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五岁的小女孩儿, 什么都不懂,每天跟着他在山上乱跑,哥哥哥哥的叫着。
有一日他们来到一处山洞, 那小女孩儿突然拉着他的衣摆说……算了不说了,他晃了晃脑袋, 不想再回忆起那段不堪入目的有味道的回忆。
那个时候,她的屁股蛋儿就是圆圆白白的, 像两个弹弹的大馒头。
那真是鸿雪公子有史以来干过的最不符合他身份的事情。
待他回过神,堂里的人都已经散尽了, 目光重合处,那小女孩儿长成了大姑娘,他看见陶采薇正指着他叉腰命令道:“你晚上来找我,我要亲嘴, 要抱着亲那种!”
“好。”
只要别让他给她擦屁股,怎样都行。
晚上,待所有人都歇下了,崔鸿雪熟门熟路地溜到陶采薇房间,关上门朝床上看过去。
好的,她被子盖得严严实实的,是个乖女孩儿。
他轻轻踱步上前, 陶采薇眼睛闭着, 睫羽纤长,安然睡着的模样。
既如此, 他也不好扰她睡眠, 在她额头上印下一吻, 心道:“安心睡吧,我的小薇薇。”
怎料忽然有两只赤条条的手臂攀了上来, 那女孩儿的眼睛忽然睁开,从里面迸发出史前未有的光芒!
“哈哈,想不到吧,你逃不掉了!”
崔鸿雪怔住,亲个嘴而已,有什么好逃不掉的,又不是第一次亲了。
这女子却突然嘟起嘴皱起眉,埋怨道:“崔波,我的被窝怎么一点都不暖和,睡了好久了,手脚还是冰凉的。”
放屁!她的手明明滚烫的。
崔鸿雪还是有些担心:“脚还是凉的吗?让我摸摸。”
陶采薇露出一个得逞的微笑,抓着他的手往被窝里伸,她的脚往上抬。
崔鸿雪伸进去,脚没摸到,却摸到好多东西,好生复杂。
他完全了解到这妮子的计谋了,而他傻乎乎地上了大当。
只惊惶了一瞬,他撤出手沉声道:“你身上的衣服呢。”
陶采薇理直气壮道:“裤衩子反正是要弄脏的,我不穿,肚兜穿上绷得慌,我也不爱穿,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大了去了,这是以他们唇友谊的关系能说的吗?
好吧,也不只是唇友谊,他曾短暂地和她建立过一次小小的包包子友谊。
绷得慌,他也是有所感触的。
不爱穿就不穿吧。
“把被子裹好,过来亲嘴。”
他坐在离她有一段距离的地方,声音沉稳而不容拒绝,明明是一句生硬的命令,却夹杂着无穷无尽的隐晦欲望。
陶采薇见他不靠近自己,只好裹上被子坐起来亲他。
崔鸿雪就这样像尊天神一样坐在床边,手也不动,头也不懂,只有嘴在动。
陶采薇跪坐在他身边,把身子往前倾,弯曲着腰肢去够他的唇。
两人的唇瓣浅浅厮磨了一阵,谁也没有伸出舌来。
“哎呀。”
陶采薇手一松,裹不住了呢。
月光照射进来,冷冷白白的一切四处反射着微光。
被子顺着她的背脊沿路滑到了地上,整个过程并不是一瞬间完成的,被子总要跟她的身体和床沿摩擦一阵。
被子一滑落,一些东西自然而然地就蹦跶了出来。
天未亮的时候,陶采薇的卧房门口钻出来一个人,那人步伐走得很沉。
两人都需要大大的补眠。
直到中午的时候,下人通报说全大人来了,早饭都是到陶府来吃的,陶采薇心里惦记着一家人能否回溪川的事情,从床上爬了起来。
巧的是,今天家里正在包包子,全大人有口福了。
但不如崔波有口福。
站在铜镜前,陶采薇看着自己这两个包子上的牙印,嗤嗤笑着。
还得是崔波会吃。
“今天包的什么馅儿的包子?”
安青答:“有酱肉小葱的,有香辣牛肉的,有香菇鲜肉的,都是小姐爱吃的。”
陶采薇肚子饿惨了,早就想吃东西了,现在听安青说了这么一堆,嘴馋得不行。
“那咱走吧,赶紧到前厅去。”
全修杰已经在陶富贵和符秀兰面前见过一轮礼了,陶采薇一来,他也站起身相迎:“陶小姐。”
符秀兰不好意思承认自家女儿是现在才起来,忙道:“账册都看完了?”
陶采薇有些没反应过来,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啊,什么账册?”
符秀兰咬牙切齿,全修杰温和笑着说道:“陶小姐年纪轻轻管这么大一府的事情,真是厉害。”
陶采薇笑了笑:“陶大人更厉害,对了,爹,娘,你们不是有重要的事情要问全大人吗,问了吗?”眨眨眼。
全修杰又侧头看向陶富贵和符秀兰,坦然道:“二位有什么事情直说便是。”
符秀兰又想对陶采薇咬牙切齿,小孩子不该说话的时候别乱插话,偏偏全大人一直看着她。
符秀兰跟陶富贵对视一眼,陶富贵只好说道:“是这样的,我能不能跟你告个假,我们一家想回溪川老家一趟,我岳父年纪大了,好长时间没回去看过他老人家了。”
全修杰:“陶老对岳父真是一片孝心呐,可云华公主出嫁之事在即,你现在如何能离开呢。”
啊这,陶富贵又跟符秀兰对视一眼,崔波不是说全修杰会同意的嘛,这怎么跟预想的不一样。
陶采薇道:“全大人认为云华公主真的嫁得出去吗?”
全修杰回过头看她,他当然不那么觉得,不说大皇子会为她争取,她自己也不是个傻的,这么多年的圣宠不是白混的。
他只是没想到,陶家竟能想到这一层。
既如此,那便没有什么好不同意的了。
全修杰道:“可以,你们出发之前到衙门办一下告假手续,不过最多不超过两个月。”
除去路上的时间,还能在溪川待一个多月,陶富贵和符秀兰对这个结果都很满意。
有了完整的告假流程,到时候有战事找上陶富贵,他也不算是擅离职守了。
饭桌上,一盘盘白花花胖滚滚的大包子一摞一摞的摆在桌上。
陶家四人连同全修杰都在桌上。
“对了,还得托全大人一件事。”
全修杰放下筷子问道:“什么事?”
陶采薇感觉他是一副无论说什么事他都会答应的样子。
符秀兰道:“陶金银不跟我们走,到时候还劳烦您照看着他点。”
陶金银一脸不服,他又不是小孩儿了,哪里要人照顾。
全修杰疑惑道:“哦,他为什么不跟你们走。”
符秀兰说出重点:“他在准备明年的春闱,读书人不在家读书,哪里好到处走来走去。”
全修杰果然正色起来,又拱了拱手道恭喜:“听说陶弟如今已是举人了,怪我公务忙疏忽了,改日一定把贺礼补上。”
这一
声陶弟可把陶金银身份往上抬了不少,他爹才是他的下属。
陶富贵道:“不敢当不敢当,全大人闲时要能帮忙照看一下他就好了,我们就已经感激不尽了。”
全修杰以前来陶家蹭过不少饭,还住过一阵儿,帮他们是应该的。
“陶老放心,陶弟要专心准备明年的春闱,我会好好照看的。”
这一句照看包含了多少含义,陶金银方才明白过来。
全修杰可是实打实靠科举入的仕,算是考试这一行里的专家。
全修杰这又是陶老又是陶弟的叫着,陶家一家人全被他捧上了天,乐得找不着北。
陶采薇抓起一个包子往嘴里塞,她早就饿了。
“全大人,你多吃些。”
全修杰看她吃得两腮鼓囊囊的样子,只觉得可爱极了。
他看了她一会儿,斟酌着说道:“等各位从溪川回来以后,全某有一件大事相商。”
陶富贵问道:“是什么事?现在就可以商量,你尽管说,包在我陶富贵身上。”
全修杰无奈笑了笑,见陶采薇已经开始吃第二个包子了,嘴唇上反着油光。
“等你们回来再说吧,现在还不是时候。”他的父母没来,他拿什么说呢。
在那之前,他至少的至少,得问一问那个人吧,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
陶采薇吃饱了以后,揣着几个包子回了鸠无院。
“崔波!我给你带包子回来了。”
她嘴上的油都还没擦干净,混合着葱味姜味油味,直往他脑门里钻,偏偏嘴还直往他脸上凑。
他的头微微后撤,尽管万分嫌弃,但嘴轻轻往前努,在她唇上亲了亲。
她把用油纸包着的包子掏出来给他:“你尝尝,是这个包子好吃,还是昨晚的包子好吃。”
她两手托着腮看他,不光嘴唇亮晶晶的,眼睛也亮晶晶的,清澈得像他昨晚吃的是真包子一样。
崔鸿雪咬着手上的包子,目光逐渐幽深,他愣了愣,又背过身去,不看她,也不理她。
全修杰留在陶府吃了晚饭才走,可谓是从早上一直待到了晚上。
临走前还颇有些依依不舍的情绪在里头,陶采薇干脆给他又装上了一笼包子:“也带给你府上那些人吃一吃。”
他住在巡抚衙门,府上只有衙役。
“对对对,就是衙役,也让他们尝尝。”
把全大人一送走,陶富贵和符秀兰是真要开始筹备出行了。
“薇薇啊,你跟崔波在家能行吗?”
陶采薇高喊:“能行!能行!”
崔波她们都了解,那是相当可靠的一个人了。
崔波在陶府待了一年,府上大大小小没人不夸他的。
属于是让父母都很放心和他一起过夜的那种朋友(不是)。
纵是他俩搞烂了床帐子,符秀兰也只会质疑自己女儿,不会质疑崔波。
符秀兰深深看了崔波一眼:“把她交给你,我们都很放心,你管着点她。”
崔鸿雪瞥了眼都快要蹦跶起来的陶采薇,点了点头:“放心吧,太太,老爷,有我在,她不会有事的。”
符秀兰和陶富贵两人刚回房去,陶采薇已在那儿缠着崔鸿雪,边蹦跶边小声催促着,扯得他衣裳都垮下了肩膀子:“亲嘴!亲嘴!快跟我回去亲嘴!”
第062章 加更版(抢人的来噜)
“我说你这个小孩儿怎么这么喜欢亲嘴。”
陶采薇不服气:“哼, 你还喜欢夯吃夯吃啃包子呢。”
活像头费心耕耘的老黄牛,一句话也不会说,埋头就知道吃。
崔鸿雪呵呵了两声:“我不喜欢吃包子, 全修杰才喜欢吃,你该多给他装几笼的。”
陶采薇蹙起眉头, 有个问题她疑惑了很久了。
“为何你一直直呼全大人的全名,像你这样的身份, 不应该不敢这么喊吗?”
崔鸿雪耸耸肩:“哦,我跟他挺熟的其实。”
陶采薇毫不留情地戳穿他:“你胡说, 你们今天下午在花厅里讲话我都听到了!”
崔鸿雪僵了一瞬,冷声道:“你听到什么了?”
陶采薇当场给他演了一遍。
崔鸿雪背身站在游廊上,全修杰走了过来,到他身后站定。
“京中皆传你还活着, 没想到是真的。”
崔鸿雪自然而然地回过头,一脸茫然:“全大人,你是在跟我说话吗?”
全大人明显愣了愣,随后笑道:“我认错人了,抱歉。”
之后的全修杰脸上一直扬着笑意,尽管此人并不愿和他相认。
他与崔鸿雪本身算不上多好的交情,只是他父亲是崔鸿雪的老师, 两人多少有一起长大的情分。
不过崔波跟他可没有交情, 既然他铁了心要当崔波,他也没必要在意他的感受了。
全大人的心理活动, 陶采薇当然不知道。
但她的小脑袋瓜却能反应过来, 全修杰说的人是崔鸿雪, 说明崔波跟崔鸿雪长得真的很像!
她捏起崔波的脸蛋儿查看,心中甚是遗憾, 可惜她从没见过长大后的崔鸿雪。
这样想着,她搓着小手手,把崔波当成掉落神坛的崔鸿雪,肆意玩弄一番,岂不刺激。
今晚就这么玩儿!
晚上,两人先是进行了一番常规操作,无非就是滚来滚去的亲嘴。
陶采薇没再琢磨着把自己送到他手上了,她琢磨着怎么把他扒干净。
小魔爪伸上来的时候,崔鸿雪稍稍抗拒了一下,毕竟他的人设还在那儿。
不过众所周知,崔鸿雪的人设一到了晚上,一到了陶采薇的床上,那便荡然无存了。
今晚的他从红眼深情怪变成了被轻薄的小可怜儿,偏偏声音还硬着:“陶采薇,不许这样做!”
他在那儿僵硬坐着,那只拒绝的手却怎么也伸不出来。
陶采薇才不管他怎么叫怎么嚎,跪在床上翘着屁股头就往他身上钻。
“你好香啊。”
崔鸿雪总有控制不住的时候,也总有翻身做主人的时候,直到二人亲得晕晕乎乎,情意浓到极致时,他听到陶采薇一边掐着他背上的肉,一边喊着崔鸿雪。
他微怔了一下,支起手臂看她,这人正陶醉得很呢,一脸享受,脸蛋儿潮红,眼睛微微眯起。
她见他的嘴撤走了,还挺不乐意,支起上半身一下子咬住了他的唇,含含糊糊说着:“你是我的。”
现在换成陶采薇翻身做主人了,毕竟她今晚想玩的是亵渎崔鸿雪的那一套。
有时候跟老情人玩点不一样的也是蛮不错的。
崔鸿雪被她压在身下,陶采薇跨坐在他腰间,霸道地将他两只手禁锢他的头在两侧:“我要亲死你。”
崔鸿雪:……你但凡会点儿别的呢。
“崔鸿雪?”
两嘴刚要碰到时,陶采薇怔住了,糟糕,刚刚好像说漏嘴了。
崔鸿雪心里并不平静,他不知道自己跟全修杰说的话她听到了多少,或许,她已经猜到了。
他正打算闭上眼,认命,要杀要剐要强占,随意。
那张嘴迟迟没有亲上来,他睁开眼,她正捂着嘴一脸心虚的模样,还跨坐在他身上。
以他的聪明程度,怎么可能不懂呢,她刚刚那句崔鸿雪,不是在叫他。
透过他在叫另一个人。
陶采薇发誓,她单纯只是觉得往崔波的身体里代入那个人人仰慕的天神一般的崔鸿雪,有些刺激而已,没有别的意思。
崔鸿雪坐起身,把开衫拢到身上,遮住了一半的躯体,他看向她,眉轻轻挑起:“所以,我是替身?”
“我……我。”
陶采薇不知该如何说,崔波看上去很平静,一点也没有生气的样子,
但他把衣服穿上了!
两个人对视着,气氛应该是尴尬的,偏偏两人嘴上都还沾着对方的口水,一如既往地糊了半张脸,到了这个点儿,到了这个地儿,两位都不是什么斯文人。
她微微喘着气,刚刚的劲儿还没缓过来,崔鸿雪一把抓住她的头:“找不到理由就别说了。”
都不平缓的气息凑在一起,两人稀里糊涂叽里呱啦又接起吻来。
管他是不是替身,反正崔波亲到了崔鸿雪亲不到的。
陶采薇也不敢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了,单独一个崔波也很香。
今日陶富贵去衙门办了告假手续,明日便可以出发了。
陶采薇一大早跑到符秀兰这儿,又是卖乖又是帮她收拾行李的。
符秀兰嘱咐道:“你这几天先把家里生意上的事情处理好,等下月初三你去赴了约,便来溪川找我们,你外爷可想着你呢。”
陶采薇也等不及想去溪川玩儿:“放心吧,我到时候和崔波骑马去,轻装简行,三日便能到。”
符秀兰眉头蹙起:“你们骑马去,那安青她们怎么办,还是套马车慢慢走的好,晚几日到也没关系。”
被限定了假期的只有陶富贵一人,其他人留在溪川玩够了再回来也是可以的。
陶采薇道:“外爷那边有丫鬟伺候我,路上有崔波伺候我,我看就不必带上安青她们了,路途累赘不说,还麻烦。”
符秀兰沉思了一会儿,要不是崔波真的可靠到了一定程度,她绝不会同意这个方案。
“那好吧,那就你们两人,走得也要快一些。”
“那娘这次先把我的一部分行李带过去,到了外爷家我要穿那件紫貂大氅!”
还要带上几双红靴子,山里面穿红色最好看了。
至于首饰嘛,正好最近新收了几套编绳的项圈,翡翠雕成的一片片小花瓣用绳子串起来,串成一朵层层叠叠的立体花朵,栩栩如生的散布在项圈一周,最中间挂着一块最大的碧绿色玉如意,一整套里面,发簪,耳饰都是用这个方法制成的,精美绝伦,到了溪川正好拿出来戴。
符秀兰一一答应着。
在一个惠风和畅的早晨,陶采薇和陶金银送走了自家父母。
全修杰也专门过来了一趟,主要负责的是陶金银的交接工作。
符秀兰想得很好,全大人管陶金银,崔波管陶采薇,如此两个小的在家里都不可能闹出太大的事情来。
她倒不是对陶采薇的搞事能力放心,她是对崔波的平事能力放心。
陶家两个大人一走,这个家彻底成了陶采薇的天下。
既然全大人已经来了,也不好不让人留下吃顿饭。
“全大人,留下吃顿饭吧,哥哥也有些功课想请教你。”
难得听她正儿八经叫一声哥哥,陶金银瞥了她一眼,心里疯狂搜寻着自己有什么好拿出来请教的,既可以有些收获还不至于太丢脸。
全修杰既然来了,就没想过要拒绝,他淡淡瞥了一眼一直跟在陶采薇身后的崔鸿雪,笑着看向陶采薇:“有劳了,今天贵府厨房准备做些什么?”
陶采薇咧开嘴笑着,一张脸眉飞色舞:“今天中午我让厨房做了天鹅酥、水晶虾饺、糯米荷叶鸡、豉汁凤爪……”
陶金银嗤了一声,她安排的全是她自己爱吃的。
全修杰却很捧场,眼见着他眼睛都亮了亮,一直看着陶采薇:“真好,正好都是我爱吃的。”
陶采薇也高兴起来,崔鸿雪感觉她都快蹦跶起来了。
“我就知道我爱吃的绝对是大家都爱吃的,只有陶金银不爱吃,他最没品味。”
陶金银反驳道:“你就爱吃这些甜滋滋的南方菜,你问问崔波爱不爱吃。”
崔鸿雪默默跟在最后,突然所有人都回过头来看他。
“我也爱吃。”
陶金银忽然感觉自己被孤立了,全修杰拍了拍他的肩,给了他一个无奈但安慰的眼神。
中午,三人坐在一张小桌子上,桌上摆的都是南方沿海某地的菜式。
陶采薇拖出自己旁边的凳子,望向站她身后的崔波:“崔波,你也坐。”
崔鸿雪颔首:“不必了,你们吃。”
陶金银道:“崔先生,你已经不是我们家的下人了,算是客人,便坐下吧,再说全大人虽然身份上高出我们一大截,但大体上咱们四个都是同辈,坐下一起吃饭也没什么的。”
全修杰也温和笑道:“是啊崔先生,陶弟说得对,你便坐下吧。”
接收到全修杰戏谑的眼神,崔鸿雪放下替陶采薇布菜的手,在她身边坐下。
就听全修杰问道:“陶小姐,听你之前说崔鸿雪是你未婚夫,我起初还不信,毕竟崔鸿雪可是京城里数一数二的人物,如何能与在铅兴县的你扯上关系。”
他也没说他现在信没信,当着“崔波”的面儿,他就是等着陶采薇说接下来的话。
就听陶采薇长长叹了声气,里头是说不尽的遗憾,不过她现在多少学会了在崔波面前隐藏着些,免得他伤心,自己的男人,还得自己守护。
“全大人,我跟鸿雪公子的婚约确有其事,不过现在说这些也没意思了,毕竟他都,唉。”
全修杰向她投已感同身受的表情:“冒昧问陶小姐一句,那你现在放下崔鸿雪了吗?”
陶采薇愣了愣,这个问题她还需要一些思考,毕竟一个已经死去的连最后一面也没见上的白月光,不是那么轻易好放下的。
错过了这么一位未婚夫,任谁也会意难平一生的!
