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淮琛受这个伤不算重, 但赵常平还是给了他三天假,原话是:“滚回家好好歇着,这三天别让我在队里看见你!”
他其实也打算回家来着, 但谢谢孟逐溪鸠占鹊巢,他大半夜的硬是一个人又开着车回了队里。
四五点的天空将亮未亮, 周淮琛朝着日出的方向开,自己琢磨了一路。
怎么就真让她留在家里了?
这么些年, 别说女人了,连进他家门的狗都是公的。
他并不觉得自己是被孟逐溪一句喜欢拿捏住了。小丫头片子懂什么喜欢?只是他年纪比她大这么多, 小姑娘都困成那样了,难不成他还能真把人拎起来扔出去不成?
她想睡就让她睡吧,他自己换地方。
周淮琛开回队里的时候已经五点过了, 韩旭正带着队员在操场早训,远远瞧见他往这边走来, 惊了一下, 上去问他:“你怎么回事啊?老赵刚交代我盯着你,不准你回来, 你这样让我怎么交代?”
周淮琛脚步不停往宿舍走:“你就说我家里进贼了, 回来避难。”
“进什么贼?”
周淮琛想到就跟黏在了他家沙发上一样的孟逐溪,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气儿:“采花贼。”
韩旭:“?”
周淮琛步子大, 韩旭一愣神的功夫, 人已经走出老远,长腿一迈连跨几级台阶, 进了宿舍楼。
“不是,你悠着点儿!”韩旭在后面喊。
都受伤了, 哪儿那么强悍的精力!
“韩指导,那是周队吗?”
许皓阳跑完一圈, 正好看到前面一道身影进了宿舍楼,他眯眸确认了一下,跑到韩旭身边:“周队又不休假了?”
韩旭一回头见他,调侃说:“怎么着?听这意思,你是巴不得他不休假,好给你开后门儿呢?”
许皓阳摸着鼻子笑了笑,说:“我可不敢,周队这人最讲原则,六亲不认,怕是这世上都找不出一个能让他心软的人。我们大家伙私下里都说,就周队这样的,以后娶了媳妇儿,都得每天早上5点逼着人姑娘起来早训,迟到就罚跑圈,不服就直接扔出家门。”
韩旭一巴掌拍许皓阳头上:“兔崽子胡说八道什么!跑你自己的圈儿去!”
许皓阳一溜烟儿跑远了。
韩旭盯着小伙子晨跑的背影,哼笑一声。
周淮琛哪儿有那么可怕?也就是又冷又硬,一点儿情面不讲而已。但换个角度想,选这种男人放心啊,他对你不讲情面,对别人也不讲情面,出轨的概率基本为零。
一日是你老公,一辈子都是你老公。对国有多忠诚,对你就有多忠诚。
*
周淮琛身上有伤不能沾水,拿毛巾简单擦了下身体,躺床上囫囵睡了一觉。
醒来的时候还不到九点,阳光透过不怎么遮光的窗帘照进。男人腰腹以下盖着一床薄毯,大半个上身露在外面,折过一条手臂盖在眉眼上,也没打算继续睡,就这么等着晨起旺盛的生理反应下去。
家里那小姑娘虽然不懂事,但人什么都没有在他家,他总不能真自己跑了把人晾在那儿。
他打算一会儿就把手机和背包给人送回去。
结果这么躺着,猝不及防再一次想起昨晚在医院里小姑娘安安静静坐在长椅上等他的模样,还有冷不丁撞入他怀中时那不可思议的柔软……
周淮琛赶紧打住,在心里骂了句:操!
身体里的火一时半会儿是消不下去了,他冲进浴室,避着伤口冲了个凉水澡。
……
周淮琛进办公室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孟逐溪的背包,原封不动放那儿,他上前去拎了拎,真沉,也不知道那么个小身板儿是怎么背着在山上走那么远的。
他随手拎起来挂自己肩上,目光落在边儿上的鸟笼。鸟笼里放了食物,一晚上过去,那只傻鸟半点儿没饿着,还在那儿没心没肺地蹦跶。
周淮琛想起孟逐溪一口咬定说他“非要送给她”时那自己都信了的神情,忍不住鼻间哼出一声笑。
小丫头年纪不大,信念感还挺强。
得,是他非要送的!
周淮琛认命地拎起鸟笼,这就准备给人送鸟去。一抬眼看到墙上挂的钟,十点,又停了下来。
她昨晚差不多一整夜没睡,怎么着也得睡到中午吧,他现在回去把人给吵醒了又闹脾气怎么办?
这时,大开的办公室门被人敲了两下。
“笃笃。”
周淮琛一回身,就见许皓阳站在门口,身上穿着作训服,头上戴帽子。帽子底下,小麦色的皮肤挂着汗珠,显然是刚结束训练过来。
小伙子薄薄的单眼皮略显局促地上下翕动了两下:“周队,您现在有空吗?我想跟您谈谈……关于集训淘汰的事儿。”
周淮琛挑了下眉,将背包和鸟笼重新放下,走回办公桌前:“进来。”
许皓阳笔直地走进去,将门从里面关好,背对着周淮琛,深吸一口气。
许皓阳今天犹豫挺久才来的,他一直有些惧怕周淮琛。不止他,其他队员都有些怕他。
其实关于这事儿,大家伙私下里也讨论过。所有人都一致认为,周淮琛应该是他们见过的最不像领导的一个领导。
打个比方,就说周淮琛和韩旭这两人站一块儿,明显韩旭更像领导,更能带来级别上的威严。而周淮琛呢,比起韩旭的板正严肃,周淮琛身上更有一种乖戾痞气。那种痞气其实很平易近人,就像你少年时代会遇见的那么一两个同学,他与你不亲不远,没事儿的时候会插科打诨和你开几个不轻不重的玩笑,有事儿的时候,他却会第一个冲在前面,少年热血又有担当。
周淮琛十七八岁的时候一定也是那样的少年,如今经历了岁月沉淀,热血仍在,却更添沉稳,而当年的少年气也变成了如今快意恩仇的侠气。
许皓阳想,韩旭和周淮琛两人的区别大抵就是这样。一个是领导,一个是大侠。
领导的威严让你听命服从,大侠却让你从心底生出敬与畏。
许皓阳来找周淮琛犹豫了很久,这次野外集训有淘汰率,最终会有五个人离开猎豹队。他的成绩截至目前为止垫底,不出意外,走的人里面肯定有他。可他不甘心,虽然他的体能弱了一些,极大拖了总成绩的后腿,但他的射击却门门接近满分,远超第二名。
他鼓起勇气来找周淮琛,想为自己最后争取一把。
许皓阳笔直地站在周淮琛面前,两手中指紧贴着裤缝:“报告队长,这次野外集训,许皓阳总成绩排名最后一名,但射击成绩突出,每一门都接近满分,远超第二名。特来向队长申请走特殊留用流程,希望能够继续留在猎豹突击队特战大队第一大队,为人民服务!”
周淮琛薄薄的眼皮轻掀,轻哼一声:“特殊留用流程?你消息还挺灵通?”
许皓阳板正回道:“报告队长,猎豹队是我从小的梦想,我非常想留下来,但我自知自身短板明显,所以一直都在打听留下来的途径。”
周淮琛倒也没否认:“不错,别的队里的确有过先例,在单项表现上格外优秀的队员,可以在通过综合评估后,走特殊留用流程。”
许皓阳脸上顿时充满期待。
周淮琛紧接着摇了下头,一锤定音道:“但是我这里不行。”
许皓阳如被泼下一盆冷水。
周淮琛注视着面前的小伙子,不留情面得几近残忍:“猎豹队诚然欣赏单项突出的队员,但更看重的是队员的整体素质和团队协作能力。”
“可是周队,我可以去狙击组……”年轻的队员胀红了脸,还想再争取。
周淮琛冷漠打断:“回去吧,没有特殊流程,本次考核会严格按照留用标准进行。”
*
岗哨那边说门口有姑娘找周淮琛,韩旭正好回大楼,顺路替他带个话。
刚走到门口,就听见周淮琛的声音从里面传出。很快,许皓阳垂头丧气走出来,见着他,强打着精神打了个招呼。
韩旭走进周淮琛办公室,啧啧感叹:“你那天问我,我还以为你会想办法让他留下来,是我小看周队了。我们周队大公无私,从不偏袒任何一个人。”
“我是为他好。”
周淮琛淡淡说了一句,从办公桌后走出。重新将背包挂肩上,拎起鸟笼,人就准备走了。
“去哪儿?”韩旭喊住他。
周淮琛头也没回:“回家,休假。”
“哟!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韩旭夸张道,“这以前得下死命令逼你回去你才回,今儿怎么这么猴急往回赶?”
周淮琛没理他,人已经走出门外。
韩旭在背后喊了一句:“诶,你等下,门口有姑娘找!”
第22章 第 22 章
韩旭说有姑娘找他的时候, 周淮琛理所当然以为是孟逐溪。脚步停了下,鼻间哼出一声“真不让人省心”,再抬腿, 步子迈得倒是更快了。
今天天气好,天空湛蓝, 太阳也烈。周淮琛走到岗哨,视线扫了一圈儿, 没见着孟逐溪,问执勤哨兵:“人呢?”
话音刚落, 前面传来一声不满:“这儿呢!”
周淮琛转头,就见不远处,乔绵绵撑着一把太阳伞站在树下。那伞配色和图案夸张, 不像伞,像丝巾。
乔绵绵脸上挂着大墨镜, 脚下踩着细高跟, 身上吊带裙分岔到腿根,随着她姿态婀娜地走动, 白皙修长的大腿若隐若现。
“我说你什么眼神儿啊周队长, 我这么大个美人儿站你面前,你愣是看不见?”
乔绵绵走到周淮琛面前, 摘下墨镜, 似笑非笑激他:“就你这样,犯人打你跟前儿走过, 你真能看得见?”
周淮琛没接招,面无表情问:“怎么是你?”
乔绵绵笑着撩了下长发:“不然呢?你以为是谁?”
乔绵绵很高, 裸身高就一米七了,她又爱穿高跟鞋, 加起来今天怎么着也有一米八。可是站在周淮琛面前,还是比他矮了半个头。面前的男人身高腿长,背光站那儿,虽然冷着一张脸,可乔绵绵就是觉得自己像被他呵护在了怀里,身体瞬间燥热了起来。
她觉得自己现在就不该站在这儿,她应该躺在他身下!
想到这里,乔绵绵收了伞,往他迈进一步,试图将自己完全藏在男人身前那片阴影里。
结果她这边才刚抬脚,都还没来得及靠近他,周淮琛就避之不及地后退了两步,连根毛都没让她碰着。
“你到底什么事儿?”周淮琛看着她,目光从半垂的眼皮落下,冷泠泠的。
乔绵绵眼瞧着自己往他迈一步,人退两步,像是把她当成了什么不能挨边儿的罪犯,心里憋着一股气,掀了掀明艳的眼皮,讽刺说:“这么洁身自爱,这谁还分得清你和柳下惠啊?”
周淮琛耐心用罄,没搭理她,转身就走。
防着乔绵绵跟着他摸进去,经过岗哨的时候,还特地往里打了声招呼:“别让她进来。”
乔绵绵目瞪口呆,怀疑自己听错了。
她这样的大美女,活色生香把自己送到他面前,他眼皮都不撩一下,他是瞎了吧?
男人宽肩窄腰,身体笔直,迈着长腿走在太阳底下,头都没回。
乔绵绵觉得自己快被气疯了,隔着门朝那背影喊:“我没找你,我找孟逐溪!”
周淮琛停下脚步。
“你找她干什么?”
男人没穿常服,上身穿了件黑衬衫,下面一条笔直的长裤,一手插裤兜里,漫不经心回身的样子真又气人又勾人。
乔绵绵内心的征服欲都被他给彻底勾起来了。
但凡这男人不是姓周,她就是把他绑了也非得睡他一次!不,十次!
太特么带劲儿了!
……可惜连孟逐溪都栽他手里了,她不敢。
乔绵绵忍气吞声说:“她不是当间谍被你抓了吗?我来给她送衣服。”
周淮琛闻言,原本放松的唇线顿时抿直,漆黑的眸子远远盯着乔绵绵,忽然大步往她走来。
乔绵绵隔着老远都感受到了压迫感。
周淮琛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盯着她,脸上尽是冷肃:“你心里打什么主意我管不着,但是我现在郑重声明一下,孟逐溪跟间谍半点儿关系也没有。别乱造谣,知道吗?”
男人面相天生就是冷的,轮廓硬朗又英挺,可是不带情绪的冷和隐隐动怒的冷不同,那区别就像是藏了锋芒的冷剑和随时准备出鞘的冷剑。
大太阳的,乔绵绵愣是被他那双眼睛看得后背发冷。心里也毛毛的,感觉自己那点儿小心思早就已经暴露在了他眼皮底下,他只是没说破而已。
其实乔绵绵确实知道孟逐溪不是间谍,包括现在孟逐溪人已经回家了,根本不在这儿。
这事儿掰开了说,孟逐溪还是跟她一块儿出来期间被带走的,虽然就是个误会,而且她得到消息比较晚,还是打完麻将才发现人丢的,但肯定得第一时间和人家长通个气儿。
孟家也厚道,没怪她,还谢她带人出来做毕设,说是误会,他们会处理。昨天调查出来后也及时知会了她结果,又说这就派人去山庄取回孟逐溪的行李。
乔绵绵连忙说不用,自告奋勇说第二天带回来,给她送家里去。
她说是这么说,不过小心思一转,她今儿就带着孟逐溪的行李来找周淮琛了。知道孟逐溪不在这儿,也就是找个借口来撩周淮琛。
她还特地换了条惹火的裙子,发誓今天怎么着也得把这男人撩出火来。
结果火是真出来了,但不是欲.火的火,是怒火的火。
乔绵绵被他看得心虚虚的,嘴硬说:“不,不就是开个玩笑吗?怎么就造谣了?”
男人冷着脸:“这种事是能开玩笑的吗?”
乔绵绵没吭声。
周淮琛目光扫了眼,见路边停了辆车,问:“孟逐溪行李在你车上?”
乔绵绵“嗯”了一声。
周淮琛没说什么,大步朝车那边走去。乔绵绵愣了一下,慢半拍追上去,让司机开后备箱。
后备箱里三个行李箱,周淮琛问:“哪个是她的?”
乔绵绵:“最上面那个茱萸粉的。”
周淮琛单手将行李箱拎出来,拉开行李箱杆儿,一只手搭在上面,又问:“还有别的吗?”
乔绵绵看这情形怎么就那么不对劲呢?
周淮琛这明显是要去给孟逐溪送行李啊,这积极上赶着的样子,可跟拒绝她的时候判若两人。再联想到刚才她说孟逐溪是间谍,这男人立刻就动怒了……他俩,该不会是这两天就好上了吧?
