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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1章

    “还闻到了什么?”沈初一随口问他, 看了一眼他的营养餐,是一些蔬菜、高蛋白质的鱼块和豆子米饭,以及一碗排骨汤。

    一看就健康不好吃。

    “还闻到了面包味。”秦听很认真的回答:“黄油面包, 你午饭吃面包吗?”

    这也闻得出来?是司康信息素的味道?

    沈初一仔细闻自己的衣服,怎么也没闻到黄油面包味, 今天她和司康接触得也不多,怎么会能闻到黄油面包味?

    “我还没吃午饭。”沈初一撒谎说:“可能是早餐吃面包的味道。”

    早餐吃了面包吗?

    秦听还闻到了包子的味道, 也许她吃了包子加面包。

    “知道沈探员还没吃午餐,就给你订了午餐。”王可在路上就订好了,这会儿刚好送到,她拿着营养餐笑着过去放在沈初一旁边的小桌子旁:“医院里的营养餐, 和小听的一样。”

    王可动作很利落地打开餐食、拆出来筷子、叉子放好,又递了消毒湿巾给沈初一。

    沈初一忙接在手里谢谢她。

    王可又笑着去帮秦听拆勺子,想要帮他把饭菜弄到勺子里。

    秦听却说:“谢谢, 我不需要。”他的语气非常冷淡,又说:“能麻烦你出去吗?我想单独和沈探员待一会儿。”

    王可送勺子的手顿了顿, 但依旧笑着放在了餐盘旁说:“好啊, 你们可以聊聊天。”又对沈初一说:“麻烦沈探员了。”

    然后转身出去,轻轻带上门。

    沈初一目送王可出去, 想起来,其实王可也还没有吃午饭。

    “你是不是觉得我对王助理很差?”秦听仿佛敏感的察觉到她的情绪, 主动开口问她。

    沈初一坐在床边的椅子里, 拿起筷子说:“可以理解, 她的妹妹那样伤害了你,如果是我,哪怕知道她不知情也很难和她亲近了。”

    秦听听见她似乎开始吃饭了,很轻的咀嚼音就在身边, 他心里不知道为什么觉得有些开心。

    她没有“讨好”他,她如实说了自己的想法,又真的在他身边认真吃饭。

    既没有主动帮他吃饭,也没有等他先吃饱自己再吃。

    就像是在对待一个正常人,不是瞎子,不是秦部长的儿子。

    秦听知道这些听起来很矫情,但他的身边从来没有一个人把他当正常人对待。

    有时候分不清身边照顾他的人是谁,因为她们说着差不多一样的话,做着差不多一样的事,像是机器人一样尽可能在“讨好”他。

    他知道,是因为他的母亲是她们的上司。

    秦听低下头慢慢摸索着夹住餐盘里的食物,放进嘴里才知道是西蓝花。

    “你那么吃不好吃。”沈初一突然伸过手来,拿起他的勺子把他餐盘里鱼肉压碎,把所有食材都拌在了一起,递了勺子给他说:“鱼排拌饭,你尝尝看。”

    秦听摸着她的手指接过勺子,舀了一勺子放进嘴里,听见她在身边问:“怎么样是不是好吃点?”

    他其实还没有尝出味道却点了点头,听见她笑着边吃边和他说:“我在学校就爱拌饭吃,食堂里的菜再难吃拌上米饭就好吃多了,米饭加白糖都好吃。”

    秦听听着她的声音,忽然有一点开心的难过。

    这一刻,他们好像朋友,真正的、正常的朋友,一起吃饭聊天。

    没人知道他有多珍惜地记着这一刻的各种声音、阳光、气味,和她的语调。

    他努力的想要像个正常人一样跟她聊天:“是吗?下次我试试看。”怕冷场一样又马上问:“巨鹿学院的伙食那么不好吗?我听说巨鹿学院很厉害,原来伙食这么差?”

    沈初一顿了一下说:“我觉得不好吃,可能不合我口味。”

    她不想让秦听顺着这个话题聊下去,怕和真实的巨鹿学院对不上,就换话题说:“对了,翁雪今早就出院了,她的伤不严重,但确实吓着了,可能会息影一段时间修养修养。”

    秦听点点头说:“她给我打过电话,想来看我,但我暂时不想见她。”

    沈初一看向秦听,她还以为秦听和翁雪关系不错,毕竟翁雪在他小时候照顾过他。

    “你能分析出我为什么不想见她吗?”秦听朝她的方向扭过头来,微微笑着问她:“她们说你是天才探员。”

    “你真想听?”沈初一把最后一口饭吃完,看着秦听想了想说:“因为翁雪是你母亲的朋友。”

    阳光下,秦听唇角的笑容顿了顿。

    沈初一知道自己猜对了,凑近了观察他脸上的微表情说:“就像你排斥王可和那名小护士一样,你觉得她们都是因为你母亲才对你好的。就像有钱人不喜欢别人爱他是为了他的钱,仿佛除了钱之外,他本人并不值得被爱。”

    秦听脸上的笑意一点也没有了。

    所以沈初一没有继续说:或许根本的原因是因为他认为母亲也不是真正地爱他,只是用钱请了很多人来照顾他,却很少像个母亲一样陪伴他长大。

    他心里是不是也像王敏一样觉得,自己只是秦部长的“失败品”?

    他是不是自己也认为他本人不值得被爱?

    窗外的阳光很大方地照进来,将他的头发照成了金色,像一只羸弱的小狮子。

    “那你呢?”秦听动了动嘴唇很轻地问:“你是因为我的部长母亲才对我好的吗?”

    沈初一望着他,很清楚这种脆弱又可怜的有钱人想听到什么。

    她伸手理了理他耳朵边金色的碎发,手指碰到他的耳朵感觉他抖了一下,微微缩了缩脖子不自在的想躲开。

    “就算你不是秦部长的儿子,我也会救你。”她说:“这是我身为警员的责任。”

    秦听眉头轻轻皱了皱,似乎想追问,可脸颊被她用手背轻轻摸了摸。

    他能感觉到她在凝视他,在跟着她的手指看他的脸颊,又看他的嘴巴、下巴,她的手扫过他的下巴。

    他听见她很温柔的声音:“你不知道你当时看起来有多可怜,我想就算我不是警员我也会救你。”

    秦听的耳朵和脸颊一起热起来,他不知道为什么很喜欢被她这样温柔地凝视、抚摸,就像……就像她在“怜爱”他。

    他不喜欢被可怜,但他希望被爱。

    他没忍住,狮子耳朵从金发里冒了出来,不等他慌张和懊恼,她的手就摸了上来。

    “原来你可以只冒出来耳朵,我还以为你只能直接兽化。”她惊奇地揉着他的狮子耳朵说:“真可爱,你不介意我摸摸吧?”

    秦听僵坐在病床上,低着头脸和脖子红的厉害。

    他感觉很不自在,像是自己的“丑东西”第一次被夸可爱。

    可他没有动,因为他总会失控的“异能体”第一次被夸奖。

    ※※

    秦部长是在沈初一快要走的时候,才匆忙赶到医院。

    她没进病房里,因为秦听很抵触她,每次她一进去秦听就会本能似得应激,昨晚她进去看秦听,他紧绷的坐起来导致点滴回血了。

    之后她就没再进去过。

    “小听午饭吃了很多,刚刚医生检查他也没有应激。”王可轻声在她身后汇报:“他难得还吃了苹果。”

    “苹果?”秦荣站在病房门外,透过玻璃朝里看,看见病房里只有秦听和沈探员,沈探员在穿外套和小听告别。

    小听问她,什么时候还会有空过来?

    她先说:“不清楚,我很忙的。”

    然后笑着伸手抱了小听,拍了拍他的背说:“明天午休来和你一起吃饭。”

    秦荣看见,小听的异能体狮子耳朵就那么轻易的从金发里冒了出来,沈探员像抚摸小猫一样抚摸了他的耳朵。

    不用问,秦荣也已经知道他为什么吃了最讨厌的苹果,大概是沈探员给他削的。

    他显得那么愚蠢,被沈探员钓的轻而易举。

    秦荣没有再看,走到了病房外的长椅旁坐下。

    王可递过来一杯咖啡和文件:“蓝封和敏敏都已经签下了自愿捐赠,等小听身体好一点就可以做捐献手术。”

    秦荣接过咖啡,抬头看了王可,“哭了一场吗?”

    王可没想到被她看出来,有些慌张的垂下眼如实说:“是,毕竟是我一手养大的妹妹,我恨她没出息。”

    “是没出息。”秦荣喝了一口咖啡才接过文件,叹息一般说:“这份捐赠书原本不该有敏敏。”

    “我知道。”王可垂着的眼微微发红,她很清楚在秦部长的计划里,原本是由蓝封一个人捐赠。

    当初她、敏敏、蓝封以及数百名人一起做了虹膜再造匹配检测,蓝封匹配成功,但他不是最合适的选择,因为他不是狮系异能体,用了他的虹膜再造眼睛,小听会限制一部分异能。

    敏敏才是最合适的人选。

    但秦部长把她和敏敏剔除了人选名单,她说,对她来说敏敏的价值大过秦听。

    “我明白的。”王可很明白,秦部长这次让她去见敏敏,签下这份捐赠同意书,是让她和敏敏割席,是对她的考验和惩罚。

    她想要继续留在秦部长身边,就要表明态度:“这是敏敏该承担的错。”

    原本小听可以保留眼球,只需要再生虹膜,可敏敏却把小听的眼球摘除毁掉了……

    秦荣看着王可,到底是叹了一口气:“使用蓝封的眼球,只用敏敏一只眼睛的虹膜做再生。”她把文件递回给快要落泪的王可:“替她找个好律师,我会让翁雪和小听签谅解书,争取减刑。”

    王可吃惊的看着秦荣,几乎是在瞬间落泪。

    病房的门被推开,沈初一看见了落泪的王可和长椅上的秦荣:“秦部长?您来了怎么不进去?”

    秦荣笑着站起来对她说:“不进去了,我下午还有慈善活动,过来看一眼小听就走。”

    不进去看一眼就走吗?

    沈初一确实能明白秦听对母亲的失望,有时候她也觉得秦部长对王可或许都比对秦听有感情。

    但转念又想:如果是她双眼瞎了,她连做手术的钱都没有,更别说找无数个人来进行虹膜匹配……

    难说,人好像永远也不会满足。

    就像她现在明明已经到手80万了,却还舍不得离开。

    “沈探员要回特罪署吧?我送你。”秦荣大方的邀请她:“谢谢你救回秦听和翁雪,还抽空来看他。”

    沈初一没有拒绝,她珍惜秦荣对她发出的每个邀请:“能帮到秦部长就好。”

    秦荣对她笑了,她喜欢聪明人表露出来的明确野心。

    等上了车,秦荣又问她:“沈探员的奖金收到了吧?”

    沈初一意识到,这两笔奖金发的这么快,应该也是秦部长开了先例批准的吧?

    不然,按规矩奖金应该和工资一起发。

    “收到了,谢谢秦部长。”沈初一知道她想听这句,没有人施恩是不图回报的。

    秦部长一再为她破例亮绿灯,必然是希望她明白这份好意。

    秦荣果然笑了,“这是你应得的,你很聪明,又不只是聪明而已。”她说:“我和白署长说过,你迟早会超越章教授,因为你比他更渴望成功。”

    “章教授不渴望成功吗?”沈初一好奇。

    秦荣笑着摇摇头说:“他只喜欢解题,破案对他来说就像一道谜题,他只想解开谜团,但你想赢得奖励,获得成功。”

    沈初一望向秦荣,没有否认。

    秦荣忽然说:“沈探员听说过十年前的“选美小皇后被杀”案吗?因为受害者的异能体是狐狸,这个案子也被传成了九尾狐惨案。”

    九尾狐惨案太著名了,沈初一当年才十四五岁,但街头小巷都在传这个案子,最广为流传的是被害者的异能体是九尾狐,从小就喜欢勾引男人,做各个高官的情·妇,最后被某位高官的妻子买凶杀了。

    但这个案子一直没有找到真凶,成了一大“桃·色”疑案,被拍成过大尺·度电影。

    她不知道秦荣怎么冷不丁提起这个十年前的案子?

    “我在六年前曾收到过一封匿名信,信中说杀害“九尾狐”的是她丈夫。”秦荣从包里取出一封装在透明公文袋里的信递给沈初一:“沈探员想看看吗?”

    第32章

    沈初一接过那封信, 她已经十几年没有见过这种普通的信封了,上面既没有邮票,也没有地址。

    “这封信是直接夹在我的一堆快递中间的。”秦荣告诉她:“但六年前我住的地方没有监控, 后来我也查过信封内外的指纹,没有任何人的指纹, 连当时负责我们那栋楼的快递员的指纹也没有。”

    开车的王可贴心的递过来一副一次性手套。

    是有备而来,看来今天秦部长不只是为了让她来陪秦听, 还为了特意给她看这封信。

    为什么呢?

