来就很暖胃。祁琛盛了一碗,端过来,勺子轻微搅动两下散散热气,递给她:“喝了。”

    姜晚笙应声,她想站起来,去餐桌那边喝。

    但腿有点发麻,站不起来,她皱皱眉:“腿麻了,等我会。”

    祁琛没催她,一只手拿着碗底,另一只手帮她揉腿。

    边揉,他又把刚才那个话题提了起来:“地址发给我,聚餐结束我去接你。”

    一开始姜晚笙还没反应过来。

    刚想问是什么聚餐,突然回神,她话音卡在喉咙中央,表情怔住,脱口道:“不用。”

    干脆到像是在刻意隐瞒些什么。

    祁琛掀了掀眼皮,看她:“怎么了。”

    “没有。”姜晚笙噎了一瞬,两人挨靠得很近,让她倏然变得非常紧张。

    停顿一秒,她解释道,“到时候不知道什么时候,什么时候才能…结束,你接我不、不方便。”

    理由是合理的,但是她忍不住磕绊。

    闻言,祁琛紧了眉骨,他确认道:“真的?”

    “嗯。”她

    回得心不在焉。

    他指腹抬了抬,捏了捏她的耳垂:“确定?”

    姜晚笙迎上他的目光,有短暂的失神。

    她突然想起,昨晚祁琛在车里和自己说的那两句——“不要瞒着我任何事。”“我需要你信任我,听懂了么。”

    如果被他发现自己骗了他,大概会很不高兴吧。

    犹豫的时候,姜晚笙下意识想要站起来和他面对面说话,这样一上一下,说谎的那种心虚在他的压迫感下变得愈发无措。

    手心撑在身体一侧,用了点力。

    却忘记腿还在发麻,身体的重心瞬间变得不稳,手心蜷紧,她第一反应伸手往前,抓住什么来保持平衡。

    原以为只有空气。

    瞬息间,祁琛扣住了她的手腕,往前提了提。

    姜晚笙借着这股力道,站稳,她松了口气。

    她抬眼,当看到眼前的画面时,她又猛地吸了一气——

    祁琛因为要扶稳她,掌心端着的粥就此被打翻,才煮好的粥热气滚烫,触碰到他手背的刹那,皮肤瞬间变红。

    “你没事吧!”

    姜晚笙低呼一声,伸手想要帮他把腕表解开来查看伤口,指尖才触到表链,下一秒就被人躲开。

    祁琛抽回自己的手,他的眸底短暂地划过一道情绪:“不用。”

    声线沾上很浅的疏冷。

    看着手心的空气,姜晚笙的心也跟着一瞬间变得空落落的。

    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躲开她的手。

    才重逢的时候,他恨她,不想让她碰他。

    如今,他依旧不想让她碰他。

    手表下,只有那道疤痕,是当年他为了和她留一样的疤痕才划伤的。可是现在对于他来说,好像是见不得光的东西。

    到底是那道疤痕见不得光,还是他们的关系见不到光。

    倏地,刚才心底冒出的那点犹豫,要不要告诉他实话的犹豫,都因为此时的变动和担心失去他的害怕,而全然打消。

    姜晚笙敛下眼睫,收回目光。

    浑身都是受挫。

    不过她不想被他看出来,于是调整了一下情绪,重新抬头。

    她装作平静地问:“没事吧?”

    祁琛随意地用纸巾擦了擦手背,他看她:“没事。”

    薄唇微动,他刚想说些什么,又听到姜晚笙开口。

    “你周末不用去接我啦,我真的就是和阮浠在一块,干嘛不信我呀。”她笑着说,眉眼娇俏,完全没有漏洞。

    祁琛凝神片刻,视线里有很轻的审视。

    最后回道:“好。”

    ……

    祁琛稍微收拾了一下地上被打翻的粥,然后回身走到厨房,打算重新给她盛一碗。

    眉心低垂。

    边侧的手机突然振亮,他眸光随意地抬过去。

    只一秒,他的神情瞬间变僵。

    眉目是掩盖不住的森冷。

    信息的发件人,是很久没有联系的陶君然。

    三条,顶在屏幕页面的最顶端。

    【小琛,很久没有回家了,阿姨都不知道你最近过得怎么样。】

    【周末要不要回家来,正好晚晚回国了,我们要和顾叔叔他们吃个饭,两家大人想撮合一下晚晚和亦辰的感情。】

    最后一条,尤为清晰:

    【你回来也帮她把把关吧,作为她的哥哥。】

    第49章 依恋36

    这碗粥盛的时间有点久。

    姜晚笙坐在餐桌旁好一会儿都没有等到, 不由有些奇怪,她侧身望向厨房,下一瞬, 毫无防备地,和祁琛抬过来的眸光直直相撞。

    他那双眼睛黑漆漆没有一丝温度, 淡漠、凌厉,深不见底。

    似落了雪的寒冬。

    湖面结满冰块,冷冽一点点蔓延。

    那样的目光让她感到无比陌生, 姜晚笙冷不丁地颤了颤睫, 隐隐感觉到哪里出了问题。

    她张了张唇, 问道:“是…怎么了嘛。”

    祁琛没作回答。

    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就这样静静地盯着她。三秒后,他收回目光, 端着瓷碗来到她身边。

    碗底不轻不重地磕碰到桌面。

    无事发生一样, 祁琛坐下,对着她说:“喝吧。”

    声线无波无澜, 冷静淡淡,却莫名像是蒙了层薄雾,听起来压抑。

    姜晚笙心头发慌, 又问了遍:“出什么事了?”