不过她此时顾及到了一旁的崔波的心情,便当即斩钉截铁答道:“放下了。”
第063章 崔波不会后悔
她的面容坚定而又铁血, 她是誓死捍卫自家情郎心情的好女人。
全修杰笑得更温柔了,瞥向对面的崔鸿雪时,隐约有些挑衅的意味。
他能看出陶采薇和崔鸿雪之间的事情, 崔鸿雪自然也能看出全修杰对陶采薇的心思。
他什么也没做,什么也没说, 只专注着眼前的饭菜,一口一口吃着。
全修杰想象中的攻击性完全没有出现, 他的态度似乎是在说,他不会跟任何人抢她, 他只是暂时站在她身边而已。
你若想要,凭自己本事拿走就是了。
全修杰心里下定了某种决心,跟老友抢女人的事他做不出来,可他崔鸿雪既不争也不抢, 更不暴露身份,安安心心只想做他的崔波,他全修杰凭什么不抢呢。
他心里也有气,好端端的,崔家是完蛋了不假,可他崔鸿雪还有那么一帮子追随者留在京城,每天眼巴巴地搜集那可怜的说他还活着的谣言, 他便真就一个人跑这世外桃源来过着神仙似的日子, 既甘心也安心,他崔家满门的仇也不去报了。
午饭后, 全修杰又在那处花厅里叫住了崔鸿雪, 他们二人总能在这儿碰面。
崔鸿雪回头见是他, 第一时间四处搜寻着陶采薇的身影,无人在场。
全修杰这次叫的他崔波。
“崔波, ”全修杰定定看着他,“你最好是真的给我做一辈子崔波。”
崔鸿雪淡定看着他答道:“不然呢。”
“别后悔。”
“不会。”
崔家哪有什么使命,崔家现在唯一的使命就是,要他平平稳稳度过这一生,留个孩子在世上就行了。
孩子,不会是他跟陶采薇的孩子。
陶采薇现在就躺在他怀里,全修杰早就走了。
他侧卧着躺在她的床上,她背对着他枕在他手臂上,捡着一根他的头发丝绕来绕去的
玩。
他下巴抵在她头顶,时不时地绕到前面去啄她一口。
陶采薇被他惹得心痒痒的,又转过身去抱着他亲。
午后的阳光暖洋洋的,照射在物件儿上会散发出一股燥燥的味道,秋天的凉风吹过来时,又会把那股燥意带走,取而代之的是带着桂花香气的空气。
铅兴县的人没有午后睡觉的习惯,虽然陶家两位家长走了,但府里剩下的丫鬟婆子还有不少,午后能躺在床上发呆的也只有陶采薇这个主子了。
她听见外头传来泼水的声音,估计是洒扫丫鬟正在洗地,泼了水,随后是刷子在地上摩擦的声音,那是用高粱穗做成的扫帚,拂在地上会有唰唰唰的声音。
随后她听见安青在轻声呵斥着谁:“小姐正在里头午睡,你们就搞出这么大动静来,还有没有点规矩了。”
陶采薇吐了吐舌头,寻思自己也没在睡觉,那些小丫鬟倒是白挨骂了,自己这一伸舌头,又被崔波给掳了去。
阳光照得崔波脸白亮亮的,能看见他脸上的绒毛,太阳不光照在他们脸上,还照在他们两嘴交界处。
太太和老爷一走,安青虽然竭力维持着,但府里上下多少还是松懈了许多,小姐虽然管理能力强,但她的威信实在不如太太,没有太太坐镇,这偌大一个府邸,还有那么多的规矩,实在是难以做到面面俱到。
那些之前早被送到后院养老的嬷嬷们,不知何时又开始蹦跶起来了,游走在府里,一会儿拉着丫头们说闲话,一会儿跑厨房里东顺一只鸡,西捞一袋儿米的。
安青听到里面传出的那些啵唧啵唧的黏腻交缠声音,只好把门口的那些丫头们全都赶到别处去,小夏又过来找她,说是北方运来的那些香料到了,需要小姐过去查验一番,好尽快运到舒西国去。
安青凑在门口听了一会儿,实在是不敢敲门,小姐脾气有多大她是知道的。
崔先生好不容易愿意白天陪着小姐亲热会儿,她这猛地一打断,把崔先生给整害羞了,以后都只敢偷偷摸摸的来了。
小夏也陪她站在门口等着,铅兴县的习俗实与外面不同,兴许是靠近边境的缘故,陶家又是本就没什么规矩的商户,大家其实都还挺开放的,小夏和安青两个未婚丫头听着这些声音,脸也不会红一下。
比铅兴县还偏远一些的几个部落里,甚至还有一个女子有好几个丈夫的家庭形式。
只是朝廷规定的礼教在那儿,私底下怎么做是一方面,摆在明面上的大家闺秀那必然得是清清白白矜持守礼的。
小夏道:“太太给我们制定的规章上是有这么一条的,不可将小姐的事情说出去。”
安青现在不光晚上要守门,白天也要守门,其他人要是听到了,太太只会拿她问罪。
小夏面露怜悯:“真是苦了你了,安青。”
“我不光要防着这事被人知道,我每天还得去检查小姐的床单,不过还好,这些事情都没有你在外面跑的辛苦。”
小夏摇头道:“我不辛苦,我喜欢在外面跑,走南闯北的滋味有多妙安青你是不知道。”小夏说起这些眼睛都在发亮。
安青笑道:“你替小姐跑生意,我替小姐管内宅,只要小姐开心就好,我也不辛苦。”
屋子里的声音还在断断续续,那两个人像是分不开似的,安青皱眉道:“小姐这么喜欢崔波,干脆就让他入赘得了。”
小夏捂着嘴说道:“这话你可别说了,现在外头到处在传崔鸿雪还活着的消息,你说小姐会不会还存着一份心思在等那人呢。”
安青道:“若是那人真能出现,对小姐来说自然是最好的姻缘了,小姐一嫁过去,那边长辈全都死绝了,直接做上当家主母,这与让崔鸿雪入赘又有什么区别。都是入赘,要是你,你要崔波还是要崔鸿雪?”
小夏笑道:“那自然是要崔鸿雪了。”
崔鸿雪撤出唇,睁开眼,陶采薇疑惑地望向他,两只手搂住他脖子,语气憨懒:“怎么了?”
崔鸿雪眼睛里带着一丝冷淡的笑意,陶采薇感觉他不是真的在笑。
“我在听外头那两人说话。”
陶采薇疑惑:“什么话?我怎么听不见。”
崔鸿雪自小耳力就好,那些话自然是一字不落地全落进他耳朵里了。
陶采薇感觉不对劲儿,一个翻身从床上蹦跶下来,把门一拉开,门口两个丫鬟面面相觑。
安青率先反应过来:“小姐,你睡醒了,厨房里炖了银耳汤,午睡后正好可以来一碗,奴婢这就去给你端来。”
小夏就有些尴尬了,尤其是崔波那个看不出神色的小眼神儿。
她避开崔波的小眼神儿:“那个,小姐,北方运来的香料到了,正堆在仓库里等着你去查收呢。”
陶采薇虽然没有午睡,但是露出了比午睡后还要满足的精神状态:“带路吧。”
走之前她又回头对崔波说道:“你就在家待着玩儿吧,我还有些生意上的事要处理。”
她是事业型千金。
祁明辉找了个商量公事的理由,又把全修杰叫到自己家去了。
祁明辉引着全修杰到书房坐下:“全大人喜欢喝毛尖还是雀舌?”
全修杰挥了挥手,在椅子上坐下,毫不在意喝什么:“祁大人,你说你有要事要说,那便直接说吧。”
祁明辉让人给他上了一杯毛尖,一根一根似针一样浮在茶汤里,全修杰挑了挑眉:“今年新采的?”
祁明辉笑道:“哪止,这是第一场秋雨后刚从茶树上掐下来的嫩尖。”
全修杰脸色比之前更认真了些,看着碗里的绿茶,细细品了一番。
“茶是上品,这泡茶的技艺也不俗,看来祁大人家的下人颇有功底。”
祁明辉笑道:“承您夸奖,这茶正是小女泡的。”
这边,祁凌雪刚依父亲吩咐泡了茶,又被母亲叫到天井:“今日的琴还没练,便在此处弹奏一曲《关雎》吧。”
祁凌雪如今是最顺从不过的一个人儿,便迤迤然到琴边坐下,母亲要她弹《关雎》,她便弹《关雎》。
全修杰正与祁明辉喝着茶,祁家的茶好喝是好喝,只是这个祁明辉怎么半天了话也说不到重点,绕来绕去都是些官场套话。
这个祁明辉,显然是个官场老油子!
“这‘以和止战’的国策,到底该如何施行,全大人,要不您还是耐心跟下官讲讲?”
全修杰放下茶杯,正色起来:“我劝你不要不把这个国策当回事,之前是五皇子提的国策,圣上刚刚亲口下了命令,国库空虚,国策必须立刻施行!现在不是五皇子要钱,你搞清楚没有,这件事情现在已经不关五皇子的事了,是圣上的事!”是圣上要钱。
祁明辉支支吾吾了半晌,明显没想到全大人会突然这么激动。
“您,您说的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
祁明辉也正色起来:“那您为何还准了陶守备的假?”
全修杰一个厉色看过去:“莫非你心里也是揣着无事会发生的想法?”
祁明辉哪里敢再承认自己没把国策当回事儿:“没有没有,全大人,事情的轻重缓急我还是分得清楚的。”
他低下头满脑子话想说,这陶富贵都被放走了,你现在跟我讲事情的严重性了,合着就薅他一个人呗。
两人正要陷入这种严肃的商讨政事的气氛里,忽然响起了一道婉转悠长的琴音,绕过几道墙,飘进书房里。
全修杰侧头看他,祁明辉挠了挠脑袋:“全大人别见怪,这是小女在练琴,她每天这个时辰都会坐在天井练琴,琴音四面八方都能听见。”
全修杰脸上没什么表情,但也没再说话了,祁明辉一直悄悄观察他的反应,直到他放在腿上的手,默默开始打起节拍。
祁明辉站起身:“全大人,在京中就听闻您的琴艺不凡,仅次于第一公子崔鸿
雪,小女正好缺个琴上的老师,不知小女这琴音可请得动您。”
祁明辉这话说得有趣,祁凌雪的琴艺可不比崔鸿雪差,只是从未在外人前弹奏过而已,自家人都知道她的琴艺是从小打磨过的。
但祁明辉和祁太太都听不懂琴,只知道女儿的水平如何,却不知女儿现在弹成了什么样。
祁明辉本还等着听全修杰自谦几句,没想到全修杰站起身来直接说:“当她的老师谈不上,不过就《关雎》这首曲子而言,我可以指点她一二。”
祁明辉面上答应着,心里不爽极了,以他女儿的水平来说,这全修杰可真不客气!
两人一前一后到了天井,祁凌雪坐在那儿整个人淡雅恬静,手指轻轻浮动琴弦,白衣飘飘,风吹动树上的桂花洒下来,全修杰心想,若不是这曲子弹错了好几个音,这场景还真是美轮美奂。
一曲毕,祁凌雪盈盈起身,屈膝向全修杰行了一礼:“全大人,小女献丑了。”
全修杰朝她脸上看去,她神色淡淡的,眼眸一直垂着,身上却透出那股骄矜的劲儿。
倒是个有气性的女子。
“琴是把好琴,也罢,就刚刚那曲《关雎》,我可以指点你一二。”
祁明辉脸上乐开了花儿,忙对着女儿道:“还不快多谢全大人。”
祁凌雪屈膝又行了一礼:“多谢全大人,还劳烦全大人指点小女了。”
全修杰嘴角挂着温和的笑意:“不用客气,我跟祁大人是同僚,帮你是应该的。”
祁凌雪又回到琴前坐下,祁明辉退了出去,好给他们二人创造空间。
这全大人看着谦逊,现在却在他女儿面前说起大话来,啧啧,一个男人绝不愿意在一个女人面前丢脸就说明,他对自己女儿肯定有兴趣。
全修杰站在琴侧,脑中并无过多思绪,答应了祁大人的事情,他自然要做好。
“祁小姐,还请你再弹奏一遍,我帮你找找问题。”
祁凌雪坐定,抬手,好在她记得刚刚的失误点都在哪里,便依着刚刚的顺序重新再弹奏一遍便是。
起初的音调都还好好的,全修杰一边听着,一边用手打着节拍,不知从哪个节点开始,祁凌雪拨弦的手法便频频出现差错,不是节拍混乱,便是音调不准。
“停。”
祁凌雪听话地停下,一副悉听尊教的模样。
全修杰亲手给她示范了一遍,由此一遍一遍的,一个细节一个细节的抠。
“祁小姐学会了吗?”
祁凌雪点头,全修杰把琴让给她:“那你再弹奏一遍吧。”
祁凌雪抬手,又完完整整弹了一遍,错的点甚至跟刚刚一模一样。
全修杰皱起眉,他刚刚说的话她到底听进去了吗?
祁凌雪几乎不主动跟他说话,只有他说一句,她应一句。
是个人都能察觉到她的冷淡。
全修杰十分无奈:“祁小姐,你有在好好听吗?”
祁凌雪抬头看他:“全大人,对不起,是我太笨了。”
“嗯,你确实够笨的。”
已经教了三遍了,还是不会,修养极好的全修杰现在也有些绷不住了。
这话说得好不客气,祁凌雪暗地里瞥了他一眼,也露出了她有史以来最没有涵养的表情——翻了个白眼。
她如今是父母眼里最听话的女子了,可她正做着最不听话的事情。
要她弹琴,她弹,要她泡茶,她泡,要她嫁给全修杰,不好意思从今天起她就会成为全修杰最讨厌的人。
全修杰低头观察了她一会儿,这长得好好的一颗头,怎么能笨成这样,说句不该说的话,他感觉她甚至比陶金银还笨。
不对,陶金银在某些方面可比祁凌雪机灵多了,至少人家有个机灵的妹妹。
这个祁凌雪,不仅笨,还很没有礼貌,浑身上下散发着淡漠的气质,他感觉自己再多说一句话就要引起她的厌烦了。
不是所有人都有这种淡漠的魅力的,一个本身就很厉害的人淡淡的只会让人更加仰慕,就像崔鸿雪那样,一个什么本事都没有还笨成这样的人,还这样淡淡的只会让人觉得她没礼貌。
只可惜全修杰没有在外面打听过,祁凌雪可是比陶采薇还要八面玲珑的人,满城小姐没有一个不喜欢她的。
祁凌雪干脆将琴一推:“全大人既然觉得我笨,那也不必再教了。”言语间颇有些恼怒的意味。
全修杰也受够她了,教了几遍了一点不改,问她到底是哪里有困难,为什么手指就是拨不到那根弦上去,她也不答,反正就一个字,笨!
全修杰拂袖而去,走到门边又觉得实在是不好跟祁大人交代,在那门口来回徘徊了几圈,侧头看向那女子,正冷着脸把琴套进绒布袋子里,动作娴熟。
他心里动了动,寻常人弹完琴都是直接置于桌上,鲜少有人会把琴放进绒布袋子里,看她动作,似乎已经重复这个操作无数次了,她每次弹完琴都会将琴放进绒布袋子里储存。
必是爱琴之人才会这样做,可一个爱琴之人,怎么会连那么简单的拨弦技巧都学不会。
他愣了愣,突然后悔刚才说出那些话来,这女子竟痴成这样?一手琴艺烂到如此地步,竟会这般对待她的琴。
同为爱琴之人,他心底忽然生出了一股冲动,就算她笨到指着弹都弹不会,他也愿意教她,这才教了三遍,大不了他再教十遍,一百遍。
祁凌雪收好琴,一抬头,那人站在门口要去不去的样子,望着她的眼神里还带着一丝怜悯。
她暗道了一声莫名其妙,是觉得她已经笨到需要人可怜了吗?
不,恰是又笨又痴心于此,才让人觉得可怜。
又醉心于此,又始终摸不着门道,这得多惨啊。
祁凌雪心底念叨着:“对不起了,全大人,我祁凌雪已经发誓此生不会嫁给任何人,那狗屁贞洁名声,别想捆我一辈子,还劳烦你今日厌烦了我,再告知我的父母,就说你没看上我就行。”
过了一会儿,祁明辉听琴音停止,便又过来了。
他笑着问道:“如何?学得怎么样了?”
自己闺女这琴艺还不得把全大人迷得五迷三道的。
全修杰张嘴准备先致歉,打算实话实说,却听那女子说道:“全大人教得极好,父亲,女儿今日学到了许多。”
全修杰愣了愣,你确定你学到了许多?
祁明辉笑得更灿烂了:“那就好那就好,那今后还劳烦全大人多来指导小女才是。”
祁凌雪很淡定,她料定了全大人不会再想来教她。
却听那全修杰道:“好,我今后有空便会来教导祁小姐琴艺。”
说完,他还对祁凌雪投去了一个温和的眼神,别看那眼神温和,祁凌雪心里清楚,那明明是怜悯。
她脸上的表情更淡了,一言不发,就着身上那股骄矜劲儿屈膝行了一礼,转头便走了。
在全修杰这儿更坐实了那又笨又没礼貌的印象。
祁明辉还浑然未觉,在他心里,自己这女儿简直是完美,全大人不可能不喜欢。
事情正朝着好的方向走,话题自然也要引到正事上。
“听闻全大人至今未婚?”
全修杰颔首:“正是。”
两人走到一处清净的院子里,竹叶被风吹得哗哗响。
此处无人,祁明辉小声道:“那全大人觉得小女如何?男婚女嫁都是迟早的事情,全大人也可以早做考虑。”
全修杰愣了愣,没想到他今日相邀是为了说这事。
他拱了拱手,行了一个大礼。
祁明辉见此大礼,心里便觉不妙。
“祁大人,抱歉,我家里人已经为我定下未来妻子,如今正在准备聘礼,不日就要到女方家拜访。”
他这里没说实话,人是他自己定下的,不过现下已经传信回了家里,托父母尽快准备,过段时间便要出发提亲。
祁明辉眼里的光熄了大半,尽管早有预料,但全大人直白的拒绝还是让他感到难过。
毕竟全修杰是他挑了很久的女婿,在此之前更是从未听过全家已经为他挑好媳妇的消息。
这突如其来的消息,打得祁明辉猝不及防,如此便是连争取也没办法争取的了,人家人都已经定好了。
“那位千金可真是荣幸至此,能被全大家挑中,能成为全大人的未来妻子。”
全修杰当即正色反驳道:“祁大人,话可不能如此说,依全某看,能娶了她回家,倒是全某的荣幸。”
祁明辉心下一惊,心里越发好奇起来。
“能否问一句全大人,不知是何府千金?竟能得您如此爱重。”
第064章 字字箴言
一想起那人, 他总是嘴角带笑,连自己也未曾发现。
祁明辉见他这般模样,仿佛已经看到了一对才子佳人琴瑟和鸣的样子, 全大人这副样子,便知他自己对这门亲事也是相当满意的。
祁明辉内心更是羡煞不已, 若自家女儿也能得一门这样的好姻缘该有多好。
全修杰道:“抱歉,此事还未真正定下, 恕我不能将女方说出来,以免损她名节。”
祁明辉一遍羡慕着一边说道:“理解理解。”
躲在墙后听完全程的祁凌雪, 默默松了口气。
但她不禁又吊起一颗心来,依全修杰所说,他要娶谁,皆因全家看中了谁, 或是他自己看中了谁,上门提亲便是,可若是……女方并不情愿呢,整个婚嫁过程中,似乎没人会去考虑女方的喜好。
她思考得多起来,若也有人就这么看中了她,想要娶她做妻子, 只需带着媒人上门来便行, 若是对方还是像全家这样的人家,只怕她父母没有不同意的。
“知府大人, 前方来报, 云华公主銮驾已入省!”
祁明辉跟全修杰两人面面相觑:“你确定?”
“属下确定, 已经到府城外的驿站了。”
算算日子,云华公主的銮驾是该到了没错, 但是全程大皇子都没有打算过来追回去吗?
追回去的方法也很简单啊,直接到舒西国边境挑起战争,逼得南越国自己发声:“我们不娶公主!请不要再打了!”人家本来也没想过娶公主。
南越国这样一说,若圣上还要执意嫁公主,而大皇子还要执意挑起战争,必然是要激起民愤的。
全修杰站起身,抖了抖衣袍,几下动作,官威尽显:“祁大人,走吧,去迎接公主入省。”
祁明辉急急忙忙换上官袍,准备前去迎接公主。
陶家也听到这个消息了,陶采薇看向崔波:“你不是说公主不可能来吗?”
崔波摊了摊手,耸了耸肩:“我只是个乡野村夫,种地为生,这些事情说不准也是有的。”要不崔家是怎么垮的呢,呵呵,他的水平就只有这个样子。
陶采薇头都大了:“完了完了完了,我爹都走了,现在去把他追回来还来得及吗?”
崔鸿雪捏了捏眉心:“放心,这里没人会注意到你爹。”
陶采薇哼了他一声:“现在我可不信你的了,我得去问问全大人。”
崔鸿雪抓住她:“现在全修杰肯定在忙着迎接公主,没空搭理你。”
陶采薇的神采只蔫吧了一瞬,又瞬间亮起来:“我也想去看公主,咱们现在就去府城看看吧。”
她的眼睛憧憬起来,那可是从皇宫里出来的公主诶!还是跟崔鸿雪传过八卦的女子!
她拽了拽,没拽动:“你怎么不动?”
崔鸿雪道:“你去吧,我就不去了。”
“你为什么不去?”
“看到那场面我自卑,毕竟我只是一个农民。”
陶采薇心软下来,她眉毛耷拉下来,眼珠子水汪汪地盯着他看:“你也别太自卑了,你在我心里就是最好的,有我在,谁也不能看不起你。”
崔鸿雪神情顺势落寞下来:“哦,可是能与云华公主站在一起的都是崔鸿雪那等人物,一想到你与他之前还有过婚约,如今却只能与我崔波牵扯,我丢了你的脸,我不去。”
一番话说得陶采薇心都快碎了:“谁说你丢我的脸,我打他去。”
崔鸿雪心底闪过一个坏念头,张口就来:“哦,全修杰说了。”
怎料陶采薇非但不说要帮他打人的话,还一脸不信。
“全大人?那怎么可能,不是我说你,你也别太敏感了,虽说你是农民出身,但你也不比他差的。”
陶采薇看他的眼神有点一言难尽,仿佛他就是个自卑敏感脆弱男子。
“行了,我给你拿件好点的衣裳,你这就跟我去府城看公主。”
崔鸿雪拒绝:“不必了,我就穿我这身衣服去。”他可不想再穿一次陶金银那花里胡哨的锦缎衣裳,穿上像个花孔雀,生怕云华公主注意不到他似的。
陶采薇也不强求,崔波这个人有时也固执得可怕。
但她现在多少学会了顾及一些他的感受,这些都是从祁小姐身上学来的,当初祁小姐怕她丢脸取消了自己生辰宴上的行酒令,从此她也学会了顾及别人感受,尤其是她在意的人。
崔鸿雪拗不过她,便就这样被她拉着到了府城。
他整了整身上的衣服,神色恹恹的,刚放下手,又被她拉着往人群里窜去。
“陶采薇,公主怎么可能就这样被你看见,这儿还挤着这么多人呢,想也知道公主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陶采薇仍自顾自往里窜:“可是大家都在这儿等着看公主啊。”
崔鸿雪拎住她后脖子,将她拽出人群,指着那边说:“这些市井小民全聚在这儿,你要是公主你愿意从这儿过路?你怎么一天到晚就爱凑这些热闹,能不能动脑子想想。”
他言语中含了一些训斥的意味,实在是被这些刁民挤得没脾气了,陶采薇偏还一直往里钻。
陶采薇回头看他,见他神情严肃,眉头蹙着,两只手臂还牢牢护着她不让她被人碰到。
她嘟囔着:“我要是公主我怎么不愿意从这儿过路,大家都仰慕我,都跪拜我,都用一双既害怕又激动的眼睛盯着我,而我坐在高高的銮驾上面,俯视着我的臣民,简直爽死了好吧。”
崔鸿雪一边伸手护着她,一边冷着脸陪她挤在人群里。
打脸的是,前面还真的开始爆发出一阵一阵的欢呼声,听前面的人叫嚷着:“公主来啦!公主来啦!”