    沈初一戴上手套,拆开了那封信,里面除了一封打印出来的黑体信件外,还有一小团黑色的头发。

    信很短, 非常直接地写着——

    [头发是九尾狐的头发,我在清理地漏的时候偷偷藏起来的,我想我丈夫真的是凶手, 但我没有办法,我真的没有办法, 我把头发寄给你, 希望你能帮到死去的人,求你别找我, 也别和任何人提起是我给你寄了这封信,抱歉]

    用词、语句都很通俗, 也很乱, 最后的标点符号也没有写。

    “沈探员能看出来什么?”秦荣问她。

    沈初一看着信皱眉说:“写信的, 应该是个很怕老公的家庭主妇,接受过不错的教育,但很久没有工作了,我想可能是因为有孩子, 全职带孩子。”

    秦荣一直在看着她,此刻笑了笑说:“这么短的信沈探员是怎么看出这么多信息?”

    “我想您也一定看出来了。”沈初一抬头也对她笑了:“写信的人说是在清理地漏的时候偷偷藏起来的被害者头发,那不就说明她经常负责清理地漏,所以她清理地漏这个举动不会引起老公怀疑。”

    “还有她连续写了两次“我没有办法”,说明她就算知道老公是凶手也没有能力和办法揭发他。”沈初一说:“那她大概率就是没有经济来源且有孩子做软肋,甚至与社会脱节的全职主妇。”她又说:“我见过很多全职太太,她们大多数都困在家庭这个……”

    她想找个有文化的措词,所以顿了一下:“茧房里,与社会严重脱节,并且害怕重回职场。”

    秦荣留意到她脸上闪过一瞬很得意的表情,似乎很为自己这段话满意,这让秦荣又奇怪又想笑,“那接受过良好的教育这点是哪里看出来的?”这封信写的也没有什么文采。

    沈初一把信装好,晃了晃信封:“从信封,信封内外都没有指纹,信是打印的,头发是装在密封袋里,这些都说明写信的人既谨慎,又知道该怎么做才能保存证据、不暴露自己。”

    车窗外阳光掠过,她脸上眼睛里闪烁着自信得意的光。

    秦荣望着她,听她说:“我猜这位寄信人一定不是突然发现自己的老公是凶手,她早就发现,并且在被害者被杀当天或许次日就保存了被害者的头发,经过了几年的挣扎才在案发三四年后给您寄出这封信,她一定在心里计划过无数遍怎么来做这件事,她甚至挑选了同为女性的您。”

    “六年前您应该才刚刚进入内阁吧?”沈初一记得六年前的秦荣还只是内阁里负责文化宣传的边缘人物,因为漂亮,经常出现在官方的新闻里,所以她有印象,“她选择把这封信寄给您,一定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她应该认为您是最有可能帮助这位被害者,并且不会揪出她的人。能考虑到以上这些,至少是接受过不错教育的人。”

    真聪明。

    秦荣望着她,像欣赏一块璞玉,沈于蓝的天才之处远不止于聪明,还有很擅长揣摩人心,了解社会和不同阶层的人。

    很奇妙。

    明明她才刚毕业,偶尔还会流露出“孩子般”的得意,但又好像在社会上混了很久。

    “我果然没有看错人。”秦荣出于真心地说:“我如果有你这样的女儿,一定会为你感到骄傲。”

    沈初一笑了笑,她不知道该怎么应答这句,她的父母都不一定还活着,就算活着她也当他们死了。

    她没说话,等着秦荣的后续。

    可没想到,车子开到特罪署楼下,秦荣也没有再说什么。

    沈初一真好奇了,在下车之前问她:“秦部长给我看这封信,就只是给我看而已?”

    她以为秦部长打算重启这个没有找到真凶的疑案。

    秦荣笑着说了一句:“不着急。”然后又递给她一张邀请函:“下午六点的慈善活动,如果沈探员想来的话可以过来看看。”又说:“那封信就先放在沈探员这里吧。”

    沈初一接过邀请函,困惑的下了车。

    秦部长到底是什么意思?为什么给她看这封信?又为什么邀请她去慈善活动?

    她带着一肚子疑惑上了楼,回到特罪署。

    ※※

    鲍啸和司康、安嘉树她们还在忙,白世舟也在开会。

    她回到自己工位上,看见上面贴了个便签条——【你的午饭在冰箱,安嘉树给你切的水果也在冰箱,回来记得吃。爱你的鲍】

    她私下便签忍不住笑了,去冰箱里拿了贴着她名字的果切,便签也舍不得扔,夹进了她新买的笔记本里。

    这个笔记本上是她“抄袭”了司康会议上的专业用词和心理分析,还有一些记账,别人给她花的钱她每一笔都记下了,写得乱七八糟,只有她能看懂。

    她坐在椅子里边吃果切,边进入了内部网找【九尾狐疑案】的卷宗。

    没想到,十年前的案子居然还真靠关键词找到了——【选美小皇后被杀案】。

    点开卷宗,赫然映入眼帘的是被害者的死亡照片——赤身裸体的女性躺在一堆垃圾里,手臂、双腿被肢解后又用钢丝线缝在了一起,嘴巴和眼睛也被用同样的线缝了起来,她的背后还被缝上了三条白色的狐狸尾巴。

    看起来就像一个被丢弃的玩偶。

    这张照片曾经在网上流传过,因为照片里的受害者非常美,且浑身雪白没有血迹,还有三条狐狸尾巴,曾一度被网友称为“最美死者”“最美九尾狐”。

    可当沈初一再往下翻,紧接着就是被害者生前的照片——她穿着性感的连衣裙戴着小皇冠,过生日的照片,她有一双非常美丽的琥珀色眼睛,笑起来阳光自信。

    而这张生日照片是她被害前一周的照片,她死亡时才21岁,比现在的沈初一还要年轻。

    沈初一嚼碎嘴里的草莓,仔细看着卷宗里的信息。

    被害者背景:白雪芙,出生绿洲红山市,5岁当选绿洲选美小皇后,9岁父母离异,随母亲生活。

    生活状况:高中辍学,独自来到A市工作,曾签过模特公司,曾和几位老板保持不正当关系。

    案发过程:凌晨三点四十分,市民在F市赌场一条街附近垃圾堆发现尸体后报案。

    案发现场无血迹,非第一案发现场。

    经法医鉴定,尸体被肢解再次缝合,血被排放干净,并且使用福尔马林清洗浸泡过尸体,尸体上未发现指纹,胃中没有食物残留,推测死亡时间为三天前。

    调查过程……

    “看什么呢?”有人拍了一下沈初一的肩膀,把全神贯注的沈初一吓的一抖,回过头看见了鲍啸的笑脸。

    “看得这么入迷啊?”鲍啸探头看向她的屏幕,疑惑问:“怎么看这么久远的案子?”

    “你还记得这个案子?”沈初一问她。

    “当然记得,这个案子很轰动,网上全在讨论,我不想关注也很难不知道。”鲍啸说:“可惜线索太少了,一直没抓到凶手,想一想都十年了吧?”她有些惋惜:“凶手逍遥法外十年了,如果凶手不再犯案这种案子很难水落石出了。”

    沈初一重新扭过头快速翻看卷宗,是啊,线索这么少。

    因为那个时候还没有全面实施终端手环的异能监控,所以凶手靠异能杀人、抛尸,非常难被发现。

    这个案子警方介入之后,几乎没有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盘查了白雪芙的关系网,发现她同时和好几个有钱人交往,关系混乱,又因为舆论引导,全在猜测是“情杀”。

    可所有和她有关系的人盘查下来,都有不在场证据,一直没有找到关键性证据。

    后来就这么成了疑案。

    “那个时候异能作案犯法的人很多。”鲍啸叹气说:“有些人仗着异能为非作歹,还抓不到证据,幸好后来推行了异能监管。”

    沈初一记得,好像就在这起案子一两年后就开始实施异能监管了,每个人的终端手环24小时监管每一次异能使用。

    她那时候还因为这个政策才去想办法办的黑户,因为她要使用异能在赌场赌钱……

    “怎么想起来翻这个案子了?”鲍啸吃了她的一颗草莓。

    秦部长没公开的事,沈初一不好透露,就关了卷宗说:“没什么,只是闲得无聊想起来这桩疑案了。”又问:“你们忙完了?”

    “差不多了。”鲍啸满脸的开心:“今晚下班一起去吃和牛吧,我和安嘉树商量好了请你吃顿好的,放松一下。”又朝会议室努努嘴:“司康也去,他心情不好,难得肯和我们去吃吃喝喝。”

    沈初一朝会议室看过去,只见会议室里就司康一个人,在对着虚拟屏幕写写画画,“为什么心情不好?”

    鲍啸在她耳边低低说:“因为他提交的结案心理分析被章教授否定了。”

    “章教授?”沈初一惊讶:“他不是离开特罪署了吗?怎么还管特罪署的事。”

    “你没看工作群里啊?”鲍啸说:“不知道为什么署长又把章教授授权进工作群了。”

    什么??

    沈初一马上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工作群,果然在特罪署的工作群里就看到了【章典】的名字。

    而聊天记录里,章典评价司康提交的那份心理分析报告就几个字——【你真让我失望。】

    搞什么?

    “章典……”沈初一又问鲍啸:“我是说章教授不会又要回来了吧?”

    鲍啸耸耸肩说:“我也不知道,咱们等通知就行。”又问她:“晚上咱们八点就去吃饭啊。”

    沈初一忙拉住了鲍啸:“我可能去不了。”她老实地拿出邀请函说:“秦部长给了我慈善活动的邀请函,我不去也不太好。”

    “你也要去慈善活动啊。”鲍啸拿着看了看:“署长也要去。”她有些遗憾:“这种活动你去了肯定吃不饱。”都是一些明星高官,吃的也是冷盘冷菜自助:“我们可以把时间改晚一点,你几点能结束?”

    沈初一不知道,她翻看着工作群,发现章典进来就说了那一句话,没有再说别的,更没有主动提起她,或者添加她。

    这是不是说明,上次使用梦境卡的目的达到了?他已经排除了“沈于蓝”就是山羊女士,所以他对“沈于蓝”不再感兴趣了?

    要是这样就太好了。

    第33章

    说起来这样正经的慈善活动, 该穿什么衣服?

    沈初一没经验,总不能像电视剧里那样穿华丽的礼服裙,她打算参考一下白世舟的穿着, 不然就找鲍啸借一套正装。

    她不想给自己买太多衣服,没必要, 反正逃走的时候也带不走。

    要是可以穿特罪署的制服去就好了,她上学的时候就巴不得每天穿校服, 既方便又耐磨保暖。

    谁知道五点的时候她就收到了一个快送包裹,王可打来电话和她说:“秦部长怕沈探员来不及回去换衣服,就替你准备了一套,沈探员的身量和我差不多, 按照我的号码选的,应该合适。”

    太贴心了,甚至说的是“怕沈探员来不及回去换衣服”, 而不是“怕你没有合适的衣服”,给足了她体面。

    沈初一打开包裹, 看见里面是一套看起来很贵的正装——深灰色的西服、西服裙和浅口皮鞋, 还配了同色系的衬衫和丝袜。

    “这个牌子好。”鲍啸凑过来说:“是正装的高定线,料子和裁剪一等一, 我刚毕业的时候我父母就送了我一套,庆祝我步入社会, 穿了好几次, 到现在还跟新的似得。”

    是吗?

    沈初一用手摸了摸, 有些感慨,父母没给她的,她靠自己也赚来了。

    真不错,沈初一。

    鲍啸催促她去试试, 她有点开心的带着衣服去了休息间里换上。

    等她换好了出来,发现所有人都在外面,像是等她似得齐齐转过头来看向她,就连白世舟也换好了一身深灰色正装,站在司康座位旁停下来朝她看过来。

    凝视令人尴尬,沈初一理了理还没梳好的头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这一套真适合你啊。”鲍啸先说:“看起来干练又年轻,就是看起来气色差点。”

    她转身去自己工位上翻翻找找,回来时手里多了一对珍珠耳坠和口红:“过来,坐这里。”她把沈初一拉坐下,把珍珠耳坠替她戴上。

    “不用的鲍姐。”沈初一不好意思,“我没有耳洞。”她每天逃跑,戴耳坠太麻烦,从来就没打过耳洞。

    鲍啸看了看,还真是没耳洞,“你居然没打过耳洞。”

    “我怕疼。”沈初一撒谎说。

    鲍啸就把口红打开说:“那涂个口红提提气色,这是新的,我妈送给我,我一次也没用过。”她用手托起了沈初一的脸,认真替她涂了口红,小拇指轻轻抿掉生硬的唇线。

    她身上香香的。

    沈初一望着她,想起来自己小时候幻想有一个姐姐,不就是鲍啸这样的吗?强大、厉害,又有很多女性特有的真心和温情。

    “鲍姐。”她笑着伸手抱了鲍啸一下,“你闻起来香香的。”

    在一旁的安嘉树看不下去的打趣说:“你没机会了,鲍啸不但是异性恋,还已婚了。”

    “已婚了?”这倒真让沈初一惊讶,“谁能配得上鲍姐啊?”