    祁琛只回她:“先把粥喝了。”

    姜晚笙不动。

    “这药不能胃空的时候吃。”他叩了叩桌面那板感冒药, “吃完药, 我们再谈。”

    话里是不容置疑的意思,姜晚笙无法,即使再焦急想要知道发生了什么, 也还是先接过小碗喝粥。

    心里装着事, 她只喝了几口。

    祁琛递过来药和一杯温水,她匆匆咽了下去, 而后抬眼看他,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窗外的雨又开始细细密密地下。

    房间里静谧无声,两人对视时,空气闷燥又潮湿。

    “我再问你一遍。”祁琛看着她,语速很慢,“周末你是要和谁吃饭。”

    他不会无缘无故重复问这个问题。

    姜晚笙眼神怔怔,她不敢说话,连呼吸都是轻微的。

    等了足足有一分钟,仍旧没有等到答案。

    祁琛滚了滚喉结,像是没了耐心:“好,我不管你。”

    话落,他就要起身,欲结束这场沟通。姜晚笙赶忙拽住他的手,不让他走,情急之下她说出实话。

    “是和爸妈——”姜晚笙牵紧他的手,生怕他离开,“是和爸妈,你别走,你别不管我。”

    祁琛转过头,眉骨轻拧:“所以,是你同意的?”

    姜晚笙抿紧唇,默认的意思。

    “和顾亦辰相亲也是你同意的?”祁琛眉心皱得更紧,问她。

    “什么……”姜晚笙神经高度紧张。

    下一秒,啪嗒一声。

    他把手机扔到她的面前。

    姜晚笙身形愣了一下,垂下眼睫去看。

    室内光线昏暗,手机屏幕的光亮显得异常清晰,上面那几条信息一字不落地落进她的眼底。

    撮合、晚晚和亦辰的感情、把把关。

    作为她的哥哥……

    每一个词她都看得明了,却在短暂的懵然间,没办法将它们连词成句。

    等完全看懂后。

    她紧绷的那根弦蓦地一下崩断。

    姜晚笙不是没有想过,姜承赫安排的这场饭局大概率会目的不纯,不然为什么她好不容易从国外回来却不在家里吃饭,偏偏要在荣粤宴。

    也有猜到过,父亲应该会为了家里公司的发展,逼她相亲。

    但姜晚笙觉得无关紧要,是谁都一样,和哪一家也都一样。她只想着去搞砸这一切,只想着自己去把问题彻底解决。

    她只是没有料到,祁琛会知道这件事,以及他知道以后会这样地生气。

    所以,他问她,相亲是不是她同意的。

    姜晚笙回答不出来,她在他面前,说不出第二个谎了。

    死寂一样的沉默,答案昭然若揭。

    祁琛紧紧盯着她,手背青筋暴起。

    “你打算瞒我多久。瞒到这顿饭结束,还是瞒到什么都谈妥了。”

    他扯了扯唇角,似自嘲,“我就这么不值得。”

    “不值得你说一句真话,也没办法信我?”

    姜晚笙死死咬着唇,这不是她的本意,她下意识想要解释:“不是……我只是想自己把事情都解决好,我不想你为难。”

    “自己解决?”祁琛径直打断她,他反问,“要是解决不好呢?”

    话落,姜晚笙哑了声。

    她没想过,如果解决不好,如果解决不好的话……

    “你没想过。”祁琛冷冷地总结道。

    他话音平静,却透出晦

    涩的寒意,“我帮你想,你会再和当年一样,轻飘飘一句,就把我甩了。”

    “你结婚的时候我要用什么身份去参加?”

    “前男友?家人?还是,你的哥哥。”

    尾音掷地有声,飘散在空中,姜晚笙嗓子里像是被人撒了一把沙子,艰涩难耐。

    她微微颤动唇缝,却说不出只字片语。

    “姜晚笙,”祁琛漆黑的眸光从眼尾瞥下来,声线低哑 ,“我到底要被你玩几次?”

    他站在阴影里,和她的目光对视。

    雨声滴答响,音调空洞又朦胧,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姜晚笙指尖变得冰凉,心脏不断地收缩,一点点哽音溢了上来:“祁琛,我没有……我没有……”

    “我不是、我真的,真的…不是这个意思”

    泪失禁,从小就这样,一点点委屈,她就要哭出声,没办法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片刻的时间里,祁琛没再说话。

    只有啜泣声在空荡的屋内传出回音,微弱,忍耐着情绪,快要到了临界值。

    泪一直在滑落,女孩的眼尾哭得通红。

    倏地,祁琛走上前,他抽了张纸帮她擦了擦眼泪。

    克制的力道,已经算是温和。

    很轻地叹了声气,太难教了,他看着她。

    “到底是你根本没想过和我有以后,还是我抓不住你。”祁琛缓缓收回掌心,声音很低,“你好好想想。”

    看着他要走,姜晚笙懵了。

    她下意识扯住他的衣服,“你去哪儿?”