陶采薇眼睛一亮,跳着往前看:“哪儿呢哪儿呢。”
她个子不高,跳了几下连公主的毛也没看见。
崔鸿雪无奈蹲下身,让她骑到他肩上,他打死也想不到自己有一天会驮着个人挤在人群里就为了见云华一面。
云华——从大体上来说,算是个好人,和她胞兄还是不一样的。
公主銮驾的先兵会率先到达此地清场,像陶采薇她们这样的行人,都被赶到了道路两边,空出一条宽宽大大的路。
两边的行人愈发翘首以盼起来。
陶采薇坐得高,她远远地看过去,却仍然没见到公主的影子,可想而知公主的先兵队伍是有多长。
站在他们旁边的正好是个卖糖葫芦的,举着长长的杆子,插满糖葫芦的稻草桩正好碰到陶采薇的头。
她伸手摘了一串糖衣裹得好看的糖葫芦下来,放进嘴里开吃。
“诶你!”
底下那人看到上头有人偷自己糖葫芦,也是小刀剌屁股,开了眼了,正要发作,崔鸿雪往他手里塞了两文钱,眼神无奈:“抱歉啊。”
陶守备虽然走了,但守备衙门的兵都被全修杰调了出来,对于陶富贵此人,好像有他没他都一样。
崔鸿雪做决策时,也是充分考虑了这一点,朝廷政治清明时,为官时
应把重心放在为国为民上,朝廷内部混乱时,为官时应把重心放在自己身上,像陶富贵这样的官,现在就没必要出现在这里。
云华公主出人意料的到来,越发显示出时局的混乱,陶富贵走了是对的,再说了,他也没那本事真为朝廷做点什么。
全修杰现在干脆兼并了陶富贵的职务,正好掩盖他不在的漏洞。
等他把河首府的时局治理好了,再让陶富贵回来继续做他的闲官。
一根糖葫芦吃完,陶采薇终于从街道尽头看到了公主一行队伍的开头。
她激动得蹦跶了两下,忽然想起自己正坐在崔鸿雪肩上,崔鸿雪两只手牢牢抱住她的腿,又猛然被她踹了两脚。
队伍前头打头的两个太监一路宣告:“公主驾到,不必行礼。”
因此一路上皆无人跪拜。
崔鸿雪心里诧异,云华公主向来是最跋扈傲慢的人,现在怎么变得这么宽和了?
他越发觉得自己,谋得了时局,谋不了人心。
陶采薇一脸感动:“呜呜呜,公主人好好,竟然连下跪都不用。”
崔鸿雪道:“这就把你给收买了?”
陶采薇道:“那当然了,公主不仅不要人下跪,她此行还是为了维护两国和平才去和亲的,让我不臣服都不行。”
崔鸿雪嗤笑一声:“让她和亲是皇命,你还真以为她是为了两国和平。”话音刚落,他愣了愣,忽然有些明白云华的变化是为何了。
云华从前怕是从没经受过这么大的打击,一直宠爱她的父皇突然要派她出去和亲,原因只是因为她的胞兄大皇子失了势,从前的恩宠和地位全部化为云烟,她现在可不得夹着尾巴做人。
路过了一长溜的亲兵队伍,又路过了两排太监,云华公主銮驾终于展现人前。
陶采薇翘首以望,嘴里还一边挥舞一边大喊着:“公主!公主!啊啊啊啊啊——”
崔鸿雪被她的声音振得想把她扔下去,最好是扔到云华的车驾上去。
“你小声点!云华公主不是什么好人,你当心被她注意上了。”
肩上那人像是没听见似的,依旧在那儿大喊。
实际上,云华要想不注意到她,是很难的,毕竟她一个人高出了所有人大半个身子,头上的珠花巴不得堆得比公主还高,那张脸又是那么的美丽动人,她云华是京城第一美人,怎得到了南方,街边上这么多美人,尤其是那个半个身子浮在人群上的女子,看得她不爽极了。
不过那驮着她的那人,头埋那么低做甚,是她的夫君吗?为何连看本公主一眼都不敢,她特地让自己的銮驾走上这么一圈,就是为了让这些刁民看清楚一点,她马上要为了两国和平去和亲了,还不快记住她的模样,最好再为她塑一座雕像。
十六抬的銮驾缓缓过去,陶采薇透过纱帘看到里头那位浑身金光闪闪的女子,脸都没看清,光看到那公主的威仪盛杖了。
“呜呜呜,没看清脸。”
崔鸿雪耐着性子道:“看够了没,看够了就下来。”
公主都已经走过了,后面都是她的护卫队。
陶采薇又开始挥手大喊起来:“全大人!全大人!你好威风啊。”
全修杰骑在高头大马上,跟随在公主銮驾的末端,一身官袍衬得他器宇轩昂,护公主出行,他的眸光冷厉严肃。
陶采薇喊了两声,马上那人看向她时,冷厉目光瞬间春风化雨,朝她微微点头致意。
崔鸿雪驮着这么个人,脸都黑了。
他咬着牙道:“你现在可以给我下来了吧。”
陶采薇几乎是被他扔下来的,偏偏还稳稳地落到地上。
全修杰就看到陶采薇忽然落下去消失了,显出崔鸿雪那张脸来。
“该看的都看过了,现在可以跟我回家了吗?”
陶采薇的心思完全不在他身上,一脑门心思还都集中在刚刚的盛况里。
“呜呜呜,想不到有生之年在河首府竟然能看到这等场面,简直想不到京城里每日上演的都是何等场面,好想去看看啊。”
感叹了一番,她又拽着崔鸿雪的袖子道:“你刚刚看到公主的车驾了吗?好华美!还有公主的婢女,一个个都长得太好看了,你说京城里的人,会不会都长这么好看。”
崔鸿雪无言,但她说的大抵是对的,京城里官员多,贵人多,朝廷挑官员只挑好看的,贵人挑下人也只挑好看的,丑人可以说在京城就混不下去,除非是自带资源的那种,比如陶家(不是说陶家人丑的意思)。
“公主的婢女头上簪着的发钗都是我没见过的,还有她们身上的衣裳,呜呜呜太好看了。”
那些华美的衣裳首饰,那些威严的仪仗车驾,那些人人艳羡又胆怯的目光……无一不是她所向往的。
她喃喃道:“你说站在京城最高处看下来是什么感受。”
崔鸿雪道:“人头攒动,车水马龙,能有什么感受。”
陶采薇捏紧了拳:“不,是掌控一切,是处尊居显,是呼风唤雨,是胸有成竹!”
崔鸿雪张了张嘴,从没见过你这么有文化的一面。
他看着她一会儿激动,一会儿向往,眼睛里满是憧憬与渴望,小小的人儿仿佛有无限大的斗志,与他完全相反。
他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渴望和斗志,只是简简单单活着,那些青山绿水、青菜白粥,刚好就能让他活得不那么疲倦。
他叹了一口气:“那高处我去过,没什么意思。”
陶采薇侧头:“你说什么?”
崔鸿雪回过神来,低头温柔笑着对她说道:“我的意思是,我曾经爬过一个很高很高的山,爬上去之后往下看的时候,风景真的很美,我也真的很爽。”谁会不爱那呼风唤雨的感觉呢。
他朝她微微笑着,心里默默说道:“我想你也会有那样一天,陶采薇就应该被权势供养着,是天生的金枝玉叶,挥一挥手便有千军万马为你效力。”
陶采薇嘟囔道:“我问东你答西,我说的高处不是你说的那个高处啦,你可真是个老实巴交的乡野村夫啊,满脑子想不到别的。不过你说的那个山,爬上去真有那么爽吗?”
她侧头好奇地看向他。
崔鸿雪永远为她的关注点感到无措,他深吸了一口气胡诌道:“就在城外不远的凤瑶山,爬上去需要一整日,第二天清晨才能下山,如果你想去的话,我可以陪……”
“嘿嘿,那下月初三正好可以和祁姐姐和妍妍一起去。”
崔鸿雪道:“不行,那座山十分险峻,你们几个女孩子不能去。”
陶采薇便道:“那你也一起去咯,正好可以保护我们。”
崔鸿雪心底愉悦起来,嘴刚咧到一半,又听陶采薇说道:“顺便把全大人也叫上,你一个男人可保护不了我们三个女人。”
他冷冷道:“那为何不把陶金银也叫上呢,又把他一个人留下不太好吧。”
陶采薇摆摆手:“不行,陶金银要留在家里学习,这又是你这乡野村夫的格局不够了,科举事业才是重中之重,哪能为一点点小事就中断学习。”
崔鸿雪自动忽略她对自己的鄙视,解释道:“我的意思是,你反正要叫上全大人,再让陶金银把他那搞不懂的功课带上,他二人正好凑成这趟游学之旅,边游边学边钻研,岂不妙哉。”
为了让陶采薇答应,他又添了把火:“我听说京城里那些学子交流学术可都是选在山清水秀、鸟语花香的地方。”
陶采薇的眼睛果然越来越亮:“我真没看错你啊崔波,你可真是我们府上的大才子,我决定了,那就把陶金银也带上!”
凤瑶山的地点一经确定,祈府和蒋府都收到了通知,全修杰也收到了陶家送来的帖子。
他眉头蹙起,这些日子忙得不行,大皇子和云华公主不知在耍些什么计谋,到现在了,云华公主出嫁的流程仍在按计划进行,难不成
真要把人嫁出去不成。
那南越国才可笑,要论战争,只要不是欺到他们头上去了,他们绝不会挑起战争,大金朝倒好,眼巴巴自己送个公主过去,搞得南越国上下紧张兮兮的,生怕金朝是因为找不到开战的借口,专门派公主过来找茬的。
五皇子现在已经被彻底排除在外了,因为“以商止战”的国策圣上要亲自从里头赚钱。全修杰不知道,五皇子本就是崔鸿雪之前为了打压大皇子提上来的人,蹦跶不了几日也很正常。
最打脑壳的是,云华公主自从到了河首府以来,整个人倒真像是在准备出嫁一样,这还不是最诡异的,诡异的是她看上去心情还挺好。
真不怪全修杰和崔鸿雪这一回双双预判错误,谁能想到云华公主她是真的想嫁,就问自古以来有这回事儿吗?
她想嫁,河首府的官员还能不让她嫁不成。
全修杰捏了捏眉心,实在是不想拒绝陶家这道帖子,左右公主也已经安心在衙门里住下待嫁了,若无别的意外,一切流程照着和亲的流程走就是,他离开这么一两天,应该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应邀的帖子一发出去,巡抚衙门就来了个不速之客。
全修杰冷冷哼了一声:“崔波,你一个下人不在家里伺候你的主子,跑我这儿来做什么。”
崔鸿雪双手揣在胸前:“我不是来找你的,我是来见云华的。”
全修杰冷厉斥道:“堂堂公主岂是你一个草民能见的。”
“是我叫他来的。”
门框上倚着一个人,她已经换下了公主朝服,头冠也卸了下来,整个人的气势与威严却丝毫不减,是做惯了上位者才会有的气质。
全修杰立刻行礼:“参见公主。”
崔波这个草民却懒散倚在一旁,两手仍然揣着。
庄云华走进全修杰的书房,往他椅子上一坐,抬眸看向崔鸿雪:“看来那些谣言说得不错,你果然还活着,崔先生,你可害得云华好惨呐。”
她眉眼间皆是无奈,摇了摇头,似乎没有跟其他任何一个女子不同,都是随着时局飘荡来飘荡去,命运也随之飘荡来飘荡去,自己是做不了自己的主的。
崔鸿雪道:“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庄云华用一种看负心汉的眼神看他:“说到底你我二人也算是有些交情,你当真就这么无情,你做局把五皇兄抬上来的时候,就该知道我大皇兄会失势,我大皇兄一失了势,倒霉的却是我。”
崔鸿雪:“我真的不知道。”
好吧他承认云华是被他连累的,此时越发觉得祖父的告诫字字箴言,那些权谋一沾手必会留下破绽,看似撸下去了一个大皇子,实际上后头不知还有多少人遭殃,他现在的心境已经不适合再玩弄这些了,心里不舒服。
庄云华看着崔鸿雪那淡漠无波的眼眸,心底是说不出的滋味:“你倒是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跑到这种地方享福来了,我观你眉眼间,竟还生出了些慈悲相,崔鸿雪啊崔鸿雪,你曾经肆意弄权的时候,也没在意过底下的百姓,如今又怎么会在意我。只是你如今想出局便出局,想入局就入局,是否太不把我们这些人放在眼里了!”
全修杰紧闭嘴唇站在一旁,这些事情他从不涉及,向来是皇上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谁当皇上他就听谁的,像崔鸿雪这样的人,都是为了自家私利玩弄权术,各有各的站队,与他无关,他还是避得远一些吧。
崔鸿雪暗道了一声抱歉,不过此事并未酿成太大后果,云华要真的不想嫁,大皇子就不可能让她嫁,这兄妹二人一直是利益共同体,感情也好得很。
过了一会儿,他突然笑起来,云华奇怪地盯着他:“你莫非是疯了。”
崔鸿雪勾起唇角:“公主殿下,你不是应该感谢我才对吗?若不是我出手,你如今也达不到这两全的完美局面。”
时局确实混乱,但所有的事情串在一起,答案也很明显。
如果不是因为他结识了陶采薇这样一个奇特女子,他还猜不到这答案。
第065章 崔鸿雪的爱原来是这样的
庄云华蹙着眉头, 一直盯着他,缓缓地,眉头展开了, 她也跟着笑了起来。
“崔先生,你还是那个崔先生, 所有事情都逃不过你的法眼。”
全修杰那眼观鼻鼻观心的“不关我事”的表情出现了一丝裂痕,主要是他真的没有听懂这两个人在说什么。
崔鸿雪脸色变了变:“云华, 我如今已是崔波,此生不会再做崔鸿雪, 你今后不要再给我递信了,我也不会再来了。”
来见她这一面,多少还是因为心里有些愧疚,若不是他, 她现在还做着皇上最宠爱的女儿。
听他这样说话,云华不爽起来:“我昨天看到的那位,骑在你脖子上的,是你的……相好?听外面人说,陶家小姐还尚未婚配的。”
提起陶采薇,崔鸿雪的面色忽然变了:“或许,你也该知道知道, 你的大皇兄为什么会倒台。”
云华一怔, 一提起这个陶采薇,崔鸿雪看起来像是又回到了五年前一样, 一双眼摄人得很。
“那又如何, 我问的你陶小姐的事情, 没在问你我大皇兄的事。”
崔鸿雪冷冷看着她:“我劝你不要再多管闲事,我不妨告诉你, 免得你有恃无恐,庄坚在倒台之前,派人来了河首府一趟,为的就是陶家的家财,陶家的家财我不许任何人染指一分,更别说陶采薇了,要是有人敢动她一根头发丝,我绝对让那人万劫不复。”
云华听得骇然,忽然咯咯咯笑了起来:“崔先生,我又没说我要对她怎么样,不过看样子你是动了真情了啊,先是把我皇兄整垮了不说,现在还想来吓唬我。”
全修杰隐在墙角,心底大动,崔鸿雪啊崔鸿雪,你不是说你要做一辈子崔波吗?
崔鸿雪默默瞥了他一眼:“陶家现在不止我一个人在护着,你们若想动她,小心再引来别的敌人。”
这话看似是在对云华说,实际上是在提醒全修杰,也是在逼他,好给陶家留条退路。
全家一直以来都是中庸的做派,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就看他现在隐在墙角就知道,全修杰愿意娶她,却不一定愿意为了陶家与大皇子对抗。
他现在这么说,全修杰即便是为了面子,今后也不会不管陶家。
云华笑道:“崔先生,你不是都知道我的打算了吗,现在没人会平白无故去招惹陶家,更何况,我也已经不喜欢你了,我要嫁的南越国乌兰王子,模样可一点不比你差。”
全修杰彻底绷不住了,他问道:“公主殿下,你到底是什么打算,不妨先告诉我,我也好提前布局。”
公主到底要嫁还是不嫁。
云华公主转动眸子看向他:“呵呵呵,全大人,这就是你跟崔先生之间的差距了,我刚刚不是都说了吗,南越国的乌兰王子,模样比崔鸿雪还要俊,你说我是什么打算?”
全修杰瞪大了眼:“你是真心想要嫁给他。”
乌兰王子虽然模样好,可南越国那是个什么地方,瘴气四溢,蛇鼠横行,又是个偏远小国家,要钱没钱,要权没权,公主嫁过去的生活质量怕是连河首府随便一个商户都赶不上。
他还是想不通。
崔鸿雪瞥了全修杰一眼,道:“结合‘以商止战’的国策来看,公主这趟是带着使命去的。”
南越国的外面是海,海的另一头是西洋列国。
光是把商路通到舒西国和南越国有什么用,云华公主是要直接嫁到海边去,用自己打通这条商路。
云华脸色忽然落寞了下来:“若不是崔先生逼的,我也清醒不了,从前我靠父皇的宠爱和兄长的权势活着,只是这两样全都他爹的是废物!我以为自己有权势在手,实际上不过是父皇想收回便随时能收回的,你看我现在被逼到南越国和亲,是不是很惨。”
全修杰张了张嘴想说点安慰的
话,却不敢说。
崔鸿雪却始终没有开口,他静静地等着云华说下一句。
云华捏起掌心:“我现在明白了,女人靠父亲、靠兄长、靠夫君,都不如靠自己,只是嫁人而已,婚姻里最重要的不是感情,而是利益,我去了南越国,一面帮父皇打通商路,从此以后来往的所有货物、银钱,皆要通过我手,就连父皇和我大皇兄想从我这儿拿钱,也得供着我才行,这才是真正的权啊。”她一边说着,露出陶醉的神情,真真正正的权,是不会被人轻易收走的,是真正让人向往的。
南越国是小不假,但南越国外面连通着一望无际的大洋。
全修杰至此才完全懂了,云华公主已经跳出了一个女人的思维,难怪他们怎么想也没想到她会自愿嫁去南越国。
云华看向崔鸿雪:“崔先生,我刚刚提起陶小姐,你可别多想,我只是从她脸上看到了一些共鸣而已,我莫名觉得,她跟我是一类人呢。”
崔鸿雪垂头,他一直都知道,这也没什么不好的,女孩子就要长成这样才好呢。
崔鸿雪又抬眸看她,似乎是在说:别来沾边,我宝可没你那么蠢。
陶采薇从小就知道任何东西都没利益重要,婚姻、感情,皆要为了利益而选择,靠着婚姻爬上去的时候,就是她肆意揽权的时候。
他突然好想好想她,想回去抱他的小姑娘。
“既然你这里没我什么事了,那我就先回去了,以后别再来找我。”
云华想叫住他,却又找不到理由,大家多少有一起长大的情分,现在就连叙叙旧也不行了吗。
“崔鸿雪!”
崔鸿雪走到门边站住,回头看她:“公主还有何事。”
云华看着他一身粗布麻衣,他那引以为傲的玉冠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丝带缠发,衣带就那么系在腰间,她怔了怔,随后一笑:“那便祝你往后余生,平安顺遂,与你的那位陶小姐,自在快活地过上一生。”
就在离庄严的巡抚衙门不远的地方,炊烟袅袅,鸡鸣虫叫,乡野田间,白云飞鸟,若能与爱人相守一生,他宁愿自己从未站上过权利顶端。
“公主,你误会了,我只是陶小姐的下人,她的余生,自有他人来陪。”他的目光适时扫向了一直想隐于事外的全修杰。
崔鸿雪走了,房间内只剩下云华公主和全修杰两个人。
云华公主侧头看向他:“一个男人,竟然能放弃自己心爱的女人,你说这是为什么呢?”
男人不都是那种,就算我贫穷、我卑微、我还没有才华,我喜欢的女人也是绝不能让出去的,你愿意跟我就跟,你不愿意跟我便是嫌贫爱富。
更何况是崔鸿雪那种骄傲花孔雀,他要能看上哪个女人,在他心里,那简直是她的荣幸。
全修杰不语,喜欢的女人自然是不能让给别人的,是个男人都是这样的想法。
云华见他不答话,凑到他耳边去又问了一遍:“全大人,你说崔鸿雪怎么甘心呢?”
全修杰回头看她,云华痴痴望着崔鸿雪离去的方向,深深叹了声气:“我告诉你吧,那是因为爱,崔鸿雪的爱原来是这样的,可真是如同他这个人一般,样样都是可望不可及,就算他跌进了泥里,还专门捞起泥来裹满自己全身,他依然是那么迷人,全大人,你距离他,还差得远着呢。”
全修杰扯开嘴角笑了笑:“那是当然,莫说他是京城第一公子,走出来才知道,他在世人口中原是天下第一公子,我如何能比得过他呢。”
云华嗤嗤笑着:“我指的是,在讨女人喜欢这方面,你赶他,还差得远着呢。”
全修杰心里嗤笑,他若真有那么爱,何不回去继续做他的崔鸿雪,现在这般惺惺作态。
他非要抢了他的,倒要看看他崔鸿雪到时候是何脸色。
云华慵懒地倒在椅子上喝茶,唇角勾起,没想到跑河首府来一趟,能看这么一场大戏,若不是和亲的日子已经定好了,她还真想留在这里看最后谁能抱得美人归呢。
“我离京前,已经听说全大人家中在准备聘礼了,本来还在想是谁家千金能嫁给全大人,全大人在京中,也算是万千少女的梦了,没想到全大人看上的竟然是陶小姐,我如今对这位陶小姐是越来越好奇了啊,全大人能否做个局帮本公主引见引见呢。”
全修杰抖了抖衣袍,目光正视前方,开始说起官场车轱辘话:“公主殿下出嫁前的准备工作还有很多没做,下官没有时间和功夫帮您引见人,公主若是自己想与陶小姐认识的话,直接往陶府下帖子便是。”
云华埋怨道:“你们都欺负我,那崔鸿雪先是警告了我一通,你又这样说话,我还敢往那陶府递帖子吗?”