    可不知道为什么安嘉树笑笑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

    鲍啸也没有接着话说,只是替她梳好头发,让她和白署长一起过去。

    白世舟看了一眼时间,他确实在等沈探员,因为秦部长特意打电话给他,让他照顾沈探员,和她一起过去。

    ※

    等沈初一上了白世舟的车,白世舟才冷不丁说:“鲍啸的丈夫曾经也是特罪署的警员,只是后来在执行任务的时候出了事,抢救回来成了植物人。”

    沈初一愣了一下,忽然想起来很多时候,鲍姐都匆匆忙忙的回去说要照顾病人,原来这个病人就是她丈夫?

    “所以大家很少提起他,怕勾起鲍啸的伤心事。”白世舟轻声说。

    像是在对她解释。

    沈初一坐在车里,忽然有些愧疚:“对不起,我下次会注意。”

    白世舟笑了一下在车镜里看她,像是叹气一样说:“我没有在怪责你,你不用道歉。”

    她似乎总是把他当成会训诫她,不近人情的上司?

    她“嗯”了一声,没有再说话。

    车厢里陷入一片漫长的死寂,白世舟几次从车镜里看她,她都侧着头看车窗外,仿佛跟他没有什么好说的。

    跟他在一起这么无聊吗?明明她跟其他人都能聊起来。

    白世舟试图找些话题,就问她在那套房子里住的还适应吗?

    她先说适应,后又说:“房租我住满一个月就付给你,按照那片区域的房租给,我查过了,一个月六万整套,但我和司康算合租,我付三万可以吗?”

    白世舟无奈的沉默下去,过了好一会儿才说:“你知道我不会收你房租,鲍啸和司康我也没有收过房租。”

    “还是要给的,我不喜欢受人恩惠。”沈初一说,尤其是他。

    白世舟再次看她,她又侧过头去看窗外,夕阳的光芒掠过她的脸,她看起来很不喜欢他。

    迟钝如白世舟也能明确的感觉到她的不喜欢,因为她愿意接受鲍啸给她买衣服,安嘉树给她买早餐买水果,却不愿意接受他的好意,连红参浓缩剂的钱也转给了他。

    为什么?

    那之后他们陷入了更加尴尬的沉默。

    ※

    抵达慈善活动会场时,离六点还有十分钟。

    沈初一下车就被会场外乌泱泱的记者和新媒体,围聚了过来。

    闪光灯和话筒朝她伸过来,她听见很多人七嘴八舌地问:“沈于蓝探员是受谁的邀请来参加慈善活动?”

    “沈探员可以和我们讲讲翁雪被绑架案的结果吗?官方说抓到了真凶却不对外披露真凶是谁?为什么?”

    “沈于蓝探员怎么看待你是章典代餐的称呼?”

    “您认为您能超越章教授?比得过章教授吗?”

    “有人拍到您在医院和秦部长同进同出,请问绑架案是不是和秦部长有关?狮子高官是指秦部长吗?”

    沈初一没想到会有这种阵仗,晃眼的闪光灯下她才意识到,翁雪绑架案特罪署保密的再好,也早有媒体猜出来狮子高官就是秦部长。

    而她自己顶着“第二章典”的名号连破两桩重案,早已处在舆论的风口浪尖。

    不能乱说,不能随便回答。

    背后伸过来一只手臂拦住了朝她靠近的镜头,另一只手虚虚托着她的背,隔开她和记者的距离:“抱歉,请让开。”

    白世舟冰冷的声音传过来,他的冰冷像一道屏障,令人望而生畏。

    沈初一趁着他拦的工夫直接从他手臂下钻过去,快步避开乌泱泱的人,进了会场里。

    刚进去就遇上了匆忙赶出来接她的王可。

    王可带着她从贵宾通道进入会场。

    偌大的礼堂会场里已经坐满了人,沈初一看见除了大人物之外,右侧几排座位里整整齐齐坐着一堆小朋友,穿着校服戴着紫金花校徽,正襟危坐。

    有一些小朋友戴着助听器、闭着眼。

    她们应该就是这场慈善活动的“主题”——残障孤儿。

    王可直接把她带到了前排秦荣的身边。

    秦荣正在和几个西装革履的人说话,看见沈初一,笑着把她拉到了身边向那些人介绍说:“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沈于蓝探员。”

    这些人里有一些沈初一可以对上号,是电视里见过的议员、部长、副部长。

    全是大人物就对了。

    沈初一微笑着和他们握手。

    秦部长又把她带到了那一堆小朋友跟前,有一对穿正装的中年夫妻正在和小朋友们交流。

    沈初一目光落在那位夫人身上,她穿了白色的大衣加正装连衣裙,黑发低低扎着,正在弯腰对一位聋哑小朋友比手语。

    看样子应该四十多岁,可保养得当,非常地温柔漂亮,望着小朋友的眼神充满了怜爱。

    “钟老师和夫人真用心,夫人还特意学了手语吗?”秦部长笑着叫了这对夫妻。

    夫人像是吓了一跳,收回手朝秦部长看了过来,又看向了沈初一。

    沈初一察觉到她的目光在自己身上顿了几秒,才移开对秦部长露出一个礼貌的笑容却没有先回答她,而是等她的丈夫钟老师和秦部长握手打招呼之后,在丈夫温柔的目光中回答说:“秦部长,我从前做老师时去福利院教过课,那时候学过一些手语。”

    然后,钟老师又说:“这些孩子第一次见这种场面,太紧张了,我太太过来帮忙安抚一下他们。”

    他的夫人没有要继续说话的意思,朝她们点点头,转身去帮老师们给这些孩子发水果、面包和牛奶。

    秦荣也向钟老师介绍说:“这位是特罪署的沈于蓝探员,我带小朋友来和钟老师打个招呼。”又对沈初一说:“这位曾经是我的老师,也是我敬佩的前辈。”

    沈初一认识他,钟康明,是任如今的副首相一职,是下届首相的大热人选,也应该是秦荣最强劲的政敌。

    “您好,钟先生。”沈初一和他握手:“非常高兴能见到您和您太太。”

    钟康明握住她的手,望着她笑了笑:“我对你有印象,被称为有望顶替章典的天才探员,没想到比新闻里更年轻漂亮,看起来像我的小女儿一样大。”

    他的手指有些粗糙,像有薄薄的茧子。

    沈初一收回手,又看他,他的样子又不像是做过烦劳工作的人:“是吗?您的小女儿今年多大?”

    “她今年才十八岁。”钟康明提起女儿目光也变得柔软,像个父亲一样望着沈初一:“大学还没毕业,沈小姐太显小了,你有二十?”

    沈初一还没说话,钟康明的背后就传来叮叮当当的声音。

    是他的夫人不小心把果切盒掉地上一份,红色火龙果弄脏了她的浅米色连衣裙。

    “没事吧?”钟康明忙过去,从西服口袋里抽出口袋巾,一边去拉夫人的手,一边帮她擦裙子:“没关系,没伤到人就行,我来收拾,别弄脏你的衣服。”

    他又笑着对那位小朋友说:“没关系的,还有很多水果。”

    沈初一站在一旁看着,忽然觉得好像有人在看她。

    可她四周看了看,没看到有谁在留意她。

    ※※

    二楼走廊里,几根触手被猛地收回。

    章典皱眉用精神力将那些不听话的触手压回身体里,听见它们的抗议声——

    “是她是她是小羊!”

    “为什么不下去?下去和她坐在一起,那我就可以仔细闻一闻摸一摸,再次确定她是不是小山羊。”

    “找不到小山羊,小绵羊也行的!她的手和小山羊的手感觉一样!”

    “你不能相信证据,相信你的判断,你要相信我们的感觉!我们感觉沈一不是小山羊,沈于蓝才是!”

    “你也很想要再被她啵啵不是吗?”

    “你晚上都在做春·梦了!想得不得了!”

    “就是就是,不然你干嘛要来!”

    闭嘴,一群轻而易举就被欲·望支配的蠢东西。

    他来只是为了履行对皇室的义务,毕竟他答应过他的“母亲”。

    章典将它们全部静音,他暂时不打算再追查“山羊女士”,他相信,她会再次主动出现。

    她既然喜欢掌握主动权,那就让她掌握。

    第34章

    慈善活动开始之前, 沈初一去了一趟洗手间,整理自己肩膀上伤口的纱布,她总觉得磨来磨去又渗血了。

    没麻烦忙碌的王可, 她顺着指示标找到了二楼的洗手间,推门进去就看见了站在洗手台前清理裙子的钟夫人。

    沈初一愣了愣, 忙看门上的牌子,上面是写着[洗手间], 没有写[贵宾洗手间],她还以为副首相夫人这样的贵宾应该有专属的洗手间,但后来一想这可是慈善活动,总是要装作“平易近人”的, 当然不能设有贵宾休息室。

    “抱歉,我不知道您在里面,打扰您了。”她礼貌的说, 打算换一个洗手间用。

    “没关系。”钟夫人却很好说话:“我只是清理一下裙子,请进来吧。”

    沈初一只好进去, 看见钟夫人重新低头清理裙子, 也就没有耽误时间,慢慢将自己的西服外套脱了下来, 对着镜子检查肩膀上的伤口,纱布歪了, 是有些渗血。

    她撕开胶带重新清理血、整理纱布。

    “需要我帮忙吗?”旁边的钟夫人从镜子里看到她衬衫下露出来的纱布, 主动开口。

    沈初一忙拒绝, 她怎么好意思让副首相太太帮她。

    “是渗血了吗?”钟夫人从手包里掏出来两枚创可贴:“这个能帮到你吗?”

    她过来递给沈初一,又看了一眼那伤口有些惊讶:“伤得这么重,那创可贴可能帮不到你。”

    “可以的,刚好我需要重新固定一下纱布。”沈初一不忍心拒绝她的好意, 笑着伸手接过她的创可贴,碰到她的手指时眼前突然闪回破碎的画面——

    砸在地上的花瓶,低叫着躲避的钟夫人,四溅的玻璃碎片中她跌靠在沙发角落里,惊恐的像只雀鸟,光洁的小腿被飞溅的玻璃碎片划破,血淌下去。

    一只手猛地朝她伸过来……

    沈初一本能的伸手抓住那只气势汹汹的手,眼前的画面蓦然消散。

    她在晕眩中看见站在面前惊讶的钟夫人。

    “怎么了沈探员?”钟夫人拿着创可贴的手被她紧紧抓了住。

    沈初一在短暂的几秒内心跳得飞快,她说了一句:“抱歉。”慢慢松开了钟夫人的手,随口撒谎说:“我有点创伤后应激,会下意识挡住靠近我的东西。”

    她在钟夫人眼睛里看到很柔软的东西,像一个母亲看着可怜的女儿。

    “没什么好抱歉的,沈探员是为了救人才受伤。”钟夫人把创可贴放在她手边的洗手台上:“要是能帮到你就好了。”

    沈初一拿了创可贴,闲聊一般问:“夫人怎么会随身带创可贴?是您哪里也受伤了吗?”

    她看见钟夫人脸上的笑容有几秒地“卡顿”,随后又温温柔柔笑着说:“没有,今天要见福利院的小朋友们,所以特意带的,我曾经在福利院里教过书,孩子们总有不小心的时候。”

    撒谎,就意味着那些伤口是不能摆在明面上说的。

    沈初一目光扫到她的小腿,她穿了丝袜,裙摆刚好盖住受伤的位置。

    摔碎花瓶的、伸手要拉扯她动手的人是谁?是她的丈夫钟康明吗?

    门外,有人轻轻叩了叩门:“夫人,活动要开始了,副首相担心您迷路,让我来带您过去。”

    钟夫人应了一声,朝沈初一道了别,快步离开了洗手间。

    太奇怪了。

    钟康明和钟夫人“恩爱”的很奇怪,她忽然出现的“闪回”也很奇怪。

    她的“闪回”难道不是在案发现场才会出现的异能吗?

    怎么会在碰到钟夫人手的时候“闪回”出这些她被家暴的画面?

    沈初一对镜粘好纱布,无端端冒出一个猜想:寄出那封信的人会是钟夫人吗?

    可这个猜想没有丝毫根据,甚至很荒谬不合理。

    比如:以钟夫人的身份她还需要自己做家务清理地漏吗?

    再比如:如果九尾狐案的凶手是钟康明,他为什么要把抛尸在那么明显的地方?把案子闹得这么大?他应该有很多办法让一个人、一具尸体无声无息地消失吧?

    荒唐的直觉。

    沈初一想自己该改一改自己凭直觉做事的习惯,办案是要靠侦查和证据的,办案不是赌博。

    她对着镜子穿好外套,拉开门出去。

    ※※

    距离活动开始只有五分钟了,她匆忙下楼,看见楼梯口站在的白世舟。

    他很高,低头在看手环,深灰西服下是笔直的两条腿,银白的头发修得很短,从背后看过去像个男模。

    “署长在这里干嘛?”她走过去问。

    白世舟朝她了过来,皱了皱眉说:“你是拉黑了我吗?”

    沈初一一愣,马上低头看手环,果然看见有一通来自白世舟的未接来电:“没拉黑啊,只是没听到。”只是把他设置成了来电静音而已,谁想天天接到上司的电话啊?

    “署长找我有事?”她问。

    白世舟有些无奈:“你知道自己的座位在哪儿吗?”

    沈初一忽然反应过来,他是怕她不知道座位在哪里,在这里等她吗?