    祁琛不作回答,只是淡淡抽出手。

    “你出去了还会回来吗?”

    “嗯。”

    虽然只有一个字,祁琛总算是给了她肯定。

    姜晚笙松了一口气,她皙白的手指虚弱地蜷在身侧,细小的声音透着忐忑。

    “那你早点回来。”她说,“我等你。”

    祁琛又接了一杯温水,放在桌上。

    随后,没看她一眼,打开大门,走了出去。

    ……

    轻微的哒声,玄关的门被合上。

    姜晚笙呆呆地站在原地,半晌没有动作,整个人像是被定住了。

    钟表一点点在转动,只是变慢了速度。

    她的眼睛一点点失焦,肩颈也跟着塌陷了下来。

    害怕的情绪将她整个人完全捆绑。

    一模一样的对峙,在四年前发生过一遍。

    那次之后,他们分路扬镳,再也不见,她不确定这次是不是要结局重演。

    无法接受,再一次失去他。

    她明明在努力,在勇敢,为什么还是搞砸了一切。

    ——“姜晚笙,我到底要被你玩几次?”

    耳边一遍又一遍不断循环他的这句话。

    两人当年的误会与隔阂,像早就结痂的伤口,不疼不痒没有感觉,所以让人误以为早就痊愈。

    但一不小心的二次戳破,就会揭开那层痂盖。

    尔后泛出痒涩、发言、疼痛难耐……

    好疼,真的好疼……-

    自争吵后,姜晚笙就再也没看到过祁琛。

    他没再回过滨江君庭,祁琛的房产定然不止这么一处,但是很明显,他是刻意不回来的,不给姜晚笙见到他的机会。

    姜晚笙有每天给他发消息,祁琛很少会回复,偶尔的回应也只有一两个字。

    口吻很淡,言简意赅,似是不欲多交流。

    两人陷入了一种单方面的冷战。

    姜晚笙知道他在生气,但不确定他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消气,只能靠着那句他承诺过的会回来,来安慰自己。

    祁琛一向说到做到,既然他说会回来,就一定会回来。

    她做错了事,就应该耐心地等着。

    姜晚笙对此没有怨言,但是仍然会忍不住心里发慌,不由自主地去回忆祁琛说过的每一句话,一遍又一遍,反反复复。

    越想越慌,越句句回忆就越发心神不宁。

    上班的时候她也是心不在焉的状态,好几次开会的时候同事和她说话,她都没听见,整个人很浮躁。

    周五下班后,姜晚笙先是出门遛了狗,而后慢吞吞回到家,她呆坐在沙发上,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些什么。

    一个人最容易胡思乱想。

    思绪乱晃的时候,姜晚笙无意识地打开手机,点进和祁琛的聊天框内。

    盯着他上面冷漠的回复,她咬了咬唇。

    指尖在键盘上犹豫须臾,姜晚笙打出几个字:“你下班没有?”过了几秒,她全部删除,重新编辑道:“你今天能回来吗?”敲到一半,再次删掉。

    最后,她一个字一个字打出拼音。

    [我想明白了……]

    到底想明白了些什么?

    最近几天,姜晚笙的脑子里乱糟糟的,什么也没想明白,她知道他要的不过是一个答案。

    如果她糊里糊涂给他一句。

    以后再遇到这种事,争吵依旧会再次发生,次数多了,隔阂一点点加深,两人之间就会越来越远。

    姜晚笙不想和祁琛变远,所以便不想敷衍他。想到这,她长摁删除键,将输入框内的文字全然清空。

    刚切回到屏幕,一则通知就闪了进来。

    是阮浠打来的语音通话,姜晚笙刚接通,对面的阮浠就先出声,嗓音上扬:“哪儿呢?”

    “家。”姜晚笙闭眼往沙发上躺。

    “不是吧姐妹,明儿周末啊,你搁家发什么呆。”阮浠啧啧两声,不可思议道,“你现在真是清心寡欲得很。”

    姜晚笙不想说话,敷衍地嗯了声。

    阮浠没听出来她的情绪不佳,仍在听筒那头絮絮叨叨。

    “生日的时候说去瑞士就去瑞士,这就算了,回国以后也没说着联系我。什么意思啊,姐把你捧在手心,你把姐踹沟里?”阮浠语气故意夸张,“不爱了你就直说好吧——”

    “小浠。”姜晚笙忽地喊她。

    声音即使穿过空气也能听出低落,阮浠愣了一瞬,然后停下话音,正了神色:“怎么了,晚晚,你说。”

    “你在哪儿…我去找你。”

    一个人呆着真的太过难熬,姜晚笙小声说,“我想喝酒。”

    姜晚笙不喜欢酒味,过往喝酒都是被一众朋友逼着的,鲜少会听到她主动提出想喝酒。

    阮浠察觉出不对劲,她问道:“出什么事了?”

    沉默了许久。

    就在阮浠怀疑对面的人还在不在听电话的时候,姜晚笙才徐徐开口,音色艰涩难掩,透出疲惫和无力。

    “我和祁琛吵架了。”停顿两秒,她小声地补充道,“我惹他不高兴了……”

    … …

    ANA BAR吧台边侧。

    阮浠抿了一口帕洛玛,还没咽下去就倏地呛出声,咳得停不下来。

    “咳咳咳——你说什么!?”阮浠满目怔愣,扭头看向身侧人,“你说你和谁复合了?”