全修杰不想再听她废话,她说来说去,不过是起了逗弄他的心思。
“下官还有公务要忙,公主自便。”
云华心里还挺不得劲儿的,千里迢迢来了河首府,这边碰到这么多老熟人,没一个愿意带她玩儿的,简直没劲透了。
崔鸿雪回到家的时候,陶采薇正躺在摇椅上晃来晃去,脚翘得老高,一边嘎吱嘎吱摇晃着一边往嘴里丢怪味蚕豆吃,撒得衣襟上全是。
家里现在没人敢管她,符秀兰不在家,安青想告状都没得告。
安青默默侍立在一边,左右没人看见小姐这般不雅观的模样,就随她去吧。
崔鸿雪来的时候,安青正要提醒小姐,就看到崔先生递过来阻止的目光。
崔先生朝小姐那处走去,安青自知不便多待,便转头离去,反正崔先生向来是靠谱的,有他看着小姐就行了。
崔鸿雪默默走到陶采薇身后,看她一把一把的往嘴里丢蚕豆,有些散落在胸前的,随着摇椅晃动,顺着滚进了衣襟里。
那豆子夹在皮肤之间的触感格外令人不适,陶采薇连忙坐起身来,把以上领口豁开,伸手进去捞,眉毛眼睛都皱到一处了,抬头一看崔波正站她面前。
崔鸿雪避之不及,正好看见她豁开衣领的全过程:“你在做什么?”
陶采薇干脆把手伸出来:“有几颗豆子掉进去了,好难受。”她拽了拽胸前的衣服,好让那几颗蚕豆不那么扎她。
她抓起他的手:“你手灵活,你来给我掏。”
崔鸿雪往前后左右看了看,都没人,陶采薇两手抓着衣领让他找,崔鸿雪便用食指和中指探了进去,夹出一颗正好挤在缝隙里的蚕豆,将它放回盘中。
陶采薇用拽了拽:“还有还有,你再找找,我可难受了。”
过了一会儿,陶采薇吃痛大喊:“不是这颗!你夹错了!”
那人像是没听见似的,依旧全神贯注的在那儿夹那颗豆子,嘴里还不停嘟囔着:“哪儿呢,没看见哪儿还有啊?”
陶采薇又急又恼,那人头颅一转,直接闭上眼吻了上来,如此豆子也不用找了,直接就着吃了就行。
怪味蚕豆是裹上淀粉经过油炸过后,再用辣椒和调味料一起炒制而成的,之所以叫怪味,这个味道需要恰到好处地融合咸、甜、麻、辣、酸与鲜香,任何一个单独的味道都不能太突出,掩盖了别的味道。
怪味是溪川菜的做法,符秀兰爱吃,连带着陶采薇也爱吃,她衣服里的豆子也不用专门抖落出来了,全进了崔鸿雪的嘴里,怪味的奶味的,炒得香脆的长得柔软的。
崔鸿雪是土生土长的中原人,这怪味蚕豆进了他嘴里,倒让他眼前一亮,想起了少年时候在溪川度过的那些日子。
他一边亲吻她一边
埋在她的怀中,躺椅仍旧在嘎吱嘎吱地摇着,刚从巡抚衙门里出来,刚见过了两个京城里炙手可热的人物,他感觉到前所未有的疲累。
陶采薇仰面躺着,望着被风吹得哗啦啦的桂花树,心里忽然生出一种奇妙感觉,她才十五岁,她怎么感觉她体会到了做母亲的滋味。
崔鸿雪始终闭着眼埋头沉醉于她的不透气的怀抱,他始终觉得情爱不过是漫漫人生路中很小的一部分,琴、棋、书、画、诗、酒、花、茶、志向……这些无一不比情爱占据得多,这些才是人生的主调。
更不必为了情爱放弃那些。
可他埋头沉醉着,突然有些懂了爱的含义,就像陶采薇对他一样,她或许不知道爱是什么,但她想与他一起住在这个宅子里,每天陪着父母,打理家事,一日三餐,像这样的闲暇时刻,和他腻在一起做想做的事情。
他也想,他甚至开始有些依赖她了,尽管她对他来说还像个小孩子。
她听见他微弱的声音,从她胸口处沉闷闷地传上来:“陶采薇,我再也不想见到他们了,你护着我吧,让我待在你的后院里,就这么过一辈子。”
陶采薇怔了怔,虽然不知道他们是谁,但抚摸着他的头,指尖顺着他的耳骨反复揉捏:“护着你是我应该做的啊,你这辈子本来就只需要待在我的后院儿里,随便你想做什么,我总会养着你的。”
陶采薇往他嘴里塞了一颗蚕豆,崔鸿雪转头吃了另一颗奶味豆。
他这辈子,再也不想谋划任何事,再也不想见到京城里的任何人。
可是只要在她身边,他就做不到袖手旁观,她总要去京城的,他总要离开她的。
陶采薇才不管他心里想些什么,快乐一日是一日,这人现在正埋在她怀里,她便两只手往他后脑勺上一摁,头顺势朝后仰去,青天白日里,这位曾经的第一公子崔鸿雪正满脸发红,夯吃夯吃替陶采薇干活。
有安青在外头守着,没人能靠近这个院子一步。
过了一会儿,有小丫鬟跑过来叫她:“安青姐姐,前院儿里又闹起事来了,现在大家只听你的话,你快过去看看吧。”
自从陶家两个长辈走了以后,府里天天闹事,安青也习惯了:“在哪儿呢,又闹起什么事来了,快带我去看看。”
那丫鬟朝院子里望了望,小声说道:“是池子里小姐那两只黑嘴天鹅的事。”
涉及到黑嘴天鹅,安青紧张起来:“天鹅怎么了?”
“有人给它们其中一只喂了肉包子,现在被人抱到岸上正吐着呢。”
安青瞬间变得气愤,重重呼吸着:“是谁干的这蠢事!让小姐知道了非得扒了他的皮!”
那丫鬟也被唬得不行:“现在就为这事儿闹着呢,负责喂天鹅的那个小桃一直在哭,找不清是谁干的。”
安青骂着:“哭也没用,一只天鹅值一百个她,这黑嘴天鹅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看她该怎么办。”
一到这种时候就出这些事,她自己不把鹅看好,现在哭有什么用。
陶采薇还不知道自己仅剩下的两只鹅正在经历着什么。
“呕~”鹅鹅心里苦。
安青一走,空荡荡的院子里彻底没了人,陶采薇手往崔鸿雪腰间探去,崔鸿雪闷哼了一声,抓住了她的爪子。
陶采薇一脸不满:“我衣裳都被你解成这样了,凭什么你的衣带还是好好的。”
她是真的觉得不公平!
她张起两个小爪子:“你也让我摸摸呗。”
崔鸿雪黑着一张脸,把她的手挪开:“不让。”
陶采薇两只手搂住他的腰:“我知道,你是因为太自卑了才不让我摸的,瞧你这小细腰,能有劲儿吗?”
现在推崇的都是将军肚,膀大腰圆的才好呢。
崔鸿雪的脸更黑了,陶采薇脸上露出疑惑的表情歪头看着他:“能有劲儿吗?能有劲儿吗?到底能不能有劲儿?”
忍住,崔鸿雪微笑道:“没劲儿,你满意了吗?”
陶采薇又反驳道:“才不是呢,我那天都看到你往菜地里浇水的时候轻轻松松提了两桶水呢,你肯定有劲儿!”
他看着她一脸机灵又狡黠的模样,那些遐思突然消下去了,他笑道:“好,我有劲儿,我有的是劲儿,我的小公主。”
“啊啊啊啊啊——”
陶采薇突然被他举到了半空中,他一路驮着她在院子里飞奔。
崔波身上有的是劲儿,劈柴挑水驮小孩儿,就是不用在正途上。
陶采薇坐得高看得远,看到前院儿里嘈杂挤着一堆下人,便指着那处道:“崔波,带我去那儿,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他驮着她往那边儿走,正走到一半,猛地碰见趁府里乱着出来乱溜达的李妈妈。
李妈妈是陶采薇幼时乳母,之前因为犯了错被卸了职,每天待在后院养老,陶采薇都好长时间没见过她了。
她坐在崔鸿雪肩上居高临下看着她,还没开口呢,那李妈妈已经先发制人:“我的小姐!你这样子像个什么话!还不快从那男仆身上下来,你干出这等不体面的事情,老婆子可是要向太太告状的。”
陶采薇怔了怔,觉得好笑,已经好久没有人敢这么对她说话了呢。
还不待她开口,那李妈妈两只手抬起来挽了挽袖子,上手想直接把陶采薇拽下来,得亏崔波机灵,几下也没让李妈妈碰到自己。
“李妈妈,你稳重些!”
李妈妈眼神瞥向陶采薇:“小姐,我可听说了不少你与这男仆的事,你爹娘如今不在,我就是你的长辈,我今天还非得管了你这事。”
陶采薇还没被碰着个边儿,突然大喊起来:“呜呜呜安青救我!”
安青正一手扶着鹅头一手拍着鹅背:“乖鹅鹅,快吐出来吧,吐出来就好了。”
突然又听见自家小姐在那儿吱哇乱叫,抬头一看,自家小姐正被崔波驮着跑过来,身后还跟着个气势汹汹的李妈妈。
李妈妈一看这里的架势傻眼了,怎么这么多人?
安青站起身来,她个子高,一下子压过了李妈妈,神情冷厉问道:“李妈妈,府里现在正乱着,你到处乱跑做什么?”
她没记错的话,李妈妈是不被允许到处乱走的,现在主子的事情,更是轮不到她来管。
李妈妈指着还骑在崔波肩上的陶采薇说道:“小姐这个样子,你就不管?”
她往周围看去,大家都还各做各的事,似乎早对这个场面见怪不怪了。
李妈妈又看向陶采薇,她翘了翘脚脚,一脸自得的模样:“李妈妈,你年纪大了就好好待在后院儿养老吧,少管我们年轻人的事情。”
这里没人理她,她自讨没趣,又想叫嚷起来,拿自己奶妈子的身份去压小姐。
陶采薇这才注意到众人正围着的。
“啊!我的黑嘴天鹅,你这是怎么了?”
那只鹅的鹅头都挺不起精神来了,一整条脖子软塌塌地垂在一边,它的爱鹅还游在池子里,一脸担忧地望着它。
陶采薇这才正色起来,从崔波的肩上下来,迈步走到鹅旁。
她伸手抚了抚鹅头:“小可怜儿,这是谁搞的!”
那股子掌家的威仪一拿出来,就有人推了个哭哭啼啼的小丫鬟出来。
小桃跪在地上哭诉:“小姐,奴婢真的不知道,奴婢就离开了一会儿,就有人给它喂了肉包子,奴婢真的不知道是谁干的。”
陶采薇皱眉看向小桃,就这么个小丫头,就算真是她搞的,也抵不了什么用,打也打不得,卖也卖不上价,其他人又抓不着,还真的只能吃下这个哑巴亏不成?
可怜她的黑嘴天鹅,受了这半天罪,连个能顶上罪的人都
没有。
陶采薇可不愿意吃哑巴亏,此事必得有人受到惩罚才行。
陶采薇眼珠子转了转,盯着小桃道:“你说给天鹅喂包子的人是李妈妈?那怎么可能,李妈妈可是府里最德高望重的奶妈妈。”
第066章 软软的,小小的
小桃还呆愣着, 就听陶采薇话音一转:“不过问问厨房的人就知道了,今天谁领了肉包子吃,谁就是罪魁祸首, 厨房要是答不上来,那就是厨房里的人自己干的!”
厨房里那些人顿时激动起来, 面面相觑,最后商讨出一个结果来。
“小姐, 是李妈妈,就是李妈妈干的。”
千惠愣了愣, 没有参与这场指控,那肉包子是她做的,她自然知道今天有哪些人领了吃,这些人里没有李妈妈。
但所有人都指向了李妈妈, 陶采薇自然也看向了她。
她一脸委屈的模样:“李妈妈,你为何要这样对待我的黑嘴天鹅,你是我的奶母,我偏偏还对你做不了什么,你尊着你,敬着你,你就别在府里添乱了好吗?”
李妈妈突然成了众矢之的, 她张口就想骂, 自己明明什么也没做,小姐怎么可以这样对她!
“小姐, 你不能这样对老奴!”
陶采薇楚楚可怜道:“李妈妈, 我也没说要对你怎么样啊, 你犯错便犯错吧,这是应该的, 谁让你是我的奶妈妈呢。”
李妈妈气得上气不接下气,她越生气,底下人越是理解不了她。
“小姐都没说什么了,也没有要责罚你,你便算了吧。”
陶采薇只觉得,这个李妈妈真是太让人讨厌了,她都已经长这么大了,一天到晚还想对她指手画脚的,偏她嘴上还没个把门的,符秀兰制定的那些家规对她还不好使。
她那张嘴不知说了多少事情出去,陶采薇这次偏要整一整她,让她吃个闷亏才好。
“李妈妈,这黑嘴天鹅价值五百金,我就不从你的月钱里扣了,这一扣你这辈子都白干了,你年纪也这么大了,便好生在后院儿待着养老吧。”
底下人纷纷说道:“是啊李妈妈,你就回去好生养老吧,小姐这么宽宏大量,你就别再添乱了。”
李妈妈张口无语,她明明是为了小姐好,现在一个二个的都嫌恶起她来了。
她一脸失望地看向陶采薇:“你不要我管你,我便不管你了,咱们走着瞧!”
好在这只鹅吐完了也就好了,并无生命危险,陶采薇心里松了口气,顺便还处理了李妈妈那个麻烦。
安青道:“小姐,李妈妈最是碎嘴子,奴婢怕你今日得罪了她,她又往外头说些不好听的话出来。”尤其是她跟崔波的事情。
陶采薇道:“今天闹了这么一遭,她再在外头乱说,谁还会信她的呢,不过是当我小好欺负罢了,偏生我还不能拿主子的身份压她,若不用计,这府里人人都还叫我让着她呢。”
晚上,崔鸿雪站在鸠无院的门口,听里头的鼾声传出来,才离开。
千惠这几日一直心里不安,她明知道偷喂天鹅的不是李妈妈,却眼睁睁看着厨房里的人全都指控她,她也明知道小姐是故意那么说的,是小姐冤枉了李妈妈。
李妈妈与千惠母亲的年纪相当,她实在看不得这么一位年老的嬷嬷白受冤屈,可她也丝毫没有办法。
就这么心不在焉地想着,她埋头提着水桶一下子撞到了人身上。
“啊,崔先生,对不起。”
崔鸿雪对千惠一直以来是有些耐心的,毕竟有了她的指点,他菜园子里的菜日益茁壮成长。
他弯腰接过了她手里提着的水桶:“要到哪儿去,我帮你拎过去。”
千惠擦了擦手,扯出了一丝笑容:“崔先生,太谢谢你了,我要把水桶提到洗衣房去。”
崔鸿雪一言不发,拎着水桶就往洗衣房的方向走,千惠在他身后跟着。
她跟着他走了一会儿,揪着身前的短褂,一脸烦闷与纠结。
“崔先生。”
听到千惠喊他,崔鸿雪应了一声:“嗯。”
千惠拧着眉毛说道:“其实,其实李妈妈没有从厨房拿肉包子,天鹅肯定不是她偷喂的,我只是有些不明白,小姐为什么要冤枉她。”
崔鸿雪放下水桶,转身看她:“小姐做事自有小姐的道理,这又关你什么事,我突然想起我还有事,你就自己去洗衣房吧。”
他还得回去讨小姑娘开心呢,哪有什么空帮千惠拎水桶。
陶采薇午睡刚醒,安青就过来告诉了她一个消息。
“小姐,偷喂天鹅的人找到了,是一个姓毛的门房干的。”
陶采薇打了打呵欠,小脸儿还带着睡梦中的迷糊憨劲儿,她摆了摆手:“那便把他打发出去吧,幸好我的黑嘴天鹅没事,否则将他打了杀了都不顶用。”
打发出去的意思自然不是放他自由的意思。
“小姐,还是像以往一样,把他卖到山上去吗?”
以往府里犯了事的下人都是直接发卖到山上去挖煤的,这样陶府能收回更多的银子。
陶采薇想了想,自己刚铺开的那些织布坊还缺人,可那门房做事想必也不讲究,毛手毛脚的别把她丝绸刮坏了,便道:“把他送远点,听说北边要打仗,最好是把他当成壮丁给送到军营里去。”
“对了,云华公主要从河首府出嫁,咱们陶家作为河首府的首富,我爹又大小是个官,应该有一些表示的,便把新织出来的一万匹丝绸送予公主做贺礼吧。”
安青有些犹豫:“一万匹丝绸可不是小数目……”
兴许比公主从京城里带出来的嫁妆都要值钱了。
陶家一年可产二十万匹丝绸,价值二百万两白银。
公主的嫁妆能值个六万两就不错了。
陶采薇摆了摆手不以为意:“这没多少,公主要嫁到南越国去,正好把咱们南方产出来的丝绸带过去让他们瞧瞧,咱们以后的生意也好做。”
丝绸这种东西比起银钱来说,是更能给我朝公主长脸的,这笔开支算是为国贡献的。
安青应了是:“明日便是你和祁小姐约定的出游日了,想穿哪件衣服,可想好了?奴婢帮你拿出来。”
陶采薇想了会儿,明日要见的都是熟悉的人,又是与祁姐姐这么长时间以来第一次见面,要好好打扮一下才行。
“就把我那套桃红色的金丝蝶穿花百褶襦裙拿出来,还有同色的丝绸做的绢花。”
这一描述出来,安青都能想到明天蹦出来的那个人间富贵花小姐了。
“是,奴婢这就去办,还有那镶了珍珠的金钗对吧,以及那吊了铜钱串形状的步摇,一边儿一个。”
陶采薇笑着看她,明艳的脸上挂着明晃晃的笑意,点头道:“是的!”
崔鸿雪进来时,正好看到她那样一张脸。
他摇了摇头,搞不懂自己为什么要浪费时间去听千惠说话。
安青见他来了,朝他点了点头:“奴婢先去安排事情,崔先生,你陪一会儿小姐吧。”
陶采薇托腮看着他,日子被拉长了,颇有些百无聊赖的感觉。
“崔波,你小时候尿过床吗?”
崔鸿雪怔了怔:“你突然问这个做什么?”
“我就是想知道嘛,你看起来真不像是会尿床的人,可是怎么可能有小孩子不尿床的呢?”
崔鸿雪沉声道:“我没有。”
陶采薇道:“我才不信呢,陶金银小时候就爱尿床,我还见过他的小叽叽呢。”
崔鸿雪还来不及去察觉她话里的漏洞,陶金银会尿床的时候,恐怕她还是襁褓中的婴儿,哪里见过那什么。
他红着一张脸,冷硬道:“反正我没有过,你别再问了。”
陶采薇突然道:“那我可以看看你的吗?”
他的脖子略显僵硬,转过头去看她:“我的……什么?”
“额……那算了,我不看了,那有什么好看的,我真的见过陶金银的,不
就一个小揪揪嘛。”她竖起小指,用手比划着:“就这么大,好奇怪呀,你们不会觉得自己身上多长出来一坨东西吗?”
崔鸿雪突然有些后悔过来了,好像帮千惠拎水桶还要好点,算了,那更烦。
“不觉得。”
陶采薇歪头道:“可是我觉得。”
“你总有一天会不觉得的。”他深深看了她一眼。
陶采薇“嘿嘿”笑了两声,端起杯子咕嘟咕嘟喝完了茶,伸手准备擦嘴角的水渍,忽然想起崔波以前说她的“饮牛饮骡”,突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为什么我总有一天会不觉得?”
崔鸿雪伸出手,捧住她的脸,用大拇指捻过她的唇,擦掉了她唇边的水渍:“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那你先给我看看呗。”
“……”若是不出意外的话,她应该能看到全修杰的,毕竟那位都已经在准备聘礼了。
一想到这儿,他的那颗心啊,又扎得慌。
有个声音又在告诉他:“崔鸿雪!别认输!让她第一个看到的是你的!”
他的手往衣带上放了放,那是不可能的,把自己的衣服解开给一个小姑娘看他的……这也太荒谬了。
陶采薇嘻嘻笑着往他怀里倒去,躺在他的腿上,脸朝上一边笑着一遍看他,再扭动了一下身体好调整到一个舒服的位置。
崔鸿雪身体僵了僵。
就见陶采薇眨了眨眼睛,道:“你不给我看也没关系,反正我见过陶金银的,软软的,小小的,你的肯定也跟他的一样吧,真不知道除了尿尿以外还能有什么用处。”
“你什么时候见过他的?”他是真好奇。
“我三岁的时候啊,那时候他……”陶采薇掰起手指数了起来,“嗯,他那时候应该九岁吧,他对着池子撒尿,被我发现了,把他拧到爹爹面前得了好一阵教训呢。你问这个做什么?”
还不等崔鸿雪回答,陶采薇做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哦!我知道了,那玩意儿会长大!”
崔鸿雪有时候是真不甘心呐,他就这么把她拱手让人了没关系,她要是永远以为他跟陶金银的一样大,他才真的抱恨终天。
陶采薇伸手拽了拽他的耳垂,眼睛里发着亮:“真是这么回事儿?”
崔鸿雪点了点头:“是呢。”就是这么回事儿呢。
陶采薇倒在她怀里,头发丝蓬蓬的堆在脸侧,像花瓣,她的脸是花心,她的嘴是藏着花蜜的花蕊,她咬着嘴唇,似乎是思考了一会儿,想象着那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嗯……那到底有多大。”
她的眼睛迷散了一会儿又看向他,充满了求知欲。
崔鸿雪紧绷着下颌,张口道:“因人而异。”
他看到她的眼神又陷入了一种迷散的思考当中,一张脸茫然又单纯,思考了很久,也不知是否思考出了某种具体的形状,他看到她的眼眸又转向了他。
“真的不能给看看吗?”