    可为什么不直接说呢?为什么要用反问句呢?

    她不高兴,直接说:“不知道,但王助理会带我过去,署长等在这里是因为也不知道你的座位吗?我可以帮你问问王助理。”

    白世舟愣了一下,就见她绕过自己径直朝王可的方向走去。

    他张了张口想叫住她,他当然知道自己的座位在哪里,他是在等她,要带她一起过去。

    可才张口就听见楼梯上有人轻笑了一声。

    他回头看见从二楼下来的章典,“章教授?”章典也在二楼?章典居然出席了这场活动,他不是一向不喜欢这些活动的吗?

    “看来白署长和新探员相处得不太愉快。”章典笑着走下来,到他身边好心建议说:“有本书可以推荐白署长看看,叫《说话的艺术》。”

    白世舟错愕的站在原地,不明白是不是他的错觉,章典好像在讥讽他?

    这又是为什么?

    会场的灯依次亮起来。

    白世舟回到自己的座位,看着王可亲自把沈探员送到了他身边的座位,笑着和她耳语说了什么,又朝他点点头离开。

    她像是在生气一般,并不和他说话。

    他闻到她身上很淡的血的味道,她的伤口应该又渗血了。

    她侧着身体,似乎尽量让外套不碰到她的伤口。

    舞台的灯光全部亮起来,福利院的残障儿童被带上台唱了一首开场歌曲。

    白世舟在歌声中抽出口袋巾递给了她:“垫着你肩膀的伤口。”

    孩子们唱:“同一片天空下,同样的你我,同样的阳光下,我们拥有同样的梦想……”

    沈初一接过口袋巾,搅在手指里看着舞台上精心打理过的孩子们,不知道白世舟还记不记得他曾经也在这样的台上讲过类似的话?

    他那时非常年轻,是巨鹿学院优秀的学生,是最年轻的督查,来到F市最好的高中做未成年普法演讲。

    他说:“这世界有诸多不公平,但读书这条路最公平,只有你不放弃自己,世界才不会放弃你……”

    是因为他,沈初一才知道巨鹿学院招生不看年龄、不看家庭、出身,只要足够优秀就可以被录取。

    那时她还未成年,天真地以为,自己可以凭借努力、聪明改变命运……

    “不要和秦部长、钟副首相他们走的太近。”白世舟低声和她说:“你会被卷进去。”

    他不好明说,但沈初一怎么会不明白他的意思,他想告诉她,她会被卷进秦荣和钟康明的政治斗争里,会被迫站队。

    无论她站队谁,都意味着走上了更复杂的道路。

    她该做好一名探员,明哲保身。

    但是,白世舟难道不明白,她救下秦听就是她的投名状吗?

    她早就选好了自己的道路,她不止要做探员、警员,她为什么不能试试做督查?做署长?

    舞台上的歌曲唱完,一个孩子拉着舞台后的一个人上了台。

    居然是翁雪。

    沈初一没想到能在这里看到翁雪,这是她绑架案之后第一次露面。

    她没有穿华丽的礼服,只穿着最简单的衬衫、西裤,戴了黑色假发,化了非常淡的妆,站在台上牵着两个双目失明的孩子,朝台下微微鞠躬。

    哪怕是受过伤害,翁雪依然美丽的像明珠。

    福利院的院长一同上台说:“很感谢翁雪女士,这六年翁雪女士每年都会向学校捐赠百万,帮助这些失明的孩子做虹膜修复手术。还有秦荣部长……”院长带着孩子朝台下的秦荣鞠躬:“感谢秦荣部长为残障儿童成立基金会,让这些孩子都能上得起学,看得起病……”

    秦荣站起来,几个孩子就跑下台抱着她叫她:“秦荣妈妈。”

    无数的镜头在沈初一身后推进,她想:当初白世舟在F市学校的演讲和眼前的这一幕其实是同一个性质,不过是一种表演。

    她跟随大家一起报以热烈的掌声,在掌声里对白世舟说:“如果不是秦部长特批,我现在恐怕还没有转正吧?”

    白世舟侧头看向她,灯光下她虚荣的微笑着,他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在这一刻很想问一问沈于蓝:她为什么会想成为一名警员、探员?她是不是还记得巨鹿学院的校训是——【至诚至公,敏学笃行】?

    ※

    前排坐着的章典微微歪了歪头,饶有兴趣的看着台上的“表演”,可耳朵里却是触手的声音——

    “小绵羊说:如果不是秦部长特批,我现在恐怕还没有转正吧?”

    “白世舟在看她,眉头皱成了这样。”一根触手在他身体里模仿。

    “什么意思呀?我没有听懂,是吵架的意思?还是和好的意思?”

    “没有吵架吧,小羊在笑,她还接过了白世舟的丝巾,垫在衣服里。”

    “我就说让你主动点!你应该坐在她身边,然后问她:痛不痛?我的心都痛了。”

    章典托住了腮,这位沈探员很奇怪不是吗?

    就算她不是山羊女士,可她也很不像“优等生沈于蓝”。

    如果没有记错,沈于蓝在一些课堂录像里,表现出最大的性格特点就是:对正义的执着追求。

    第35章

    慈善活动结束是九点, 沈初一收到鲍啸发来的地址和信息。

    告诉她,她们在这家和牛餐厅等她,千万别在活动上吃太饱留着肚子吃和牛。

    沈初一笑了, 活动上根本没有吃饭这个环节,她饿的前心贴后背。

    原本白世舟要载她一起去和牛餐厅, 但刚起身就见秦荣的助理王可从人群中过来,俯身对她说:“秦部长在那边等你, 这边请。”

    白世舟站在原地看着她,装作没听到地问:“是去和牛餐厅吗?一起……”

    还没说完,沈探员就做了选择,她起身对他说:“署长先回去吧, 我搭秦部长的车。”

    她脸上看不出犹豫,转身和王可一起离开。

    熙熙攘攘的宾客中,白世舟看着她的背影有一种说不出的惋惜, 她是如此聪明优秀,是当之无愧的天才, 这样的天才除了章典, 他只见过这一个。

    他多希望她能成为特罪署的“定海神针”,告破所有疑案、冤案、重案。

    可惜, 她太年轻了,她还不明白“捷径”总是需要付出一些代价, 不明白只要被卷入权力之中就不可能再有正义二字。

    她的背影被人群吞没。

    白世舟低头扣好西服扣子, 叹息一般想:她总会明白的, 要允许她试错。

    ※※

    冬至的夜晚冷气逼人。

    沈初一踏出会场看见乌泱泱的记者、媒体围着刚出来的钟康明、秦部长。

    没见到翁雪。

    王可托着她的后背,低调的带她绕开那些媒体人上了一辆黑色车子,低声说:“这是秦部长的车,麻烦沈探员在车里等一下。”

    沈初一坐进去就看见了翁雪。

    翁雪居然也在秦部长的车子里, 看来是秦部长一早就安排王可先将翁雪送上车,避免她被媒体骚扰。

    “沈探员。”翁雪见到她就欠身对她笑:“上次说要亲自登门谢谢你,一直没有机会。”

    “这是我应该做的。”沈初一忙让她坐好,“翁小姐修养好身体最要紧。”

    翁雪看起来气色不错,并不像媒体传的那么一蹶不振:“我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过两天就会恢复正常拍摄。”

    这么快就恢复工作了?

    沈初一诧异,翁雪笑笑说:“之所以对外声称精神受创要修养是因为想维持住绑架带来的热度,等到电影拍摄完成,宣传期我再露面,对我对电影都更有利。”

    是为了热度。

    沈初一忽然发现,她和外界一样把翁雪想的太脆弱了,能和秦部长成为朋友,从底层混到现在影后地位的女人怎么可能没见过大风大浪?那么轻易就被击溃?

    车门再次被拉开,秦荣在王可的护卫下上了车。

    等王可将车子开出人群、开上高架桥,秦荣才笑着问沈初一:“对钟老师他们夫妻的印象怎么样?”

    她问的直接。

    沈初一马上就明白,这次秦荣邀请她来慈善活动的主要目的应该就是——钟康明夫妇吧?

    很难不怀疑,秦荣是不是也在怀疑寄信的主妇就是钟康明的妻子,要不然为什么秦荣先给她看了那封信又紧接着邀请她来慈善活动,引荐她见钟康明夫妇?

    她不相信只是巧合。

    “钟夫人似乎人很好。”沈初一只是略一思考就如实说:“钟副首相也似乎很需要好丈夫这个人设,他们看起来很恩爱。”

    “看起来?”秦荣笑着望她:“你好像不认为他们是真的恩爱。”

    “我不了解他们的相处模式,但真正恩爱的夫妻,应该不会产生畏惧感。”沈初一说:“钟夫人似乎每句话都会在得到钟副首相的许可后才开口。”

    钟夫人眼睛里的疲惫感太重了,很难让人相信她是幸福的。

    “我在洗手间遇到了钟夫人。”沈初一掏出一枚创可贴递给秦荣:“我清理我渗血的纱布,钟夫人好心给我的,我好奇问她怎么会随身携带创可贴。”

    秦荣接在手里听她说。

    “她说是从前保留下来的习惯。”沈初一又说:“可我看见了她腿上好像有伤口,贴着创可贴。这有些奇怪,如果钟夫人随身带创可贴是因为自己受伤了,可能会有渗血需要更换创可贴,她为什么要撒谎呢?要么她是一个习惯性撒谎的人,要么是因为腿上的伤口不想让别人知道。”

    “这两种原因都很奇怪。”沈初一补充:“钟夫人的形象怎么也不该是个习惯性撒谎的人,她腿上的伤口为什么不想让人知道?”

    秦荣看了一眼翁雪,仿佛再说:你看,我说过她很聪明。

    她再看回沈初一,脸上露出非常明显的赞许表情,笑着说:“你猜是哪种原因?”

    沈初一在这样的目光下感到前所未有的自信,“我猜两种原因都有,钟夫人或许需要随时配合钟副首相撒一些谎来扮演恩爱夫妻。而她腿上的伤不能让人知道可能是因为和她们恩爱夫妻的人设不符。”

    秦荣笑着鼓了两下掌,毫不掩饰对沈初一的满意说:“我就知道沈探员不会让我失望,天才也不过如此,你这样的聪明还有什么破不了案?”

    沈初一耳朵热起来,她的人生中很少收到这样直接的夸赞,上学时每一次老师夸赞她聪明都会带着恨铁不成钢的惋惜,仿佛她糟蹋了自己的聪明。

    “你猜测得没错,好丈夫好父亲不过是钟康明的人设。”秦荣没有再隐瞒,直接告诉沈初一:“我在十几年曾做过钟康明的助理,不止一次听到过他家暴自己的妻子,可惜他的妻子事后总会替他隐瞒撒谎。”

    她语气中有一些不屑,和沈初一说:“到现在她还在帮丈夫维持着良好的形象,让钟康明走到现在的位置。”

    “所以。”沈初一看着秦荣的双眼问:“您为我引荐钟康明夫妇,是因为您怀疑那封信是钟夫人寄给您的?”

    秦荣近乎惊讶的凝视着沈初一,为她的聪明和敏锐,为她的洞察人心,聪明是天生的,可洞察人心一定是她和很多人打过交道、吃过亏。

    她小小年纪怎么会有这样的阅历?

    “是。”秦荣不打算再对她试探、隐瞒,直接说:“当时我没有多少实权,我想不通谁会寄这封指认自己丈夫的凶手的信给我?我查过一段时间,知道我住址的人本身就不多,其中知道我住址且丈夫和被害的九尾狐有关联的人,只有钟夫人林夕木。”

    沈初一坐直了身体问:“钟康明和被害的九尾狐有关联?我不记得案件卷宗里有提到过钟副首相这么个大人物。”

    秦荣从公文包里取出了一份文件递给沈初一:“你在数据库里看到的案件卷宗是有所缺失的,十年前的案子,当时的特罪署甚至还弄丢过一大批的案件卷宗。”在白世舟还没有进入特罪署之前,特罪署根本不是现在的样子,那时候的署长是某任部长的儿子。

    沈初一接在手里,翻开文件,看见好几页详细的【九尾狐案件】卷宗,其中就有警方当时查到的被害者详细的关系网,已经她死前一年内和谁有过接触。

    这些是数据库里那份卷宗没有的。

    沈初一飞快的浏览着这份卷宗,在众多名字里,看到了一个名为【钟天泽】的人。

    上面明确写了:钟天泽,A市市长钟明康的儿子,曾在被害者白雪芙被害前半年的时间,与白雪芙有过三次密切往来。

    但钟天泽声称他和白雪芙既不是朋友,更不是男女关系,只是在朋友的聚会上见过白雪芙三次,那之后就再也没有往来。

    警方调查的结果也确实是证实了,钟天泽只在白雪芙被害半年前和她在酒店来往过三次,之后没有查到任何往来。

    “您还有其他证据吗?”沈初一没抬头问秦荣,老实说白雪芙在被害的一年时间里和59名男性有过密切往来,钟天泽只是其中之一,很难作为什么推测的理由。

    “没有。”秦荣很直接:“我没有查到其他证据和线索,只是猜测寄信人是钟夫人林夕木。”

    沈初一抬头看了她:“所以您是想要我重查这桩案子?”