    “祁琛???”

    姜晚笙耷拉着脑袋,没什么力气地瞥她一眼:“我就谈过一个男朋友,不是和他复合,还能和谁。”

    说得也是,阮浠点点头。

    兀地,她突然反应过来:“不是,重点是这个吗?!你和他怎么就突然又搞起来了?”

    “我靠,你俩当年谈恋爱就吓我一跳,现在又吓我一跳,真的服了你们了!”

    既然两人已经复合,祁琛这个名字就不再是一种小心不能提的禁忌,阮浠憋了好久,收不住话茬开始侃侃而谈。

    “说到这个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当时我还不知道你和祁琛谈恋爱,有一天他突然来找我,就站在我家门口,冷冰冰地看着我,那眼神不知道的还以为来索我命的,吓得我动都不敢动。”

    “我以为我犯事了,结果他上来就问我六个字:'姜晚笙她人呢。'”阮浠靠北了一声,“我怎么知道你人呢,我是你朋友又不是你保姆。不过我感觉在祁琛眼里除了你,世界上其他人都是npc,他也不在乎。”

    “那次你和他也是吵架了对吧。”

    姜晚笙顺着这话稍微回忆了一下,大概想起来了点,依稀记得那是二人谈恋爱后第一次吵架。

    青梅竹马一块长大,她习惯性把他当小狗,谈恋爱后倏然面对身份上的转变,姜晚笙那时有点不习惯。

    更不习惯的是祁琛的性格,尤其是他的占有欲。

    他对姜可可,是百依百顺。

    但对女朋友姜晚笙,他需要她完完全全只属于自己。

    那次吵架具体是因为什么已经在记忆里模糊了,姜晚笙只记得她实在受不了他的占有欲,赌气之下说了一句“再也不想看见他”。

    然后就一个人躲起来了。

    她没去任何朋友的家里,而是去了安城,那个时候奶奶方蓉英早就去世了,两室一厅空无一人,她把手机关机,在房间里呆了两天。

    那短暂的两天,她也不知道怎么会那么困,迷迷糊糊睡了醒,醒了又睡,眼睛就没有睁开过超过半小时。

    等彻底清醒的时候,床边坐着一道人影。

    祁琛垂着头,倚靠在床边,他全身湿透了,是被暴雨淋湿的痕迹,衣领上满是泞泥,整个人狼狈不堪。

    只有那张脸是干净的,他的脸色是病态的苍白,脖颈上的青筋凸起,隐着很淡的戾气。

    见她醒了,祁琛站起来,微微弯腰,双手撑在她的身侧。他的双掌箍紧她的手背,按在床上,力道很大,姜晚笙完全无法动弹。

    她闻到他身上弥留的雨水混合泥土的味道,莫名觉得阴沉,有什么东西在往下缓缓坠落。

    姜晚笙眼神睁大,眸底都是讶异:“你干什么……”

    祁琛的目光平和却又沉,黑得像泥潭一样深。“躲得爽吗?”他拍拍她的脸颊,低声道,“我找了你两天两夜。”

    那两日恰逢台风过境,最大风速8到9级,室外风雨来势汹汹,大树树枝被大风轻易吹断。

    这样的恶劣天气,祁琛竟然一直在外面找她。

    姜晚笙杏眼里都是错愕:“你疯了吧!”

    祁琛好似听不到,偏执地盯着她:“别不想看见我。你知道的,见不到你,我会活不下去。”

    “你在说什么啊……”

    “可可,以后不会让你再躲起来了。”祁琛亲了一下她,气息灼热,“不会了。”

    姜晚笙察觉到不对劲:“祁琛你是不是发烧了。”

    “躲到哪里,都能找到。”他一遍遍重复。

    “你身上很烫,你生病了。”姜晚笙试图坐起来。下一秒就被他兀地按下去,后背重新接触到床板,她懵了一瞬,耳垂被他滚烫的唇吻了吻。

    而后,她听到他在耳边很轻地问道,“能和你做·爱吗?”

    “……”

    “想什么呢?”阮浠猛地推了一下姜晚笙,思绪就此切断。

    姜晚笙睫毛扑棱地抖动,她模糊其词:“想刚才你说以前和祁琛吵架的事。”

    “哎对啊,你可以想想以前吵架最后都是怎么解决的。虽然是复合,但还是原来那两个人,解决方式都是一样的。”

    姜晚笙噎了一下,以前……

    以前,他从来都不给她冷战的机会,只有最后一次分手,话说到最狠,事态无法挽留。

    可这次完全不一样,明明只是争吵,祁琛他好像是把事做到最绝,不见她也不回复她,她毫无办法。

    “都是他来找我的。”姜晚笙敛了敛眼睫,“这次我不知道怎么办了。”

    阮浠:“那你就去找他啊。”

    姜晚笙眼皮掀开,短暂的沉默,她不自禁低语:“就这么简单吗?”