她把手指放到侧边那颗尖牙上咬着,朝他眨了眨眼。
他有时候觉得自己真的挺能忍的,真不愧是曾经的天下第一。
“不能。”不好意思。
第二天一早,崔鸿雪穿好衣服出来,就见从鸠无院里蹦出来一只花蝴蝶,头上的珠钗晃晃又一次闪瞎了他的眼。
她蹦跶了一会儿,注意到了这个男的,又回过身把他挽了起来,表示要跟她一起蹦跶着走路。
崔鸿雪实在是蹦跶不起来,这太不符合他的人设了。
“好了好了,蒋小姐一会儿就要来了,你注意着些。”
陶采薇站住:“我去看看陶金银准备好没,照你说的,还得让他带上几本书,到时候好跟全大人讨论讨论学问。”
因为大家说好了要在凤瑶山上住一晚,所以安青给陶采薇打包了一堆她过夜要用的东西。
“山上晚上冷,崔先生,你把狐皮大氅给小姐带上。”
崔鸿雪伸手接过,陶采薇嘟囔道:“带这么多东西,还怎么爬山。”山上有住宿的地方,怎么也冷不到她才是。
安青看向崔鸿雪,他朝她点了点头,又对陶采薇说道:“你负责爬山,我负责带东西。”
按理说,安青也是要跟上的,但三个女孩儿商量着,这次总要玩点大的,大家都不带丫鬟,全程靠自己!
这个主意竟是祁凌雪率先提出来的,她把想法写好寄给她们两人时,陶采薇和蒋青妍都兴奋极了。
陶采薇拿回崔鸿雪手上的狐皮大氅:“她们都不带丫鬟,我也不能作弊,我有你照顾着,她们可没人照顾着,你给我,我要自己拿着。”
崔鸿雪看着她那小身板儿抱着那么一坨又重又毛的狐皮大氅,这个样子根本没法爬山。
安青也拿她没办法:“啊这……”
崔鸿雪把她手上的大氅抽出来,扔回给安青:“现在才九月,没那么冷,轻装简行吧,那两位小姐应该也没带这玩意儿。”
他又瞅了眼她头顶的东西,这些东西都占不少重量。
“你最好是把钗环也摘下来,你这个样子到了山上,猴子都得抢你的。”
还不待陶采薇抗议,崔鸿雪又言:“还有你这衣服,还没爬到一半估计都被树枝刮得稀烂了,安青,你给她拿件棉布衣服换上,这样不仅更保暖,也不会被刮坏。”
“还有你这鞋,啧啧啧,我都不想说了。”
到时候下山的时候,大拇指都得从鞋面前头支出来。
“赶紧换双牛皮底的毡鞋去。”
安青听了崔波的,赶紧去给她拿新东西换上。
陶采薇咬着牙瞅他,一双眼要瞪出火来了:“崔波,你先给我保证,祁姐姐和妍妍跟我是一样的装扮,否则我这么穿着去了真的要被气死!”
崔鸿雪耸了耸肩:“不能保证,但她俩肯定没你这么机灵,到时候她们衣服都刮烂了,你就可以看她们笑话。”
(才不是呢,那两人都比你聪明,说好了不带丫鬟一切靠自己,蒋青妍我不知道,祁凌雪肯定知道该怎么照顾自己。)
陶采薇转念一想,果然笑起来:“好诶,你说得有道理诶,安青,给我全副武装起来!不用考虑美观了,我要做山里适应能力最强的女孩儿。”
安青喜闻乐见,小姐最好是全须全尾地给她回来。
过了一会儿,蒋青妍来了,陶采薇满心欢喜地准备先嘲笑她再提醒她一下,最好是像自己这么穿,回头一看,蒋青妍正穿着一身飒爽的骑装,脚蹬皮靴,头发束起了高高的马尾,腰间宽宽的皮带上扎着各式各样实用的小玩意儿,驱虫药啊小刀之类的。
相比之下,陶采薇只是比之前穿得寡淡了一些,完全比不过妍妍嘛。
她朝安青瘪嘴闹起来:“安青,给我整套她那样的。”
安青无奈,她也是有脾气的好吗,一早上起来给她换了两套妆面了:“小姐,每位小姐要有每位小姐的风格,你现在这一身也好看,不信你问问崔先生。”
陶采薇猛地把头转向崔鸿雪,崔鸿雪点了点头:“好看。”像个上山采药的农女,就差个背篓了,真不愧是陶采薇啊,名字也是个农女名儿。
过了一会儿,陶金银也来了,他看到陶采薇时眼前一黑:“妹啊,你咋成这样了,是哥给的钱不够花吗?”
他又转向蒋青妍,眼前一亮:“蒋青妍!你今天是要跟本少爷抢赛道?”
两个女孩儿哼了一声,再不理他。
“好话不会说,坏话惯会讲,别理他。”
“走吧,去府城和祁姐姐他们会面。”
蒋青妍还没见过像全修杰那么大的官儿,此时不免还有些紧张起来:“薇薇,全大人他好不好相处啊。”
陶采薇挠了挠她的手心:“放心吧,他人很好的。”
到了府城,她们远远地看见了祈家的马车,旁边还有全修杰的,还有……还有谁的?
一行人全都下了车,陶采薇一看见祁凌雪,张开双臂飞奔上去抱住了她。
祁凌雪远远地就看见一个满脸激动的少女头上扬着发带朝她跑过来,紧接着她就进了一个让人喘不过气的怀抱。
“呜呜呜祁姐姐,我好想你,呜呜呜,以后我们都要好好的,再也不分开,我发誓,我以后一定不对你说一句谎话,但凡再说一句谎话,我就……呜呜呜。”
是祁凌雪捂住了她的
嘴,祁凌雪笑起来,还是那个温柔和善的祁姐姐没错。
“不许说那些了,咱们以后都好好的。”
陶采薇用力点了点头,还是舍不得跟她分开,一直缠着她黏着她,她这才注意到祁姐姐今日的打扮。
她穿着一身书生的衣裳,背上还背着书生赶考专用的那种箱笼,看样子里面放了很多东西。
祁凌雪还是一如既往的发带束发,若不看脸,她现在完完全全就是一个风流倜傥的书生形象,眉眼间隐约可见英气。
蒋青妍走上前:“祁姐姐,之前的事情,还要多谢你。”
祁凌雪抱了抱蒋青妍,摸着她的头:“好妍妍,那件事情本就是我的错,以后都别再提了,咱们姐妹不分彼此。”
蒋青妍望着祁凌雪,眼泪都快要掉下来了。
“好了好了,旁边还有几位呢,咱们先别只顾自己了。”
崔鸿雪当惯了隐身人,他站在陶采薇身后,朝全修杰那边看去,又在他身旁看到了云华,他投给全修杰的目光里带有一些疑问。
全修杰朝他耸了耸肩,似乎是在说:“我也没办法,她一听说我要出来两天,死也不放人,又在我书房里翻到了陶家递的爬山邀约,更是死也要跟着来了。”
眼见着众人都往云华身上看去,云华今日的打扮倒没多少变化,依旧是富贵华丽,陶采薇牙都要咬碎了,朝崔鸿雪瞪去无声道:“虽然我不知道这个小姐姐是谁,但是都怪你!让我平白输给她了!你让我站在她面前就像个土农民!”
县城千金的危机感噌的一下就上来了。
云华没有要隐瞒自己身份的意思,全修杰看了她一眼,率先向众人介绍道:“这位就是刚到我们省的云华公主。”
在场众人除了祁凌雪和崔鸿雪以外,全都惊掉了下巴,既想往她身上看又不敢看。
一对对膝盖似软非软的,好像该跪吧,这地方又没那个气氛。
尤其是陶金银,一双腿打着颤,刚要跪下,又望了望四周,没一个人跪的,崔波都不跪,他凭什么跪。
其他人东看看西看看,崔鸿雪率先拎起衣摆跪下:“草民参见公主。”
众人这才纷纷行礼参拜。
好在这个犹豫的过程并不长,公主殿下并不介意。
河首府这种地方的人,可以说是从没见过皇室来的人,见到公主不趁机看看稀奇就不错了,更别说自觉下跪这种事。
要不是崔鸿雪带了头,大家还真就跪不下来。
眼见着大家都结结实实行完了大礼,云华才灿烂笑着缓步上前:“大家免礼吧,我今日是来与大家交朋友的,大家就不要动不动行大礼了。”
第067章 晋江文学城晋江独发晋江
陶采薇从地上爬起来, 一张脸使劲揪着,今日差点丢大脸了,怎么每次在情敌面前都这么丢脸啊。
祁姐姐她比不过, 这下来了个公主,她更比不过了。
她揪着身上的耐磨棉布衣服, 冷幽幽地盯崔波,都怪这个狗男仆!太没有格局了!跟站在公主面前比起来, 爬山的那么一点点不方便算什么!
崔鸿雪也是一身棉布衣服,他俩站一处倒是挺搭的。
云华说了两句客套话, 便让众人一起往凤瑶山出发。
大家说好的不带婢女伺候,就当真没有带婢女伺候,祁凌雪背上背的那种书生专用的箱笼,既能遮风挡雨, 又能储物。
云华公主就不一样了,她是非得带侍女不可的,她虽然也想尽量合群一点,但她身边的侍女不仅要伺候她,还起到保护她、监视她的作用。
和亲的公主突然跑掉的可不在少数。
尽管她已经尽量显得合群了,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大家总会时不时地对视一两眼, 再耸耸肩, 表示:怎么回事?好尴尬!怎么会突然来了个公主?救命,我到底该不该跟她搭话啊。
三个女孩儿走着走着就凑到一堆去了。
陶采薇拧着眉头小声道:“她说了让咱们免礼, 那咱们一会儿要带她玩儿吗?”
她之前再想见公主, 也不想在这样的场合见, 对于女孩子来说,任谁忽然往小团体里带了个新人进来, 都是不爽的。
况且大家出来游玩是为了放松的,不是为了提心吊胆守着个公主的。
蒋青妍担忧道:“公主说了免礼,但咱们不能真的免礼吧,那岂不是跟她说句话都得礼数周全的,要不咱就自己玩儿自己的吧,反正她是跟着全大人来的。”
祁凌雪相比起她们两个来说,已经和云华公主相处过几日了,便道:“咱们如果不带她玩的话,怕是不好,但这几日我也算摸清她脾性了,礼数还是要守的,”祁凌雪把声音压得更低了,“她还挺喜怒无常的,我经常看到她责罚侍女,倒是比寻常女子要刁蛮许多,但在公众场合她又很平易近人。”
从京城到河首府,云华公主应该只是表面上看起来变了,实际上还是那个不好惹的公主。
马车把众人送到山底下,望着一望无际的山峰,剩下的路便要靠他们自己走了。
一行人很是兴奋,陶采薇挽起袖子一股冲劲:“我要一口气爬到山顶!”
“公主,请上轿吧。”
众人朝那处看去,之间云华公主身边两个丫鬟从马车上又抬下来一顶软轿,这是要把她扛上去。
云华脸色很不好看,说好了大家都不带婢女,偏她带了两个讨人厌的婢女,现在大家都要靠自己爬山,她却要坐轿子被人抬上去,往常最爱享受特权的她,现在偏不爱这特权了。
特权之所以叫特权,是别人都仰望却不能得到的,现在这一群人当中,特权是一种名为“自由”的东西,而不是被人用轿子抬上山。
“我要自己走,你们把轿子收起来吧。”
那两位侍女应当不是云华公主身边从小伺候到大的,她们脸上并无多余的表情,扛着轿子也是孔武有力的模样。
“那我们先帮您抬着轿子,您要是累了,随时可以乘坐。”
云华撇开那两个侍女,走到了一行人当中,三个女孩儿明显是抱着团呢,她心里颇有不爽。
祁凌雪还是那个祁凌雪,她对陶采薇说道:“薇薇,我看公主朝你身上看了好几眼了,你去找她说说话吧。”
陶采薇也想跟公主套套近乎,来都来了,不如化被动为主动。
她再一次揪了揪身上的棉布衣裳,尽量给自己弄得抻展一点。
刚走到公主身边,跟公主说话前该是用个什么礼数来着?
云华看见她,又看向她背后跟得远远地两双担忧的目光,便笑了笑,将陶采薇扯了过来。
“你叫陶采薇?”
天呐,公主竟然知道她的名字!好感加一。
陶采薇点了点头:“是的公主,你,你喜欢吃瓜子吗?我这里有。”
她从兜里摸出一把瓜子来递给云华,云华愣了愣,抬头看向崔鸿雪,对方给她扔来一个警告的眼神,是不要暴露他身份的意思,更是别在他眼前欺负她的意思。
她笑着伸手打算接过陶采薇递来的额,瓜子,一旁的侍女却伸手制止她:“公主,不要吃来源不明的食物。”
还不等云华说些什么,陶采薇立马收起手里的瓜子:“抱歉啊公主,我不知道你有这样的规矩。”
陶采薇一路往嘴里嗑瓜子一边把瓜子壳往草丛里扔,云华冷不丁说了一句:“你知道吗,宫里有些太监的两颗门牙是心形的。”
陶采薇侧头看她,面露惊奇:“这么神奇?公主殿下,我没见过太监,难不成割了他们的小叽叽还会导致牙齿变形?”
崔鸿雪捏紧了拳,又想捂她嘴怎么办。
全修杰嘴角噙着笑,越看她越可爱。
陶金银一听到那三个字,久远的阴暗回忆又侵袭上来,他翻出一本书携在手里,对照着那些描写山水的诗词赏景。
云华公主被
她逗笑了,不过该泼的冷水还得泼:“不是的,是因为他们经常围在一起嗑瓜子,磕得多了,门牙中间就被磨损出一条凹陷,也就是心形了。”
陶采薇正夹在门牙上的瓜子顿了顿,突然不香了。
众人皆是哈哈大笑起来,公主到来引发的紧张气氛总算是缓和了一些。
祁凌雪是解围的高手,便上前收走陶采薇手里的瓜子:“听公主殿下的,你也别吃了,小心也长成心形牙。”
陶采薇现在巴不得瓜子被收走,一见到瓜子她就能联想到一群没有小叽叽的太监咧嘴笑露出两颗爱心牙的样子。
祁凌雪从背后的箱笼里取出来一块柿饼:“我看你嘴闲不下来,吃这个吧。”
看着黄澄澄的渗出蜜的柿饼,陶采薇喜滋滋地接过。
蒋青妍忙道:“祁姐姐,我也要吃。”
祁凌雪便又从箱笼里去了一个出来给她。
云华和祁凌雪对视了一眼,她们俩的年纪都比另外两个要大,莫名其妙的,云华竟也学会了祁凌雪脸上的那种温柔慈爱的表情。
尤其是望向陶采薇和她背后的崔鸿雪时。
她与崔鸿雪的交情,谈不上坏也谈不上好,两人总是被京城里那些人放在一起比较,难得的她也对他起了些兴趣。
她曾经是父皇最宠爱的女儿,若要招驸马,那自然是只有崔鸿雪配得上她了。
偏偏这人谁也看不入眼,她越不服输越要去招惹他,后来一得知他死了,便再也没任何意思了,招惹他没意思,他这个人更没意思。
折扇什么的,她也不稀罕,随手一扔不知道被底下人卖到哪里去了。
现在既知他还活着,她心里多少也是高兴过一阵儿的,毕竟还是有那么些交情在。
陶金银按计划与全修杰搭上了话,全修杰对他自然是没有拒绝的道理,问啥答啥。
问着问着,全修杰突然觉得,陶金银这个举人是不是瞎猫碰上死耗子才考上的。
“陶弟,敢问一下,你是什么时候开蒙的。”
陶金银愣了愣,摸了摸鼻子道:“嘿嘿,我开蒙开得晚,三年前我还只会拨算盘,字都不认识几个。”
全修杰心里一惊:“意思是你三年前才开始读书?”
陶金银道:“是啊,当时我妹开始掌家了,河首府又来了新任知府,我妹突然就叫我开始考科举了,在那之前,我连个秀才都不是呢。”
全修杰突然正视起他来,想不到这位竟是个天才!
“陶弟啊,你到底是如何中的举。”
陶金银显得更不好意思了:“说来也是巧了,我妹前一天去祠堂拜了拜,我当天晚上就梦到了题目!第二天赶紧拿着题找崔先生帮我写了一篇策论背下来,结果考题还真是这个!得亏我把崔先生写的策论背得滚瓜烂熟,否则还不知得考多少年才能考上。”
这话他还从来没对人说过,怕人觉得他不是靠自己本事考上的,不过全大哥又不是外人,让他知道也没啥。
全修杰的脸色一言难尽起来,哪知是考多少年的问题,若不是用的崔鸿雪写的策论,陶金银考一辈子怕是也考不上,许是因为陶金银字写的丑,考官不喜欢,否则以崔鸿雪的水准,这陶举人现在高低是个陶解元。
难怪他几次与陶金银对谈,总觉得两人牛头不对马嘴,他现在深切怀疑自己说的话陶金银到底听懂了几句。
突然地,他对陶金银的目光变得怜悯起来,他努力的方向错了啊,他要是好好练字,现在就是陶解元,可以不用继续考试了,直接就能被授予京官。
现在他离考中进士的水平还差十万八千里呢!别人不了解,他全修杰可太了解了。
陶金银一脸清澈的愚蠢:“全大哥,你看我这篇策论写得怎么样,你帮我改改。”
全修杰接过他手上的书册,提笔叹了口气:“唉,改倒是可以帮你改,不过你还是多让你妹妹去帮你求求神拜拜佛吧,那个好像更管用一点。”
陶金银嘿嘿笑着:“我也是这么觉得的。”
有陶采薇在,云华公主很快已经与她们三个打成一片了。
不过持续的上山路走下来,有人已经开始筋疲力尽了。
尤其是云华公主,她身上还穿着更费手费脚的绫罗绸缎,头上的珠花也是一个不少。
有猴子从树丛里吊出来,伸手勾她头上亮闪闪的珠花,两个侍女急忙护驾,原来她们的腰间还捆着一把软剑!直直朝那猴子身上戳去。
“慢着!”
云华早已习惯身边人为自己一点小事伤害无辜的人,更别说只是一只猴子而已。
她见祁凌雪从箱笼里掏出一根香蕉来,立马就吸引走了猴子的视线。
陶采薇往她箱笼里望去:“祁姐姐,你这是带了个百宝箱来啊。”
祁凌雪逗着猴子到一边去,正准备重新背起地上的箱笼,全修杰上前拿住了她的箱笼。
祁凌雪有些诧异,她笑道:“全大人,我可以自己背的,你不用帮我。”
全修杰将箱笼背到自己身上:“你不懂,这猴子知道了你这箱笼里有东西,等会儿便会成群结队的来抢你的东西,还是我帮你背着吧,等会儿若是有猴子来,我能抵挡住。”
崔鸿雪收回了刚要伸出去的手,若是全修杰不开这个口,他也会上前帮忙。
云华皱着眉头道:“还不如让我的侍女一刀把那可恶的猴子杀了呢。”
全修杰道:“不可,你杀得了一只,杀得了这漫山遍野的猴子吗?”
猴子是报复心极强的动物,还是友好相处比较好。
祁凌雪也不与全修杰争了,任由他帮自己背着箱笼:“多谢你了,全大人。”
全修杰今天忍不住看了她好几眼,他心里只是在想,这位祁小姐怎么跟上次给他的印象完全不一样。
她会笑,笑起来很温和,待人也十分友善且面面俱到,与几个女孩儿相处起来,总能想到她们想不到的,竟是一个七窍玲珑心的女子。
与那日的蠢笨比起来简直就像两个人,越这么想着,他越是多看了她两眼。
可巧的是,他一打算去找陶采薇搭话,陶金银总会翻出新的问题来问他。
云华公主已经走得很累了,但她看也不看那两个侍女抬着的轿子一眼。
陶采薇也没好到哪儿去,都是娇生惯养的小姐,她早就望着那轿子眼馋了。
她凑到云华公主耳边问到:“公主,你不累嘛。”
云华咬着牙说道:“我不累,你累了?”她突然有个想法,自己先把陶采薇推到轿子上去坐一会儿,等会儿她自己坐的时候就不突兀了。
陶采薇张了张嘴,正准备咬牙说自己不累,就听云华公主口中说着仙乐:“你去轿子上坐会儿吧,我命令她们抬你。”
陶采薇抿着笑,眼睛在那轿子上都快挪不开了:“啊这,不好吧。”
云华一个劲儿推着她:“去吧去吧,快坐上去,你们两个,把轿子放下来,陶小姐要坐。”
那两个侍女黑着脸,还真拒绝不了公主殿下的吩咐,公主自己不坐,要让别人坐,她们有什么办法,只好把轿子放下,让陶采薇坐上去。
这软轿是专门为主子爬山准备的,下面一张软软的躺椅把她整个人包裹住,没有棚棚遮挡,风景也能一览无余,再陡峭的山壁也能把她抬上去。
崔鸿雪看着她就这么躺上了公主的轿子,说好的一切靠自己呢,你就给我躺着了?
全修杰也有些欲言又止,心里不住盘算着她若是冒犯了云华自己该怎么帮她转圜,不对,仔细一想,现在的云华他们还是冒犯得起的,就随她去吧。
面对一个失了圣宠的公主,大家心里各有各的盘算。
陶金银始终神游
天外,公主不公主的他不关心,他妹给他的任务是多缠着全大人搞点学问,崔先生给他的任务是,把全大人拖得离他妹远点。
反正他今天只要围着全大人转就行了。
陶采薇优哉游哉起来,这两个孔武有力的公主身边的侍女还真是好用,抬得稳稳的,一点不颠簸。
云华看她躺着享受的模样,一脸满足,有人带了头,她等会儿想坐轿子就不显得那么夸张了。
就是不知这位陶小姐什么时候下来。
蒋青妍和祁凌雪都不是很累,她们两人看着柔柔弱弱,面上都浸出了薄汗,但都耐着性子一步一步往上爬着。
说好了的嘛,一切靠自己,祁凌雪更把这个当成一种挑战,她如今已经比以前坚强了许多,也做了坚定的决定,若是连这样一座山都爬不上去,今后的路该怎么走呢。
一眼望着没有边的上山路,祁凌雪忽视酸疼的腿,一个书生模样的清冷女子,眼神里一点也不服输,只有坚毅,她永远也不会示弱。
陶采薇看向云华公主,寻思她们现在也算是朋友了吧。
“公主。”
云华看向她:“怎么了?”
“你要嫁的那个南越国王子,他长得俊俏吗?”