    “对。”秦荣说:“我打算重启这桩疑案,但要重启一桩十年前的老案子在规定上需要有新发现,所以你需要尽快找出新证据。”

    沈初一明白,只有她找到新证据、新线索,才能重启十年前尘封的旧案子。

    可这谈何容易,已经过去十年了,线索也早已被时间洗涮干净了。

    “于蓝。”秦荣突然叫了她的名字,在昏暗的光线下注视着她说:“我知道你能办到,你也一定知道该从哪里入手。”

    沈初一与她对视:“您怀疑凶手是钟康明?”她当然明白,秦荣希望她从钟康明身上开始查。

    秦荣笑了一下说:“我希望是他。”

    她希望凶手是钟康明。

    沈初一在短暂的对视后重新低下头去看手里的案件卷宗,上位者的“希望”不只是“希望”,更像是一种指示。

    “秦部长,这个案子您没有找章教授查过吗?”她好奇的问,按理说秦荣应该不是到今天才怀疑到钟康明身上,她之前也一定想过重启吧?那最佳的人选不该是章典吗?

    “没有。”秦荣说:“章典的母亲和钟康明走得很近。”

    沈初一明白了过来,因为钟康明是“保皇党”,他和巨鹿旧皇室走得特别近,担任A市市长后也有意想要恢复部分的皇室政权。

    章典的母亲就是旧皇室最后一个公主。

    “我明白了。”沈初一很清楚地知道接下这个案子,就意味着她要成为秦荣的枪,她当然不会犹豫站队,但她心中产生了一些愧疚,对沈于蓝的愧疚。

    她这样做就意味着哪怕自己离开,沈于蓝也很难独善其身了。

    她在心里暗自想:万一凶手真的是钟康明呢?她可以公正的查明真相,还被害者一个公道。

    可她又很清楚,自己在粉饰她的卑鄙。

    昏暗的车厢里,一直没开口的翁雪望着秦部长,秦部长的目光没有从沈探员身上离开,那种注视,就像母狮子注视着她期待的小狮子。

    有一瞬间,翁雪觉得秦部长期待孕育诞下的后代,是沈探员这样的女儿。

    研究表明,人类的性格会受到异能体的影响和投射,这种影响在翁雪在她们狮系异能体上感觉尤为明显,因为狮系异能体的异能只能百分百被女儿继承。

    近几十年的统计显示,百分之九十的儿子都无法继承来自于母亲的狮系异能。

    很多时候,翁雪都能感觉到秦荣像狮系异能体中的大家长,像个母狮子一样帮扶她们这些狮系异能者,尤其是生下小听之后,秦荣仿佛对繁衍后代彻底失望了,培养王可王敏都比对小听用心……

    她是个糟糕的母亲,可她又是个天生的领导者。

    ※※

    车子停在餐厅楼下。

    沈初一下车后才发现飘了小雪,想起来今天是冬至。

    秦荣递了一件羊绒披肩给她:“太冷了,和朋友玩别太晚回去,小心着凉。”

    沈初一接过披肩,在细细的小雪里裹在自己脖子上,柔软温暖的披肩上是很淡的香气,贴着她的脖子、她的脸颊,她莫名其妙在想:她母亲披肩里的味道是不是也是这样的?

    她快步跑进餐厅里,刚进去就听见鲍啸在叫她。

    “于蓝这里!”鲍啸在不远处的沙发座里站起来朝她招手。

    沈初一跑过去,忍不住笑着先说:“外面下雪了,你看我的头发上。”

    她笑着把脑袋凑到鲍啸跟前,晃了晃头发上的雪花给她看。

    雪花早就凝成了小小的水珠,在她晃动的黑发里像一粒粒晶莹的露珠,鲍啸身旁的白世舟看见一滴小小的露珠掉在他的西裤上,看见灯光下她冻红的脸和比露珠还亮的眼睛。

    她还那么年轻,对一切都充满了好奇。

    白世舟摸了摸西裤上不见的露珠,很轻的叹了一口气,转身对服务生招了招手,示意他可以上食材了。

    “早看见下雪了。”鲍啸拉她坐到自己身边。

    安嘉树主动挪了个位置,把自己的位置让给沈探员坐,自己坐在沈探员旁边,替她擦干净了碗筷,倒上了大麦茶。

    “我快饿死了。”沈初一坐下才看向对面坐着的白世舟和司康,这两个人脸一个比一个冷,她懒得理他们,拿过菜单翻了翻。

    好贵的和牛,一盘薄薄的四片居然要两千多??

    鲍啸抽走了她的菜单说:“今晚是我、安嘉树和司康一起请你,你不用看菜单,我们已经点好了。”

    沈初一想说AA,白世舟忽然说:“我来请吧,算是欢迎沈探员加入特罪署。”仿佛怕她拒绝又补充说:“鲍啸她们加入时我也请过,是特罪署的惯例。”

    是特罪署惯例的话,她可就要多点几盘和牛了。

    这顿饭她没客气,一连吃了好几盘和牛垫底,才开始吃一些蔬菜,还和鲍啸她们喝了一点清酒。

    她不怎么喝酒,三两杯清酒下肚子人就热乎乎、红彤彤起来。

    等快吃完饭,她才意识到自己有点晕乎乎的了,她怕自己真醉了不小心说漏嘴什么,就起身去洗手间想洗把脸清醒一下。

    刚绕过大厅,走到洗手间的那条廊道里,就遇上了迎面而来的司康。

    “你怎么在这儿?”她都没有留意到司康从餐桌上离开去了洗手间。

    司康站在她面前,刚洗过的脸很红,身上的香水味很大,就像是刚进洗手间是为了洗脸喷香水。

    他怎么在这儿?

    司康自嘲的笑了一下,很想知道她是不是压根没注意到他也在同一张餐桌上吃饭?

    可看到她灰色衬衫下的肩膀,又忍下了讥讽的话语,对她说:“你伤口在渗血。”

    他在餐桌上闻到了好半天,不知道为什么他对她血的味道很敏感。

    “又渗血了吗?”她下意识伸手去摸。

    司康下意识抓住了她的手。

    在碰到她手腕的短暂几秒里,司康脑子是空的,几秒之后他被电到一般慌忙松开手,心跳如鼓。

    灯光昏暗的走廊里,只有她和司康两个人。

    沈初一闻到很浓郁的黄油味,连香水也盖不住他的信息素。

    那气味让她晕乎乎的大脑想起很多那一夜的画面,他哭得很厉害,他有很多很多眼泪和很柔软的舌头……

    打湿了她的大腿,又餂的很舒服。

    饱暖思那个。

    她朝他走进一点点,很轻的问:“你闻起来味道这么浓,想我亲你吗?”

    她的气息带着清酒的气味,扑在司康滚烫的脸上,他的身体一阵阵收紧,想后退想推开她,可信息素让他本能地双腿发软、大脑空白,什么也做不出来,只能盯着她的嘴唇、闻着她的气味,被信息素操控着朝她的唇靠近……

    她抬手捂住了他的嘴,笑着轻轻说:“不是嘴巴,是腺体。”

    司康不知道她的手什么时候抱在了他的脖颈后,温柔的手指揉开了他的抑制贴,轻轻触摸着他红肿的腺体……看着他溃不成军地冒出耳朵和尾巴,几乎站不稳。

    她才满意地按住他的后颈将他按到她的肩头,低头用嘴唇吻住了他的腺体……

    好热。

    “不要……”他站不稳的抱紧她,喉咙里发出颤抖的声音:“不要在这儿……”

    ※※

    脑子里的声音一下子炸开锅似的——

    “啊啊啊啊!她亲了他!她亲了他!她kiss了他!!”

    “啊啊啊啊啊啊啊小羊亲了司康!该死的司康勾引小羊!他对她发情了!”

    “她吻了他的腺体!是腺体!啊啊啊啊啊是kiss!她还kiss了别人!”

    “我们完蛋了!不只白世舟喜欢她!司康也喜欢她!还用信息素勾引了她!”

    “呜呜呜呜我们完蛋了!我们没有信息素!”

    “完蛋了完蛋了完蛋了!是kiss!”

    “杀了司康杀了司康杀了司康!”

    “都怪你都怪你!你为什么不出去!”

    章典手里把玩的杯子“铛”一声落回了桌子上,他像是被那些触手的声音吵疯了,不可思议的轻轻皱眉:她亲吻了司康的腺体?

    为什么?

    沈于蓝什么时候对司康有的好感?司康不是恨她,讨厌她吗?

    什么时候开始的?什么时候又到了这一步?

    kiss?

    旁边的钟夫人林夕木为他添了水。

    钟康明还在问他:“你母亲近来身体好多了吧?我前些日子去看望她……”

    和脑子里那些触手“啊啊啊她还摸了他的兔尾巴!手伸进去了!”的尖叫声混在一起。

    章典站了起来,扣上西服的扣子说:“失陪一下。”

    他转身离开包厢,踏出去的瞬间又停住脚步,她又一次打乱了他的节奏。

    他不该过去,他不该如此过度地关注她。

    明明都不确定她是山羊女士,他就一再被她打乱节奏。

    触手却叫得很尖锐刺耳——

    “万一她是呢!万一她是,可是她就被司康和白世舟抢走了!她会爱上他们!他们有信息素!”

    “你都没有信息素勾引她!她万一是也不会喜欢上你!你还不主动!”

    “她到现在也没有给你发信息!她跟你玩腻了!她要跟司康玩!”

    “杀了司康杀了白世舟!她才能专心跟我们玩!”

    “你根本不懂信息素的厉害!你是个没有信息素的残缺异能者!你一点也不性感!没有办法钓住她!”

    “你好装!那么多的餐厅你为什么来这家餐厅你清楚的很!”

    “外面在下雪,我的心像雪一样冷!”

    第36章

    洗手间的走廊里只有空荡的壁灯, 没有人了。

    章典嗅到空气中的黄油味,他知道那是司康信息素的气味。

    她们走了。

    他压制住身体里吵闹的触手声音,却还能在它们奋力地挣扎里听到一两句。

    ——“她们今晚肯定会发生比kiss还可怕的事!她会标记司康!”

    他慢慢摘下手套, 合拢手掌,再次使用精神力将他的异能体镇压。

    所有的声音顷刻消失。

    他转身回包厢, 路过大厅时扫了一眼,特罪署已经全部走了。

    他记得司康和她一起租住在白世舟的那套房子里。

    ——她会标记司康。

    不, 她不会,因为羊系异能体没有标记的能力,没有信息素,也不应该被信息素引诱。

    章典一直认为羊系异能体在某些方面和他的异能体很像, 已经完全进化掉了动物性的缺陷,比如信息素、发情期、腺体。

    异能体只是为他们服务的工具。

    是的,她不应该被司康的信息素引诱, 可她亲吻了司康的腺体。

    她喜欢司康吗?

    那还真是令他失望,天才如她居然会被一个平庸的男人吸引。

    或许她真的不是山羊女士, 他不认为勒索他的山羊有着这么差的品味。

    章典进入包厢, 没有再待下去,拿了他的大衣就向钟康明夫妇告辞了。

    外面的雪还在下, 米粒一样的细雪落在地面上就融化成水,除了湿冷没有任何值得驻足的地方, 却能吸引一群一群的年轻男女在雪中拍照。

    章典没有停留上车回去。

    他没开灯, 在昏暗中洗了澡, 再拿起手环时是晚上十点十一分,没有来自【勒索犯】的任何信息。

    这是他见过最不积极的“罪犯”,他感到困惑,怀疑这场“勒索”是不是她的一时兴起?现在玩腻了?

    不然她怎么会如此没有“目的性”和“主动性”?

    他主动给【勒索犯】发了信息——【晚安, 山羊女士。】

    ※※

    这条信息沉睡在床板下关机的旧手环里。

    而此时此刻沈初一正在隔壁卧室,司康又哭了。

    身上的兔子耳朵和尾巴湿淋淋黏黏的抖着,他似乎觉得羞耻侧头将脸闷在旁边的枕头里,尽量不让自己的声音和眼泪被她听到、看到。

    但还是忍不住伸手去抱她的腰。

    她今晚好烫,不知道是不是喝了酒,几次趴在他身上任由他抱她,抚摸她,就仿佛……他们是一对真正的情侣,她真的有点喜欢他似得。

    他能贴着她的肌肤,抱紧她的身体,听见她猛烈的心跳和喘·息声,她汗津津热乎乎的脸甚至就贴在他脸颊旁,这一切都令他目眩神迷,快要疯了。

    可他忍不住的去吻她,她又侧开了脸,嫌弃一般扭过他的脸去咬他的腺体。

    极致的快感和极致的屈辱之下,司康分不清自己是在痛苦还是在享受,他产生一种很强烈的被使用感。

    就像这一切结束后,她会很快收拾好自己离开他的床,他的卧室,回到自己的房间里睡觉,第二天醒来依旧像是什么也没发生。

    这算什么?她既然不喜欢他,为什么要这样对他……

    他闷在枕头里落泪,她滚烫的手突然伸过来抬起他的下巴,指尖蹭着他的眼泪哑声问他:“你的眼泪怎么这么多?”