    “就是这么简单啊。”

    阮浠看着朋友的脸,认真地说,“晚晚,虽然你和祁琛当年为什么分手我不知道具体的原因,我也不想问,这是你们自己的事,别人不好插手,但是——”

    “我们都能看出来,祁琛很在乎你。他以前看着性子冷,但是主动权其实一直都在你手上,你招招手,他就过来了。”

    姜晚笙捏紧指尖,压进皮肤里。

    她知道的,她当然知道他对她有多好。

    “讲实话,这种关系我觉得并不对等。或许你也可以给他一点主动权,这次换你去找他,把事情都说清楚,不要想着自己憋着,更不要自己抗下所有的压力,也许你会发现事情也没有那么严重。”

    阮浠很轻地捏捏姜晚笙的鼻子,笑着说:“沟通很重要!晚晚,不要逃避。”

    四周安静了下来。

    紧捏的指尖慢慢泛出白色。

    姜晚笙忽地松开掌心蜷紧的力,她收回眼底所有的情绪,灌下桌前的那杯特调烈酒。

    声音极其细小,像是在兀自低语。

    她说:“知道了,我去找他。”

    ……

    另一边。

    已经快接近晚上十点,CBD金融中心依旧灯火通明,透明落地窗里的景象明明赫赫。

    易恒集团大厦顶楼。

    总裁办外秘书办公区人人惴惴不安,早就下班了,但是老板没有离开办公室,没人敢先一步离开。

    这几日总经理的脸色总是冷得过分,虽然他平常也是面不露色的模样,但最近明显周身笼罩的气质愈加冷郁,像是有寒冰久久无法凿破,让人不自禁感到肃然。

    身穿正装的员工互相交换眼神,却不敢出一点声音,唯有角落里的手机在噼里啪啦敲键盘交换讯息。

    卫序坐专属电梯抵达88楼。

    电梯门一拉开,职员都礼貌喊他一声:“卫律师。”

    卫序颔首示意,而后下巴轻抬,移到总裁办的方向,问道:“他还没下班?”

    “嗯。”女秘书不敢多言,“祁总一直在里面。”

    卫序打量了一圈秘书和助理们,笑了声,交代:“都下班吧,不用等了。”

    一众人还是不敢动。

    卫序:“没事,祁总那儿我来说,下班过周末吧。”

    听到他这样说,大家才放下心来,纷纷收拾东西,踏着夜色打卡下班。

    径直推开最里侧办公室的门,卫序抬眼,发现祁琛正站在落地窗前,他双手插兜,姿态凛然。中央冷气呼出微弱的气体,停落在他宽挺的肩膀上。

    “哥啊,你的员工们都在外面不敢动,敢情你在里面根本没在办公。”

    祁琛循声望过来,淡淡瞥一眼他。

    “不是你的员工?”

    “得,可别给我揽责,我只是挂职。”卫序耸耸肩,“白天装着已经够累了。”

    卫家和易家是世交,一个偏实业,一个偏金融,都是滨北底蕴雄厚的集团。两家经常合作,不管是生意场上,还是投资亦或是对于商圈一些规则与条例的商定上。

    卫序就是卫家小辈其中之一,本来是列在掌权人的名单内的,但他人随性,不喜一沉不变,乐呵当一个律师,是滨北一堆公子哥里最不务正业的那个。

    卫序和祁琛的关系还不错,在卫序被老爷子赶出来后,来易恒挂了一个法务总监的职位。

    员工们都知道他也是祁总的私人律师,却很少有人知道他们关系如此近,也正是因为是好友的关系,祁琛那样生人勿近的性格才会将所有的私人资产交由卫序代为打理。

    卫序处理他的遗嘱多年,自然知道姜晚笙的存在。

    “前段时间不还让我拟定婚前协议。”卫序懒懒笑,“怎么,这就吵架了?”

    祁琛掀开薄眼皮:“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卫序习惯他这副模样,拎起身侧一瓶玻璃瓶,扬了扬:“藏在老爷子酒窖里最底层的。”

    祁琛没说话,却也没拒绝,走到沙发区。

    “砰——”卫序拧开酒塞。

    给他倒了一杯,问道:“看你几天没回家了,也不回老宅,就住易恒的套间。”

    “真把公司当家了?”

    祁琛转了转掌心的手机,垂眸看了眼屏幕,十点零一分,依旧没有一条消息。

    他轻微地拧了拧眉骨。

    卫序评价自己:“我是空气。”

    他轻飘飘开口,意有所指,“有时候太过头,小心人跑了。”

    话音落地,祁琛抬眸看他一眼,而后冷冷启唇:

    “法务部最近很闲?”

    卫序:“……”行,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他勾唇,只喝酒,不说话。

    祁琛将视线重新移回到手机上,盯了三秒,仍然

    没有任何消息,他眉心皱起的弧度愈发深陷。

    定格须臾。

    他忽地起身,抬脚往外走。

    “这就走了?我才来你——”卫序的话还没说完,一道手机铃声忽地响起。

    祁琛停下脚步,他垂眼看向手机。

    备注是两个字,他稍微停顿,而后按下接听键。

    阮浠着急的声音通过电话线传了过来:

    “祁琛!喂?不好意思打扰你一下,我想问一下,晚晚在你身边吗?”

    祁琛身形顿了一下,沉声:“她去哪儿了?”