乔绵绵偏头打量着眼前的男人,忽然笑着摇了下头:“早知道,我就跟她一块儿去写生了。”
周淮琛挑眉。
乔绵绵:“没了,就这些。”
周淮琛点了下头:“谢了。”
乔绵绵惋惜地摇头。
不是不用谢,也没问他凭什么说谢,只是心里啧啧感叹。
秀色可餐,奈何便宜了孟逐溪,便宜了孟逐溪啊!
*
此时的孟逐溪,正躺在周淮琛家沙发上睡得呼呼的。
客厅的空调持续运转着,她还穿着昨天的衣服,身上盖着一床深蓝色的薄毯。
梦里梦见周淮琛回来给她送鸟,她矫情脾气一上来,将鸟笼子推开,又不要了,说:“我不喜欢鸟,你不要给我送鸟!”
周淮琛脾气还不错,这样都没把她扔出去,问她:“那你喜欢什么? ”
她咧嘴一笑,垂涎地望着他,说:“我喜欢你,周队长,把你自己送给我吧!”
然后周淮琛就把她扔出去了。
孟逐溪吓醒过来。
睁开眼睛,头顶是陌生的天花板。客厅的装潢是深色系的,家具色系也是沉稳冷调,有点像它的主人。
昨晚太累,窗帘都没拉就睡了,阳光洒进,这冷调的房子被太阳一照,又多了一层坦荡的直白。
孟逐溪其实没睡醒,感觉眼皮还很沉重,脑子也昏昏沉沉的,但不知道是不是被那个梦境的走向吓到了,躺了五分钟都没再睡着,又反思地爬起来坐着。
周淮琛一进门就是见着这么一个画面。
小姑娘坐在沙发上,身上拥着他的薄毯,小小的身子看起来软乎乎的,小脸白里透着红润,一侧脸颊还压出了可爱的印子。听见他进来,懵懵地往他看来。
四目相对,周淮琛瞬间就知道什么情况了。
嗯,还没睡醒。
周淮琛拎着行李箱走进去,顺手将一个纸袋放餐桌上,鸟笼拎过去放她面前的茶几上。
整个过程里孟逐溪一直安安静静的,只一双眼睛像是黏在了他身上,一路追随着他,从玄关、到餐桌、到眼前,随着他放东西的动作,视线最后停在茶几上的鸟笼。
珍珠鸟睡醒了,活蹦乱跳的。
“东西给你送回来了。去洗个脸,先吃饭,吃完送你回家。”
周淮琛从肩上取下她的背包,放她腿边那组沙发上。
孟逐溪仍旧抱着毯子坐在那儿,没动。
周淮琛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你坐那儿干什么?”
孟逐溪眼皮格外缓慢地抬了抬:“反省。”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睡醒,小姑娘声音糯糯的,又一本正经。
周淮琛怔了一下,旋即哼笑一声,说:“你确实挺该反省的。”
大半夜对着个大老爷们儿又是抱又是说喜欢的,还赖在人家里不走。但凡他起了点歹心,对她做了什么,她现在哭都没地儿哭。
“行了,先吃饭,吃完饭你再接着反省。”
周淮琛走向餐桌,将刚才从外面打包的饭菜打开摆好。
孟逐溪“哦”了一声,慢慢掀开被子。
大约是没睡醒,动作慢吞吞的。周淮琛那边摆好了饭菜回来,她还坐在沙发边儿上,懵懵地半闭着眼睛用脚尖儿去找鞋。周淮琛看不下去了,蹲在她腿边,帮她把拖鞋拿过来,给她递到脚下。
孟逐溪的脚一不小心碰到男人的手。
小姑娘的脚圆润小巧,白白的,软乎乎的。五个脚趾乖巧并在一块儿,指甲素净,白里透着淡淡的粉。
周淮琛的目光落在她的脚丫上,不由自主就盯着多看了一会儿。反应过来,立刻直起身。
喉咙忽然有点燥,却诡异地显得身上凉凉的。
周淮琛一向体热,很少会觉得寒凉,一抬眼,正对上空调出风口。他从茶几上拿起空调遥控器一看,18度。
操!
周淮琛回头看身后的孟逐溪,问:“你昨晚睡的哪儿?”
孟逐溪指了指沙发,糯糯地说:“这里。”
周淮琛上前拎起沙发上那床薄被,胸臆间忽然没由来憋着一股气:“就盖的这个?”
孟逐溪终于穿好了鞋,仰头看着他,解释:“我不是故意盖你被子的,我主要是睡到一半太冷了,可能冷得都有点儿梦游了,才会走进你房间拿被子。”
周淮琛直接给她气笑了,掐着腰问:“你都梦游到我房间了,就没想过直接睡那儿?”
孟逐溪诚恳地摇头:“我不能睡你房间的,那样会冒犯到你。”
她甚至还推己及人地打了个比方:“比如亲戚来我家,我可以接受她在我家留宿,但我能接受的最大尺度就是她睡沙发,她要是睡我床我会讨厌她的。”
“我不能让你讨厌我……”孟逐溪嘀咕着,一面撑起身子站起来。
头有点晕,她准备去卫生间洗个脸,清醒一下。
结果刚一站起来,整个人头重脚轻,身子一软,就往下倒。周淮琛眼疾手快,一步上前,伸臂将那具柔软的身子接入怀中。
孟逐溪抬眸,猝不及防撞进一双漆黑的眼眸。
男人低眸凝着她,剑眉如墨,眉间轻轻拧出一道褶子。
第23章 第 23 章
周淮琛手握上孟逐溪腰的那一刹那, 仿佛有什么东西轻轻往他的胸口撞了撞。
她的腰好细。
不仅细,而且柔软。小姑娘身娇腰软,肌肤欺霜赛雪, 躺在他怀里,一双眼睛水盈盈地望着他, 眸光干净、清澈……爱慕。
周淮琛的胸口仿佛又被什么撞了一下。他的胸膛很硬,那种感觉很软, 软得像是要将他化开。
他的手下意识就松了握紧她的力道,像是生怕一不小心就将人给揉坏了似的。
中午的太阳在头顶, 最初斜斜洒进的光影无声退出了客厅,风从阳台进来,轻轻卷起窗帘一角, 冷硬的客厅在这一刻变得缓慢而缱绻。
男人仿佛有一刻的走失,又仿佛没有。孟逐溪不确定, 因为她现在看什么都是慢慢的。
她就见着周淮琛盯着她看, 忽然薄薄的眼皮动了下,而后抬起一只手, 手背碰上她的额头, 很快眉间的褶皱更深了。
“谁让你开到18度的?”他在她耳边低声斥了一句。
孟逐溪本来想回答他来着,但不知道是她太慢还是他太快, 她还没来及张开嘴巴, 他另一条手臂穿过她的膝弯,她人就被他抱了起来, 往卧室走去。
男人把她抱在怀里,就像没抱一样。步子很轻很大, 身上的肌肉甚至没有明显的紧绷。孟逐溪安稳靠他的臂弯,从下往上的角度看去, 他的下颌线条更加清晰,唇边能看见刮过留下的胡茬。
她的视线不受控制地落在他的唇上,薄薄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像是不大开心,却更性感了。
不知道他接吻的时候是什么样的,也像现在一样正经禁欲吗?会不会失控?
孟逐溪一颗心忽然跳得飞快,身体也更烫了。
男人很警觉,视线忽然往下瞥。
猝不及防四目相对,他的目光太过透彻,孟逐溪的心霎时漏跳一拍,做贼心虚地飞快眨了下眼睛。
但他却什么也没有说,又很快移开了视线。
而孟逐溪已经本能地先发制人:“我是不是很轻?”
男人又垂眸瞥了她一眼,跟刚才深沉的漆黑不同,这一次他眼尾似笑非笑地往上扬了扬,喉间哼出一声轻笑:“很重。”
孟逐溪:“…………”
这房子一百多个平方,两室两卫,除了主卧,另一个房间做了书房,书房里面除了一张大书桌,摆满了各种模型。
周淮琛把孟逐溪抱回主卧,将小姑娘放在自己床上,冷着脸交代:“老实躺着,我去给你买药。”
转身就要回客厅去给她拿被子,衣角被轻轻拉住。
他的东西几乎都是冷灰、深蓝的色调,之前没有姑娘来过,他还从来不知道,这些冷硬色调的东西竟然这么衬肤色。
小姑娘躺在他的床上,乌黑的长发铺散开,一身肌肤莹白,小心翼翼地问:“你会讨厌我吗?”
周淮琛被她给问懵了:“我为什么要讨厌你?”
问完想起她刚才推己及人打那比方,好笑地说:“就因为你睡了我的床?”
孟逐溪认真地补充了一句:“还没洗澡。”
怎么说呢?她挺能共情别人的,但一般都是以她自己的角度去共情。
比如说有人非要留在她家,睡沙发也就罢了,如果还不洗澡睡她的床,她光想想就得发疯。
周淮琛无奈地掰开她拉着自己衣角的手指。
有点低烧,她的手心热热的,很软,很滑。
“放心,我没你那么多讲究。”
孟逐溪再次拉上他的衣角,坚持说:“那你说,是你邀请我上你床的。”
周淮琛:“?”
啥玩意儿?
他,邀请她,上床?
这特么什么虎狼之词!
孟逐溪见他不说话,想想又自以为是地妥协道:“说‘公主请上床’也可以。”
周淮琛:“……”
这丫头说话到底能不能过过脑子!
她对别的男人也这样吗?
周淮琛盯着她看了几秒,低头慢条斯理将她拉着自己的手指一根根掰开,再抬眼看她,眼神又痞又乖张:“不用这么麻烦,你走以后我就把这床给扔了。”
孟逐溪:“………………”
这男人的心是铁打的吧!
*
话虽如此,周淮琛出门之前看了眼沙发上的薄毯,还是冲着卧室方向扬声交代了一句:“衣柜里还有被子,自己拿。”
等了几秒里面的人也没吱声,周淮琛知道,这丫头还气着。他心情倒是不错,也没管她,自己哼着声儿出去给她买药了。
孟逐溪听见关门,从床上爬起来,又回到了客厅。
她刚才就是起得有点儿急,腿不小心软了一下,倒是还没到走不动路的程度。她记得周淮琛回来的时候,手里拎了个行李箱,好像是她的。
昨晚是熬了个小通宵,实在太累,加上也没衣服给她换,她才躺沙发上直接睡了。现在一看到行李送过来,她就迫不及待想洗澡。
就算周淮琛要扔床,在那之前,她也得是香香的躺在上面!
结果周淮琛就下楼买个药,又进超市买了点儿米和菜的功夫,再回来,床上就没人影儿了。
窗帘紧紧拉着,房间昏昧而安静,他心里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回到客厅一看,他放那儿的行李箱果然被动过。
这房子卫生间的门都是实木的,隔音很好。周淮琛回到主卧卫生间前,抬手敲了两声:“孟逐溪,你是不是在里面?”
过了几秒,小姑娘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昂,我在洗澡!”
周淮琛:“……”昂个头!
这丫头是疯了吗?她发着烧洗哪门子的澡!
周淮琛胸口憋着一股气,眼睛直直盯着面前深色的红木门,耐着性子下命令:“把衣服穿好,现在立刻出来。”
周淮琛光听她在洗澡就这么生气,他要是知道孟逐溪此刻不仅洗澡还在洗头,怕是得当场冲进去。
水打湿了头发,洗发水抹了满头的泡泡,孟逐溪光着身子站在莲蓬头下。温热的水从她白皙瘦削的肩背浇下去,顺着漂亮的脊柱往下流过全身。
孟逐溪正用指腹按摩头皮,听见周淮琛在外面喊她出去,她想起他说扔床时那又痞又坏的神情,也故意气他,冲着门外扬声说:“不出,我要洗澡。”
部队是个讲服从的地方,周淮琛还从来没有这么被忤逆过,臭脾气一上来,就隔着门威严地下死命令:“给你一分钟,马上给我穿好衣服,不然后果自负!”
孟逐溪本来还有点气他的,一听这话乐了,拖着嗓子反问:“什么后果?周队长,难道你要踹门硬闯进来吗?”
周淮琛双臂抱胸,往门上一靠,也不回话,就扬着声给里面倒计时:“五十八、五十 七、五十六……”
倒计时这种东西,在哪里都威胁意味十足。
谁小时候还没有被妈妈数到三过?部队里就更不用说了,说一分钟就是一分钟,超过一秒都得受罚。
但周淮琛错估了孟逐溪的情况。
她从小就没有妈妈,是被孟家那爷孙三人宠着长大的,你敢给她数到三,她就敢哭得昏天黑地。后来孟时锦教她长大,说是不溺爱,但也讲道理,都是耐心地给小姑娘说通,还真没给她倒计时过。
所以孟逐溪压根儿不怕这个,甚至好奇地问:“数完你就会冲进来吗?”
周淮琛没理她,继续拖腔带调地往下数:“四十三、四十二……”
“我没穿衣服。”
“那就赶紧穿上。”周淮琛分神说了一句,“三十九、三十八、三十七……”
但孟逐溪仿佛跟他不在一个频道,她管他在外面数他的,她反正在里面自己说自己的:“你要是把我看光了,你会娶我吗?”
周淮琛倒计时的声音几不可察顿了一下,又立刻拔高:“三十、二十九、二十八……”
孟逐溪在里面惆怅地“啊”了一声,继续说:“你不回答就是不娶,那我又嫁不出去了,我要怎么办?”
周淮琛被小丫头这不接招的态度给气得不轻,没好气顶回去:“那你就别嫁!”
孟逐溪安静了两秒,忽然说:“不嫁人,给你做一辈子的妹妹吗?”
周淮琛:“……”
操!
数不下去了!
倒计时终止,周淮琛侧头冲里面撂了句狠话:“行,你接着洗!你要是在里面昏倒了,你看我救不救你!”
说完径直离开了卧室。
一会儿,又默默走了回来,双臂抱胸,靠在对面墙上等。
算了,小丫头片子,他不跟她一般见识。
他还是守在这里吧,万一人真的在里面昏倒了,他还能来得及给她做个急救。
周队长大度地想。
但周队长没想到,看着那么软那么娇的一个姑娘,并没有他想的那么脆弱。他在外面又等了差不多一刻钟,人安然无恙地出来了。
周队长更加没有想到,孟逐溪出来的时候身上什么都没穿,浑身上下只裹了一条浴巾。
浴室的门打开,里面湿热的水汽混着年轻女孩甜糯的体香,一股脑扑向他。
一刹那,男人身体僵直。
从里面出来的孟逐溪似乎也没想到他会一直等在门口,抬眸惊讶地望向他。一只手紧张地捏着浴巾围在胸口的一角,不让它从身上滑下去。
娇嫩的身体除了浴巾包裹着的部分,大片肌肤裸露在外面,刚刚出浴,欺霜赛雪的白里透着诱人的潮红。眼睛如被水洗过,像一只受惊的小鹿。
周淮琛倚着对面的墙,漆黑的眸子直直注视着她。
卧室窗帘紧闭,房间里空气潮热,光线昏昧。男人的眼眸像猛兽,眼底有掠夺的光。
第24章 第 24 章
周淮琛很快收回目光, 低声说了句:“抱歉。”
声音低哑,听得出克制,不知道是在克制尴尬还是在克制别的。转身离开卧室, 从外面替她将门拉上。
孟逐溪忽然松开一口气。
她也不知道怎么了,刚才他那么看着她的时候, 她的心一路提到了嗓子眼儿,连呼吸也仿佛屏住了。
她觉得刚才那一秒, 或者几秒,周淮琛看她的眼神里充满了本能的强势, 甚至一瞬间让她想起了自然界里被荷尔蒙支配的雄性猛兽。但那并不让她害怕,害怕或许还简单些,她也说不出自己那一刻是一种什么感觉, 很复杂。
很紧张,本能地想躲开他的目光。这很奇怪, 她也说不清为什么, 明明她很清楚,周淮琛那么克制的性格, 别说她裹着浴巾了, 就算她什么都不穿,光着身子站在他面前, 他也不可能兽性大发。
所以同时又有了一种本能的蠢蠢欲动, 那一秒她脑子里确实窜过一个念头——他会吗?