    他恨透了她,抱紧她,用了很大的力气……

    ※

    凌晨一点多,她离开了他的房间。

    司康不想清理自己,趴在床上贴着很潮的床单思绪很乱,心情很差。

    他不知道该怎么对她,她像是一道超出他理解范围的习题,他找不到解题的思路。

    她把他变得一团糟。

    他把脸闷在枕头里,发现自己又哭了。

    手环震动了一下。

    他侧过头看了一眼,在朦胧中看见是沈于蓝发来的信息。

    她发了个截图给他,上面记录着——王敏是懦弱者的自恋投射……

    这是她对王敏的犯罪心理分析,每一条都令司康吃惊。

    司康问她:【什么意思?瓢·资吗?】

    她很快回他:【你不是白给吗?】

    司康气的失语,你看,她根本对他没有一点好感,只有厌恶和羞辱,那为什么还要主动和他做这些?

    手环又震了一下。

    她又发了一条信息:【按照我的思路,帮我写一份案件总结。】

    司康气得坐起来,直接给她电话打过去,在她接了之后马上说:“自己写。”

    然后直接挂断。

    他是白给的、免费的劳工吗?

    司康越想越气,摘掉手环去了浴室。

    可等洗完澡躺下后,已经气得睡不着了,他又翻看了她备忘录的截图,就那么短短的四条总结,却是他想不到的。

    这才是章教授想看到的结案犯罪分析报告吧?

    他只用了几分钟就按照她的思路写出了一份新的结案报告,发给了沈于蓝。

    他不是想帮她,他只是想看看章教授对她的评价。

    司康点开特罪署工作群等着她提交,却一直没有等到。

    ※※

    隔壁的卧室里,沈初一边吹头发边认真看了司康写的那份结案报告,删减了一些,又补充了一些。

    然后上床睡觉。

    是在第二天,她在特罪署的工作群里看到章典说:【沈探员不是翁雪绑架案的主负责吗?你该尽快提交结案报告。】

    她才提交了这份结案报告。

    完全猜对了。

    她就猜章典回到特罪署一定没有那么简单,明明之前章典拒绝了白世舟的返聘邀请,却又在被她“梦境”里kiss之后空降工作群里。

    很有可能就是,他虽然排除了沈于蓝就是“山羊勒索犯”,却依旧觉得她这个沈于蓝很奇怪。

    章典一定查过沈于蓝毕业期间的相关记录,清楚的知道优等生沈于蓝的说话方式、心理分析方式,才会对她这个沈于蓝起怀疑。

    那他回到特罪署可能是为了再次验证她,是不是真正的“沈于蓝”。

    沈初一昨晚在看到旧手环里章典主动发来的晚安信息时,就知道他开始变得着急了。

    因为“勒索犯”给他留下的信息太少了,他目前能怀疑的只有沈于蓝,所以他肯定会观察沈于蓝。

    她猜测:他会主动问起结案报告,会仔细对照她这份结案报告。

    果不其然,短短的一份结案报告,他查阅了二十分钟后才在群里回复。

    章典:【嗯,写得不错。】

    短短几个字,显示出了他的失望和兴趣丧失。

    沈初一在工位上险些乐出声,那当然,她可是在司康的基础上,照着沈于蓝本人过去的一些作业改的。

    工作群里,白世舟正式宣布,章教授将作为外聘教授返岗。

    鲍啸探头过来低声对她说:“我听说,这次是白署长亲自拜访了章教授请他短暂地回来一下,带带你。”她一脸为沈初一自豪的样子:“署长很看重你,加油。”

    沈初一比了个“OK”,她已经不在意章典回不回来了。

    在昨天她接下秦部长交给她的案子时,她就想好了,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她就要“装”好沈于蓝,尽可能地赚更多钱,走上更高的位置。

    “沈于蓝”的身份就像是头等奖一样,被她捡到了,她怎么能不好好体验一把?

    她的学习能力一向很好,她一定能扮演好沈于蓝。

    章典在看了她的结案报告之后,没有再发言和露面,仿佛真的对沈于蓝这个人丧失了兴趣。

    特罪署也闲了下来,没有新的案子,白世舟就放了全组人两天假。

    沈初一趁着这个时间,开始独自查九尾狐的案子,试图找到一点新线索,重启这个案子。

    可时间过去太久了,十年的时间,当初发现白雪芙尸体的垃圾堆早就不见了,盖成了公厕。

    而当时第一个发现白雪芙尸体的目击者,是一名年老的清洁工,在两年前就重病过世了。

    抛尸地的垃圾堆就在赌场一条街外,沈初一对这一片的地形非常熟悉,她之所以来这一趟是因为她记得这垃圾堆附近有很多小吃店,从她有记忆以来就开在这里,有一些是通宵营业。

    她想找一找还有没有其他目击者,抛尸总会留下点痕迹吧?

    可她把几家小吃店吃了一圈,旁敲侧击的询问九尾狐案子的“八卦”,没有听到有用的信息。

    已经过去十年了,就算再轰动也会被淡忘,大家只记得案子背后桃色的八卦,比如那具尸体是□□的,比如听说“九尾狐”是来赌场陪客的高级兔女郎……

    沈初一败兴而归,又去医院里看望了秦听。

    秦听显得很高兴,跟她说,他已经答应做虹膜再造手术了,虽然失败几率很大,他从前也不想做这个手术,但这次他想试一试。

    沈初一心不在焉地随口问他:“为什么不想做这个手术?怕疼吗?”

    秦听忽然伸出手摸了摸她的脸,问她:“你是不是很累啊?很累的话可以不用来陪我。”

    沈初一愣了一下,抬头看他,看见他苦笑了一下。

    “我能听出来,你不是太想跟我说话。”秦听没有生气,他只是觉得自己说太多话了,这些话又都是关于自己的,她对他的事其实没有那么感兴趣,对吧?

    “对不起。”沈初一握住了他的手,叹了口气说:“我确实有点累了,今天坐了一天的车,背痛。”

    “背痛吗?”秦听马上就说:“那你不要陪着我了,快回去休息吧。”

    他很怕会让她觉得厌烦累赘,可她没有松开他的手离开,反而是轻轻趴在了他的双腿上,把他的手放在了自己背上说:“让我趴一会,你替我揉揉。”

    秦听感觉到她的重量,她热热的呼吸。

    他的手掌贴在她的衬衫上,能摸到她的体温,不知道为什么他有点感动,有点受宠若惊。

    就好像她哪怕很累,也想陪着他。

    “好,我帮你揉一揉。”秦听轻轻地揉她的背,原来她这么瘦,他摸到她的脊骨、背肌,脸莫名其妙越来越热。

    听见她问:“为什么不想做这个手术呢?是因为害怕失败吗?”

    秦听摇了摇头,她连声音也变得很柔软,像是在被子里和他聊天:“是觉得我这样的人没有必要再牺牲一个健康人的虹膜。”

    沈初一明白过来,秦听知道他这个虹膜手术是需要健康人捐赠的健康虹膜,他不想牺牲一个健康人,他认为自己不配。

    “那为什么又同意做这个手术了?”她又轻轻问他。

    可他这次只是脸很红,没有立刻回答她,过了好几秒之后才说:“也许你不信,我其实做梦梦见过一只羊来救我……应该是羊系异能体,她说让我别死,她一定会来救我,那个梦很真实,我闻到她的气味,喝到她给我的水,我一度分不清是不是在做梦……后来你就来救我了。”

    沈初一趴在他的膝上没说话,她既不能告诉他,那就是她,也不能告诉他,那才是真实的她。

    他的手掌热热的抚摸她的背,很小声的说:“我想看看你。”

    第37章

    ——【晚安, 山羊女士。】

    沈初一躺在床上打开旧手环,就看到了章典主动发来的这条信息。

    她忍不住笑了,这是章典第一次主动发晚安短信。

    看来他是真的心急了, 她当然不会认为章典是因为亲那一次就心急了,大概率是因为章典被她的kiss搞混乱了, 迫切的想要知道她到底想勒索他什么。

    对于章典这种天才来说,他很难接受世界上有他不明白的“题”吧?

    这张梦境卡真没白用。

    沈初一猜这条短信发出来, 章典应该会装作“不动声色”的时不时看一眼有没有回复。

    章典有被人这么对待过吗?

    一想到,这世上可能没人敢戏耍章典,她就有些兴奋,想了想, 回了他一条很短的信息:【错了。】

    就两个字,然后关闭旧手环,心安理得的关上灯睡觉了。

    ※※

    ——【错了。】

    章典几乎是第一时间看到了这条回复。

    错了。

    只有两个字。

    章典在想:难道她在生气?为上次他异能体试图进入她口腔而生气?

    他迟疑了几秒钟, 回她:【是指我对你的称呼吗?】

    还是指他上次的行为?

    他猜大概率是指称呼,因为她强调过称呼她宝贝, 她似乎很喜欢“逼迫”他做出一些他不太喜欢的行为, 比如称呼,带着一种恶趣味的调·戏。

    可信息回复过去很久, 没有得到再次回复。

    章典托腮望着落地窗外的夜景,笑了一声, 他意识到这场游戏的节奏被山羊女士牢牢掌握住了。

    她今晚不会再回复他了, 就像她说的那样:他是被害者, 她是勒索方,他没有主动权。

    他只能等着她回复、她联系、她出现。

    而她自信地认为,他一定找不到她。

    为什么她会有这样的自信?是因为她确定自己是“已死”之人吧?

    已死的沈一。

    章典划拉开手环,使用从钟康明那里得到的密钥, 进入了终端手环的监控数据库里。

    沈一这个人确实销户找不到了,但在这个到处是人脸识别的国家里,只要她还活着,哪怕换了终端户口也能通过人脸识别找到。

    只是需要点时间,从无数张相似的面孔里找到她……

    ※※

    A市一连下了三天的雪,路面上总算有些积雪了。

    特罪署这几天没有新案子,难得空闲了下来,沈初一除了报道就在查九尾狐的案子,却丝毫进展也没有。

    这期间她还偷偷查了钟康明儿子钟天泽,发现钟天泽的花边新闻真不少。

    他从刚成年就开始传出交往各种名模、小明星,之后出国留学了三年,回国后看似收敛了,但其实依旧经常参加所谓的“朋友的聚会”。

    他认识白雪芙就是在富二代朋友的生日聚会上,那时他24岁,白雪芙二十岁,作为被邀请来的小模特,陪他们在绿洲的豪华酒店里玩了三天。

    根据当时的调查说,钟天泽的朋友包下了那家豪华酒店,同时请了二十多名模特、网红,和他的好朋友,钟天泽是受邀之一,他没有在酒店过夜的记录,只在白天去玩,晚上回家,但三天都在。

    钟天泽的笔录里声称,他没有和白雪芙发生过性·关系,当时他带着现任女友一起在酒店里给朋友过生日,他甚至不记得这些模特里有一个叫白雪芙的,是案子发生后他才知道。

    酒店服务人员的笔录里也声称:没有留意到白雪芙和谁在一起,因为当时人很多,除了模特、网红还有很多受邀来的宾客。

    当时警方也调查了酒店监控,但监控只有大厅和自助餐厅的,没有游泳池、客房走廊这些场所的。

    问就是涉及到客人隐私,所以这些地方酒店没有安装监控。

    沈初一调出了当时的酒店监控,但监控只保存了有被害者白雪芙的那几段。

    第一段是白雪芙单独进入酒店大厅,录像里她穿着一条黑色大露背连衣短裙,人如其名,肌肤白似雪,涂了红唇,披着黑色卷发,走进来看见大厅里其他的模特、网红,没有和她们打招呼,径直走到前台拿出了邀请函。

    之后是前台让她在沙发等一会儿,她皱了眉对前台说:“我要和她们一样等着吗?是方少亲自邀请我来的。”

    她的话引起来一群模特、网红的嘲笑声。

    白雪芙在这些嘲笑声里,涨红脸,转身离开站在了大厅门外,给谁打了电话。

    调大音量只能隐约听到:“方少,我到了……”

    应该是给举办这次聚会的富二代方少威打电话。

    很快,就有一名酒店服务员匆忙出来,请她上了楼。

    ※

    第二段监控录像,是白雪芙独自一人在自助餐厅的角落里吃饭。

    监控显示时间是当天的晚上十一点半,餐厅里只有她一个人,她裹着酒店的浴袍,扎着丸子头,没有化妆,低头不停在进食。

    这段监控有半个小时,她从头到尾一直在进食,并且进食得非常快。

    沈初一特意看了一下,监控是没有加速的,而白雪芙在半个小时里吃了六盘意面、七八份大龙虾、生蚝、青口,有时候几乎没有咀嚼直接吞咽。

    白雪芙有暴食症吗?她这么瘦的情况下,暴食一定伴随着催吐。

    可警方的调查里,没有白雪芙精神、身体上的调查记录。

    之后还有三段录像,两段是白雪芙来餐厅吃饭的,一段是第三天离开酒店的监控记录。

    从离开的画面看不出她有什么异常,只是换了一身运动服,戴了墨镜。

    她独自来的酒店,在酒店里住了三天又独自离开。

    沈初一不确定是白雪芙真的没有和钟天泽接触过,还是监控没拍到、被删除。

    这些警方留下的监控录像里根本没有钟天泽到酒店的录像,只有酒店登记记录和前台笔录可以证明钟天泽是和一名叫王昭昭的女生一起来的。

    王昭昭就是当时钟天泽对外公开的女友。

    可这些都是可以作假的。

    沈初一甚至怀疑,警方是不是故意漏掉了很多信息?比如白雪芙本人可能有暴食症等精神类的疾病。

    而且她仔细对照了一下时间线,白雪芙虽然在被害前一年里和59名男性有过往来,但在她参加过方少威那次的酒店聚会之后,她有四个多月没有再参加过这类聚会,也没有和别的男人密切往来。

    尤其是被害前三个月内,警方调查里她有往来的男人只有她的经纪人李沙。

    李沙的笔录里说,白雪芙被害前三个月说身体不舒服,推掉了所有工作,回她的老家绿洲去了。

    但具体是哪里不舒服,李沙不知道,警方也没有调查出来。

    警方只调查到,白雪芙没有回绿洲她的母亲家里,她母亲在她被害前一年内都没有见过她,只每个月收到她打回来的赡养费。

    她母亲说,当初她不听话离家出走去了A市做模特,从那时候开始她们母女关系就很紧张,只有她去A市看过自己的女儿,白雪芙没有回过绿洲的老家。

    ※

    沈初一又去查了白雪芙的社交账号,账户显示已经被关闭。

    被网站关闭的?还是被她自己、或者她母亲关闭的?