    “完了完了。”阮浠听出来姜晚笙不在他身边,心更加悬在一块,她打转了几圈,解释道,“晚晚喝了好几杯,我刚才接了个工作电话,一个没看住,不知道她去哪儿了。”

    “这大晚上这么危险,我真的要急死了!”

    “她喝酒了?”祁琛问道。

    “对啊,说是你们吵架了,她闷闷不乐的。”阮浠后悔,“也怪我没看住,她酒量就是一杯倒……”

    没等她说完,电话已然被祁琛切断。

    他走到书桌前,翻开笔电,打开一个软件。

    画面一分为四,全是实时监控。

    分别是姜晚笙小区单元门、她住的楼道,姜晚笙所在的公司,以及她设计的别墅区——湾城公馆。

    也就是说,他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全方位地监控她这个人。

    在身后目睹全部的卫序稍微怔愣,眸底的讶然闪过去。

    玩这么变态。

    卫序在心底想。

    祁琛移动鼠标,将监控回放一一查阅,眸光快速地扫动。

    终于,在所属湾城公馆的画面里发现熟悉的身形。

    女孩正蹲坐在角落里,脑袋往下垂,不知道在干什么,但能看出来是醉酒的模样。

    他不动声色地舒展眉目。

    而后拨通一个电话,淡声交代:“湾城公馆的所有灯全部打开。”

    那头明显一愣,别墅管家看了眼时间,已经是深夜无疑,此时将整个别墅区的灯光全部打开必然是会影响住户的作息的。

    但这是无法违抗的要求。

    即使再不解,为了不丢饭碗,他还是匆匆打开灯控总开关。

    深夜寂静,虫鸣和蝉声蔓延时——

    路灯微微闪动两下,而后,整个别墅区的所有灯柱全部被打开。

    黑暗刹那不再存在,只剩刺眼的光亮。

    患有夜盲症的姜晚笙迷迷瞪瞪掀开眼睫,她抬头看向身侧两排路灯,倏地溢出一声醉嗝,她眨眨眼,确实是喝大了。

    还在做梦呢……

    她再次垂下脑袋,但是好像没有刚才那么怕了,她弯弯唇。

    头顶监控的红点仍在有一下没一下地闪烁。

    祁琛将视线从笔电实时画面上移开,边迈步往外走,边对着听筒淡淡开嗓,冷冽的声线落地有声:

    “看牢她,我十分钟后到。”

    第50章 依恋37

    夜晚漆黑安静, 路灯下蹲坐的影子被拉得冗长。

    微风拂过,身后的银杏树迎风簌簌响,纷纷扬扬掉下一片落叶雨, 金黄灿烂,铺满地面。

    姜晚笙盯着脚边的银杏叶发呆。

    她的意识被眩晕感缠紧, 即使曲腿坐在路边,仍觉得头重脚轻,脑袋控制不住地往下滑。

    双眼也无法聚焦, 看什么都像是蒙上一层虚影, 重叠在一块。

    适才的那几杯特调的鸡尾酒很好入口, 果香味酸甜细腻, 让人产生一种酒精度数并不高的错觉。

    她想要鼓足勇气来找祁琛,于是多喝了点, 却高估了自己的酒量。上一秒还觉得无感, 下一秒整个人就晕了。

    不知道怎么拦下的出租车,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把目的地定到这里, 就连现在人已经坐在别墅门口,都不知道,该不该在此刻联系祁琛。

    毕竟以她现在的状态, 连话都不一定能够说得清楚……

    但来都来了。

    姜晚笙深吸一口气, 掏出手机, 犹豫地看着通话页面,却始终都按不出去那个拨号键。

    人在醉酒的时候,思绪总是会慢上半拍。

    就如现在。

    姜晚笙的脑子还在徘徊, 手指已然无意识地触了上去。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 屏幕上赫然显示[通话正在进行中]。

    “……”姜晚笙一噎,迟钝两秒, 把手机拿起来放在耳边。

    小心翼翼又慢吞吞地,她低低“喂?”了一声。

    对面没有声音,连呼吸都听不到。

    “喂?祁琛……?”姜晚笙对着听筒,再次说。

    ——依旧没有回应。

    难道打错电话了?

    姜晚笙正准备放下耳侧的手机,头顶的光线倏然变暗了几分,有什么东西遮挡住了路灯。

    凭着本能反应,她抬头,一道黑影立在面前。

    男人腿长个高,姿态挺拔,一身笔挺的西装,很清淡的雪松木气味萦绕在周身,泛出凉意,压迫感顺着冷风压下来。

    顶上路灯光线直直打下来,刺眼炫目,让他的脸有些模糊看不清。

    姜晚笙刚想起身,那人先一步蹲下,与她平视。

    光晕散去,四目相接。

    雪松木气味渐浓,悄然灌至鼻尖。

    越过鼻息是祁琛深邃的眉眼,薄眼皮轻掀,沉冷瞳孔紧紧锁着她。

    银杏叶还在飘飘零零地落。

    “姜晚笙。”祁琛单手拿着手机,淡淡唤她名字。

    听筒里的清冷嗓音和空气中的同时重叠,姜晚笙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她脱口:“到。”

    祁琛盯着她:“喝酒了?”

    姜晚笙老老实实地点头:“嗯嗯,喝了呢。”

    祁琛:“喝了多少?”