会不会下一秒,他就真的失控了, 一步上前扯开她身上的浴巾,将她压在身下。
孟逐溪的思绪到这里就卡住了, 思考不下去。紧张地捏着浴巾,屏着呼吸。她没有思考过周淮琛要是真兽性大发将她扑倒在床上了, 她是要推开他还是紧紧抱住他的身体。
但答案是有的。
在周淮琛克制地对她说“抱歉”,头也不回出去以后,她呆呆站在那里,心里有一丝丝失落。
那她应该是,会快乐地抱住他的身体吧。
孟逐溪捂脸。
门外又忽然传来敲门声,很轻,收着力道,只有一下。
孟逐溪顿时脸热,周淮琛是隔着门都知道她在垂涎他吗?以这样的方式提醒她回神。
她又好气又好笑地撇开头,没理他。过了两秒脑子才转过来,不对,她在胡想八想什么啊!
“什么?”她隔着门,轻轻应了他一声。
周淮琛倚在门口墙面上,听见她的声音,喉咙发紧,抬手扯开了一颗衬衫扣子,说:“吹风筒在左边床头柜。”
说完觉得这语气怪怪的,听着怎么就那么温柔呢?又轻咳一声,硬着声儿补了一句:“赶紧把头发吹干!”
孟逐溪:“……”凶什么凶啊!
孟逐溪裹着浴巾,慢吞吞爬上床,正要拉床头柜,又停住了。
有两层诶,上面一层还是下面一层?
周淮琛在门外等了一会儿还没听见吹头发的声音,看了眼手表,想到她那湿淋淋的头发,比孟逐溪还急,又隔着门催促:“快点吹,别拖拖拉拉的。”
孟逐溪正趴在床头研究他的床头柜,听见他硬声催促,这下倒是不觉得他凶了,反而心里甜丝丝的。
不管,反正孟逐溪霸道地理解为,他就是在关心她。
孟逐溪双手捧着脸,咧着嘴无声笑,心说:有本事你再倒计时啊。
她拖着嗓子,慢腾腾冲外面问:“你那个在上面还是在下面啊?”
周淮琛眉心一跳。
小姑娘的嗓音软软糯糯,刚出浴,连声音都带着水意,娇气地问他想在上面还是在下面。
操!
周淮琛在心里骂了句粗话。
这丫头真的欠收拾!
要不是顾忌着她光着身子没穿衣服,他真恨不得现在就推门进去收拾她!
他捏了下眉心,平复自己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画面。
孟逐溪等了会儿没等到他的回答,以为他没听见,又扭着头再问了一遍:“你那个吹风筒在上面还是在下面?你不说我就自己乱开了哦。”
血气正有点儿沸腾的周淮琛听见“吹风筒”三个字:“……”
问话能不能好好问了?
周淮琛没好气侧头冲卧室里面的人说:“那你就乱开!”
孟逐溪这次是真有点儿无辜,她确实挺喜欢招惹周淮琛的,如果经验允许,她也不是不会这么撩他。可目前为止她这方面的知识还十分欠缺,她就是有心,她也想不到上面下面这个刁钻的角度上去。结果男人自己想歪,还怪她招惹,不过好在她连周淮琛语气里的没好气都没听出来。
两人暂时没在同一个频道,孟逐溪还在自己走着自己的路子,嘿嘿笑着反问:“那万一打开,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东西,你别怪我?”
“什么不该看的东西?”周淮琛怀疑自己被这丫头的感冒传染了,连脑子都转得不够快了,愣是没反应过来。
孟逐溪趴在床上偷笑。
什么不该看的东西?小雨衣呗。
万一他床头柜里一柜子的小雨衣,她一不小心拉开看到,该多伤心啊。
不过看他这坦坦荡荡的反应,应该是没有。
结果她开心不过两秒,外面周淮琛反应过来了。
男人倚在墙面,一条长腿曲着,散漫地搭在另一条腿上,一只手插裤兜里,反应过来她说的什么玩意儿,勾着唇角,从喉咙里哼出一声笑。
下午天上云层忽然堆积,太阳隐没进云里,天光却忽然变得更加白亮。
看这样子,一会儿就要下暴雨了。
他本来想催她赶紧吹干头发,吃了药睡一觉,起来他好送她回家。看这样子,她今晚又有理由赖着不走了。
男人轻笑一声,吊儿郎当冲里面回了一句:“开吧,那玩意儿上周刚用完,还没来得及补。”
孟逐溪:“………………”
碎了。
没爱了!
孟逐溪再也不想搭理他了。
周淮琛等了一会儿,听见里面传来嗡嗡嗡吹头发的声音,这才放心去厨房。
餐桌上摆着他从外面打包回来的饭菜,好几个硬菜,不知道她喜欢吃什么,他回来的时候特地绕到本城的一家老字号,给她打包的。
人来者是客,他得有点儿待客之道,至少口腹之欲上不能亏待了人家。周队长当时是这么想的。
但周队长也没想到,人自己把自己搞感冒了,最后硬菜吃不上,药得喝一大碗。
这房子是周淮琛前几年自己买的,但也很少回来,要么在外地出任务,要么在队里。就在家那几天,也就是进厨房烧个水,所以他这厨房约等于还没拆封。
但他做饭是会做的,没多好吃,也就是能下咽吧。
想着孟逐溪生病了不能吃油腻的东西,他把橱柜里的小砂锅拿出来,清洗干净后放了点儿米进去熬粥。一边等水开,一边把瘦肉清洗了,案板上剁成肉粒,简单调了几粒盐进去。等砂锅里的粥水开了,他揭开盖子,把瘦肉粒倒进去。
他不知道她喜不喜欢吃这个,但管她爱不爱吃,她现在只能吃这个。
谁让她把空调开到18度的?该!
周队长给孟逐溪熬粥的时候,心里这么绝情地想着。
一分钟后,周队长站在卧室门前,里面吹头发的声音已经停了,隔着门,一片安静。他长指轻敲了下门,轻咳一声,问里面的人:“你平时喜欢吃什么?我说蔬菜。”
卧室里静悄悄的,没人应声。
周淮琛等了等,又敲了下门,还是没人吱声。
他心口跳了下,立刻拔高声喊:“孟逐溪?”
没等到回应,他的手触上门把,就要按下去。又停住,还是最后再提醒了一句:“你穿好衣服了吗?我现在进来了。”
等了10秒没人应声,周淮琛推门进去。
卧室很香,不是香水那种张扬冲鼻的味道。是少女身上自然的体香,甜糯、鲜活,还有一种和她人一样的感觉,很娇、很舒服。
这味道一点也不跋扈,甚至有点浅淡,可是他从外面进来,推门的一瞬间,感觉这里的空气都叛变了,心甘情愿把整个房间都变成了她的味道,像这里本来就该是她的房间。
周淮琛脚步僵了一瞬,又立刻快步走到床边。
小姑娘头发吹干了,这会儿正乖乖躺在床上睡觉。她从柜子里拿了一床春秋季节的被子出来,冷灰色调,被子将她娇小的身子捂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张恹恹的小脸,眼皮也耷拉着,见他进来,只是半撑着眼皮,倦倦地往他看了一眼,又收回了目光。
周淮琛看了眼她盖得厚厚的被子,心里忽然就堵上了一口气,想说:让你生病了还非要洗澡洗头,这下好了,更严重了吧?
可是等人坐在她床边,声音却不自觉放柔,出口的话也成了:“还冷吗?”
孟逐溪垂着眼皮,不看他,也没吭声。
周淮琛抬手碰了下她的额头,比刚才更烫了,但不确定是因为她刚洗完澡吹完头发还是真的严重了。
见她不说话,也不看自己,周淮琛心里那口气顿时更堵了:“说话。”
孟逐溪索性直接将脸埋进床单里,只留了颗后脑勺给他。
她还生上气了?
周淮琛斜着眼睨她……那颗后脑勺,说:“孟逐溪,你是不是觉得我真拿你没办法?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打电话让你哥过来把你接走?”
本来以为她听了威胁会乖一点,没想孟逐溪一听这话,蹭地就从床上直挺挺坐了起来,要不是周淮琛动作够快闪开了,非得两个人撞一脸。
孟逐溪掀开被子就要下床,被周淮琛给拦住了。
“你到底怎么了?”周淮琛双手按着她瘦小的肩膀,耐着性子问。
孟逐溪就幽怨地抬眸瞅了他一眼,终于张嘴了,说出来的话却是:“我不跟有妇之夫说话。”
周淮琛:“?”
啥玩意儿?他什么时候成有妇之夫了?
“要我给你打单身证明吗?”周淮琛都给她气笑了。
“单身证明又不能证明你没有女朋友。”孟逐溪态度端正跟他划清界限,“有女朋友也不行,我不喜欢有女朋友的男人。”
周淮琛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没这么冤过:“谁跟你说我有女朋友的?”
孟逐溪:“你自己说的啊。”
周淮琛:“?”
不是,到底谁惹着她了?刚才不还好好的吗?
孟逐溪咬了下唇,大发慈悲指了指床头柜。
周淮琛顺着她视线一看,恍然大悟。
刚才她说怕床头柜里有套,他故意说了一句:上周刚用完。
嗯,是他嘴欠惹的。
但他这人吧,嘴欠就嘴欠了,还从来没有说回头再跟人解释的。
怎么解释,说:抱歉,是我嘴贱,你别理我,那就是个玩笑?
绝对不行!
周队长生来就活得风光,长大了更是威严,这辈子都不能够干这么丢脸的事儿!
周淮琛立场坚定地注视着眼前的小姑娘。
十秒钟后,他别开视线,轻哼一声:“我那是玩笑,你没听出来啊?”
孟逐溪唇角立刻弯了弯,好在周淮琛这会儿正觉得丢人没看她,没发现,她又立刻重新抿直,一板一眼说:“没听出来,你说得挺认真的。”
周淮琛被她气的,斜瞥过来睨她:“我上周在小鹿岭野外集训,别说就压根儿没回来了,周围连只蚊子都是公的,我倒是跟谁用去?”
孟逐溪的唇角总算再也绷不住,一点点一点点地弯了起来。怕笑得太明显,又赶紧躺下,被子拉回去,直接遮了半张脸,只露出一双萌萌的大桃花眼,盈盈望着他。
周队长这会儿也看出来了,这丫头就是故意的。坐在床边,哼了一声,没好气看着她。
她倒是开心了,他面子都丢尽了。
这辈子还没嘴欠完回头去解释“没错,是我嘴欠,你别气了”的!
行了,他也懒得跟她计较,直起身就出去,扔下一句:“睡会儿,吃饭叫你,吃完饭送你回家。”
“我要吃空心菜。”
周淮琛回头,孟逐溪躺在他床上,白皙的手指捏着他的被子,将被子拉下一截,露出一整张脸,笑眯眯冲他说:“你刚才问我喜欢吃什么蔬菜,我喜欢吃空心菜。”
周淮琛嘴角噙笑,说:“没有。”
孟逐溪点了下头,退而求其次:“那就土豆丝吧。”
“没有。”
“娃娃菜。”
“没有。”
“香菇。”
“没有。”
周淮琛发誓,这下真不惯着她了。反正她要什么都没有,药倒是有两大碗,现在就能端上来。
孟逐溪眼珠子轻轻一转,忽然说:“周淮琛。”
周淮琛挑眉,眼神询问。
孟逐溪弯着嘴角,笑容明媚:“你这是什么表情?我跟你说过啊,我喜欢你。”
周淮琛:“……”
特么谁的喜欢是会把人跟菜放一块儿说啊!他是什么吃的吗?
别说,还真别说。他刚这么想着,就见小姑娘忽然冲他挤了下眉眼,视线飞快地往卫生间的方向掠了一下,小脸微红:“周队长,你去洗个澡,把自己送上来给我吧。”
周队长:“………………”
第25章 第 25 章
他就说这丫头心眼儿多吧, 空心眼儿也是心眼儿。
周淮琛在上前去敲她脑袋教训她和转身就走之间犹豫了两秒,最后选择慢条斯理往后一靠,双臂抱胸, 闲闲地看着她。
“澡就不用洗了,我回来之前刚洗过, 立马就能上来伺候你。”
男人似笑非笑,看起来又痞又乖戾, 眼睛里却充满了强势的挑衅:“要吗?”
孟逐溪瞬间瞪圆了眼。
这男人,这男人怎么忽然就转性了?离他刚才克制地说“抱歉”, 避嫌离开,也就才过去半小时吧?
还以为这一次他仍旧会无奈地躲出去,结果来这么一招?
孟逐溪逗人不成反被将, 一点准备都没有,傻眼儿了。
周淮琛见小姑娘受惊呆萌的模样, 更加来了兴致, 嘴角噙着的笑意加深,同时站直身体, 大步往她走去。
孟逐溪直直看着男人一步步往自己走来, 随着距离拉近,原本就高大挺拔的身体更像山岳一般, 充满了压迫感。外面的天光被厚重的窗帘遮挡大半, 只剩下最后一点昏昧的光线,从他身后打来, 在她身上落下一片厚重的阴影。
孟逐溪的心顿时跳得飞快,一动不敢动, 躺在床上,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被子的边角, 眼睛睁得大大地望着他。
周淮琛走到她床边还不停下,抬起一条腿,膝盖放肆地压上床。
周淮琛的床不是那种小姑娘喜欢的软软的床,床垫有一点硬度,但也不是特别硬,在对人体健康有益的范围内。周淮琛一条腿压上来的同时,暗中故意加重了力道,床垫瞬间往下深陷,发出暧昧的声音。
与此同时,男人俯身,一条手臂撑在她脸侧的床垫,孟浪地将自己的身体悬在她上方。
孟逐溪瞬间成了被他困在身下的姿势,虽然两具身体没有实实在在触碰到,可是那样的感觉更加磨人。
她被笼罩在他身下的阴影里,光线更加昏昧,呼吸间全是他身上的气息,像寒冬里,深雪覆盖的冷松。男人的眸子更黑了,沉沉地盯着她,如同蛰伏在山野间等待掠夺猎物的豹子。
孟逐溪只觉自己的心跳都快停了,血液却在不顾一切地往脸上冲。攥着被角的手指无限捏紧,企图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
周淮琛直勾勾盯着她,四目相对,两人呼吸纠缠。忽然,他的视线扫过小姑娘捏被角捏得泛白的指甲盖。
“不是你让我上床伺候你吗?怕什么?”他收着声,声线又低又哑。
身下的小姑娘憋着呼吸,一张小脸涨得通红。刚才撩他的时候有多无法无天,这一刻就有多可怜巴巴。
周淮琛忽然勾唇一笑,起身离开了床。
他又恢复了笔直站在床边的姿势,孟逐溪潜意识里觉得这种感觉像极了猎物从猛兽口中捡回一条小命,不由轻轻呼出一口气。
周淮琛一手插兜,居高临下警告她:“下次再敢撩我试试?”