    沈初一通过网络搜到一些,她从前发过的内容,大多数是一些漂亮照片和名牌货,没有什么特别的信息。

    只是看到很多,她刚被害时网络上对她的造谣和“扒坟”,说她是高级陪玩、职业情妇。

    还有一些为她惋惜的,用她小时候当选绿洲小皇后的照片和现在的精修照片对比,说她把一手好牌打烂了,明明可以童星出道,却走上了做外围这条路,她就不该和李沙签约,该好好去考艺校,李沙就是专门给有钱人拉皮条的……

    沈初一靠在办公椅里,闭上了眼,把这几天收集到的所有信息在脑子里过了一遍。

    她几乎看到了白雪芙短暂的一生。

    出生在绿洲中等水平的家庭里,童年漂亮得像洋娃娃,五岁就成为选美小皇后,她的童年一定活在赞美里,对容貌的赞美里。

    她的母亲会怎样夸她?

    ——“我的女儿生下来就是大明星。”

    她的父亲疼爱她吗?

    ——大概率是一般,因为没有疼爱女儿的家庭,让她从五岁起就不停接拍广告、上综艺,她好像快九岁才正式上小学一年级,在此之前她一直出现在大大小小的综艺和选秀活动现场,忙碌的像个大人。

    而也是在九岁,她上一年级时,她的父母离婚,父亲离开之后很快重组家庭,她跟着母亲渐渐失去了小时候“小皇后”的光辉,没有广告没有综艺,像普通人一样上学,可成绩一直很差。

    高中辍学,她不顾母亲反对离家出走去A市做模特,那时她才18岁,年轻漂亮,很快就被李沙签下。

    她是不是也以为自己要重新迎来她的“明星”花路了?

    但那之后是拍一些边边角角的广告,是不停周转在各个有钱人身边、聚会上。

    就这样活到了21岁,她独自出现在方少威的聚会上,她或许以为方少威亲自邀请她,她和其他来的模特、网红不一样。

    但其实对于方少威这些有钱人来说,她们没什么不一样,只是他们的“漂亮饭”而已。

    她是不是在那一晚情绪崩溃?所以来到餐厅里用暴食解决情绪,就像往常的很多次一样。

    她调整好心态,三天之后照常离开……

    可为什么会突然减少了和“男性”来往的频率?又在被害前三个月说生病请假回绿洲?

    她生了什么病?没有回绿洲是去了哪里?

    被害之前她遭受了怎样的对待?

    ——断手断脚、放干净血、重新缝合、极具羞辱性的抛尸赌场外垃圾堆里。

    对,羞辱。

    羞辱才是凶手对她的情绪,不是恨,是带着“玩乐”性质的虐·杀,就像方少威他们对待模特一样的“漂亮饭”。

    她被害前的“生病”是因为凶手吗?

    她被害前的“三个月”是去找了凶手吗?

    因为她主动送上门,所以凶手选择了她来“玩乐”?

    方少威最可疑。

    可寄信那位太太如果真是钟康明的夫人,那钟康明怎么会和白雪芙扯上关系?她们的交集点只有钟天泽。

    难道她去找钟天泽时被钟康明看上了?

    一个个问题汇聚在沈初一脑子里,少了什么线索,少了什么重要线索把这些问题都串联起来……那就是凶手的杀人动机。

    要是能看到尸体说不定能发现什么,可是尸体早在九年前就火化了。

    要是知道案发第一现场就好了,她一定能看出什么。

    如果寄信那位太太的丈夫真是凶手,她能在地漏里发现被害者的头发,那是不是能说明被害第一现场是凶手家里?

    凶手怎么敢在家里杀人还分尸?他怎么处理的血迹……

    “睡着了?”有人突然拍了她一下:“该下班了。”

    沈初一猛地睁开眼,对上了安嘉树漂亮的脸。

    他眨眨眼说:“我吓到你了?”

    沈初一对他笑了:“吓到了,快让我闻闻你的信息素镇定一下。”

    安嘉树脸红了红,下意识看一眼不远处工位上的司康。

    司康冷着脸拖动椅子,站了起来,拿起外套就要走,走到玻璃门前又停下,转过身来看着沈初一问:“我要回去,你要坐我的车回去吗?”

    沈初一看向他,没想到他会主动提出载她回去,他看起来一脸冰冷,但握住门把手的手指很紧,像是鼓足了勇气才问的她。

    “你要回去吗?”安嘉树问她说:“我刚想问你要不要一起去吃漂亮饭?之前我和鲍姐去吃过,很好吃也很有氛围。”

    漂亮饭。

    沈初一扭回头看住安嘉树:“你和鲍姐吃过的漂亮饭?”

    把“漂亮饭”当乐趣的人,不会只吃一次,就像方少威那样的聚会开了一次又一次。

    她记得司康在某次分析会议上说过,虐·杀一般分为功能型和变态型。

    功能性是说,拷问、惩戒。

    变态型是为了满足某种癖好,通过虐·杀来满足某种情感上的需求,通常伴随了性·虐待,以及重复作案。

    第38章

    白世舟结束工作, 抬起头发现落地窗外的雪下的更大了。

    晚上九点半,特罪署其他人已经下班了,整栋楼都很安静。

    他关闭电脑, 拿着外套离开办公室却看见了还在工位上盯着电脑的沈探员。

    她怎么还没下班?白世舟记得安嘉树要约她去吃什么漂亮饭来着,没去?

    白世舟走过去, 她不知道在看什么,全神贯注地没留意到他, 目光依旧盯着屏幕。

    似乎是在看卷宗,还是一些过去的旧案。

    “怎么没下班?”白世舟问了一声。

    她像是吓了一跳,双肩一缩扭过头来看他,“哦, 白世……署长。”

    她似乎是想直呼他的名字,临时又改了。

    “我一会儿就走。”她又看回屏幕,解释说:“我想把过去特罪署的案子看一看, 学习一下,反正回去也没事做。”

    白世舟目光又落回她身上, 她手边还放着吃了一半的面包, 晚餐只吃了这个吗?

    她盯着屏幕,手指快速翻阅过一份份卷宗。

    白世舟发现她看东西也很快, 一目十行,她身上确实有很多优秀的品格, 天才资质却又很努力, 怪不得巨鹿院长那么极力推荐她。

    “别待得太晚。”白世舟没有打扰她, 只是提醒她:“门口有雨伞,雪下大了。”

    她也不知道有没有听清,随便“嗯”了一声打发他走。

    白世舟也就没有再说话,离开之前把外面走廊熄掉的灯打开了。

    沈初一只隐约留意到白世舟走了, 特罪署里好像只剩下她一个人,寂静的房间里能听见她咀嚼面包的声音。

    面包还是安嘉树离开时留给她的,她拒绝了安嘉树和司康,想趁着特罪署空闲把过去关于[女性被分尸]的案子筛选一遍。

    找出没告破的案子,然后在这些案子里找和“九尾狐案”的相同点。

    如果九尾狐案的凶手虐杀白雪芙是为了满足某种癖好,那就很可能重复作案——白雪芙未必是凶手的第一个受害者,也未必是最后一个。

    凶手犯案越多,线索就越多。

    查了案宗之后,沈初一才知道原来有这么多没告破的女性被杀案,只是20年以来就有两百多起,被害女性从年龄最小的刚满月,到最大的83岁。

    而这些案子基本集中在九年前,发生惨案最多的是15年前,光是15年前就有190起没告破的女性被害案,因为15年终端手环并没有实行异能监管,那个时期全球异能犯罪率都高的吓人。

    是在九年前才严格实施了终端手环的异能监管,当时反对浪潮声势浩大,认为24小时的异能监管是在侵犯公民隐私和自由。

    那时候异能监管还有一条引起众怒的监管——异能发·情监管。

    被大众称为“异能·勃····起监管”,因为这项监管会在异能发情期严格监管每一次异能高·性·欲。

    沈初一可以理解这项监管,毕竟大多数异能发·情期就跟野兽没区别,那时候很多犯罪都是由异能发·情引起的。

    但大众完全无法接受这一项,激进的抗议,最后政府取消了这条监管,顺势实施了异能监管。

    现在看来,这条异能发情监管更像是政府为了让大众接受24小时异能监管想出来的“拆屋效应”。

    沈初一好奇地去搜了一下当年的这项监管,没想到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秦荣。

    异能发情监管居然是秦荣提出来的。

    秦荣在收到那封“信”之后的一年,提出了这项监管。

    沈初一忍不住去想:或许秦荣早就想提出这项监管,或许她在提出时遗憾过应该早一点实施异能监管,这样白雪芙可能不会死。

    秦荣会这样遗憾吗?

    她对秦荣的感官很负责,她不认为秦荣是“善良”“正义”的,秦荣重启这个案子的目的是将政敌钟康明拉下马。

    可秦荣在某些时候又很宽容,比如对伤害了秦听的王敏,对王可。

    秦荣更像是价值之上,对她有价值她就会格外宽容。

    门外突然传来“叮咚”声。

    沈初一探头看过去,玻璃门外一个外卖机器人在闪烁着灯光,叮咚叮咚的重复:“您有外卖沈小姐。”

    她没点外卖啊。

    沈初一过去拉开门,从机器人手里接过一份热乎乎的外卖,看见上面确实是自己的名字和号码,而点餐人是:白先生。

    白世舟给她点的外卖?

    她很吃惊地拆开了外卖,里面是一份看起来很贵的牛排套餐。

    手环震了一下,白世舟用工作号发给她一条信息:【趁热吃。】

    沈初一坐回椅子里,打开保温的外餐盒,牛排还是热的。

    她夹了一块放进嘴里,嫩嫩的牛肉像黄油一样融化在她牙齿间,真好吃。

    她靠在椅子里,端着外卖转动椅子面向了背后的大落地窗,看见繁华夜景下鹅毛一样的大雪,大雪将晶体大厦装点成了圣诞树一般。

    冬天居然可以美成这样。

    沈初一的心情忽然很复杂,她记忆里的冬天是刀子一样的寒风、永远暖不热的手、下雪时被打湿的鞋子和裤腿……还有舍不得开的空调。

    她在这一刻才意识到,今年冬天她没有觉得冷过。

    因为办公室和白世舟的房间里永远恒温在最舒适的温度,A市就连街道上也铺了地暖。

    原来冬天是很美的。

    她也在这一刻意识到,原来白世舟只是在沈一眼里不近人情,因为他压根不信赌徒的话,不信一个赌徒能有什么好前途被毁掉。

    但其实在特罪署所有人眼里,白世舟都是一个负责的好领导,他为鲍啸、司康提供免费住所,他对加入特罪署后的沈于蓝也格外照顾,甚至为她点了外卖。

    原来换个身份,人生可以顺心到这种地步,可以一点苦也不吃。

    如果她真是沈于蓝该多好啊……

    ※※

    手环亮了一下。

    章典拿起手环看了一眼,发现是特罪署工作群里的消息。

    鲍啸@了沈于蓝,问她怎么还没回家?

    顺带着发了一张沈于蓝好友圈的截图,是沈于蓝刚发的照片——透过落地窗的雪景。

    又问白世舟:【我们家于蓝怎么还在加班?】

    沈于蓝回她:【没加班,是看卷宗看上头忘了时间,马上就回去了。】

    安嘉树:【天才就是不一样……看卷宗还能上头……】

    章典点开了那张沈于蓝拍的照片,落地窗上有她模糊的身影,她坐在办公椅里,腿上似乎还放着餐盒,身上只穿了灰色的衬衫,放松的歪靠着。

    他再抬起头看向虚拟屏幕里,那一张张照片是他筛选出来的“沈一”。

    每一张需要人脸录入的照片里,“沈一”都警惕而紧绷。

    其中有一张照片也是下雪的冬天,“沈一”穿着长到脚踝的羽绒服,拉下围巾露出一张苍白的脸做人脸录入,脸颊上还有一小块淤青。

    这是一家F市医院的人脸录入照片,她当时不知道是病了,还是受伤了。

    她这个时候用的终端手环身份证叫【沈初一】,时间就在一年前。

    章典仔细盯着这些面孔,和床上的山羊女士比对,不就是同一个人吗?