    “不多不少呢。”姜晚笙掰掰手指头,诚恳地回答,“就三杯。”

    说着三杯,竖起来的却是四根手指。

    祁琛皱了一下眉,眼眸暗沉,“挺能耐的。”

    听起来是一句好话。

    姜晚笙微微俯身,兀地给他鞠躬,表达谢意:“谢谢你夸我。”

    “……”

    祁琛看她的模样就知道醉得不清,他收起手机,不准备和她多做沟通,问道,“能不能站起来?”

    回应他的是拨浪鼓般的摇头。

    “不太能。”姜晚笙脑袋晕乎乎的,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身上一点儿力气都没有。”

    话落下,她指着他,“你抱抱我。”

    边说,边靠近祁琛,而后干脆地伸开双手,紧紧环住他的脖颈,似是怕他跑了一样。

    祁琛眉骨微动,垂眼看她。

    姜晚笙抬睫,直直地迎上他的目光。

    两人安静地对视须臾,微醺的气息暧昧纠缠。

    蓦地,姜晚笙软绵绵打了个哈切,长睫浮出一点水汽,在光影下显得湿漉漉的。

    她吸吸鼻子,把身体完全倚靠在他的怀里。

    半阖着眼,说,“快点啊,小心我扣你工资。”

    祁琛:“……”

    ……

    其实没几步路,但祁琛还是把姜晚笙托抱了起来,往别墅区里侧走。

    一开始,姜晚笙还有些闹腾。

    一会儿扯扯他的衣领,一会儿又拿手指玩玩他的喉结,整个人的状态都很兴奋,嘴巴里絮絮叨叨地在说些什么含糊不清的话。

    后来。

    她突然变得很乖,手腕懒懒地搭在他的脖子上,脑袋一整个埋进他的颈窝里,呼吸潮湿灼热,不知道是在睡觉还是在发呆。

    来到大门口,祁琛抽出一只手来解锁密码。

    才按下一个数字。

    他忽而停下动作。

    一股湿热感从颈部皮肤滑过,源源不断的,像是水液。

    祁琛紧了紧眉,他指腹用了点力,将怀里的人头扶正,等看清眼前的一幕时,他忽地一怔。

    姜晚笙的眼睛一直睁着,琥珀色的瞳仁干净明澈,却又是空洞的。她在无声地掉眼泪,泪珠啪嗒啪嗒往下坠,长翘的睫毛被濡湿,浮着雾气。

    眼睑连带卧蚕都是绯红色,似乎哭了很久。

    像一只受伤的小猫,倔强、柔软。

    “哭什么?”祁琛声线不自觉地压低,抬起拇指帮她抹

    泪,却怎么也抹不完。

    姜晚笙执拗地转过脸去,不让他碰自己。

    “骗子……”她的嗓子里全是哭腔,忍了很久,终于憋不住了,“我很害怕……”

    祁琛指腹滞在空中,一言不发。

    “你这些天不理我,也不回家,我很害怕。”姜晚笙垂了垂睫毛,“我真的……很害怕,害怕你真的不要我了,不是说会回来的吗,骗子,你骗我……”

    从小到大,祁琛都看不得她哭,他沉默几秒,声音沾上些许低哑:“没有骗你。”

    “可你就是这样做的。”

    姜晚笙眼底浮上一圈水雾,抬眸看他,“我没有玩你,也没有轻飘飘一句就和你提分手。”

    即使脑子混沌不清,即使酒气早就侵扰了理智,但她依旧能记住他和她说过的每一句话。

    她一句句辩驳。

    “每一次,我都很认真。”

    “可我越认真,好像越容易把事情搞砸。”姜晚笙咬紧了唇瓣,借着醺意,说出真心话来,“我总是把事情搞砸,我总是做不好……”

    “我有努力争取过——”

    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

    最后几个字,她好像陷入了某种回忆中,声线愈发微弱,无法辨清其中的含义。

    她不再是过去那个明媚的姜晚笙。

    也不再是清醒时假装不在意一切的姜晚笙。

    她只是,一个学不会说真心话的姜晚笙。

    姜晚笙像是哭累了,她颤了颤眼睫,慢慢把脑袋重新靠在祁琛的颈窝里,闻着他的气息,她有些埋怨地咬了他一口。

    没有用很大的劲,很快就松了口。

    冷白的皮肤倏然间留下一圈牙印,环成一个月牙状,是倔强的痕迹。

    她盯着那圈淡红色红痕,从喉咙里溢出一声低语——“我讨厌你,小狗。”

    而后,她像是泄了气,又或是单纯累了。

    眨了眨怔松的眼,又闭上,手心攥紧他的领口,疲惫地睡了过去。

    整个过程里,祁琛都巍然不动,目光不错开地停留在她的发顶。

    初秋的夜晚寂然无声,偶尔一点蝉鸣都衬得异常聒噪。他忽地开口,极轻的音调,仍有余音。

    “我知道。”

    祁琛垂眸看着她,眼底覆上一层难以看清的情绪,“但是还不够。”

    她的努力,她的争取,还是不够。

    姜晚笙过去的世界里总是有太多的事,太多的人,他做了很多,才能占据她的一点点注意力。

    在有所选择的时候,她会权衡利弊,反复考虑,最后得出结论,将他丢掉。

    像是丢掉一个无用的行李。

    “不够。”