说完眼见着小姑娘长长的睫毛轻轻颤了下,乖得不行,他又忍不住哼笑一声,心情颇好地转身离开了卧室。
孟逐溪保持着仰躺的姿势足足一分钟,最后害羞地侧过身,扯过身上的被子,将自己的脑袋埋进里面。
呜呜呜好丢脸。
坏男人,装什么木头直男?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
……
因为丢脸,好一会儿没睡着。周淮琛猜她也没睡,又拿了药进来给她喝。
孟逐溪嫌弃地看了眼杯子里黑乎乎的感冒冲剂,隔着老远都能闻到那股苦涩的中药味儿,她抬眸抗拒地瞅着周淮琛。也不说话,就拿水汪汪的眼睛望着他,也不知道是想让谁心软。
周淮琛刚才那么逗她,自己也不怎么好过,这会儿是真没想再逗她的,但一见她这娇气的模样,心里那股劲儿又上来了,说:“别看了,没糖,硬喝。”
孟逐溪:“……”狗男人!
孟逐溪被他气狠了,拿起他手心里的药丸塞嘴里,夺过杯子,憋着一口气,把里面苦涩甜腥的感冒冲剂一饮而尽。喝完气呼呼地递回给他,脑袋却扭向一边,看都不看他。
周淮琛也没说什么,接过杯子出去了。
孟逐溪听着男人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没一会儿又回来,手里多了一小碟子红糖糍粑。
孟逐溪挑眉:“不是说没糖吗?”
周淮琛一手端着碟子,一手拿着筷子,闻言睨了她一眼。
孟逐溪还以为他又要说什么话气她呢,倒是没想到人什么也没说,爽快地把筷子递给她,扔下一句:“赶紧吃,别得了便宜还卖乖。”
就这么一句,孟逐溪忽然就更喜欢他了。
周淮琛这人吧,你说他沉稳板正,他大多数时候又有着少年痞吝不驯的一面,跟你嘴硬,跟你较劲儿,最后又自己打脸。但他又绝对不是网上那种“男人至死是少年”的死装,不讲道理,浑身上下就嘴最硬。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年纪上去了,气度也上去了。孟逐溪觉得,周淮琛身上还有少年人没有的气量和度。他臭脾气上来了也会跟你较劲儿,但总是有度,该打脸的时候他自己也就认了,不会为了面子跟你胡搅蛮缠,没完没了地死鸭子嘴硬纠缠下去。
就像现在,知道她嘴巴里苦,她挑衅他,他也不接招。
筷子递到她手边,孟逐溪唇角弯了弯,也没说什么,自己夹了一块儿,蘸了黄豆粉和红糖放进嘴里。
甜糯的滋味从舌尖一路蔓延,瞬间驱散了中成药的苦涩。她慢吞吞嚼着,周淮琛就耐心地端着碟子等在一旁,等她吃完一块儿,问她:“还要吗?”
孟逐溪摇摇头,他就朝她递出手。
孟逐溪将筷子放进他手中。
周遭空气安静而缓慢,红糖糍粑的甜意缠在了心尖儿,孟逐溪咕哝一句:“好吃,周队长真厉害。”
上得战场,下得厨房,都不敢想象他老婆以后得有多幸福。
周队长正准备走了,闻言回头看了她一眼,绝情地说了句大实话:“外面买的。”
孟逐溪:“……”
这才是现实。
*
现实就是,周队长做的菜真不怎么好吃。
孟逐溪喝完药,周淮琛让她睡会儿她说睡不着,结果等人把菜炒好了进来喊她吃饭,发现小姑娘躺他床上已经睡了。
她睡着了很乖,嘴巴里不会再冷不丁蹦出些让人哭笑不得的话,鸦羽似的睫毛温顺地垂着,呼吸清浅。
周淮琛放轻了脚步,走到她床边,弯身替她盖好被子。
猝不及防呼吸交错,男人俯下的身躯定住,目光直直落在小姑娘娇嫩的唇瓣。
她的唇形很好看,花瓣一样,颜色粉粉的,像春天枝头绽出的第一朵杏花。
卧室紧闭的窗帘不知何时有了缝隙,一缕天光漏进来,亮成一条白亮明媚的线。
孟逐溪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天色很暗,外头乌云堆叠,眼见着就要下雨的样子。周淮琛中午把从外面打包的饭菜吃了,厨房里小火静静温着一锅粥。
孟逐溪刚走到客厅,周淮琛听见声音从对面书房里出来,看了她一眼:“醒了?过来吃饭。”
人径直走进厨房给她炒菜。
蔬菜不好给她吃剩菜,他中午弄那盘娃娃菜自己吃了,这会儿重新开火给她炒土豆丝。
孟逐溪坐在餐桌前,双手托腮,安静地望着厨房里男人的背影。
油烟机的声音嗡嗡的,灶上火开到最大,男人一手掂着锅,一手拿着锅铲,火苗热烈地舔舐着锅底,偶尔冒起老高一串,卷过锅里的土豆丝。
窗外乌云铺陈,闷雷声开始翻滚,厨房里一室烟火。男人高大挺拔,气质沉稳冷肃,明明和那间厨房显得那么格格不入,却又有种反差的和谐和勾人。
孟逐溪脑子里忽然冒出一个念头——周队长,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再给一次机会,覆在我身上,问我要不要。
我要。
孟逐溪不好意思地捂住脸。
盘子落在桌面的声音,陡然间将她从那堆不可描述的画面里扯了回来,孟逐溪从掌心里抬起一张微红的小脸。
周淮琛将土豆丝和粥放她面前,不留情面地说:“快吃,吃完送你回家。”
孟逐溪:“……”
行吧,回就回。
确实也不好再赖着不走了。
周淮琛行事这么有度的男人,她偶尔耍个赖,他容忍是他的气量,她要是没完没了,他肯定就会厌烦她了。
孟逐溪乖乖拿起筷子,夹了一口土豆丝。
然后人就裂开了。
周淮琛刚拉开椅子在她对面坐下,一抬眼,就对上小姑娘皱成苦瓜的一张脸。他心底顿时一个咯噔,心虚地摸了下鼻子。
“怎么了?”
孟逐溪已经说不出话来了,艰难地闭上眼,调动了生平最坚强的意志,才将那口土豆丝硬吞下去。
周淮琛见她这样痛苦,进厨房里拿了一双筷子回来自己尝了一口。顿时,男人冷峻的眉头也拧成一团。
他抱歉地看向孟逐溪:“对不起,醋放多了。”
孟逐溪这会儿还对他心存大厨幻想,连理由都替他想好了,摆着手说:“没关系没关系,太久不做饭就是拿捏不好的,我刚好也只想喝点粥。”
然后她拿起勺子,往嘴巴里送了一口粥,脸上的表情再次凝住。
不过这次还好,真的好很多了,至少是酸不死她。也就是肉粒淡淡的,还有一股腥味。但孟逐溪多体贴啊,冲他笑了笑,不动声色就喝下去了。
周淮琛一见小姑娘笑了,唇角几不可察扬了扬,问:“喜欢吗?”
孟逐溪不想骗他,但更不想伤害他,机灵地偷换了个概念:“我比较喜欢你。”
周淮琛:“……”
孟逐溪招人喜欢不是纯纯靠着血缘滤镜,她很多时候是真的很乖很懂事,也很会替别人着想。就比如说现在,除了那盘土豆丝她怀疑周淮琛倒了半瓶醋进去,她牙还要用几十年是真不能出事,暂时无能为力,那寡淡又带着腥味儿的粥,她硬是面不改色一勺勺喝着,没让周淮琛看出一点儿其实不好吃。
不过她很好奇,想着刚才男人在厨房里游刃有余的背影,任谁见了都得喊一声大厨吧?
“周队长,你跟谁学的做饭?”
周队长一听,剑眉略挑了下,自信心爆棚地反问:“这还用学?”
孟逐溪:“……”
行了,不用问了,她已经知道周队长这个饭是怎么做这么难吃的了。
还是忍不住夸了一句:“你颠勺颠得真好。”
也是真心实意的夸赞。她从小到大,家里也是有厨子的,他们做的饭很好吃,但颠勺都没有周队长颠那两下子好。
干净利落,又帅又有力。
“我还以为你正经学过呢。”孟逐溪嘀咕。
周队长轻笑一声:“还用学?我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
孟逐溪:“……”
是了,很显然周队长只见过猪跑,没研究过猪究竟是怎么跑的。所以他只学会了颠勺,并没有学会做饭。
孟逐溪喝粥,那盘土豆丝周淮琛也没浪费。部队里出来的男人,不会轻易浪费粮食,他拿了个碗从砂锅里盛了粥,就着粥把那盘酸掉牙的土豆丝吃光了。
男人吃得快,却不难看,没发出声音,全程面不改色。
看得孟逐溪目瞪口呆。
她本来还担心他自己尝了粥发觉难吃,甚至连安慰他的话都想好了,结果看他那样,他好像真不觉得难吃。
转念一想,是她娇气了。
其实他的出身比她还要好,金尊玉贵,那些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好日子,他也是从小过的。谁不会讲究呢?要讲究,他能比她更讲究。
可是在她挑剔这不好吃、那不好看的时候,他已经投身部队,抛洒热血,一次次经历着极限挑战和千锤百炼,只为了守护更多的人安稳。
因为见到了母亲无辜的死去,所以想要守护更多的人安稳。
孟逐溪想,如果是自己经历过他那样的事,应该只会恨死小三,恨死渣爹,说不定还会因此偏激地恨其他相干的不相干的所有人,从此这辈子冷眼看着世间疾苦,冷笑旁观。
她知道大多数的人其实都是这样,甚至像拿着手雷去医院闹事的王家兄弟,自己淋了雨,也要撕别人的伞。
可是周淮琛不一样,他自己淋了雨,却将自己的血肉之躯铸成伞,去守护更多的人、陌生人。
这样的周淮琛,不管以后会不会跟她在一起,孟逐溪想,都足够惊艳她的一生。
她真的没有办法不喜欢、不着迷。
第26章 第 26 章
等孟逐溪吃完, 周淮琛起身收拾。
他身上没穿围裙,孟逐溪猜他应该不是不想,而是压根没有。又瞅了眼他身后的厨房, 一副刚刚开封的样子,显然周大队长平时并不自己做饭, 大概率也没安洗碗机。孟逐溪跟着起来就想帮他洗碗,结果周淮琛手一躲, 斜她一眼:“一边儿去,别添乱。”
孟逐溪正上头呢, 这会儿看这男人身上哪儿哪儿都喜欢,连他躲她的样子、看她的眼神、对她说话的语气都喜欢得不行,心里一下子就甜了, 眨了下眼,嘴快地问:“那你能给我洗一辈子的碗吗?”
周淮琛:“……”这丫头是半点没记住他的警告是吧?
周淮琛手里拿着堆叠起来的碗, 站原 地没动, 盯着她看了几秒,忽然将碗往她一递:“那你来洗吧。”
孟逐溪:“…………”
瞧着小姑娘脸上那无语的表情, 周淮琛笑了一声, 拿着东西转身进了厨房。
那声笑又痞又坏,孟逐溪在心里直骂狗男人。
厨房里很快传来水声, 孟逐溪慢腾腾走到厨房门口。男人站在水槽边, 高大的身躯微微弯着,连洗碗都有着军人特有的迅速利落。
孟逐溪视线落在他的腰腹部, 就这么居家的一个姿势,那地方也充满了力量感。她飞快移开目光, 轻声问:“你伤口还疼吗?”
水声混着碗碟碰撞的声音,周淮琛没听清, 回头又问了一遍:“你说什么?”
孟逐溪看着男人英挺硬朗的轮廓线条,他这样的人,问应该也是不疼吧。
她没再问,说:“你一会儿别送我了,我给我哥打电话,让他过来接我。”
周淮琛安静了一瞬,正准备对她说什么。这时,一道亮白的闪电陡然划破天际,与此同时,“噼啪”一声,惊雷爆破,震耳欲聋。
都没想到忽然爆出这么一个大雷,孟逐溪猝不及防间被吓得抖了一下。
周淮琛浓眉轻拧。
孟逐溪被吓完又觉得怪丢脸的,对上男人漆黑的眸子,尴尬地笑了声,指着窗外说:“好大的雷,要下雨了。”
男人看了眼窗外:“已经在下了。”
不是一般的雨,是倾盆大雨。周淮琛话刚说完,肉耳就听见外面的雨声迅速壮大,从小雨点到淅淅沥沥,越来越大,最后瓢泼似的,像玻璃珠子砸下来,噼里啪啦连成一片。
周淮琛在水龙头下冲了手,出去阳台看了看。
这会儿外面天已经黑了,暴雨如注,惊雷不断,白亮的闪电接连划破天际黑幕,像是恨不得将天给劈开。
周淮琛顺手将窗关上。隔音玻璃立刻隔绝了大半的雨声,他回身对孟逐溪说:“雨太大了,别让你哥过来。”
说着脚步不停,又进书房去关窗。
孟逐溪知道他的意思是这么大雷这么大雨的开车过来不安全,但她心里就是甜。
她说:我给我哥打电话,让他过来接我。
他说:别让你哥过来。
说者无意,但她就是喜欢连起来听,怎么听怎么喜欢。怕嘴巴咧得太开被他发现,赶紧跑回卧室去帮着他关窗。
*
孟逐溪发誓,她是真心实意准备走的,但她也没想到,这场雨一下就下到了半夜。
吃完晚饭,周淮琛又给她吃了一次药,让她再去睡会儿。她吃了药也困,没一会儿又没心没肺地睡着了。等她醒来,雷是不打了,但雨势比起傍晚那会儿半点没小,甚至还更大了,隔着隔音玻璃都能听见外面噼里啪啦的雨声。
她坐起来揉了揉头发,下床拉开房门。主卧外面有一个小小的走廊,孟逐溪还在走廊里就听见了周淮琛打电话的声音,插科打诨夹杂在雨声里。
“别过来了,现在全城内涝,警察大半夜还在外面执勤。给人省点儿心吧,你要是困车上了,人还不够救你的。”
“啧,孟总什么车没有?您就是现在开辆大卡车过来都行。可你妹不行啊,小姑娘本来就病了,这会儿正娇气地睡觉呢,我给你喊起来,让她跟着你风里雨里的回去?没你这么当哥的啊。”
“不严重,就感冒了,有点低烧。……怎么感冒的?你问她,空调开18度对着吹,她不感冒空调都得记大过。”
孟逐溪躲在走廊里听了两耳朵,猜到是孟言溪要来接她了,心里忍不住骂她哥。
能不能有点眼力见儿?天都要留她了,他非要来接她!