又是另众人提心吊胆的一句话,这是你能问的吗?长点儿心吧我的薇。
结果云华公主不仅没有生气,还热情地回应她:“你说乌兰王子啊,我看过他的画像,简直比崔鸿雪还要俊。”
陶采薇张圆了嘴:“真的吗!我好想见见他啊,那公主殿下,你好好看看我的男仆,你觉得我的男仆崔波、崔鸿雪、乌兰王子之间,谁最好看。”
“哈!”云华歪头看了崔鸿雪一眼,满眼戏谑,“他们三个啊……哈哈哈……”
陶采薇奇怪地瞅了她一眼,好端端的有什么好笑的。
崔鸿雪脸黑了就没白回来过,又是一个警告的眼神扔过去。
祁凌雪也将目光投向崔波,她其实只见过崔鸿雪一次,只觉得这两人长得确实像,可她仔细回忆,却也回忆不起崔鸿雪的长相来了,真要比的话,她还是选崔波吧,至少这人就站在她眼前,不必跟已逝之人相比较。
陶采薇嘟着嘴道:“公主!你到底在看着崔波笑什么?”
云华歇下气来望着陶采薇,她怎么从来没遇到过这么好笑的事。
“等等你让我想想啊,排序嘛,嗯……当然是我的未来夫君乌兰王子排第一咯。”
陶采薇不甘心,便说道:“公主,你能不能抛开那层关系,假如崔鸿雪是你未婚夫呢,你再排一排呢。”
崔波:所以你就是这么把以前的我让来让去的是吗?
这一幕奇葩景象也不是谁都能见到的,陶采薇躺在公主的轿子上被侍女抬着走,以跋扈闻名的云华公主站在她旁边跟着走,还要被陶采薇拉着不厌其烦地问一些莫名其妙的问题。
云华今天一点也不生气还真是离大谱了。
只见她被陶采薇实在缠得没办法了,只好说道:“好吧好吧,那我重新给你排一下。”表情里不仅没有厌烦,竟然还有些宠溺。
“如果崔鸿雪是我未婚夫的话……那我把你的男仆崔波排在第一吧。”
说完她还朝崔波眨了眨眼,好像在说:“看我不帮你把这小妮子给搞定了。”
崔鸿雪一脸无语,你不仅不能搞定她,只会让她更得意忘形,他都能想到陶采薇心里在说什么:哇塞!我的男仆比京城第一公子和一国王子还要貌美,我简直是比公主还要牛的人物!
陶采薇一听公主这么说,果然一下子嘚瑟起来:“公主,你要是说崔鸿雪排在第一,我还当你又是加了过多个人喜好,你要是说崔波排第一,那我可就真信了。”
云华点点头摆摆手:“嗯嗯,信吧信吧,我说的都是真心话。”不过我说,你这轿子是不是也该让我坐一会儿了。
陶采薇非但没有这个觉悟,她现在更嘚瑟了,崔波这个男仆啊,真给她长脸。
“公主,那你就要嫁给那么一个俊美王子了,你高不高兴?”
此话一出,众人的心又狠狠往上悬了悬,不得不说,云华今天这脾气是真好啊,就连祁凌雪都这么觉得。
祁凌雪疯狂朝陶采薇使眼色:“别说了,快闭嘴,快别问了。”
不仅没被陶采薇接收到,陶采薇反而把目光抛向她:“祁姐姐,你与公主好像是一样的岁数吧,要是你马上就能嫁给一个俊俏美男子了,你高不高兴?”
云华脖子昂得高高的,转头朝祁凌雪“呵呵”笑了一声,又听陶采薇道:“要是我,我肯定高兴,更何况那人还是个王子呢,祁姐姐,你说呢?”
祁凌雪搞不懂陶采薇怎么老把话题往她身上引,不过对于这个问题嘛,她自然是有答案的。
只听祁凌雪淡淡道:“薇薇,我此生不会嫁给任何人,你别再问我了。”
此话一出,众人皆是一愣,好端端一个女子,说自己不嫁人,这太离奇了,虽说今天在场的人都不是会乱嚼舌根的人,但也不至于就谈起这种话题来。
祁凌雪心里早已做了打算,她把这世道算是认得透透的了,她此生偏就只为自己活。
她望向陶采薇,对方正一脸担忧地看着她,好像她出了什么事一样。
她朝陶采薇安抚地笑了笑,这是她一个人的打算,还是不要带坏妹妹们了。
云华用她那一如既往的吊梢眼审视地看了祁凌雪一会儿,嘴唇动了动,沉声问道:“为什么?”
祁凌雪朝她微笑着,用所有人都能听到的清脆又温婉的声音说道:“我不能接受有个男人在我身上拱。”
第068章 一个大章
突然间, 山上的鸟好像都不叫了,所有人都闭上了嘴,任由这句话的余音在山间飘荡、回响~
云华皱起了眉:“听你这么一说, 一想到我就要嫁人了,还怪恶心的呢。”
蒋青妍一直神游天外, 什么拱不拱的,她听不懂。
陶采薇也没好到哪儿去, 她蹙起一张圆脸,问道:“祁姐姐, 成婚了,就会有男人在我身上拱吗?就像猪拱白菜一样。”
她仔细想了想,崔波趴她身上亲她的时候,好像只有脖子在动, 他的头在拱她的头诶,听祁姐姐说起来怪恶心的,她亲身体会下来,倒也还好吧。
祁凌雪摸了摸她的头,叹道:“好了,你看你也在公主的轿子上躺了好一会儿了,下来走走路吧。”
“哦, 那好吧。”
陶采薇从轿子上蹦下来, 精力恢复了许多。
云华瞪着两个侍女,好在这两位侍女还是懂眼色的, 当即说道:“公主殿下, 您还是上轿坐一会儿吧。”
云华这才“不情不愿”地上了轿子, 整个人终于舒坦下来。
罢了,只要能让她享受一辈子荣华富贵, 被拱就被拱吧,又不是不快乐。
陶采薇又开始缠着祁凌雪去了:“祁姐姐,让我来守护你,保证不让人拱你。”
她两只手环抱住祁凌雪,头往她身上蹭:“祁姐姐祁姐姐祁姐姐,你看我是不是在拱你。”
祁凌雪“噗嗤”一声笑出来,这位可真是个活宝。
全修杰身上还背着她的箱笼,被她一眼看过来,老脸一红,莫名想起自己身上那个多余的东西来。
这位祁小姐真是个奇人呐,不光是在琴一方面蠢得清奇,这头脑也跟旁人不同,一句话说出来,让他觉得自己还怪脏的,尽管自己从没在任何人身上拱过。
他朝几乎是挂在祁凌雪身上的陶采薇看去,老脸更是一红,不出意外的话,自己家父母是会来铅兴县提亲的,到时候……到时候他岂不是要在她身上拱……被祁小姐这么一说,这好端端的洞房,怎么变得奇形怪状起来。
全修杰正埋头想着,忽然被人撞了一肩膀,他抬起
头,撞进了崔鸿雪那双冷冰冰的眼里,崔鸿雪站在他身前,正好把陶采薇她们俩挡了个严严实实。
全修杰心里也多是不服:“不是我说你,若你真的对我有什么不满,大丈夫把身份亮出来咱们公平竞争好吧。”
搞得跟他抢他的似的,明明是他自己不要的。
此言一出,崔鸿雪退到一旁,有些认输的意味在里面:“我不跟你竞争,你也别以为她现在就已经是你的囊中之物了,我劝你那些眼神放尊重些。”
全修杰自知理亏,还不是怪那个祁小姐,那种话是能当众说出来的吗。
全修杰瞥了眼崔鸿雪:“我全家家风清严,在正式的谈婚论嫁之前,可不会无端跟人谈情说爱,该放尊重些的是你。”
崔鸿雪耸了耸肩:“不好意思,我祖父在十年前就已经帮我谈过婚论过嫁了,我现在是在符合礼法规定的谈情说爱。”
全修杰咬牙道:“那你便明媒正娶把薇薇娶回去,我全修杰也认了,不用在这儿耀武扬威的。”
“薇薇也是你能叫的。”
崔鸿雪最后冷冷瞥了他一眼,走到陶采薇身边去了,至少他现在能光明正大站她身边。
陶采薇趁机拉住他的手挠了挠他的掌心,俩人现在几乎是在打明牌,在场众人里,没有人不知道他俩之间有事儿,偏生还有个暗戳戳准备上门提亲的全修杰。
这人现在气得牙都要被磨平了,牵手就牵手吧,崔鸿雪,至少我对你的品行是有认知的,不该做的你不会做。
崔鸿雪是不会做,但天天被陶采薇勾得慌的无耻崔波就不一定了。
或许全修杰还会说:“做就做吧,只要我全家的孩子不是你崔家的种就行。”
能拖到这个年纪还不娶亲的男人,心理承受能力那是有两把刷子的。
正想着,全修杰把目光放到了陶金银身上,陶金银被他盯得莫名心慌:“全,全大哥,你看我做什么?”
全修杰拍了拍他的肩:“小子,像你这个年纪不用急着娶亲,等你真正想娶亲的时候你就知道,哪怕对方肚子里揣着别人的孩子,你也会娶她的,那才是你的真爱。”
陶金银浑身抖了抖:“哥,你别诅咒我啊。”这全大哥说话怎么跟祁小姐一样,真是够炸裂的。
全修杰回给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你总有一天会懂的。”
陶金银一言难尽地看过去,眼神中隐约透露着怜悯,全修杰正背着祁小姐的箱笼,一步一步往上爬着,背影萧索,仿佛人人都成群结队,只他一人独自走着,虽然不知道全大哥要娶谁,但他看上去还怪可怜的。
陶金银正怔愣着,忽然被人拍了一下。
蒋青妍走到他旁边:“你干嘛一直盯着全大人看啊,你羡慕他?”
陶金银反驳道:“我怎么可能羡慕他,他那么惨。”
蒋青妍“啧啧”了两声:“人家可是三元及第的状元郎,哪有你惨,会试都不知道能不能考过。”
陶金银神情落寞下来,也是啊,他要是能有全大人那么成功,他也愿意娶……不对,呸呸,娶什么娶,中了状元也不能帮别人养孩子。
蒋青妍离他远了些,生怕他呸到自己身上来,这倒霉孩子。
她穿着骑装,爬起山来健步如飞,哐哐往上爬,陶采薇见状连忙跟上去:“小妍妍,等等我!”
陶采薇已经累极了,若不是蹭了会儿公主的轿子,后半程估计得崔波扛着她上。
回头一看,祁姐姐竟然还□□着,她真的是她们当中看起来最弱的,实际上却是耐力超群,一路上一声不吭的白着一张杏仁脸,夯吃夯吃走了这么远。
祁凌雪走到全修杰身边去:“全大人,此处已经没有猴子了,把箱笼给我吧。”
全修杰也不推辞,把身上背着的箱笼还给了她。
祁凌雪背着箱笼走在山间小道上,远远看去真像个文弱书生,走近一看却是个清冷美人。
“就快要到啦!”
陶采薇一鼓作气往上跑,崔鸿雪深感她之前的没劲儿都是装的,这小妮子身体里的劲儿可大着呢。
她噔噔噔往上跑着,底下的人要么一直像祁凌雪一样稳步前进,要么是蒋青妍和陶金银这样的一开始还行后面就筋疲力尽了,至于正舒舒服服躺在轿子上的云华公主自然没什么可说的,全修杰和崔鸿雪一直一前一后的走着,谁也不搭理谁。
显得陶采薇是活跃在这里的小精灵,她一个眼神抛了过来,崔鸿雪回头看了全修杰一眼,快步追了上去,跟着陶采薇三两步跑没影了。
崔鸿雪跑着跑着,突然被陶采薇拽到一块大石头后面。
两个人默契神会。
这种时候,一言不发,除了激烈的亲吻还能做什么呢。
崔鸿雪伸手将这狡黠的小姑娘抵在巨石上,挟住她圆润润的下巴吻了上去。
直到所有人陆续经过了这里,继续朝上走去。
他松开她,两人抵着额头猛烈的气息互相交织着,谁也喘不过气来,微微张着湿润红透的嘴唇,因爬山而浸出的汗也交融着,把彼此的气味无限放大。
陶采薇将手臂搭在他肩上,头靠在他胸膛上喘息着:“我好喜欢你啊,怎么办,咱们亲吻一辈子吧。”
崔鸿雪深吸了一口气,埋头在她脖子上深深咬了一口。
咬得陶采薇很痛,可她真的好喜欢,真的好喜欢……
那黏腻腻、温热热的,还有崔波身上的温度,他的气味。
她埋头在他胸膛上猛猛吸了一口,眼泪都快要出来了,泛在她浓厚卷翘的睫羽上。
“崔波啊,崔波啊,我好想跟你亲吻一辈子啊。”
抱紧一点吧,崔鸿雪紧紧搂着她,在这个巨石后头,嗅她发间的香,他所拥有的欲望,比她要多得多,早已喷薄而出的那些……可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尽力的抱着她,仿佛这样就能把情感输送过去。
“他们走过了好远了,咱们跟上去吧。”
在爬一座山的时候,没人会时不时地往下望。
他们牵着手,旁若无人的亲吻,拥抱,又接着走。
他们身上的布料一样,摩挲着肌肤的触感也一样,陶采薇倒在他胸口时,是那样让人安心的棉布衣料,她今天突然爱上了这种布料,摩擦着她的脸,她的全身,还有他的全身。
她想着,原来他的身体每天感受到的是这样的触感,布料中含着一种阳光照射后的味道。
她拿起他的手,沿着他的指骨摩挲,去揉他的指腹,崔鸿雪垂眸看她时,她抬眼望着他,将他生着茧的指腹放到唇边亲吻,这是最动人的表白,是最直白的诱惑。
他的手轻轻颤着,看她咬进了嘴里,用牙齿轻轻磨着他的指尖,还有那绕来绕去的舌。
她用唇舌描摹着,这是他挥锄头的手,也是他弹琴的手,她对他这个人,第一次有了超过身体以外的探究。
她想知道他的过往,他的幼年、少年,他如何长大的,如何一个人过了这么多年,如何收起那满腹才情心甘情愿做一个乡野村夫,如何变得这般……淡泊。
崔鸿雪目光一直注视着她的眼睛,她眼睛里的东西让他心惊,她不光是年纪在长大,身体在长大,她的情感也在长大,他能看到她的情感一天天变得清晰,她在用一段成熟的感情看他。
这个时候他想抽回手,还收得回吗?
两人牵着手在山路上慢慢走着,直到前面的人已经登上了山顶的瞭望台,却始终不见他二人的身影。
“奇了怪了,这两个人不是早跑上来了吗?人呢。”
崔鸿雪松开她的手,默默从后头一前一后与大家汇合。
陶采薇看着被他松开的手,有些说不出的滋味,她以前从没想过这些,反正崔波是她的人,她要如何都行,他也拗不
过她,可现在她望着他的背影在想,他真的情愿吗?
蒋青妍见她上来,赶紧把她拉到身前:“薇薇,你怎么跑后面去了,吓了我一跳,我还以为你不见了。”
除了她和陶金银,在场都是人精,谁又不知道这一前一后回来的两人是做什么去了。
全修杰看向崔鸿雪的眼神里含着质问与针锋,偏偏那人一到了众人面前就像隐形了似的,永远默默站在一侧,他堂堂一个圣上亲封的封疆大吏,瞪他都显得自己小气。
幸好陶采薇今日早上涂的红艳口脂在崔鸿雪以山中条件简陋无法卸妆的原因要求安青给她卸了,否则全修杰看到的就不只是一些幻想中可能存在的画面了。
陶采薇笑道:“我刚刚看到路边有个果子林,就下去摘果子吃了。”
崔鸿雪看了她一眼,长大了倒是学会掩饰了。
蒋青妍松了口气:“薇薇,你之后可千万不要再乱跑了,要是被猴子抓伤了就不好了。”
陶采薇拍拍她的手,朝她眨了眨眼:“放心吧。”
现在所有人都聚集到山顶瞭望台,全修杰便说道:“大家先在此地赏会儿景,我先去山顶的客舍打声招呼。”
今天这一行人的住宿都是事先派人上来安排好了的,全修杰作为在场唯一能主持大局的人,自然要先把大家的食宿安排好。
祁凌雪这时从箱笼里掏出一画板来,在瞭望台前架好,正好面对着连绵群山。
陶采薇趴到栏杆上往下望去,她想起崔波说的话,当爬到顶端时,会见到此生最美的风景。
她的脚下烟雾缭绕,一层一层的盘山路隐隐约约:“原来我们已经站得比云都高了。”
河首府位于大金朝西南边,本身地面离天空就近,如今连陶采薇都能靠自己爬到比云还高的地方也不稀奇。
她望了望脚下的云,又看了看天,心中自是一种畅快无比之感,可她总觉得缺了些什么,导致自己心里无法真正畅快起来。
她望向站得远远的、隐于众人的崔鸿雪,绕过围着祁凌雪说话的众人,她的神情隐晦不明,但他明白。
冥冥之中有一位叫柳永的词人言过:“……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人生中最妙的事情是和爱人一起看这波澜壮阔的美景,人生中最遗憾的事情偏偏是,见到了最动人的美景,但爱人却不在身边。
尽管崔波就站在她眼前,她却离他很远,中间像是隔着万重山水。
他们心意是相通的吗?陶采薇不知道。
崔鸿雪却知道,他完全懂她,她对他到底又几分心意,他也完全知道。
他更知道她现在那隐晦不明的带着些遗憾的目光在说什么。
她一定是在说:“崔波,我想在这个地方接吻。”
若是她还知道一些更暧昧的动作,那她一定是在说:“崔波,我想在这个地方做。”
祁凌雪道:“我带了画板,大家一起作画吧。”
蒋青妍、陶采薇、陶金银都对此不感兴趣,云华公主始终懒懒看着一切,但也不好不捧祁凌雪的场,崔鸿雪始终游离在外,严格来说,他只是个男仆,就跟云华身边那两个侍女一样,都不必被人当成一个人来看,除了偶尔的被人提到,他都维持隐身状态。
如此一来,唯一真正对祁凌雪这个提议感兴趣的人就是全修杰了。
全修杰去了客舍还没回来。
祁凌雪先在画板上描出了大致的轮廓,留出空位来让大家添上笔画。
云华凑在她身边看着,拍了拍手掌:“祁小姐,你这书画功夫比崔鸿雪还好。”
陶采薇耳朵动了动,朝祁凌雪的画板上看去,心中腹诽道:“你们这些人,趁崔鸿雪死了就可着他踩吧!坏人!”
祁凌雪见她小脑袋凑过来,身子往后仰给她让了点位置:“薇薇,等会儿让你在这个地方画只猪好不好。”祁凌雪在山间田地的部分圈了圈,温柔说道。
陶采薇看了一会儿祁凌雪描出来的轮廓,有山有田,还有小村庄。
她看不懂画功不画功的,但她朝祁凌雪赞叹道:“祁姐姐,你画的也太好了吧,我敢说崔鸿雪都没你画的好。”
云华看了眼陶采薇,又转头朝崔鸿雪眨了眨眼,眼神里在嘲笑他。
祁凌雪望向陶采薇的眼神是藏都藏不住的宠溺:“就你嘴甜。”
薇薇不光嘴甜,还有那幅之前在她人生中最煎熬的时候送到她手上的莲叶图,让她的心一直甜到了现在。
云华忙道:“祁小姐,我也夸你了,内容还是一样的,陶小姐都是抄的我的,你为何只夸她嘴甜,不夸我嘴甜。”
祁凌雪愣了愣,哪有她夸公主的道理,公主夸了她,她千恩万谢还来不及。
转头一看,云华一脸傲娇,还有些不满,云华公主一把身上那些刁钻跋扈劲儿收起来,可爱之处还是有的。
云华自己心里也清楚,这里不是京城了,她再那么刁钻跋扈起来,不仅没人会让着她,她还会成为大家心中的坏人,她不想在这几个人面前做坏人。
祁凌雪微怔了一下,连忙笑起来说道:“公主,你的嘴一张就是金口玉言的说出来,哪能跟小姑娘比,薇薇嘴甜,又抄了你的话,得罚她多说几句甜话儿哄你开心。”
陶采薇眼珠子一转,巴在云华身上歪头歪脑地哄起来:“我的公主殿下,你长得好美,我看祁姐姐应当把你也画进画里去才对,你就站在那栏杆边上去,做个近景,祁姐姐,你就把咱们公主殿下画到那座山前面。”
云华陶采薇几句话说得晕头转向的,竟也任由她把自己摆好姿势,倚在栏杆上。
一幅凭栏美人像就这么出现了。
“公主,你往这里一站,后面的山水都失色了呢。”
崔鸿雪站在一旁,一边看着几个女孩儿一边笑着,陶采薇真是被陶家养成了最美好的样子。
都说一个人是被怎么对待的,她便会怎么去对待别人,对于生意上的人,她理智又算计,对于朋友,她真诚又大方。
全修杰从客舍那边走出来的时候,正好看到这一幕,陶采薇一直是那么生动鲜活,天生拥有让人挪不开眼的能力,偏生那坐在画板前挥洒笔墨的飘逸身姿,清冷极了,也让他有些挪不开眼。
他晃了晃脑袋,一想到那句“不想被男人拱”的话,死活也不敢往祁凌雪身上再看一眼,只觉得这个女人好刺眼,还是不要多接触的好。
虽然祁凌雪的身躯周围绕了一圈让人不敢看的光环,但她的画没有。
全修杰不自主地又往她画上看去,不由叹道,这祁小姐琴弹得不怎么样,这画倒是作得极好,依他看,倒也不输崔鸿雪。
祁凌雪放下笔,把蒋青妍叫了过来:“妍妍,你擅长画树枝,你便负责画这山上的树。”
蒋青妍接过笔,对着祁姐姐的画稿,颇有些不敢下笔,但祁凌雪的意思是,每个人都得画,现在接力笔到她手上了,咬咬牙便画吧。
她从小到大都是资质平平的女孩儿,既没有陶采薇那股机灵劲儿,也不像祁姐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书也读不好,认字都是靠看话本学会的,她家也不要求她什么,小镇上的女孩儿,都是这样的。
以前与她一起平平无奇的陶金银现在都是举人了,她现在跟着陶采薇一起,交友圈子越来越浮夸,在这些人面前,她真是头都快抬不起来了。
这是有一只温暖的手掌贴到了她肩上,给了她源源不断的勇气,蒋青妍侧头看去,是祁姐姐那张春风化雨的脸。
“妍妍,你
先随便画,反正这幅画的下限取决于薇薇,你给她留处空地就行。”
陶采薇嘟着嘴道:“祁姐姐!”