    他看向她的目光沉沉,是病态地、偏执地,戾气毫无遮挡地释放,“我应该是你的全部,你应该只要我一个。”

    沉默的时间持续了好几秒。

    祁琛捏住她的下巴,他低头,吻住她。

    他撬开她的齿关,舌尖抵了进去,这几日没见到她的黯然全然不克制地揉进这个吻里。

    燥热在彼此的气息间来回卷缠。

    连影子都在月夜里摇晃。

    姜晚笙毫无知觉,只觉得很渴,她下意识张开唇,去迎合他。

    但是心底的那股酸涩还是顺着昏沉爬了上来。

    她以为自己在做梦。

    自然也以为耳边最后一句也是不真实的。

    她恍惚听到祁琛在她的唇边说:“对我再坚定点,我只有你。”

    他不断重复,“我只有你。”

    ……-

    第二天下午。

    姜晚笙懵懂费力地睁开眼,一觉醒来脑子发晕,嘴巴也很干,下意识想起床找水喝。

    她撑着身子坐起来。

    视线随意一抬瞥向旁侧,随即愣住。

    这是哪儿……?

    四周的环境十分眼熟,像是在什么地方见过,她思绪快速思考,几秒后突然想起来,这好像是祁琛湾城公馆的别墅。

    第一反应是松口气,至少证明她肯定安全,但是那口气到一半又倏地吸了回来——

    所以,她怎么会在这里!?

    只记得和阮浠在酒吧喝了几杯酒,没一会儿就晕了,醉醺醺地一个人出了酒吧门。

    然后……然后就记不得了……

    她一直都是喝完酒会断片的体质。

    盯着这个床榻,稍微推断也能猜出来昨晚自己是耍酒疯来找祁琛了。至于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一概不清,但姜晚笙十分了解她的酒品,大概没做什么好事。

    想到这,姜晚笙懊恼地抓了抓头发,又在床上呆滞坐了一会,而后快速爬起来,轻手轻脚打开房门走出去。

    站在二楼左右打量了一圈,没有人,她沿着楼梯向下望,小声试探性喊了声:“祁琛?你在吗……?”

    没有人回应,只有空荡荡的回音。

    她迷茫地走下楼,发现客厅餐桌上放了一张字条。

    是祁琛的字迹:

    “醒来把锅里的醒酒汤喝了。”

    姜晚笙盯着那张纸条,好一会没有说话,心底倏然冒出一些失落的情绪。

    他还是在生气吗?

    就连她昨天主动来找他,也不能让他消气吗?

    不然为什么只留下一张字条,人又不在,今天明明是周日,根本不用去公司。

    祁琛还是在避而不见她。

    姜晚笙坐在沙发上,目光落在半空发呆,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才好。

    就在这时,手机叮铃铃打断她的思绪。

    她看都没看,有气无力地接通,以为是什么推销电话:“我不买——”

    “晚晚。”一道温婉的女声传进耳里,“是妈妈。”

    未说完的话倏地卡进喉咙里。

    姜晚笙呼吸停住,她坐直了脊背,顿了顿,语速很慢地喊了声:“妈。”

    陶君然的嗓音里有些哽咽:“妈妈很想你,已经很久没有看到你了。你这个孩子心真狠,这两天连我的电话都不接。”

    姜晚笙垂了垂睫毛,掩住愧疚的心情。

    她是故意不接的电话,就是怕电话里听到母亲这样的埋怨和悲伤,很多话早就过了该解释的时机,如今已经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了。

    “前两天工作忙,没怎么注意到。”姜晚笙刻意把话题绕开,“我这不是回国了吗,你想我我随时回去看你。”

    陶君然低声应下。

    调整了一下声音,温声问道:“今天几点到,要不要妈妈去接你?”

    姜晚笙张张唇,稍微措辞:“我就不去了吧。”她改变了主意,“我不知道是和顾亦辰吃饭。”

    “是不是怕尴尬?没关系的,你们原先就是一起长大,虽说这几年联系少了,但是总归也是有很多情谊的。而且爸爸妈妈也不是要你立刻就做些什么,只是不放心你一个人,多接触接触不会有错的。”

    “亦辰这个孩子妈妈是很认可的,顾家也帮了我们家很多,你们——”

    “妈,”姜晚笙听不下去了,一股无力感从四肢百骸爬上来。她匆匆打断,也不打算解释,“我不想听。”

    陶君然听出来她的抗拒。

    停顿须臾,说:“那就当回来陪妈妈吃顿饭,小琛也回来,你们应该回国到现在还没见过吧,正好趁这个机会聚一聚。”

    她的话音里有些可惜,“你们小时候那么好。”

    姜晚笙抬睫,愣了愣,反问:“祁琛说今天会过去吃饭?”

    “是啊,上午还给我回了短信,说是会准时参加。”

    “……”

    他明明知道这是父母给她安排的相亲宴。

    上次那样地争吵,却转头答应了回去吃饭?

    姜晚笙不知道祁琛到底怎么想的,但她知道事情不能再这样发展下去了。

    思及此,她轻轻抿唇,对着听筒说道:“知道了,我等会就到。”

    有些东西,她得当着祁琛的面做些决断出来。

    也许,这也是他想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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