打个电话意思意思得了,还没完没了了是不是?
她怕孟言溪再这么啰嗦下去,周淮琛意志不坚定,下一句就该说“那你来接吧”,连忙走出去。
周淮琛正闲散地靠在沙发上打电话,一抬眼,见小姑娘醒了,披散着头发往他走来。他略挑了下眉,对电话里的孟言溪说:“你妹醒了,让她自己跟你说。”
电话递过去,示意孟逐溪接。
手机上还残留着男人手掌的温度,温温的,孟逐溪握了握,将听筒放到耳边,就听见那头孟言溪特别意味深长的一句:“空调18度是怎么回事?”
孟逐溪手抖了一下,生怕孟言溪嗓门儿大,被周淮琛给听见,连忙出声打断他:“你车底盘低,怕在水里漂起来,不能来接我?那你现在赶紧去买辆卡车开过来啊。”
电话那头,孟言溪被她给气到了:“孟逐溪,你敢堵我的话——”
孟逐溪根本不在怕他的,面不改色继续堵:“等你买好卡车,雨停了也没关系,下次还能用,卡车又不是一次性消费品,但妹妹可是你一辈子的妹妹。”
孟言溪给他这个妹妹气无语了,直接挂了她电话。
“嘟嘟嘟”的忙音传来,孟逐溪无辜地眨了下眼,将手机还给周淮琛,甚至顺嘴告了个状:“我哥挂我电话。”
周淮琛在一旁听得可乐。
他那样的身份,格外注意信息保密,手机一点儿不漏音。周淮琛没听见孟言溪说了什么,但听孟逐溪说话跟听单口相声似的,还怪有意思。
伸手接过手机,哼笑着应了一句:“该!我要是你哥,我也挂你电话。”
他将手机接回也没看,顺手摁熄了屏幕扔一边:“这半夜风大雨大的,上哪儿给你买卡车去?”
孟逐溪借着垂眸看他的手机,压下眼睛里的开心。也没吭声,就自觉地坐到沙发上,跟他隔着不近不远的距离。
客厅里陡然陷入安静,沙发边上的落地灯光线晕黄,照着小姑娘白皙娇嫩的脸庞,如花初绽一般,朦胧柔美。
周淮琛原本意兴阑珊瞧着她,是真没别的心思,冷不防佳人灯下,空气无声流转,男人钢铁般的心脏仿佛瞬间被什么娇娇软软的东西给轻扫了一下,燥热起来。
他不动声色转开视线,说:“明天雨停了我送你回去。”
他本意是接卡车那句,小姑娘跟他告状说她哥挂她电话,他说,等雨停了,他送她回去。但这话隔了好几秒说出来,他自己听着又有点儿逐客的意思,想想不太对,正想找补一句,孟逐溪忽然指着空落落的茶几,问他:“我的珍珠鸟呢?”
周淮琛怔了一瞬,觉得挺好笑,明明是他买的,这丫头现在一口一个她的珍珠鸟。
周淮琛仗着自己年纪比她大好几岁,没跟她计较,指了下阳台,顺着她话说:“给你放外面了。”
这房子客厅和阳台之间有一道推拉门,这会儿阳台的窗户都关上了,推拉门敞着,孟逐溪往外头看了眼,只见阳台上支着一台落地竹架,鸟笼就放在架子上。
珍珠鸟这会儿没蹦跶了,也不知道是困了还是睡了。
孟逐溪没上去看,就坐在沙发里,也没吭声。
空气又微妙地安静下去,周淮琛轻咳一声,问:“身体好点儿了吗?”
孟逐溪说:“好多了。”
周淮琛“嗯”了一声,习惯性地安排:“等会儿睡前再吃次药。”
孟逐溪抿着唇笑了出来,侧眸看着他。灯光将她的眼睛照得亮晶晶的,像星星揉碎进银河。
“周队长,你很会照顾人啊!”
孟逐溪其实是真心实意想谢他来着,看着那么直的一个大老爷们儿,却将她照顾得这么好。但不知怎的,或许是出于小姑娘的天性儿,有了喜欢的男人就想独占,说着说着就脱口而出了一句:“你对谁都这样吗?”
问出来了她也没懊恼,反而往他的方向蹭了蹭,仰头直直看着他。
周淮琛被小姑娘直白的眼神看得喉咙发紧。
哪儿那么多的谁?就她,还是破天荒头一回他给带回家门的姑娘。
但他不知道怎么的,就今天吧,尤其见不得她这么得意,轻哼一声,从善如流地点了下头:“嗯,对挺多人都这样的。”
孟逐溪看了眼阳台外,笑容明媚:“但老天爷要留的可只有我一个哦。”
周淮琛:“什么?”
“周队长,你听说过下雨天是留客天吗?”孟逐溪又往他的方向挪了挪,得寸进尺地坐到他身边。
周淮琛没动,就低眸看着她。
小姑娘凑到他眼前,仰脸注视着他,小小声地问:“所以,是老天爷想留我,还是周队长你想留我啊?”
窗外风狂雨骤,树影飘摇。客厅里,暖光灯昏黄的光线无声笼着娇美的女孩,墙上挂钟走到零点,时针和分针恰逢重叠。
男人的心脏倏地撞向硬实的胸膛。
*
这一夜,孟逐溪睡卧室,周淮琛睡沙发,外面大雨瓢泼似的下了一整晚。
孟逐溪昨天一个白天一个晚上,加起来睡了二十多个小时,第二天天还没亮,她就醒了。
她睡在周淮琛的房间里,空气里有周淮琛的味道,床上和被子上也有。
外面暴雨还没有停,房间里暗暗的。孟逐溪摸过床头柜上的手机,4点50分,不到五点。
微信里,孟言溪给她发了很多消息。白天主要集中问她在哪儿,要不要来接她,这样的问话持续到了晚上八九点,后来应该是跟周淮琛通过话,心里有底了,没问她在哪儿,就半夜的时候留了最后一句:【虽然知道你挺不顾一切的,但你也稍微克制点,晚上睡觉关好门,别让周淮琛进去,知道吗?】
孟逐溪:“……”
孟逐溪给他回了一句:【我发誓会克制,若违此誓,就让周淮琛喊你一辈子哥。】
发完这个只赚不亏的誓,孟逐溪放下手机,起床,轻手轻脚走进客厅。
客厅没开灯,窗帘紧紧拉着,一室昏暗。男人睡在沙发上,她昨天盖那床深蓝色的薄毯随意搭在他胸膛以下。
孟逐溪适应了一会儿昏暗的光线,小心翼翼摸过去。
男人还在熟睡中,周遭寂静,只有他沉稳的呼吸声。
孟逐溪蹲在他旁边,轻手轻脚替他拉了下身上的被子,盖完也没舍得站起来,仍旧蹲在那儿,迷恋地看着他。
睡梦中的周淮琛,身上敛去了白日里那股凛冽的英气,挺拔立体的五官纯粹成了艺术品,安静可亲。
孟逐溪的视线落在男人的嘴唇。
他的嘴唇不厚,偏薄。黑暗里看不清唇色,记忆中,有点浅,很勾人。
孟逐溪迷了心窍一般,一点点朝着他俯下身。
微微侧头避开他高挺的鼻梁,唇瓣相贴的刹那,像有电流陡然流过心尖儿。
好软。
孟逐溪心如擂鼓,又雀跃又忐忑,也不敢多做停留,碰了一下就要退开。
肩背却忽然按上一条手臂,属于男人的力量,不容抗拒地将她按回向他。
孟逐溪猝不及防扑进男人坚硬的怀抱,大惊抬眸,正对上一双漆黑的眼眸。
周淮琛不知道什么时候醒的,微垂着眼皮,一双眸子深沉如兽,直勾勾盯着她。
孟逐溪还没来得及反应,下一秒,她人就被捞了上去。两人位置对换,孟逐溪躺在沙发上,男人压覆在她身上,两具身体贴在一起,严丝合缝。
孟逐溪惊圆了眼。
周淮琛低眸盯着她的唇,嗓音带着初醒时的喑哑低沉:“你怎么敢?这就不怕我讨厌你了?”
男人的身体炙热,滚烫的温度透过两人身上薄薄的睡衣,传到孟逐溪的皮肤。
孟逐溪被烫得脑子一片空白。
男人却仿佛很有耐心,她没说话,他也没催,只是压着她,眼睛直勾勾盯着她的唇,像蛰伏在暗夜里的猛兽。
过了好一会儿,孟逐溪才稍微平复了点心跳。她轻轻眨了下眼,眨掉眼睛里的水汽,小声说:“我以前看过一个博主,她说男人都是很直的,如果你感受不到他喜欢你,那他就是真的不喜欢你。”
孟逐溪吸进一口气,垂在身侧的手臂小心翼翼抬起来,主动攀上男人宽阔硬实的背。
“如果你真的不喜欢我,我一定不敢抱你、亲你。可是周淮琛,我感觉得到你喜欢我。”
孟逐溪虔诚地凝着他,小声问:“所以,你喜欢我吗?”
周淮琛久久没有说话,只是直直盯着她。夜色漆黑,男人眸色如夜,深不见底,恨不得将她吸进去。
孟逐溪躺在他身下,紧张地等待着他的答案。黑暗中,男人线条凌厉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两下,喉咙里发出一个低沉的单音。
孟逐溪不确定他说的是“嗯”还是“是”,来不及辨清,下一秒,她的脸就被他捧在了掌心,男人俯身,强势吻上她的唇。
不同于她亲他时那种做贼心虚似的一碰即退,男人的吻坦荡、炙热、纠缠不休。
仲夏夜的爱慕,比春日的火苗更盛,不用风吹,就势不可挡撩了原。
第27章 第 27 章
周淮琛从来没有这样吻过一个姑娘, 可是男人一旦心动,身体里强势掠夺的基因就会天然被点燃。而后攻城略地,一发不可收拾。
起初孟逐溪还在回应, 躺在他身下,手臂勾着他的脖子, 伸出舌尖试探地去舔他的唇。刚描绘了一下,男人立刻夺回了主动, 舌头强势地撬开她的齿尖,霸道探入她口中, 几近凶狠地带着她沉沦。
孟逐溪这人就属于典型的有贼心没贼胆,她的贼心呢最多支撑着一些花架子,嘴上撩他两句, 极限也就是趁着他睡着偷偷碰一碰他的嘴唇。她哪儿经历过这种真刀实枪的阵仗?
男人一只手紧紧握着小姑娘纤细柔软的腰肢,手指不能自已地加重力道, 隔着柔软纤薄的衣料, 深深陷进她白嫩的皮肤里,另一只手扣着她的后脖颈, 将人用力往自己身上按。
孟逐溪也就刚一米六出头, 周淮琛一米八六;孟逐溪肤白貌美,身娇腰软, 周淮琛身形高大, 一身肌肉硬邦邦的,像石块儿一样。两人之间身高差加上体型差, 他这么凶狠地压着她亲,孟逐溪的呼吸很快被他夺走, 没两下,连气儿都不会喘了, 只会娇娇地躺在他身下给他亲。浑身酥软,两条手臂没了力气,软哒哒地滑下来,挂在男人炙热坚硬的肩上,要落不落。
外面大雨磅礴,雨声像断了线的珠子,噼里啪啦砸下来,雨急风凉。客厅窗帘紧闭,光线幽黑昏暗,男人的呼吸渐渐失控,变得粗重,在空阔的空间里急促回荡。
空气燥热不堪,仿佛有火星子,被沙发上交叠拥吻的男女点燃。
沙发下陷,发出窸窸窣窣摩擦的声音,暧昧得都变了味儿。
“吸气儿。”
男人放开她的唇,亲吻游移到她的嘴角,喉咙里发出含混的指令。
孟逐溪终于恢复呼吸的本能,微微睁开眼睛,大口吸进一口气。因为太刺激了,受不太住,喉咙里一不小心发出一声轻哼。又细又娇,不知道是求饶,还是还要。
周淮琛本来都打算放过她了,霎时被她这声儿刺激得不轻,喉结难耐地上下滚了两下,又侧头凶狠地攫住了她的唇瓣。
但孟逐溪有了刚才被他吻到险些窒息的经验,这会儿已经学会了调整呼吸。
男人的身体重重地压在她身上,又硬又烫,孟逐溪却不觉得难受,只觉得心里满满的,很踏实,又像是烧着一簇火,将她烧得浑身燥热。
这种感觉她陌生极了,本能地有点害怕,但一想到身上的人是周淮琛,她又觉得,更多也可以。
只要这个人是周淮琛,她就不会后悔。
手臂慢慢从他的肩上下滑,白皙柔软的手轻抚上男人的腰腹,手指摸到一颗扣子,灵活地解开,又往上去摸第二颗……
男人本来已经在失控边缘,被小姑娘这胆大包天的举动一激,硬是给激得强行清醒过来。
“找死?”他松开她的唇,大掌握住她的手,黑暗中,黑眸警告地盯着她。
他只是稍稍离开了她的唇,甚至没有松开她的身体,两人鼻尖几乎碰到一起,呼吸纠缠。
孟逐溪已经被他撩起来了,她又确实是孟言溪说的那种不顾一切的性子,胆子一旦大起来就没什么能拦住她,更何况是周淮琛这种色厉内荏的警告。
他先把自己气息喘匀了再说吧。
孟逐溪没吭声,轻轻往前一凑,又一次吻上了他的唇。
周淮琛呢,千锤百炼出来的,本来体力和力气都是顶格,被她这么一吻,手立刻就松了力道,连握小姑娘的手都握不住,孟逐溪一用力,就把自己手抽走,又飞快地去解开了他身上第二颗扣子。
同时凑到他耳边轻轻咕哝了一声……
三个字。
周淮琛:“……”
操!
没人治得了她了是吧!
周淮琛心一狠,将人扒拉下来,一只手牢牢握住她。
他这会儿来真的了,孟逐溪手腕被他握在掌心里,真就半点儿动弹不得,只能挫败地睨他一眼。
小姑娘这会儿给他弄得头发凌乱,眼含水光,含娇带嗔地睨着他,周淮琛简直要被她看得溃不成军。但他还有点儿理智,人姑娘生着病,第一次来他家,他直接把人给弄床上去了,那也太禽兽了。
他哼了一声,浓眉轻挑:“那也不是因为你硬的。”
孟逐溪看了看四下,这儿除了她,还有别人吗?