蒋青妍嗤嗤笑了笑,提笔作画时,有信心多了。
待她把漫山遍野的树叶都填满了以后,笔交到了云华公主手里。
云华执笔踌躇了一会儿,决定在自己背后这座山上添一道金光,这样她就像九天下凡的神女一样。
这道添笔一出,众人皆是对视一眼,偷偷笑着。
云华可不在意他们怎么看她,反正她要做最夸张的那一个。
偏生陶采薇接过笔来以后,正正好好在云华公主画像的脚边画了只生动活泼的小猪。
云华脸都绿了,偏生祁凌雪又是事先说好了的,大家随心意接力作画,后面的人在前人的基础上随便怎么画都可以。
祁凌雪安慰道:“公主,你就知足吧,好歹薇薇没把小猪画在你怀里抱着。”
陶采薇拿着笔还朝云华笑着:“公主,你看这只猪多可爱呀,在你脚边显得你更生动了。”
云华只想做仙女,哪有仙女脚边躺了只猪的。
所有人都接力画完了画,祁凌雪将笔递到了崔鸿雪手里。
崔鸿雪愣了愣,没有接过:“你们画吧,我就不画了。”
祁凌雪坚持道:“崔先生,你也是我们中的一员,大家一起做朋友吧。”
陶采薇没有思考过这些话里的意味,她想的只是,崔波愿意画就画,不愿意画就不画。
在祁姐姐心里,这幅画是大家一起爬山的纪念,每个人都应该留下印记。
陶采薇反应过来,忙道:“就等你啦,快些画完咱们去吃饭啦!”
崔鸿雪心里有股说不上来的滋味,在这些人里面,有一早就认识但他决计不想再与他们扯上任何联系的全修杰和云华,也有从来没打算扯上任何联系的人,唯有一个陶采薇,是他之所以留在这里的唯一牵绊。
现在她的朋友告诉他,要让他一起做朋友。
蒋青妍和陶金银也道:“是啊崔先生,就差你的了。”
崔鸿雪接过祁凌雪手里的笔,又寻思着自己这一落笔,在祁凌雪面前肯定露馅了。
祁凌雪的画风与他很像,显然是照着他的画学的风格,虽然自己这身份早就崩得七零八落了,但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他执笔沉思了一会儿,最终在云华公主的另一侧脚边,画了一只与陶采薇对称的、一模一样的猪。
第069章 温柔刀
陶采薇自动忽略了云华公主日渐黑化的脸色, 当即鼓掌拍手道:“太好了!我的公主殿下,现在你真的像个仙女了,座下还有两只护法猪猪。”
云华脸色变了变, 黑化终止。
“终于可以去吃饭噜!”陶采薇挥舞着手道,祁姐姐真是没事找事干的天才。
全修杰宠溺地看着她道:“客舍里给咱们准备了一只烤全羊, 可有你吃的。”
还没等陶采薇跳起来,他又接着说道:“我先说一下, 咱们晚上只有四间房可以分,四个女孩子两人一间, 好吗?”
他心里想着,云华公主自己非要跟着来,他才不委屈大家让她好自己单独一间房呢。如果公主单独住了一间房,就必然有三个人得住一间房了, 一间房最多住两人,一张床也最多睡两人。
公主嘛,在府衙里自然是贵宾待遇,到这儿可没有。
全修杰的为官之道是极其遵守官场规则但多余的一概不做的风格。
女孩儿们自然没有意见,云华努了努嘴也没说什么,但她的两个侍女明显不愿。
“堂堂公主怎可与人挤一间房睡?”
全修杰当即道:“那便劳烦你们二位现在连夜把公主送下山,让公主回衙门里住。”
两个侍女对视一眼, 明知此法不通, 要真这么做了,免不了又要招公主一顿毒打。
公主在这些人面前, 倒消停些, 也不找她们麻烦了。
眼见两个侍女退后了, 全修杰继续说道:“现在商讨一下咱们三个男子怎么住。”
陶采薇闻言偷偷盯着崔波,偏偏那人不看她。
陶金银忙道:“全大哥, 您单独住一间就行了,我可以和崔先生挤一挤。”
话音刚落,他忽然感觉脑袋凉飕飕的,往那儿一看,是他妹正目光阴暗地盯着他。
全修杰将视线转向崔鸿雪,意思是他如果没意见的话,那就这样安排了。
崔鸿雪有意见也不会说出来,他只是个男仆,就算陶采薇瞪得眼珠子都要出来了。
全修杰正要发话就这么定了时,陶金银忽然道:“啊不不不,全大哥,我还有一些功课想请教你,晚上咱们一起睡吧。”
他也知道自己这个要求有多离谱,他们三个男人的身份无论怎么排也该让全大人单独住一间的,偏偏他这个要求就这么水灵灵地说出来了。
全修杰显然也是没意料到,他之所以问出这个问题来,也只是客套而已,谁要真的和他们分房间了。
这个顶没眼力见的陶金银,怎么就赶他妹妹差那么多,全修杰觉得,他实在是太不机灵了。
但他现在已经被陶金银给缠上了,还能怎么办,捏着鼻子睡呗。
全修杰抬眸深深看了一眼崔鸿雪,他想的倒不是别的,他想的是,若是以前的崔鸿雪,他还真得让着他。
到了女孩儿们这边,那自然公主要跟谁睡,谁就得跟公主睡。
云华挑着眉毛看了一圈,指了指陶采薇:“我要你跟我睡。”
闻言蒋青妍顿时松了口气,只要公主别点到她就行。
祁凌雪伸手揽住她的肩,朝她笑了笑:“晚上咱们要同床共枕咯,小妍妍。”
蒋青妍嘿嘿笑了两声,还怪羞怯的。
陶采薇这下子舒服了,就是不知道晚上怎么从公主眼皮子底下溜出去,再钻到崔波的房间里去,虽然她也很想往祁姐姐怀里钻吧,呜呜呜好羡慕妍妍,今晚可以抱着香香的祁姐姐睡觉。
崔波这个男仆也是出息了,住上唯一的单人间了。
房间分配好了,陶采薇立马循着香味奔去:“烤全羊,我来啦!”
紧接着是崔鸿雪和全修杰两个男人肩并肩挤着往前走,谁也不甘落于谁后。
客舍的院子里已经有小童在帮他们烤羊,火炉上一只羊正被拉着转。
与此同时,院子里还溜达着几只小黑头羊,陶采薇捡着根胡萝卜去逗它们:“好可爱的小羊。”
一只只小羊都像是往云朵上撞过一样,每撞一次,duang的一声,身上就穿上一朵云了。
陶采薇摸着它们身上厚厚蓬蓬的毛,好酥糊~好软乎~比摸崔波的手感还舒服。
崔波看起来身材瘦削,肚子上还是有几块儿硬邦邦的板砖的嘛,就是腰太细了,也不知道使起来得不得劲。
祁凌雪见她摸得一脸享受,便道:“那你一会儿别吃了,这么可爱的小羊,你一定不舍得吃的,都让给我吃。”
陶采薇当即叉腰反抗:“不要不要,我就要吃,它长得越可爱才越好吃,就像兔兔一样。”
陶采薇舔了舔嘴唇,又想起溪川的兔头来,那叫一个香哇,等她过几日和崔波去了溪川,她要狠狠地吃!
祁凌雪咯咯笑着,最喜欢逗小孩儿了。
陶采薇摸了一会儿羊,又开始探索起这栋位于凤瑶山顶的宅院来。
这里也不知是哪位人物由此雅兴,在此地建了个一年到头也不一定有人来住的客舍,还修建得十分雅致,各处布置处处有玄机。
在一座亭子里看到一把琴,陶采薇上前去随意拨了拨,这琴声音倒大,把众人都狠狠震了一震。
蒋青妍呆愣愣地望向她,我的薇啊,你又在丢什么大脸。
偏偏她还不觉得丢脸,装模做样地坐下认真弹了起来,那琴音真叫一个不堪入耳。
在场人里,除了云华公主,谁也不会笑她,还夸她弹得好。
云华翻了个白眼:“睁眼说瞎话。”
全修杰这时候默默忍着那刺耳声音看了眼祁凌雪,他发现自己都教过祁凌雪了,还没教过陶采薇呢,不过这一比较之下,祁凌雪弹得都算好的了。
他甩了甩衣袍,正准备上前指导陶采薇一番,她想弹琴,他
便手把手一根弦一根弦的教她。
路过崔鸿雪时,不知怎的,他顿住了脚步,在崔鸿雪面前教她,多少有点班门弄斧了。
不是说他就认输了,他只是不想在琴艺这方面丢脸,陶采薇肯定听过崔鸿雪弹琴,崔鸿雪此时都没动,他倒好为人师起来,况且他还不如崔鸿雪。
全修杰顿住了脚步,但有人没有顿住。
他瞪大了眼睛,他看到了那个琴弹得稀巴烂的女人走了上去——祁凌雪正眉目含笑地对着陶采薇说:“我来教你弹吧薇薇。”
全修杰闭了闭眼,他最见不得这些了,他最怕女孩子下不来台这样的事了,太让人尴尬了。
对比起全修杰对祁凌雪的印象,祁凌雪对全修杰已经全无印象,从知道全修杰不可能成为她父母的女婿之后,她就再没把这人放在眼里,以前在他面前藏的拙,自然也忘得干干净净。
全修杰还不知道,他的尴尬在后头呢。
祁姐姐要手把手教她,陶采薇心里乐开了花。
她屁股在凳子上动了动,一脸期待地望着祁凌雪:“祁姐姐,快开始吧。”
……
祁凌雪的琴声响起。
场上真正懂琴的,不外乎三人,崔鸿雪、全修杰、祁凌雪。
崔鸿雪一如既往游离在外,他负手站在远处眺望山景,随着琴音响起,他闭上了眼,用手指在手背上轻轻打着节拍。
祁凌雪这个人无论从各方面看,都跟他太像了。
她的画,她的琴,既有她自己独特的风格,又与崔鸿雪的太像了,比起说祁凌雪仰慕崔鸿雪这个人,不如说,祁凌雪天生就跟他很像,才导致她会仰慕他这个人。
崔鸿雪一边打着节拍,一边凝神欣赏这一段琴音,只是琴而已,妙不可言,在他之上。
一曲闭,全修杰脸色红了又白,白了又红,事已至此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位小姐一直在他面前藏拙,至于是为什么他不知道,可他这颗心呐,真是被扎透了。
班门弄斧、贻笑大方……这些词全是用来形容此时的他。
祁凌雪这时也反应过来,糟了,忘记顾及场上还有个他了。
无奈地撇了撇嘴,她耸了耸肩,就这样呗,还能怎么样呢,总归他也没少块肉,难道还要她哄哄他不成。
全修杰既不敢看她,又想起之前怎么教她都教不会的她那副蠢样子,真是一言难尽。
好在陶采薇也不是真心想学,只是想趁机和祁姐姐贴贴一会儿,不然全修杰不知还要煎熬多久。
祁凌雪将手放下的时候,蒋青妍眼睛里闪着光,若是她也能有一技之长就好了。
陶采薇叫道:“开饭啦!”
院子里的圆桌上已经摆上了一整只烤羊,周围摆着一些农家炖炒菜。
陶采薇一路蹦跶到桌子旁边,消停了下来,规矩她还是懂的,只见她站到主位椅子后面,两手把椅子往后拉,往座位上一摊手:“公主请上座!”
云华硬是被她这阵仗搞得一怔,不过心里头那点虚荣心又蹭蹭蹭往上冒,满足得不得了。
她用高高的调子轻轻哼了两声,就着陶采薇的手落座,慵懒地抬了抬手道:“各位都坐吧。”
全修杰和祁凌雪紧跟着在公主两旁坐下。
陶采薇正准备往祁凌雪身边坐,蒋青妍先坐下了,陶采薇就又往下挪了挪,坐到蒋青妍身边去了。
崔波是陶采薇的男仆,自然是要坐陶采薇身边的。
这样一来,全修杰那边就只有他一个人了,只剩下一个陶金银陪着他坐,虽说是个圆桌子,但七个人也坐不满,稀稀拉拉的,显得全修杰和陶金银那一边空荡荡的。
全修杰瞥了眼挨着自己身边坐下的未来小舅子,怎么今日是怎么看他怎么不爽,这小子一天到晚阴魂不散地跟着他,一想到晚上还要跟他一起睡觉,全修杰吸着气脸宁愿别向云华公主那一头。
至于陶采薇和崔鸿雪在桌子底下拉小手这样的事情,全修杰自然是管不着了。
陶采薇把手放在崔鸿雪腿上,崔鸿雪手拢住她的手背,不让她乱晃,陶采薇伸出指尖一下又一下地挠着他的大腿。
云华突然开始说起自己那南越国未婚夫来。
陶采薇道:“乌兰王子的名字就叫乌兰吗?”就像云华公主的名字就叫庄云华一样。
云华点了点头:“我也搞不懂他们那边的名字是怎么起的,不像咱们这边,名是名,姓是姓的,讲究些的人家,还会在姓名以外,再给起个字。”
陶家就没有给孩子取字的先例,倒不是因为陶家不讲究,单纯是因为她爹不认识几个字罢了,怕取出来让人笑话。
陶采薇当即提道:“我哥哥就还没取字的,不过像他这个年纪行了冠礼再取字的也是有的,不如就劳烦全大人给我哥取个字吧。”
尊对卑称名,卑对尊称字,陶金银如今在很多人面前已算得上是尊位了,也该有个字让别人称呼。
这可把全修杰给难倒了,一般来说,取的字要跟本身的名有一定关联才行,这“金银”二字,实在取不出来什么雅字来。
倒是陶采薇行了笄礼还未取字,全修杰将话题转到她身上,若她的字能由他来取,那是再好不过的了,他都等不及欣赏崔鸿雪那副发作不出来的样子了。
只见全修杰的目光放在陶采薇身上,微笑着说道:“不如我先给你取个字吧。”
谁也没料到陶采薇忽然摇了摇头,叉腰骄傲地说道:“我有字的,我出生前我爹就给我取好了,本来是要用来给我取名的,后来有道士让我叫采薇这个名,就把我原本的名用来做字了。”
这样一来,比她尊贵的人自然称她为采薇,比她小辈的人就得尊称她为宝珠小姐、宝珠姨姨。
云华便好奇问她:“那你的字是什么?”
只听陶采薇神气地说道:“宝珠。”
众人皆哈哈大笑起来,祁凌雪道:“宝珠这个名字好,一听就知道咱们家薇薇是个珠圆玉润的尊贵美人儿,噢不对,以后是咱们家珠珠了。”
对于讲究规矩的人来说,平辈之间也是称字的。
云华也道:“难怪你喜欢画猪,合着你就叫珠珠啊。”
陶采薇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她忙道:“好了好了,我的字不重要,重要的是给我哥取个字,他现在可是位举人老爷呢。”
全修杰眼见着逃不过了,众人皆目光灼灼地看着他,正好这客舍的院子里种着一颗梧桐树,他便道:“凤栖梧桐,便叫凤梧吧。”
凤梧兄凤梧兄的叫起来也蛮顺口的。
陶采薇歪着脑袋想,偏生院子里还种着一颗芭蕉树,芭蕉树下还有几只鸡在走来走去的。
她摇了摇头道:“这个名字不好。”
众人皆看向她,指望她说出怎么个不好来。
陶采薇便指着芭蕉树道:“凤栖梧桐叫凤梧,鸡靠芭蕉叫什么呢?”
她抬起头,回以众人一个无辜又清澈的目光,仿佛在说:“说呀,叫什么呀。”
偏生她那只小手还不停在崔鸿雪大腿上不安分的挠来挠去,没人知道她那双清澈无害的眸子里有多少明知故问,就像崔鸿雪现在也不知道她到底有几分故意在里面一样。
话是所有人都听到了的,凭什么承受隐忍痛苦的只有他一个。
陶采薇那只手消停下来了,不过崔鸿雪很快就知道,她是不用挠的了,就在那儿隔着衣料轻轻抚摸着。
温柔刀,刀刀割人鸡(不是)性命。
虽然这话不好听,但是真的很好笑啊。
云华公主率先笑起来,被陶采薇突然创了一下了除了崔鸿雪,全修杰也没幸免。
他捏紧了拳头,自己挑的未来媳妇,只能接受,他又朝崔鸿雪掷去一个警告的眼神:“不许再把她教坏了。”
崔鸿雪表示眼神已经接收到了,崔波表示他全修杰凭什么这么看他,拉着陶采薇的手,往上放了放。
别摸那儿了,干巴巴的有什么好摸的。
陶金银对他妹十分不满,好
不容易全大人要给他取字了,就被她搅混了,罢了,经过这一遭,他也十分不想要“凤梧”这个字。
全修杰扫了一眼笑得前仰后合的三个女人,今天是谁带的头来着?
还不是那个祁凌雪带的头,就她最先说起什么拱不拱的,他不满地看了她一眼,现在看她是哪儿哪儿都让他不爽。
还是他家宝珠乖,话虽然说得不好听,但也不是她故意的,瞧她那双清澈的大眼睛,明显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好宝。
事实上,陶采薇的手现在已经初见雏形了,崔波儿能让她碰到的,那必然是自信的。
她瞪大了眼睛,桌子上头大家都觉得她呆,但她的脑子已经神游天外了,桌子底下她的手下可不一般呐。
搞什么嘛!这简直与陶金银的那个是两码事嘛。
陶金银莫名收到了一个鄙视的眼神,他还真不知道是为什么。
陶采薇和崔鸿雪今日都穿着宽松舒适的棉袍,棉布的手感就是好,显得完完整整的,温软又干燥。
陶金银那个不长眼的,吃饭吃到一半筷子滚到地上去了。
“哎呀我的筷子掉了。”
他弯腰去捡。
底下的一切都不动声色回归原位。
陶采薇收回手,崔鸿雪正襟危坐着,但有些东西挡是挡不住的。
陶金银从桌子底下捡了筷子钻出来时,望向崔波的眼神那叫一个敬佩。
陶采薇又要伸手过去时,被崔鸿雪挡了回去,他也需要一些时间消下去,否则一会儿不好见人。
总算是腾出手来好好吃了会儿饭,祁凌雪发现陶采薇刚刚一直嚷嚷着要吃烤全羊,结果都没吃几口。
祁凌雪给她撕了块羊腿下来递给她:“专门给你留的,你不吃,大家都不敢动。”
一共四只羊腿,那个大家当然是指的三个男的了。
桌上就剩下一只腿了,又到了陶采薇碗里,陶金银瞪得眼珠子都要出来了。
陶采薇拎起腿张大嘴就开始啃,殊不知全桌的人都在看着她吃,又看着她撕了块儿肥美的肉下来放到了崔波碗里。
陶金银心在滴血,妹啊,哥哥也想吃。
陶金银碗里也多了块肉,他回头一看,全大哥正看着他笑:“吃吧。”
看着陶采薇一大口一大口的吃着羊肉,嚼得那叫一个香,有三个人心里是这么想的:“我的宝牙口真好。”
等陶采薇放下羊腿时,她的两侧脸颊上都沾着油和辣椒粉,腮帮子还是鼓鼓的。
全修杰看她吃得香,往陶金银碗里又夹了一块儿肉。
陶金银有些没明白,自己怎么突然开始被投喂起来了。
其实是因为,他的全大哥是爱屋及乌的高手。
陶采薇吃腿骨上的肉的时候,就像个小野兽,把肉食动物食肉的那一面展现得淋漓尽致,牙齿每一下都咀嚼到位。
祁凌雪掏出手帕递给她:“擦擦再吃吧。”
等她啃完了这一只羊腿,这顿饭也进入到尾声了,崔鸿雪也已经塌了下来。
全修杰道:“那咱们就准备回房休息吧。”
云华叹道:“可惜今夜无酒。”
在场的人里面,其实总共也没几个能接她的话,陶金银和蒋青妍不敢接,全修杰和崔鸿雪不会接,只有祁凌雪和陶采薇会接她的话。
但陶采薇现在一心念着回房,等公主睡下了她好往崔波房里钻,刚刚摸得模棱两可的,就知道了个大致形状,她还想仔细探究探究呢。
好在祁凌雪接了她的话:“喝酒也是要看气氛的,公主跟我们几个可没那个气氛,不喝也罢。”
云华公主听着这话倒有些恼:“好啊你祁凌雪,我以为咱们一行人今天走这一遭,已算得上相见恨晚、十分投合的了,到现在你还把我排除在外,咱们几个喝酒,怎么就没那个氛围了?”
祁凌雪怔了怔,自知失言,今天实在是太过疲累,又已经到了这深更半夜的,再加上大家之间的气氛确实让人放松,她才跟公主说了错话。
云华直盯着祁凌雪,虽说自己是硬跟着来的,可今天一天她已经在尽量收敛脾气了,真心想和她们交个朋友还不行吗?
祁凌雪回眼看向她,不惧也不避:“公主,刚刚是我说错话了,既然咱们是朋友,你也别生我气了,朋友之间也不会因为一句失言而生气。”
说完,她掉过头扯着嗓子喊了一声:“给我们上酒!”
酒上来以后,她先给自己倒了三大碗:“公主,我先干了,你随意。”
给陶采薇看得目瞪口呆的,不是咱们不是要回房休息了吗,怎么喝开酒了。
刚刚宣布了要回房休息的全修杰,此刻看着两个突然豪情万丈起来的女人,一言难尽。
蒋青妍看着这样的祁姐姐,有点子害怕。
“薇薇,祁姐姐这个样子,好像都能帮你出去谈生意了。”
一般帮陶采薇干这活的都是小夏,但小夏酒量不行,很多生意还是靠实力拿下的。
这场酒局,最终谁也没能幸免。
云华公主要喝酒,不光是要跟祁凌雪喝,在场的所有人里,既有老熟人,又有死而复生的崔鸿雪,又有新认识的朋友,在她孤注一掷的选择来河首府待嫁时,根本没有想过能有这么一天。
她想着,她就这么声势浩大的来,再声势浩大的走,往后南越国就是她的家了,以及是她的事业。
大家其实都在陪她喝。
其余人平平无奇的人生里,哪有那么多感触。
云华举着酒杯坐到崔鸿雪身边来,这个崔鸿雪啊,一直装在崔波的壳里,连话也不跟她说。
“崔……,你看我历经半生,马上就要开始新的征程了,所有人都是这样,大家都在不断地经历各种挑战,只有你不同,你是从那高……”她伸手比划着,比了很高的一个地方,“处落下来的,你就真的信你的余生必会平平淡淡再无任何波折了吗?我告诉你不可能的,凭什么呢?我不信你就真的两眼空空什么欲望也没有了!”