嘴硬。
孟逐溪眨了下眼,从善如流地点头:“我知道了,是因为你想象里的我。”
周淮琛:“……”
他轻轻敲了下她的额头,没好气说:“男人早上正常的生理反应知不知道?”
孟逐溪偏头打量着他,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水汽氤氲,比平日里更多了几分娇媚。
周淮琛被她看得心热得不行,偏还嘴硬地说她一句:“有没有点儿生理常识?”
“没有啊,我是女孩子,喜欢你之前都没有喜欢过别的男孩子,我要这种常识做什么?”孟逐溪瞟了眼他身下,冲他眨眨眼,一脸好奇地问,“你每天早上都这样吗?”
凭良心说,周淮琛昨天确实有点吃醋。虽然他连个醋的对象都没有,但一想到这小丫头毫不设防地就跟他这么一个大老爷们儿回家,在他家里又是洗澡又是不知死活撩他的,他心里就有点儿气她心大。
倒不是以自己的想法去约束她,定义她应该怎么样,她是一个独立的人,她有她的自由,这样的自由不仅仅是法律赋予她的,更是生命赋予她的。只是看她那细胳膊细腿儿的,真要遇见了坏人,她能打得过?
她以为是个男人都会像他这样,会避嫌、会克制、会让着她呢?
所以昨天一整天的,他就总冷不丁地要跟她杠上两句。
这会儿一听她说喜欢他,之前没喜欢过别人,他胸口那口气儿瞬间就顺了,什么醋都没有了。小姑娘一问,他就颠颠儿地答:“嗯。”
孟逐溪嘿嘿一笑:“周队长,你身体真好。”
周淮琛:“……”
孟逐溪眸光狡黠,又凑到他耳边,压着气音儿,说:“这么好别浪费了,不如就便宜我了吧?”
周淮琛给她气笑了,就知道这小丫头没安好心。
他收着力道,一巴掌按她脑袋上,将人给按回沙发,自己从她身上起来。瞥了眼身下,又忍不住自嘲地哼笑一声。
是早晨正常的生理反应没错,但确实被她撩出了火,火气还不小。小姑娘着实勾人,性子、模样、身段……哪儿哪儿都能让他沦陷,又那么热烈地爱慕着他,但凡他意志力稍微薄弱点儿,刚才说不定还真就把人压沙发上给办了。
他斜她一眼:“在这儿别动,等我洗个澡,咱俩好好谈谈。”
孟逐溪还真躺着没动,就冲他眨了眨眼,意味深长地说:“真是去洗澡吗?”
周淮琛给她气笑了,轻敲了下她脑门儿,起身走进浴室。
周队长千真万确是去洗澡,不过是冷水澡。今年入夏早,四月底已经开始开空调了,即使这会儿外面下着大暴雨,冷水好像也就那样。周淮琛身上的温度下去了,一想到小姑娘刚才躺在他身下千娇百媚的模样,心里头还是烫得不行。
他冲完冷水澡出来,孟逐溪还真在沙发上等他。小姑娘盘腿坐那儿,怀里抱着一只抱枕,也没开灯,安安静静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周淮琛想起他们第一次见面,在餐厅里,有歹徒忽然持刀伤人,他冲出前匆匆给她留下一句“坐这儿别动”。当时那么多人围上前去看热闹,胆子小的也赶紧走了,就她真坐在位子上等他回去,乖得不行。
他忍不住笑了一声,长指将客厅里的灯点亮。
孟逐溪往他看来。
两个人四目相对,孟逐溪从男人的眼睛里看到了专注和认真。
算起来他们总共没认识多久,大多数时候他的眼神都是闲散疏冷的,有的时候过分点儿,又痞又坏,比如故意气她的时候。孟逐溪只见过三次他这样认真的眼神,一次是餐厅里突发危险,他救人的时候;一次是在小鹿岭,他身上穿着作训服的时候;一次是在射击靶场,他手里拿着枪,盯着靶纸。
周淮琛这一刻确实很认真。对孟逐溪,没喜欢是一回事儿,怎么避嫌怎么保持距离都行。但他既然喜欢了,刚还那么失控地亲了人家,就必须得承担起责任来,先把关系确认了。
他将毛巾扔一边,抬步朝她走过去,这过程里,小姑娘的眼睛就黏在他身上。
空气安静而潮湿,两人都从彼此的眼睛里看到了郑重,两人的眼睛里都是真心实意的虔诚。
结果他刚走到她面前,茶几上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时间还不到早上六点,整个城市尚在沉睡中,外面的雨声只将空气衬托得愈发宁静,这突兀的手机铃声便显得急促刺耳。
来电是韩旭,周淮琛神情一凛,立刻拿起手机。
队里下达紧急任务,所有休假全部取消。
昨夜突发特大暴雨,岁宜全城陷入严重内涝。不仅如此,长江、黄河沿线都遭遇了历史罕见的极端特大暴雨天气,江城更发生了几十年一遇的特大洪水灾害,现在单江城一个城就有100多万人受灾,还有人失踪。上面下达紧急命令,从全国抽调武警、特警和消防,第一时间赶赴江城驰援。
周淮琛接完电话,神情变得严肃。
命令一下,时间紧迫,一分一秒都是生命。他来不及跟孟逐溪多做解释,只留下一句“有紧急任务”,然后就大步回房换衣服。
孟逐溪懵懵的,坐沙发上还没反应过来,男人已经风驰电掣换好了衣服重新出来。手上拿着一把钥匙和一张银行卡,一股脑塞她手心里。
“我现在要离开岁宜一趟,咱俩的事儿等我回来再说。你想回家让你哥来接你,不想回就住这儿。这是银行卡,密码在背面,门锁密码也是这个,花钱刷卡。”
周淮琛弯身看着她的眼睛,简明扼要又条理分析地交代。
孟逐溪才刚反应过来他要出任务的事儿,就被塞了一手的钥匙和银行卡,怔怔望着他。男人漆黑的眸子里满满的坚定和担当。
她的心热热的,视线落在他的唇上,刚想凑上去亲他一下,让他注意安全,周淮琛已经俯身,飞快地在她唇上落下一记亲吻。
又很快放开,转身雷厉风行地出了门。
第28章 第 28 章
天空像被捅了个窟窿, 大暴雨不要钱似的倾盆往下泄。岁宜有几十年没有遇见过这样的特大暴雨了,城市排水系统跟不上,低洼地区昨晚就被淹了, 到后半夜,水位线持续上涨, 还淹到了几片居民区。
周淮琛他们队里昨晚连夜抽调了人手出去,执勤的执勤, 救灾的救灾,韩旭考虑到周淮琛受伤, 没让他回去。结果第二天一早上面下达命令,江城受灾,各部门抽调精锐部队紧急驰援。
周淮琛开着他那辆悍马, 一路涉水开回队里。
到了天也还没彻底亮,下着雨, 乌蒙蒙的。周淮琛去装备库换上作战服, 队员已经列队集合。这一次去江城,他们队里一共出三十人, 由他亲自带队。
周淮琛站在前面简洁下达指令, 一身深黑色作战服,腰带紧紧系着, 直筒裤又长又直, 收束进军靴里。头盔遮了额头,五官坚毅硬朗, 黑眸更显凌厉。
随着他一声令下,所有队员利落跃上车, 军用越野车一辆接着一辆,在瓢泼大雨里迅速驶离。
……
岁宜的雨连续下了一天一夜, 直到第二天傍晚才停。好在消防公安特警响应迅速,及时协助排水救灾,雨一停,内涝立刻就得到了缓解。
社交平台上好几个热搜,暴雨、内涝、江城受灾……全部都是暗红色的爆热词条。
有人在路边拍到了一队军用越野车,车身高大,线条刚硬板正,一辆紧跟着一辆在风雨里笔直前行。那会儿还是早上,天光不怎么亮,风大雨大,雨滴噼里啪啦砸在车身上,车轮半陷进水里,卷过一路水花。
让孟逐溪刷到,一天来来回回看了几十遍。
其实都不确定这些车是不是开往江城的,更不知道周淮琛是不是在上面,但她就是上头。
对周淮琛上头,连带着对所有跟这个男人有关系的东西都上头。
又忍不住想起早晨那会儿两个人在沙发上缠绵的画面……没想到周淮琛那么板正禁欲的人也会失控,男人急促粗重的喘息声现在回想起都撩得她热热的。
孟言溪的电话及时打断了她满脑子的不可描述。
“东西收拾好,我现在过来接你。”
怎么说呢?这种感觉跟当头被泼一盆冷水没什么两样。孟逐溪在沙发上原地躺平,哼哼唧唧说:“哥哥,我发烧呢,不舒服。”
孟言溪可不是跟她商量,态度强硬说:“行,我带着医生一块儿来,要不要再给你带个担架?”
孟逐溪:“……”
孟言溪是她亲哥吗?她早上话说得还不够明白?
孟逐溪直挺挺坐起来,没好气说:“不是,孟言溪你怎么这么闲?你最近不谈恋爱吗?”
“不谈,我管你就够了。”
“谢谢,但我要谈,你别拖我后腿。”
“你谈什么谈?周淮琛都不在家,你跟谁谈?”
孟逐溪一听,心顿时凉了个半透:“周淮琛给你打电话了?”
不然孟言溪怎么能知道周淮琛不在家?
臭男人!一面给她钥匙,一面让她哥来接她,什么意思啊?亲她的时候那么动情,起身就不认人了?
孟逐溪心都梗了:“他让你接我回去的?”
孟言溪本来想说是,但一听他妹说话的气息都变了,又狠不下心。
他其实也怪纳闷儿的,以周淮琛那性格,按说如果离开肯定会给他打电话,让他把他妹接回去,结果那家伙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然没通知他。
不过周淮琛不打他手机也联网了,就现在这种突发灾害,猜周淮琛就在前线,肯定不能在家。
孟言溪说实话:“周淮琛没给我打电话,但我有网。”
孟逐溪那草率凉了一半的心顿时又变得暖暖的,抿着唇笑:“哦,那你把网断了吧,有点儿坏事儿。”
孟言溪给她气笑了:“怎么着,周淮琛出任务了,你还要留在他家里给人当田螺姑娘呢?孟逐溪,没你这么上赶着的啊。”
孟逐溪也不恼,往沙发上一靠,双腿抻直,气定神闲说:“你给你家田螺姑娘钥匙和银行卡啊?”
孟言溪眼皮一跳:“什么钥匙和银行卡?”
孟逐溪就咧着嘴无声地笑,伸手拿起茶几上的银行卡和钥匙,在掌心里把玩,甜得心尖上直冒糖丝儿。
孟言溪忽然拔高了声:“周淮琛给你他家钥匙和银行卡了?!”
孟逐溪甜甜地答:“昂!”
而孟言溪已经快被气疯了。
男人什么情况下会给一个女人钥匙和银行卡?他是男人,他可太清楚了!
“这个畜生!”孟言溪气得破口大骂。
他妹还生着病呢,他就猴急成这样了?一刻都等不了,连夜就把人给上……呸!那是他亲妹,他不能骂,不能因为周淮琛是禽兽就把他妹也给骂了。
但孟言溪是真气急了,他平时多么老神在在的一个资本家啊,这会儿跟个中二少年似的,拿着手机在房间里暴跳如雷地走来走去,边走边骂:“他周淮琛这是打量着老子不敢动他是吧?兔子急了还咬人呢,没他这么仗势欺人的!”
气死他了!
孟逐溪越听越不对劲。
周淮琛怎么就畜生了?怎么就仗势欺人了?
反应过来孟言溪在气什么,她大恼:“哥,你想到哪儿去了!周淮琛才没有!”
孟言溪怔了一下,暴雨暂时转停:“真的?”
他将信将疑,吊着语气反问:“你不是信誓旦旦说要让周淮琛喊我哥吗?”
亲兄妹一定要这么互相伤害吗?孟逐溪一拳揍进沙发里:“周淮琛不动我,光我想有什么用啊!”
孟言溪安静了两秒,又问:“那他为什么会给你钥匙和银行卡?”
孟逐溪:“……”
孟言溪可真没把自己当个男的啊。虽然他们是 亲兄妹,但哥哥追问妹妹感情的事儿,真的合适吗?
孟逐溪破罐破摔说:“因为他亲我了。”
孟言溪不信:“只是亲你?”
“对,只是亲我。”孟逐溪想想也很挫败。
都那样了,还只是按着她亲,没干点儿别的。
男人自制力太强了有时候也挺讨厌的。
孟言溪此刻的心情可以说很震惊。
怎么会有男人只是亲了姑娘,就把自己家钥匙和银行卡给她呢?周淮琛这是还活在封建社会吗?碰了人姑娘一根手指头都得对人负责?
孟言溪沉默,许久,扼腕“啧”了一声:“周淮琛完了,真栽你手上了。”
*
孟言溪最终也没接到人,但也没闲着,晚上去三院停车场把孟时锦的车给开回了孟家。
毕竟是孟时锦的车,派人去开不合适,还是得他亲自去。
他们孟家的女人个个金贵,男人普遍不值钱。
这一天一夜的暴雨下得大,晚上雨停后孟时锦回了趟孟家看孟淮,孟时序也在,三人见孟言溪没把孟逐溪接回来,都有些不满,看他的眼神里明晃晃全是——这点儿小事你都办不好?
孟言溪:“……”
孟家的男人里又数他最不值钱。
这会儿电视里正播着江城救灾的新闻,那边大暴雨一直在下,暴雨引发洪水和泥石流,还有接踵而来的房屋倒塌,目前已有12人遇难,86人失踪,受灾人数120多万人,数据还在持续升高。
主播画面切换,只见镜头里,江城漫天大雨,整个城市陷入严重内涝,街道变成了湍急的河流,许多车辆被洪水冲走。居民楼也被洪水围困,浑浊昏黄的大水淹没了地面两层,水位线还在逐渐攀升,看起来不久三楼也要被淹了。
画面特写给到一队特警,他们身上穿着作战服,驾驶冲锋舟和皮划艇在洪水中穿梭,搜救被困群众。此时天已经黑了,被淹的居民楼里断水断电。特警们手持电筒,一束束光线打过,四处搜寻被困的居民。光线偶尔扫过他们的脸,年轻的警官们五官坚毅,脸上都是脏兮兮的,又很快被天上落下的大雨给冲刷。
孟淮泰山似的坐在沙发上,安静看了一会儿,等画面切回到专家研判,他问孟言溪:“周淮琛去江城了?”
“嗯。”孟言溪又接了一句,“给溪溪留了家里钥匙,还有一张银行卡。”
孟淮忽然转头看向孟言溪,与他一同看过去的还有孟时序和孟时锦。
三道目光刷刷的,都有着突如其来的惊讶。
孟言溪生怕这几人跟自己那么似的想歪,刚要不尴不尬地替孟逐溪解释两句,孟淮忽然笑了一声,说:“周家这小子是在跟咱们说,他能照顾好我们溪溪呢。”
孟时序盯着电视屏幕,淡道:“他照顾得了什么,人都不在,一天天在外面出生入死的。”
孟言溪一听这话乐了:“爸,您上次不还挺同意的吗?还说要送溪溪到他家去,给人当几天妹妹。您要不那么说,我还真不能把周淮琛家地址给她。”
孟时序鼻梁上架了副无框眼镜,闻言转头,目光从镜片后看出,犀利又通彻:“周淮琛是个有担当的,谈恋爱是个好对象。但太有担当了,结婚不是良配。”
不知道是不是“担当”这个词离孟言溪有点儿远,孟时序这话绕来绕去的,孟言溪一下子没听明白,孟时锦倒是听明白了。
孟逐溪长大了,总要谈恋爱,孟时序觉得周淮琛人品沉稳贵重,是个很好的人选,所以就示意孟言溪撮合。结果这会儿忽然反应过来,周淮琛太过有担当了,人格魅力太大,小姑娘扛不住,容易把自己陷进去。可周淮琛工作特殊,随时都可能有危险,老父亲又不大乐意了。
都是为人父母的,孟时锦倒也理解这种前后矛盾的心情。她转头问孟淮:“爸,您怎么看?”
孟淮就看着电视,笑眯眯说了一句:“我看,都行。”
孟时序问孟言溪:“溪溪几号答辩?”
孟言溪回忆了一下:“5月23号吧。”
孟时序点了下头,又问:“答辩之前还有个毕业作品展?”
“对。”
孟时序转回头去,气定神闲道:“本来就是给的二次机会,交太晚了院系里也不好安排工作。你去跟辅导员说,溪溪五一之前交毕设作品,逾期就不用等她了。”
孟言溪:“?”
五一?还有三天就是五一了啊!
“爸,”孟言溪轻咳一声,委婉地问,“您跟溪溪做过亲子鉴定吗?”
*
当晚,孟逐溪正躺在周淮琛床上刷江城的救灾新闻,辅导员的消息忽然从上面弹出来。
孟逐溪扫了一眼内容,手一抖,手机当场“啪”一下砸到了她脸上。
救命,她要念大五了啦!
第29章 第 29 章
凭良心说, 周队长男色太过诱人,又干柴烈火共处一室的,孟逐溪这两天已经把答辩这事儿给忘到了九霄云外。
就辅导员消息进来的上一秒, 她满脑子想的还是等周淮琛抗险救灾任务完成,满身疲惫地推开家门, 见她还在他家乖乖等着他,那颗硬汉钢铁般的心还不得被她狠狠rua一下?
那时候她就主动上前去亲他, 他还不得失控地把她按进怀里,当场吃了她?
那早上他们没做完的事……嘿嘿。
一想到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画面, 孟逐溪就面红耳赤,一颗心跳得飞快。
结果一个晴天霹雳下来。
孟逐溪再没有心情垂涎周淮琛诱人的肉.体了,一整夜紧赶慢赶地做了好几个梦, 一半是她的毕设,还有一半是她的大五生活。
倒是也见缝插针地梦见了一次周淮琛。
梦里的周淮琛跟她冒充哥哥给他打视频那次一样, 刚刚锻炼完, 裸着上身,小麦色的肌肤上挂着几颗性感的汗珠, 肌肉硬邦邦的, 线条却不夸张,平滑又紧绷, 蓄满了无尽的力量。
孟逐溪情不自禁地去数男人的腹肌……一、二、三、四、五、六、七、八。
八块腹肌, 一块块平铺着,鹅卵石一样。
孟逐溪垂涎地问:“周队长, 我可以摸一摸你的腹肌吗?”
周队长漠然拒绝:“不行,我的腹肌只给孟逐溪一个人摸。”
孟逐溪指着自己, 雀跃地说:“我我我就是孟逐溪啊!”
男人垂着眸,一脸冷漠:“不, 你不是孟逐溪,你是孟·大五毕业生·逐溪。”
神特么孟·大五毕业生·逐溪啊!
孟逐溪当场被吓醒,一个激灵坐起来。
卧室窗帘厚重,紧紧拉到了一起,透过粗硬的纺织纹路隐约能看到外面一点点天光。
天已经亮了,没听见雨声,只有早晨鸟叫的声音。
孟逐溪拽着胸前的被子,坐在床上平复呼吸。
一分钟后,她果断下床,洗漱收拾东西,再带上周淮琛送她的定情珍珠鸟。
回家!
抱歉周队长,不是我不喜欢你,而是一辈子要强的女大学生绝对不能念大五!
*
周淮琛昨天下午到的江城,向当地组织报了道,立刻就投入到抢险救灾中。从昨天傍晚到今天早晨,雨最大的时候,他们连续工作了18个小时。
天亮时另一个搜救队伍过来接替,周淮琛这才带着自己这边的人回到驻扎营地。
所有人没一个脸上是干净的,汗水雨水混杂着泥土,身上衣服也全湿透了,就跟刚从泥堆里爬出来似的。周淮琛让大家先去吃个早饭,吃完赶紧睡会儿。他自己却没去领早餐,而是逆着人流往另一个方向走。
许皓阳见着他,问了句:“周队,不去吃早餐吗?”
周淮琛:“你们先吃,我去拿个东西。”
临时营地设置有专门的物品保管区域,存放救援人员的手机和个人物品。
昨天灾情紧急刻不容缓,过来那一路,各种指令上传下达,到了以后又立刻争分夺秒地救人,一直也顾不上家里那姑娘。这会儿稍微歇下,周淮琛就有点儿想她。
也不知道这个时间她醒了没,是还在他家,还是回去了?其实她怎么着都可以,他就是想跟她说一声,他到了,挺好的。
这次灾情来得又急又险,时间有限,来不及搭建板房,驻扎营地全是在安全区域搭建的帐篷。周淮琛在管理人员那儿登记完,取回自己的手机,出来也没走远,就靠在帐篷边儿上,低头调出孟言溪的电话。
想想自己也挺混账的,小姑娘人都给他那么放荡地亲了,结果他还没人联系方式,只能先问人哥哥要个电话。
周淮琛摸了摸鼻子,脑子里思索着一会儿该怎么开口。
孟言溪,把你妹电话给我下?我找她有点儿事。
什么事儿?
没什么,就是有点想她。
……不可能,周淮琛这辈子都不可能这么说话!
灵机一动,忽然想起之前孟言溪微信里好像给他推过一张名片,他当时还嘲笑过那个名字——重生之我在霸总文学里当助攻!
周队长大喜,手指划了两下,很快就找到。再看当时那对话——我妹,你加她,她v你500万。
哪儿是什么孟言溪,这不分明就是那丫头吗?
他只猜到后来那个给他介绍对象的“孟言溪”是她,原来这么早就是她了。
男人回过味来,黑亮的眸子紧紧黏在手机屏幕上,唇角无意识勾着。周队长忽然跟个十七八岁的愣头青似的,坚毅的面庞上露出青涩的喜悦。
他自己笑了一会儿,长指点进名片,就要添加好友。远处忽然传来一声急促的口哨,伴随着战士紧急响亮的喊声:“五公里外山洪决堤,有人被困,谁去?”
周淮琛闻声,立刻将手机屏幕摁熄往口袋里一揣,同时拔腿冲了过去。
受灾的是江城下面一个小村庄,名字叫来江村,离江城城区有些距离,但离周淮琛他们的驻地很近。周淮琛他们一接到求救信息,立刻就赶到了现场。
来江村依山而建,地形复杂,坡度大。连着两天大暴雨,山上溪流因为大量雨水汇入,水位线急涨,专家研判认为这里可能会发生山洪决堤甚至泥石流等次生灾害,昨晚江城政府连夜发了预警,又派人前来疏散村民,但还没来得及完全疏散,山洪就决堤了。
“大部分村民已经转移,目前就只剩下两户,一户祖孙,一户独居老人,耳背,没听见预警。”随行的政府工作人员向周淮琛说明情况,“好在现在洪峰已经过了,被困的两户暂时安全。”
周淮琛赶到现场一看,眉头紧皱。
洪峰暂时是过了,但来江村土质松软,上一波洪峰已经将泥土彻底冲散,这会儿湍急的洪水里裹着大量的泥浆和石块,水流昏黄浑浊,沿着山谷沟壑汹涌而下,所过之处,树木被连根拔起,还有房屋倒塌,道路也被掩埋。
天上乌云密集,眼见着又是一场暴雨。如果这时候下暴雨,山体大概率会滑坡,引发大规模的泥石流。
周淮琛跳上一块高地,举着望远镜看了一会儿,很快找到一处水流相对平缓、堆积物较少的区域做为入水点,让人从那儿放两艘冲锋舟下去。
周淮琛把人分成两组,一组去营救独居老人,他自己穿上救生衣,带着人迅速跳上另一艘冲锋舟,去营救被困的祖孙。
半路雨就开始下来了,冲锋舟裹着风雨,穿梭在洪流之中,摇晃翻腾。周淮琛的身体却很稳,他站在船头,黑眸警惕地关注着山洪的动态变化。
被困的祖孙家是一栋两层小楼,这个时候山洪已经彻底淹没了一楼,祖孙俩被困在二楼。
军人视力好,风雨里,周淮琛一眼就看到了二楼阳台上抱在一起的老人和孩子。
“靠近,准备梯子!”
风雨和洪流的声音太大,所有人说话都是用喊的。周淮琛注视着前方,大声命人将冲锋舟靠近,准备用梯子搭上二楼阳台,救祖孙两人下来。
“是,周队!”
驾驶的特警试图依令将冲锋舟停靠在小楼前,却不知怎么回事,这栋楼前水流异常湍急,而且一直夹杂着山石,避无可避。驾驶的队员几番尝试,都绕不过去。
“队长,过不去!”
周淮琛也发现了,猜测这下面应该是一处沟壑,所以洪流到了这里会异常湍急。
周淮琛目光沉肃而冷静,当机立断让人用绳子将冲锋舟固定在不远处另一栋小楼边,自己拿了两套绳索,一套扔给身后的许皓阳,喊道:“跟我下去!”
“是,队长!”
两个男人迅速将绳索系在腰上,随后周淮琛带着人一前一后,一猛子扎进了汹涌的洪流里。
他们逆着洪流,艰难地游向小楼,从二楼阳台爬进,准备将老人和孩子背在身上再游回去。六七岁的小男孩却不配合,哇哇大哭,扭着身子非要往屋子里犟,嘴巴一直喊着有宝物,要带上。
许皓阳顿时傻眼儿了,眼见着雨越来越大,再耽搁下去山体滑坡泥石流就来了,到时候所有人都得交代在这儿。
一条胳膊勾起小孩就要走。
什么宝物还比命重要?
小孩撕心裂肺地哭:“那是妈妈留给我最后的宝物,放我下来,放我下来……”
周淮琛眉心一动,当机立断将小孩拉下来,把老人交给许皓阳:“你先走!”
军队里至死讲的都是“服从”两个字,周淮琛一声令下,许皓阳立刻背上老人,游进湍急的洪流里。
对面冲锋舟里的队员一见人下来了,立刻收紧绳索,将他们往回拉。
这边老人都拉回冲锋舟了,所有人才发现后面的人还没下来,立刻有人紧张地大喊:“队长呢!”
许皓阳刚筋疲力尽地爬上来,回头一看,果然阳台空落落的,立刻就要再跳下去:“我去!”
话刚落,就见周淮琛背着小孩回来了,所有人立刻往回拉绳索。
这时候雨已经下得很大,山洪奔腾的速度更快了,洪水里裹挟的泥土和石块也越来越多。忽然,一块尖锐的大石夹杂进洪流里,势不可挡地冲下来。
“队长小心!”冲锋舟里的队员首先发现,朝着洪流里的周淮琛大声呼喊。
周淮琛将小孩背在背上,小男孩怀里小心翼翼地抱着一个铁盒子,铁盒子外面套了两层塑料袋防水。石头下来的速度太快,周淮琛逆着洪流在游,速度上根本来不及游开,眼见石头就要砸到背上的孩子,周淮琛一个探臂,飞快将孩子护到自己怀中,同时自己侧过身。
石块堪堪擦过周淮琛的后背,不是巨石,但棱角尖锐锋利,随着水流速度极快,从周淮琛后背滚过,尖利的棱角瞬间划破了他身上厚重的救生衣。
好在救生衣下面还有作战服,粗粝的布料抗磨,周淮琛险险没受伤。
……
经过一个多小时的奋力救援,特警队终于赶在泥石流到来之前将来江村被困的最后两户人家送到了安全地带。
险情解除,周淮琛松了一口气,忽然想起什么,伸手往口袋里一摸——只摸到了一手的泥沙。
手机早掉进了汹涌的洪流里。
他忍不住自嘲地勾了勾唇角。
完了,小姑娘要生气了。
“叔叔。”
腿边,刚才救的小男孩抱着铁盒子走过来,仰头望着他,说:“谢谢你。”
周淮琛蹲下身,揉了揉小男孩的脑袋:“不用谢,叔叔应该做的。”
“叔叔,给你看我的宝物。”小男孩冲他笑笑,露出一口白净的牙齿。
一直抱在怀中的铁盒子被放在地上。是个曲奇盒子,黄蓝底色,中间一大块曲奇图案。曲奇吃完了,盒子装了别的东西。小男孩打开,里面折着一张纸。
打开,是一幅涂鸦。
奥特曼。
小孩子年纪小,笔触稚嫩生硬,那稚嫩的线条里又有着另一种成熟老练的笔触。
“我妈妈画画可厉害了,这个奥特曼就是她跟我一起画的。”小男孩说起妈妈,清亮的眼睛里满是骄傲。
周淮琛看着小孩子那得瑟的小眼神,忽然想起了孟逐溪。想起她在小鹿岭画的画,想起她落在他手里时那受惊的表情。
别说,还真像一只被惊的小鹿。
漂亮的、温顺的小鹿。
周队长不知怎的就跟个小孩子较上了劲,勾着唇,笑得痞气,说:“我女朋友画画更厉害。”
第30章 第 30 章
周淮琛这人, 本性其实挺张扬的,年少那会儿在学校里就是风云人物。长相好,学习好, 明里暗里喜欢他的女孩子数不胜数。他呢,也不低调, 校队打球,都不用细看, 远远瞧着篮球场上最意气风发那道身影,肯定就是他了。
后来进了军校, 部队里磨了性子,行事越发稳妥低调,才有了后来冷肃威严的周队长。
但周队长如今行事是低调稳妥了, 骨子里却还有着当年的年少张狂,一听人说画画厉害, 哪怕对方只是个小屁孩, 他那股劲儿也上来了。
虽然是玩笑,但他打心底里真觉得孟逐溪画得好。
什么大画家都比不上他家小姑娘。
这话给拿水回来的许皓阳听见, 顿时惊掉了下巴:“周队, 您谈女朋友了?”