第070章 伴奏
崔鸿雪任由她在自己耳边说得天花乱坠, 始终维持事不关己的模样,只当她是喝醉了。
认错人了。
云华望着陶采薇,又望着崔鸿雪, 最后拍了拍崔鸿雪的肩,叹了口气。
端着酒杯走了一圈后, 云华公主终于倒了。
陶采薇始终懵懵的,搞不懂她为什么要给崔波说那样一番话。
崔波说云华公主认错人了, 可他眼里明明也闪过了一些什么东西,并不像是一个完全置身事外的人啊。
云华公主倒下后, 酒局终于散了,陶采薇拉住崔鸿雪的衣袖,她的脸上尽是不解,还隐约有些担忧。
“崔波, 你……你就是你吧。”
崔鸿雪怔了怔,最后点头:“我不是我,还能是谁?”
陶采薇一直注视着他的眼眸陷入了一丝迷茫,她总觉得他的身体里,还装了另一个人,并且是一个不简单的人。
崔鸿雪将陶采薇送回了房间,深深看了一眼正在床上躺着的云华。
云华咯咯朝他笑着, 她这是在帮他, 迟早这小姑娘都会知道的,他还这么瞒下去当心以后不好收场。
陶采薇晃了晃脑袋, 决定不再多想, 她本身就没有聪明到哪儿去, 尤其是在这些方面。
还是趁着等会云华公主睡着了,偷偷去找他吧, 他们两个先把快乐的事情做了才是要紧的。
云华在床的里侧躺下,喝了酒的缘故,很快就睡死了。
陶采薇在她身边躺下待了一会儿,听见云华公主轻轻的鼾声传出来,便悄悄起身,摸了出去。
糟了,崔波没告诉她他住哪个房间的,进错了该怎么办。
陶采薇在客房门口的走廊上绕来绕去,鬼鬼祟祟了许久。
这个崔波,也不知道给她留个门。
她正着急忙慌地徘徊着,崔波突然拎着个水桶从走廊尽头出现。
她面上一喜,连忙迎上去,悄声道:“你去哪儿啦。”
崔鸿雪拎着水桶进房:“打点热水回来洗脚。”
山上没有洗澡的条件,大家都是将就着睡的,反正明日一早就回去了。
陶采薇看他把水桶里的水倒进脚盆里,看他这一连贯的动作,仿佛又回到了他还住在村里的时候。
那时候他每天也是这样打水的吧,真是遗憾没有真正看过他的生活,她那时候对他没有这么多的耐心,可她现在回想起来,真是好想近距离观察他的农家生活是怎么过的,她想知道他的往事。
崔鸿雪在床边坐下,将脚盆摆在面前,抬头看了陶采薇一眼:“你先洗洗?”
陶采薇忽然有些害怕了,今天的活动量可不小,她怕自己的鞋一脱,会有味道飘出来。
她对崔波,多少还是有些害羞的。
没有安青在,她也不习惯别人照顾自己,尤其是崔波,啊啊啊好害羞。
崔鸿雪起身将她拉到床边坐下,把她的腿抬到自己腿上。
“笨蛋,安青不在连鞋也不会脱了。”
他的头发拂到她腿上,脸凑得离她的脚近极了。
她不自觉地把腿往后缩了缩,又被崔鸿雪一把把住。
“咱们去溪川的路上,我还得伺候你一路呢,这就不习惯了?”
他这个男仆,可是身心灵全包式的伺候。
啵的一声,早上被他要求换上的毡靴被拔了下来,捂了一天的臭脚丫子在他的腿上枝丫乱舞。
她好像嗅到了些味道,脸都红了。
那崔波还面无表情,眉头都没皱一下,脸还凑得进极了,他又将她另一只脚从毡靴里拔出来,啵的一声。
他先是伸手往水盆里探了探温度,见正好合适,才将她的两只脚丫子往水里放。
陶采薇想让他走,她想自己洗,这人偏偏不走,将她脚放进水盆里还不算,直接埋头给她搓洗起来。
陶采薇看到他头顶上的发带,一晃一晃的,在水盆边缘上蹭来蹭去。
这双手还是她白天刚咬过的。
他捧起她的脚,掰开她的每一根圆滚滚的脚趾缝,仔细地、认真地洗着。
洗好后用毛巾包裹起来,又放在自己的腿上。
陶采薇道:“你洗得倒是干净。”
“可不是嘛。”他抱起一只脚来闻了闻,“现在已经是香的了。”
陶采薇哼了一声道:“那你的意思是刚才是臭的?”
崔鸿雪抿嘴笑着:“我可没说。”他可不能承认自己刚才屏住呼吸了。
他始终埋着头,没看她,只看她的脚,她不想被他看她的脚,脚是全身上下最臭的地方了。
可崔鸿雪仔仔细细擦干净了她的每一颗脚趾缝,最后捧起来亲吻了一下她肉嘟嘟的大拇指,他真的忍不住,这小脚丫子长得太可爱了。
陶采薇一吃惊,连忙收回脚:“脚多臭啊,你还亲。”
崔鸿雪将她脚放到床上:“不臭。”
陶采薇道:“就臭嘛。”
崔鸿雪趴到床上去亲她:“脚不臭,屁股才臭呢。”
陶采薇腾的一下红了脸颊,想起了之前让崔波帮她收拾的那条裤衩子。
她被他压得喘不过气,伸手搂着他脖子,脸埋进他颈窝里,整颗头都陷入红红热热的状态里,像蚊子一般的嘤咛声传进他耳朵里:“你是不是闻到什么了。”
“没有。”
他支起身子又去亲她。
“可你刚刚亲了我的脚,你又来亲我的嘴。”
崔鸿雪不理她,继续埋头亲着她水嘟嘟的唇。
他不光亲了她的脚要来亲她的唇,他亲了她的屁股也得来亲她的唇。
亲着亲着,陶采薇可记得自己是来做什么的。
她的手往他身上探去,崔鸿雪只是怔了那么一瞬,并未阻止,随后只是亲得更加用力了。
严格来说,陶采薇这次也没有认知完全,每次当她摸到时,崔鸿雪已经是全力状态的崔鸿雪了,所以那其中产生的与陶金银之间的差距,她只是单纯的认为是人的差距。
陶采薇好不容易从崔波嘴底下逃出来喘口气时,她瞪大了眼睛问了一句:“天生就长这样吗?”
那岂不是……好奇怪的,每天走路的时候不会支来支去的吗?可是她平常见到的男子,也不是这样的啊,肚子下面是平的嘛。噢她爹肚子是鼓的,是不是肚子鼓起来就看不见了,崔波这么瘦,腰又那么细,肯定很明显的。
崔鸿雪靠在她耳边轻轻歇了歇,好让自己稍微缓和一点,便哑着嗓子耐心解释道:“不是一直都这样的。”
“哦!”陶采薇恍然大悟,又问道:“那什么时候变回正常样子。”
崔波不理她,又埋头亲吻她,一如既往的,总是像一头夯吃夯吃埋头干活的老黄牛。
他们隔壁的房间住着蒋青妍和祁凌雪,这两个人也不太容易睡着。
祁凌雪躺在床上不知道在想什么,她的思想状态已经超越她们太多了。
在蒋青妍收拾好上床之前,祁凌雪还是将她的床铺打理好了,她一直是个温柔大姐姐。
除了云华公主,大家都没有婢女,但好像除了陶采薇,大家都能大致上把自己收拾干净。
蒋青妍心里也揣着事,以前河首府还没有来这么多的人,她虽然比不上陶采薇,可也算是拔尖儿的小姐了,毕竟她家还挺有钱的。
可今日她见了公主,薇薇身边的朋友一个比一个厉害,就连以前和她一起平庸着的陶金银都是举人了,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摆自己的位置,她真的好普通。
祁凌雪心细如发,枕边人低落的情绪很容易被她察觉到。
她支起半个身子来看着蒋青妍,用手抚摸着她的脸颊:“妍妍,你是你们家里面唯一的女儿吗?”
蒋青妍点点头:“是啊。”
祁凌雪道:“可真好啊,你一辈子都不用嫁人,也不会被赶出自己家门,你的家永远是你的家。”
蒋青妍愣了愣,实在没想到自己会有另祁姐姐羡慕的地方。
“可是,我怎么可能不嫁人呢?我肯定会嫁人的,我爹娘就太可怜了,他们只有我这么一个最终要嫁人的女儿。”
祁凌雪道:“嫁人是你的选择,我羡慕的是,你也可以选择不嫁人。”
蒋青妍的思想还没达到那么高的境界,在她的意识里,女孩子是一定得嫁人的。
“祁姐姐,你不嫁人的话,以后该怎么过呢?”
祁凌雪一下子倒在床上,眼睛空荡荡地望着天花板,喃喃道:“不知道啊,我现在就正为这事儿发愁呢。”
她永远记得她母亲说过的话“你嫁不出去的话,就好好想想以后该怎么在你弟媳手里讨生活。”
见她这样子,蒋青妍也难受起来,忙道:“祁姐姐,反正我以后要嫁到别人家去,我家就是你家,你以后住到我家里来就行啦,还能顺便帮我照看照看父母。”
祁凌雪笑了笑:“这样不好吧,我还是想靠自己的。”
她忽然转了个身,目光灼灼地盯着蒋青妍:“要不我教你弹琴吧,作为交换,你得付我束脩。”
蒋青妍也眼睛一亮,若能得祁姐姐这么一位老师,她也一定能成为一名才女。
她不想再这么平庸下去了,她想自己身上总要有一处别人能看得到的地方。
“祁姐姐,院子里就有一把琴,你现在就开始教我吧。”
祁凌雪想了想,那把琴离客房有段距离,应当不会吵到其他人,再加上她现在也兴奋得很,便欣然同意。
两个人刚躺下,又欢欢喜喜穿上鞋手拉手出去了。
她俩到底也不知道,自己今晚这一趟纯粹是给陶采薇和崔波俩弹琴助兴去了。
说到崔鸿雪这边,他从她脖颈间抬起头时,终于回答了陶采薇刚刚那个问题。
“你手要是一直这么握着,永远也变不回正常样子。”
陶采薇觉得没劲儿,一下子给甩开了,崔波衣服也不脱,就知道埋头亲她,一点也不会讨好人。
被她甩开的拿一下,崔鸿雪闷哼了一声,又听陶采薇提议道:“咱们到瞭望台上去吧,虽然天黑了看不到景色了,可晚上一定别有一番风情。”
瞭望台上很空旷,栏杆底下就是万丈悬崖,周围是黑洞洞的青山,很
远的远处有亮着点点烛光的村庄,然后就是头顶悬挂着的圆圆月亮。
“真的挺冷的。”陶采薇双手抱着肩。
崔鸿雪虽然怕她着凉,但更不想扫她的兴。
她走在前面,倚在了栏杆上。
“陶采薇。”
身后他在叫她,她一回头时,他正解开了衣带,宽阔又温热的胸膛袒露在她面前。
她惊了惊,随后被他拢进了怀里。
她伸手环抱住他的劲瘦的腰,整张脸和胸都腻在他温热的皮肤上。
就在这时,不远不近的被层层树影遮盖住的地方忽然响起了断断续续的琴音,在这个气氛浓厚的空旷夜晚,添了一丝又一丝黏腻腻的冲动。
崔鸿雪是光着上半身的,他将陶采薇背过身去,拢在栏杆前,让她的手放在栏杆上。
他先是将头埋在她颈肩,深深吸了一口,再在她颈后、颈窝吸吮啃咬,直到留下一片片鲜红的印记。
陶采薇整个人从没有像现在这么软糯糯过,几乎是他让她怎么摆放自己,她就怎么摆放自己。
她不会的东西,他会。
她很听话的。
“一只腿踩到第一层栏杆上。”
“哦好。”
他紧紧抱着她,直到越抱越紧。
她的负担现在令她引以为傲,她的负担令他爱不释手。
裙摆被风吹得哗哗作响,高高的飘扬起来。
她今晚,真的尝到了不一样的快乐,她将此称为人间至乐。
此后的每一天,她捧着他修长如玉的手,爱不释手。
祁凌雪的琴艺真不愧是比崔鸿雪还要高超的存在,一波又一波的弦音随着崔波的手一起震荡着陶采薇的脑海,令人欲罢不能。
再来一段高潮吧,祁姐姐。
祁凌雪手起落在弦上,又是一段激情高昂的弹奏,蒋青妍拍手道:“真是太好听了!祁姐姐,我就要学这段儿。”
这段儿别的不说,拿出去唬人是够的,陶采薇表示,拿来助兴是够够的,不得不说,祁凌雪和崔波这两人好有默契,就连弹奏高潮的节奏都一样,如果陶采薇拥有上帝视角,也不得不感叹一句,祁姐姐和崔鸿雪,真是两个一模一样的人。
现在到了事后赏月时间,她还是那么被他拢在身前,两人双双靠在栏杆上,她的腿已经放下去了,依偎在他怀里,轻轻喘着气,小脸红扑扑的,无数次想向上天感叹:“天呐,怎么不早告诉我长大了这么快乐啊,我爱我的身体,我爱我的一切。”
崔鸿雪望着她晃来晃去的头顶笑着,真是个小傻瓜,今日可让她快活上了,至于他自己,先不管了。
两人正伴着琴声赏着月,琴声突然变得断断续续起来,一阵好听一阵不好听的。
陶采薇抓起放在她胸前的手,挪到鼻尖闻了闻他的指尖,皱着眉头仰头问他道:“臭吗?”
崔鸿雪收回手,摸了摸她头顶:“不臭。”
“可是不是你说的屁股比脚还臭吗?”
她听见崔波凑在她耳边小声说道:“因为我喜欢你,我闻着就是香的,不仅闻着香,我还想啃。”
陶采薇红着脸扭过头:“那可不行。”
琴音持续不了很长的时间,今晚总要休息的。
陶采薇回到房间时,云华还安安稳稳地睡着,她轻手轻脚地爬到床边上躺着,背后冷不丁响起了一道声音。
“你终于回来了,我还等着和你一起睡觉呢。”
陶采薇僵硬回头:“公主,你这是……睡醒啦。”
云华白了她一眼:“不然呢,天都要亮了,你跟崔……玩儿得开心吗?”
陶采薇耳尖红红的,寻思自己这事儿干得挺悄无声息的呀,公主是怎么知道的。
云华道:“你别说我还挺羡慕你的,你不知道他那人有多难拿下。”虽说她也没真的喜欢崔鸿雪把,但是这种越难拿下的男人俯下身的亲吻,超级戳她的啊啊啊啊。
陶采薇目瞪口呆地侧头:“他那人……指的是崔波?”
云华捂了捂嘴,发现自己说错话了,这小姑娘还不知道崔波就是崔鸿雪的呢,这澄清身份的事情,还是留给崔鸿雪自己做吧。
“额……不是,我说的其实是,崔鸿雪,呵呵。”
“崔鸿雪?”这三个字永远能让陶采薇兴奋起来,死去白月光的威力势不可挡,她立马缠着云华开始问:“你试图拿下过崔鸿雪?”
云华突然起了逗她的心思,坐起身子来倚在床上:“是啊,你可不知道,那人可难拿下了,有一次在宫宴上,我灌了他好多酒,当着我父皇的面儿,他不敢不喝,喝到最后他都晕晕乎乎了,我让人把他扶到一处僻静的宫殿里去歇着,我看他那样子都已经神志不清了,结果你猜怎么着,我衣服都脱了一半了,他突然睁开眼盯着我,他说‘你身材也太差了,怎么好意思在我面前脱衣服的’。”
陶采薇瞪着眼睛:“岂有此理!他怎么可以这么说我的公主殿下您呢。”
她两只眼睛往云华公主身上瞥了几眼,明明身材就很好嘛,肉嘟嘟的,跟她一样。
陶采薇伸手往云华公主胸上掂了掂,又摸了摸自己的:“公主,咱们俩一样诶。”
云华也不打开她那乱摸的小爪子:“他那人就是那样的,毒舌又无礼,简直傲慢到极点了,也不知道怎么有那么多人喜欢他。”
陶采薇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云华突然发现自己一直在说崔鸿雪的坏话,这可不好。
她叹了声气,又补充道:“说来也怪我,不怪他啦,本公主现在已经善良许多了,如果不是我非要灌他酒,还想霸王硬上弓,他也不会那么说话。”
现在想起来,当时的崔鸿雪简直就是个小可怜儿,她后来才知道,那酒里不知被掺了些什么东西,他当时已经十分虚弱了,又怕她真的做出什么事情来,才说出那么一句话来。
这下才把云华气得直接派人把他扔了回去,自此再也不想理他。
陶采薇心里还生着气呢,这么看,崔波可比崔鸿雪好多了,崔波可喜欢她这身材了,捏来捏去的他可太爱了,时不时地还得上嘴啃才行。
“想不到崔鸿雪竟然是这样的人。”
云华心里咯噔一声,糟了,给她整成刻板印象了。
“崔鸿雪那人大家都知道啊,最是目中无人,你习惯习惯就好了。”
陶采薇哼了一声:“我才不要习惯呢,他都已经死了。”
云华歪着头说道:“现在外边儿不都在传吗,他还活着。”
“活着我也不嫁他!”
云华笑出声来:“嫁他?他看得上你吗你就嫁她。”
陶采薇叉腰道:“我外爷给我俩订过亲的。”
云华怔了怔,她实在没想到,这俩人还有这层关系。
“是吗?怎的从来没听他说起过。”
云华侧头小心问道:“你确定你家给你订的那个崔鸿雪,就是那个崔鸿雪?我咋这么不信呢。”
一个小县城的商户女,能跟崔家订上亲?
陶采薇肯定地点了点头,她家还有崔家祖父给的私印呢,当然是真的。
云华心思转了转,这事情太复杂了,太好玩儿了,便凑近道:“那要是崔鸿雪真的还活着,并且拿着婚约上门来找你,你怎么办?”
陶采薇愣住了,这个问题她还从来没有想过呢,她现在满心满眼的都是崔波。
可要是真的这样的话,她自然是只有按照约定嫁给崔鸿雪了。
她咬了咬牙说道:“家里订的婚事,自然没有违抗的道理。”一想到这个崔鸿雪竟然嫌弃她这样的身材,她就气得跺脚,到底懂不懂什么才叫香!没品味透了!
一行人在客舍里简单吃了顿早饭,然后就要开始往山下走了。
崔鸿雪感觉云华今日给他抛了好几个歉意的眼神,简直莫名其妙的。
直到后来每次不知道从哪儿又说起崔鸿雪三个字时,陶采薇都会哼一声,然后说:“我讨厌崔鸿雪”时,他更感到莫名其妙。
昨晚这里面没有一个人睡好了的,云华又正是宿醉过后,打不起多少精神来,直接上了软轿让两个侍女把她抬下山。
硬要说谁睡得最
好,那只有陶金银了,全大人睡觉还是很文雅的,一点也没影响到他。
可陶家祖传的那个鼾声那叫一个大呀,全修杰几乎是睁眼到天亮,时不时还得朝陶金银翻个白眼。
陶金银全然未觉,如果他知道的话,便会告诉全修杰:“我妹的鼾声比我还大,得亏你没跟她睡觉。”
“你们二人下了山之后便要准备去溪川了吗?”
陶采薇回头,是祁姐姐在跟她说话。
“对呀祁姐姐,我爹娘都走了十多天了,我们得抓紧时间过去。”
这时候云华突然道:“那你们不能看到我出嫁的那一日了。”
陶采薇这才反应过来,对吼,公主出嫁那是多么红火的场面,嘤嘤嘤她看不到了。
云华一脸落寞:“这次分别,咱们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了。”话说得委婉,不出意外的话,这辈子也见不着了。
她是要嫁到别国去的,从此以后,山高水远的,刚交的朋友,这就再难见面了。
她眼神突然转向崔鸿雪,话倒像是对所有人说的:“看到没有,这世上没有谁能随心所欲的活着,跌倒了一次,得爬起来呀,我选择嫁到南越国去,也不光只是为自己而活,若真的能为我金朝做出那么一点点的贡献,我也是满足的,更何况你……们,还有朋友和爱人。”
说来也可笑,她自己都知道自己这一遭完全是政治斗争的牺牲品,谈什么贡献呢。
她不想看到崔鸿雪再继续做着这么一个闲云野鹤的庸人。
云华可不止一次贴着脸对他说这些话了,昨晚那一番话,他也是听进去了的,只是听过了就忘了。
压在他身上的,除了那从云端跌落的无穷无尽的挫败感,以前的目中无人这会儿全都变成刺向他自己的尖刀,嘲讽他凭什么敢那么狂,还有祖父临终前逼着他发的誓,这些东西全都压着他,他怎么爬起来?
更何况他自己也对那些东西厌恶至极,争来斗去的,不到盖棺定论的那一刻,谁也不敢说自己赢了。
就像是大家都说崔家输了、三皇子输了一样,依他看,三皇子现在的赢面很大,崔家能爬起来的概率却是零。
祁凌雪将昨天他们共同作的画拿出来:“公主,这幅画给你留着吧,你到南越国去后若是想我们了,也能时常翻开看看。”
云华怔了怔,伸手接过了画:“听你这样说,我觉得我还怪可怜的,我突然一点也不想去了呢。”
崔鸿雪心道:你说的废话,哪个和亲公主不可怜。
到了这个地步,她不想去也得去,早干嘛去了。
云华哀怨地看了崔鸿雪一眼,叹气道:“若是崔鸿雪还在就好了,若是他在,现在一定有办法让我不用去和亲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