周淮琛一扭头,就见许皓阳拿着瓶矿泉水, 不知道哪儿那么惊讶, 水都没拿稳,刷掉了下来。
周淮琛哼了一声, 一伸臂,稳稳接住, 转手递给面前的小男孩。
小孩摇了摇头:“谢谢叔叔,我不渴。”说着又把他那幅“宝物”奥特曼收拾好放进曲奇盒子里, 宝贝地抱回去找他奶奶了。
周淮琛目送了下小男孩,自己拧着瓶盖,直起身。男人连续忙了近20个小时,一身泥一身汗,仰头灌水时,凸起的喉结上下滚动。
灌完随手拧上瓶盖,坦坦荡荡地答了一句:“啊,谈了。”
许皓阳更加吃惊,脱口而出:“您谈女朋友还天天搁队里住着,您女朋友不跟您闹分手啊?”
周淮琛被他这话给气的,浓黑的眉毛一横,一脚就往他腿肚踹去:“滚!”
他这刚谈上呢,就咒他分手?周队长本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不知怎的,偏就听不得人说孟逐溪要跟他分手这话,光听就来气!
许皓阳笑着躲,可惜身手远没周淮琛快,小腿挨了一记。
周淮琛也就是玩笑,本来也收着力道,人又在躲,所以踹上来那会儿是真不疼。但许皓阳连续工作了太久,刚又背着老太太泅水,这会儿身体虚,一碰,人就径直跪进了泥地里。
周淮琛也愣了下,知道许皓阳体能弱,但没想到他能这么弱,哭笑不得地上前伸手把人给拉起来,拍拍他肩:“你这体能可真该加强了。”
许皓阳自己想想也怪好笑的,摸了摸鼻子。年轻小伙子脸上脏兮兮的,眼睛却很亮,性子也乐观,还给自己找补,说:“看跟谁比吧,咱这体力,跟周队您比那肯定是比不了的,跟一般人比还是绰绰有余。”
不远处有队友坐在地上休息,笑呵呵起哄:“耗子,你确定你是只有体力比不上周队吗?”
都是并肩作战的战友,兄弟间感情真挚坦荡,许皓阳佯怒着上去揍人,几个队员笑闹着打成一团。
一人边笑边说:“我说真的,也就是我没有妹妹,但凡我有个妹妹,我高低得把她介绍给周队。咱周队是真男人,跟了他这辈子都值了。”
许皓阳就笑,说:“你有妹妹也没戏,周队人有女朋友了!”
其他人闻言,当场集体复制了下许皓阳片刻之前那个惊掉下巴的表情,几双眼睛刷刷地,全看着周淮琛。
“不是,这是便宜哪家姑娘了啊?”
周淮琛没吱声,就勾着唇笑。脑子里忽然想起他走那天早上,小姑娘躺在他身下,给他撩出了火,水滴滴地对他说:“周队长,你身体真好。这么好别浪费了,不如就便宜我了吧?”
周淮琛哼笑一声,心里想着,也不知道是谁便宜了谁。
等着!
周淮琛仰头把矿泉水瓶里剩下的水全灌了进去,喝完捏着瓶子大步往车走:“回去了。”
他们只负责营救工作,救回来的人民群众由政府那边的专门人员统一安置。一旁休息的队员听见指令,立刻站起来,有条不紊地上了越野车。
*
远在岁宜的孟逐溪压根不知道,这会儿周淮琛已经刻不容缓地跟人承认了他们之间的关系。
她正巴巴地等着周淮琛回去呢,并且受那个沙雕梦境的影响,十分担心她要是真毕不了业,周淮琛会临时反悔,不要她了。
毕竟像周淮琛那么自律优秀的男人,应该挺看不上她这种没什么特长的废物。
她因为过于担心这一点,从周淮琛那儿离开后就马不停蹄地回家去求老父亲。
小姑娘委屈巴巴地跪坐在地毯上,拉着孟时序的手,仰脸撒娇:“爸爸,你可不可以去跟我们辅导员说,让她再多给我几天时间?不多,按照原来说好的,五一后就行。”
孟淮不在,就孟言溪坐在沙发另一头,翘着二郎腿看好戏。握拳掩着嘴角,心里真是既好笑又心疼。
可怜的猪猪,还不知道这就是你老父亲干的好事儿。要没他授意,你们辅导员还真不至于对你这么狠。
孟时序今年五十二岁了,五官依旧深刻俊朗,下颌线条清晰,虽然知道女儿这是故意在他面前扮可怜,还是见不得她这么卑微地放低姿态。
不能在他面前卑微,更不能在别人面前卑微。
他伸手将孟逐溪拉起来,让她坐在自己身边,和自己平视着,跟她讲道理:“溪溪,爸爸是不是从小就跟你说过,不要给别人添麻烦?你们学院往年的惯例是,答辩之前有二十天的毕业作品展,现在你们23号答辩,那意味着最迟节后,你们的毕业作品就要开始展出了。如果你五一以后再交上去,势必会耽误别人的工作进程,你觉得,这合适吗?”
话都给孟时序说完了,孟逐溪还能说什么?她本来也不是不讲道理的大小姐。
她想了想,退而求其次:“那万一我真毕不了业,您可不可以帮我,帮我……”
小丫头吞吞吐吐,小脸微红的,孟时序这种老狐狸一猜她就是要说周淮琛,假装不明白,一脸耿直地说:“放心,爸爸已经帮你把学费准备好了,肯定不让你再去打那个996的工。”
说着,扭头喊:“孟言溪,快把你妹大五的学费拿过来。”
孟逐溪:“………………”
听我说,爸爸,我谢谢你!
孟逐溪生气了,蹭地站起来:“爸爸,不准说我大五!”
孟时序坐在沙发上,虽然高度上比她矮了,气势上却依旧碾压全场,继续跟他装傻:“哦,不是大五?那你想要我帮你什么?”
孟逐溪现在对“大五”两个字应激,她怀疑孟时序就是故意的。
“我想说,周淮琛不喜欢废物,万一我真一不小心大那什么了……您能不能帮我想想办法?”
孟时序一脸恍然大悟:“你想当恶毒女配?”
孟逐溪:“……”
孟言溪在一旁幸灾乐祸,拍着大腿哈哈大笑:“爸,您也觉得溪溪简直就是天选的恶毒女配是不是?英雄所见略同!”
孟逐溪不敢冲孟时序发火,就冲过去揍孟言溪,揍完跺着脚问孟时序:“您难道就不想周淮琛叫您爸爸吗?”
孟时序气定神闲往沙发上一靠:“那你就凭自己的本事把周淮琛带回来,让他喊我爸爸。”
孟逐溪:“……”
老父亲心比周淮琛还硬,孟逐溪铩羽而归。
等司机送孟逐溪走了,孟言溪才坐过去,问孟时序:“爸,您老实说,您是不是也挺想让周淮琛喊您爸爸的?”
孟时序斜了他一眼:“不想。”
“别嘴硬,就周淮琛那样的男人,连周阅川提起来都骄傲得合不拢嘴,您还嫌弃上了?”孟言溪不信。
“我哪有资格嫌弃周家那小子?”孟时序淡道,“他要是能做我儿子,我也笑得合不拢嘴,但要是女婿,那还是算了吧。咱们溪溪吃不了那个苦,我对她也没有别的要求,真念大五也行,只要她这辈子过得舒舒服服的。”
孟时序今儿早上有个会,说着抬手看了下腕表,时间差不多了。他直起身,顿时显露出了身高的优势,五十多岁依旧身形挺拔,随手扣了下衣扣,离开前又对孟言溪交代道:“你也盯着点儿,有那比周淮琛好的男孩子,介绍给溪溪,转移下她的注意力。”
孟言溪:“……”
您听听您这话,比周淮琛好的……您活了五十多年,总共见过几个比周淮琛好的?
而且孟逐溪跟了周淮琛怎么就不舒服了?周淮琛看着是个冷硬直男,其实心挺细的,铁汉柔情,他要真喜欢上了,肯定会疼她一辈子。
不过孟言溪资本家精着呢,周淮琛还没喊他哥,他可不会急着替他说话。就含笑点头,一脸孝顺地目送老父亲出门。
*
为了不念大五,孟逐溪在家潜心闭关了一天一夜,废稿画了好几张,感觉都不对。
其实她虽然从小不拔尖,但画了这么多年的画,随便画个几张拿得出手的肯定也没什么问题。然而现在的困境是,毕设包含了毕业作品和对应的阐释论文,而她毕业论文已经交上去了,对应的主题是她那幅被毁掉的画作。
这就好比描线,先画画再按着那个轮廓描线,难度自然不大。但描完线,画却不能用了,得在那个框框里重新填一幅新的进去,还得是跟之外完全不一样的……那可不就是为难她吗?
孟逐溪难得都快把头发给薅秃了。
这时候乔绵绵给她打电话,说要带着冯迟一块儿上门给她赔罪。
乔绵绵在电话里说:“就上次,害你落在周淮琛手里那事儿,我俩都挺不好意思的。周淮琛什么人啊,钢铁直男六亲不认的,没少让你吃苦头吧?都怪冯迟那家伙,没事儿修什么玻璃桥啊!仗着自己有几个破钱,到处乱修,你等着,姐这就带他登门给你负荆请罪!”
其实这事儿吧,但凡孟逐溪现在不这么火烧眉毛,都得信心爆棚地回一句:没关系,我还得谢谢你们呢,等我跟周淮琛结婚,也给你俩单摆一桌!
但她现在都快毕不了业了,哪儿还敢开这种玩笑?只恹恹地回:“不用了,我还要写作业。”
乔绵绵猜她在小鹿岭画那画儿也留不下,便也没再说什么。
结果第二天晚上,孟逐溪正坐在画架前扯头发,乔绵绵忽然给她发微信:“开门。”
孟逐溪狐疑地起身去开门,就见乔绵绵踩着高跟鞋风情万种地站在门口,她身后的电梯厅里摆了一排的油画。
一、二、三、四……整整四幅画,全都装裱好了。
水平很高,一看就是出自专业画家之手,主题全是她需要的那种犷野壮阔的美。
孟逐溪转眸,目瞪口呆地看着乔绵绵。
“让一让。”乔绵绵将手拎包往肩上一挂,一手拎起两幅,就拎着画径直走了进去。
孟逐溪从小到大,祸没少闯,成绩也确实不出色,但真还从来没干过道德和规则不允许的事儿。找枪手这种事,是她想都不敢想的。
片刻的懵逼以后,她很快反应过来:“不行,我还是去念大五吧,我爸学费都给我准备好了。”
说着就要把画搬出去,乔绵绵抬手拦住她:“念什么大五啊?你脑子里装的是木头吗?你要是念大五了,你爸的脸,你爷爷的脸还要不要了?这些画都是大画家画的,你随便挑一幅,给他们挣个‘优秀毕业生’回去。”
孟逐溪不解:“我念大五是我自己废物,我自己丢脸我承认,但我也是光明正大念的,也算是接受了惩罚,他们有什么好丢脸的?找枪手却不同,偷偷摸摸一辈子见不得光,万一真一不小心拿了个‘优秀毕业生’回来,那才真成了全家的耻辱。”
说完就见乔绵绵目光闪烁,脸色泛红,孟逐溪心里“咯噔”一下。
该不会……乔绵绵就是这么毕业的吧?
乔绵绵瞪她一眼:“行了,我差点把你送进去,你也当面把我羞辱了一顿,咱俩这就算扯平了。至于这些画,那都是冯迟给你弄的,我替他搬过来已经费了老大的劲,你要还就自己还回去。”
说完拎着她的手拎包,踩着细长的高跟鞋走了。
孟逐溪跟着出去,扒在门边,抱歉地说:“对不起。”
乔绵绵大气地点了下她的额头:“没关系,等你大五毕业,姐还带你去采风。”
孟逐溪:“……”呸!你才大五!
话虽如此,明天就是截止日期了,她的毕业作品却连个影儿都没有。
大画家的画还大喇喇摆在家里挑战着她的道德底线。
孟逐溪生怕自己经受不住诱惑,连忙把这些画打包好,又问乔绵绵要了冯迟的地址,找人连夜给他送了回去。
做完这一切已经是半夜 ,反正画也画不出来,孟逐溪坦坦荡荡地躺床上摆烂了。
虽然周队长可能会因为她废物就不要她了,可她真的很喜欢他,睡前总是抱着手机刷江城那边的新闻,刷很久。
江城那边大暴雨还在下,受灾群众和遇难人数仍在持续上升,洪水来势汹涌,淹没了大量的房屋、道路和桥梁。基础设施被损毁严重,房屋尤其是乡下的房屋倒塌了很多。不仅如此,洪水还带来了严重的次生灾害,截至目前为止,江城已经发生了六起山体滑坡和泥石流。
中央今天又再次抽调了一批精锐部队前往江城驰援。
网上的视频和照片里有很多受灾群众,还有武警特警和消防的身影,年轻的战士们在风里雨里拼命救人,身上的衣服都湿透了,脸上汗水雨水混杂着泥土,浑身上下找不出一片干净的地方。
他们从倒塌的房屋下救人,背着老人和孩子在湍急的洪水里泅渡,也从几米深的泥石流里徒手挖人。
他们和天灾对抗,救回了许多人,也有人不幸,将自己也搭了进去。
已经有几名年轻的战士在抗洪救险中牺牲。
孟逐溪抱着手机,眼睛热热的。
她其实挺想周淮琛的,好几次都好想问孟言溪要他的电话,给他打过去,听一听他的声音。可是知道他这会儿正在生死时速地救灾,说不定人都已经好久没睡了,又舍不得打扰他,就自己悄悄在网上刷照片和视频。
不停刷,说不定运气好就给她刷到了。
可惜这时候的她还不够了解周淮琛,周淮琛脾气不好,又冷又硬,尤其是执行任务的时候,根本不允许记者跟拍。
她没刷到周淮琛,倒是先把自己给刷睡着了。
半夜,孟逐溪忽然从梦中惊醒,睁开眼睛。
房间里的灯没关,暖黄色的光线在深夜里变得刺眼。她仍旧是昨晚睡前的姿势,侧躺着,手机抱在怀里。
她梦见了周淮琛,不同于过去那种绯色旖旎掺杂着少女情怀的梦,今夜的梦里,周淮琛就是他自己。
他是英雄。
掀开被子,孟逐溪起身来到画室。
重新换上干净的画布,她坐在画架前,拿起画笔,一点点将自己的梦境描绘下来。
深夜的城市万籁俱寂,再野的夜猫子也关灯睡觉了。江边一栋楼里,唯余孟逐溪画室里透出的一点灯火。
直到天际第一缕晨曦升起,在远处晕染成一条绯红的线,晨光照在孟逐溪完成的画。
梦境繁复多变,画的整体色调却沉稳大气。
有旷野、有江河、有极限生存的挑战、有来势汹涌的天灾……更有力挽狂澜的英雄。英雄模糊成了一个个坚毅刚强的影子,唯有他们身后的万家灯火与大好河山,格外清晰。
周队长,你一定要平安回来。
等你回来,我们就确定关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