    而这个沈初一和已死的沈一也几乎一模一样。

    可他想不通,只是赌博被拘留了五天,她离开警察局后为什么会突然假死销户了?

    更奇怪的是,在她假死后的一年里,她真的消失了,她这张脸没有出现在任何场合。

    是在一年后【沈初一】这个终端账户才被激活,她这张脸才出现在银行、车站、医院等人脸识别中。

    为什么会突然消失一年?这一年的时间她在哪里?发生了什么?是被监禁了吗?还是她自己躲在哪里?

    章典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山羊女士现在叫【沈初一】,住在F市,经常出入的场所是赌场一条街,她确实不是沈于蓝。

    因为她在医院录入人脸识别的时候,沈于蓝还在学院里参加圣诞联谊晚会。

    手环还在一闪一闪。

    他扫了一眼,看见特罪署群里安嘉树和司康都在说去接沈于蓝下班。

    天才优等生沈于蓝,似乎从在学院时就很受欢迎,同学爱慕她,老师呵护她,连院长也怕明珠蒙尘极力向特罪署推荐她。

    而天才【沈一】从福利院到重点中学,都瘦小警惕,赌博为生,又因为赌博刑拘被巨鹿学院除名,毁了唯一可能翻身的机会。

    唯一的机会毁灭,【沈一】这个身份也死去,一年之后世上多了一个叫【沈初一】的女孩,没有上学和正经就业的信息记录,倒是在一个月前就被赌场一条街拉入了黑名单。

    这样的人才能是勒索他的【山羊女士】吧,聪明狡猾,却有不怕死的赌徒心态,因为她们的人生已经比死还糟糕了。

    章典屏蔽了特罪署工作群,认真看着虚拟屏幕里【沈初一】的生活轨迹。

    她最后能查到的生活轨迹是:一周多前她被赌场一条街的老板在黑市悬赏找她,提供信息就给两万块,抓到人给十万。

    他不就是在半个月前被山羊女士开始勒索的吗?

    章典闭上眼,整理这些信息,大概能猜到【沈初一】被赌场拉黑,被地头蛇悬赏捉拿,已经没办法在F市混下去,所以她找上他,勒索他,是想搞一票大的,然后换个地方生活。

    她是怎么知道他的异能体不是巨鹿是触手?又是怎么控制他“空降”他的浴缸里?

    是她的特殊异能吗?

    可她为什么没有勒索金钱?

    按照目前了解到的信息,她应该很爱钱,很需要一大笔钱远走高飞。

    章典睁开眼,依旧没有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她没有要钱,她除了第一次的时候问了连环杀手的相关问题外,之后只是一再“戏弄”了他。

    他看不出她的行为逻辑,她想要得到什么。

    特罪署工作群安静下来,谁去接了沈于蓝,他不再感兴趣。

    ※※

    大雪的街道上车辆开得很慢。

    司康没想到她会选他去接她,他以为她和安嘉树更亲近。

    等红灯的时候,他偷偷看她,发现她在看车窗外的一棵巨大圣诞树,那是商场为迎接圣诞准备的,很多人在圣诞树下拍照。

    司康看了看路线问她:“要下去拍照吗?”车子调个头就能过去。

    她有些惊讶的回过头看他,“你怎么对我这么友好了?”

    司康被她一句话又气堵了,她却凑过来嗅了嗅说:“又想要了?”

    他气得再也不和她说话,等红灯结束一脚油门踩到底,直接开回了住宅区。

    车子停在地下车库,他听见她解开安全带要下车,忍不住按下了锁车门的指令。

    “咔哒”声中,沈初一转头看他,他就那么在昏暗之中欺身过来按住她的手,贴在她的唇边,微微发红的眼恨恨地盯着她。

    “为什么不和我接吻?”他问,手指抓的她很紧。

    这些天,她每晚和他做ai,不是喜欢他吗?

    可是喜欢他,又为什么每次都不许他吻她?不和他接吻?

    她们现在到底算什么关系?

    车厢里全是他信息素的气味。

    沈初一知道他又发情了,望着他轻轻笑了一下:“是为了你好,怕你真爱上我,到时候分开你会因为异能体出现假孕反应,不是开玩笑。”

    司康愣了愣,这听起来多么荒谬,可是她看起来一点也不像在找借口敷衍他。

    他知道他的异能体有可能出现“假孕反应”,在没被标记成功,或是被标记成功又和伴侣分开后。

    但是……

    “为什么一定会分开?”他握紧她的手,赌气一般再次主动去吻她,怕她躲开另一只手捧住了她的脸,在碰到她嘴唇时又说:“你不说分开就不会分开……”

    她亮晶晶的眼睛轻轻眨动一下,这一次犹豫了一下没有躲开。

    他吻上了她的唇,兔耳朵和尾巴统统失控,用力又没有技巧地吻得自己无法呼吸。

    她抬手托住了他的后颈,教他一样张开口回吻他的唇……

    他有点想哭。

    他想,他不是恨她,是嫉妒她,是讨厌她临时标记他又不许他亲吻她,是恨她好像一点也不喜欢他。

    热吻中,沈初一隐约听见手环“叮”了一声。

    她没顾上看,等结束后她在司康的浴室里洗澡才发现,她又获得了一张【梦境卡】。

    就在刚才,她和司康在车里的时候。

    奇怪,难道梦境卡不是破案获得?是攻略里面的对象获得?

    司康……爱上她了?

    她有些后悔起来,不该接吻的,接了吻就真像情侣了,可她谈不上喜欢司康,她只是……太好·色,抵抗不了诱惑了。

    车里如果是安嘉树,她也会忍不住亲他的。

    她打了一下自己的嘴巴,贪财好色。

    浴室门外,司康轻轻敲门,递进来一件浴袍,声音微哑的说:“要不要我把你的枕头拿过来?”

    他暗示得太明显了,他想她留下来过夜。

    沈初一接过浴袍还是狠心说:“不用了,我今晚还要再看看案子的卷宗。”

    第39章

    圣诞节之后就是元旦的假期, 特罪署难得迎来了最闲的年底假期,鲍啸提议大家元旦假期一起去泡温泉,可以热热闹闹的一起跨年。

    沈初一其实心里知道, 鲍姐这么提议是因为考虑到她独自一个人在A市,怕她过节的时候孤单难受。

    这些日子相处下来, 她能感觉到特罪署里每个人都很友善,像妹妹一样尽量地照顾她, 就连白世舟也没那么难相处。

    她很感激,难得大方承包了大家的温泉酒店住宿费,两天一夜的行程,花了快四万。

    没办法, 本来那家温泉酒店就贵,元旦更是涨价到离谱,好在酒店送了她免费的自助餐, 她们一行五个人总能吃回来。

    离元旦假期也只剩下两天了,特罪署上上下下都没什么心思上班, 只有沈初一照旧每晚留下来看卷宗看到十二点才离开, 忙的让大家不理解。

    鲍啸见了几次司康黑着脸下班谁也不理睬,偷偷问沈初一:“你是不是和司康闹不愉快了?所以不想回去?”

    沈初一从屏幕里抬起头否认说:“我们不是一直不对付吗?”

    她确实不是为了躲司康, 只是心里着急,从她接下秦部长那封匿名信到现在已经快半个月了, 她依然没有找到重启案子的新线索。

    虽然秦部长从来没有催促过她, 但她每一天都在催促自己, 她急于求成,急切的想要“表现”,就像小时候每次竞赛,她努力拿第一不是为了自己, 是为了老师的夸奖和看重,因为这会给她带来切实的利益。

    “总觉得你跟司康之间怪怪的。”鲍啸说不清哪里怪,低声说:“我前天下班时看见司康明明下班半个小时了还没走,他的车还停在停车场,他人也坐在车里,半个小时唉,他坐在车里那么久却不走,我想过去问他是不是有事,他看见我就马上开车走了,鬼鬼祟祟。”

    沈初一没说话,因为那是司康在等她,起先他会在停车场里等到她十二点,一起回去,后来……

    手环震了一下。

    是安嘉树发来的信息:【今晚下班我继续留下帮你整理档案库,差不多快好了。】

    后来,安嘉树主动留下来,说可以帮她把档案库里的案件类型全部分类,方便她更快速地查看同类案子。

    这确实是个更高效的主意,而安嘉树很擅长做这些,她就同意了。

    那天她给司康发信息,让他别等,她会和安嘉树一起打车下班。

    那之后司康就没有再等过她了,她觉得挺好的,她们最近太暧昧了。

    ※

    今天司康依旧是第一个下班。

    她请安嘉树吃了外卖,两个人就开始忙。

    安嘉树的专业度超出她想象,不到十点半安嘉树就将20年内的案子全部整理筛选完毕,从之前她筛选出的几百桩女性被害案里,又精确筛选出案件中有肢解、放血、缝合的案子。

    “总共有37桩,未告破的只有9桩。”安嘉树吐出一口气,给她看:“其中19桩是白署长和章教授加入特罪署后,重启告破的。”

    “真厉害。”沈初一靠过来翻阅着这些案子,居然筛选得只剩下9桩,她早该找安嘉树帮忙。

    “是啊,要不大家都说白署长整顿特罪署,章教授整顿连环杀手呢。”安嘉树加入特罪署晚一点,没有一起经历白署长和章教授双剑合璧的辉煌历史。

    “我是说你厉害。”沈初一纠正说:“才两天就帮我筛选了几百桩案子,厉害的安嘉树。”

    安嘉树一愣,忍不住脸红,抿嘴笑了笑说:“也没有很厉害,你和章教授才是真正厉害的天才。”

    但她已经投入在案子里,不回他了。

    安嘉树看她飞快的过着这九桩案子,筛选什么似得,只留下了三桩,这三桩是里面同时包含了肢解后缝合尸体的案子,其中就有最著名的“九尾狐惨案”。

    “你怎么对这类案子感兴趣了?”安嘉树不太明白,她似乎在筛选某一类的案子。

    她没回答,只是看着这三桩案子皱眉说:“是不是有点奇怪?”

    “哪里奇怪?”安嘉树凑过去看。

    三桩案子时间跨度很大,最久远的那桩案子是18年前了,距离现在时间最近的就是“九尾狐惨案”。

    “你看这三个案子。”沈初一将三个案子的卷宗全部展开在屏幕里:“18年前案子的被害者是一名刚毕业的女大学生,被杀害后肢解、切除子宫、又缝合尸体,没有性·侵痕迹。”

    她又点第二个案子:“11年前的案子被害者是性·工作者,被性侵后杀害,肢解又缝合尸体。”

    最后一个案子是九尾狐惨案,她标红了尸检报告:“只有这个案子的尸检报告没有提到有没有遭受过性·侵。”

    安嘉树仔细看,果然是,九尾狐惨案的尸检报告只写了,杀害后尸体被肢解、放血后缝合,没有关于性·侵方面的检查。

    “就连18年前的尸检报告都会提及的重要尸检检查,九尾狐惨案却没有记录。”沈初一回忆秦荣给她那份完整的九尾狐惨案案件卷宗里,也没有提及是否有被性·侵。

    她那时以为是时间太久远,所以尸检有遗漏,但现在发现18年前的尸检报告都会提及这一项,十年前的案子怎么会遗漏这么重要的一项?

    “我记得当时九尾狐惨案被害者的尸体被福尔马林清洗浸泡过,可能无法检查出有没有被性侵过。”安嘉树猜测说。

    那至少应该写明【无法确认是否遭受性侵】吧?可尸检报告里完全没有提及这项检查。

    沈初一试图调取九尾狐惨案尸检时的录像,法医尸检时要求全程录像,以保证尸检的透明度和公正性。

    可却发现,十年前很多的尸检录像丢失了,其中就包括九尾狐惨案的录像。

    是巧合吗?尸检报告出现这么多“遗漏”,尸检录像又丢失了。

    沈初一很难不怀疑是有人暗箱操作,是当时的A市市长钟康明吗?

    她谢过安嘉树,替他打了车送他回家,她却没有回去,而是在特罪署给秦荣打了电话,问她关于尸检报告忽然录像的事。

    秦荣有些意外,因为她这份尸检报告是直接从当时负责尸检的法医那里获得的,不应该有遗漏。

    她也不知道尸检录像丢失这件事。

    “当时负责这个案子尸检的法医是谁?”沈初一直接问。

    秦荣告诉了她一个名字,又说:“只是她在6年前就退休了。”

    “您有她的联系方式和住址吗?”沈初一又问。

    秦荣没有在电话里回答她,而是问:“你现在还没下班?刚好,十五分钟后我路过特罪署,顺路送你回去吧。”

    沈初一明白她的谨慎,应了好之后,穿上外套,又拎了一个袋子下楼去等她。

    ※

    不到十五分钟,秦荣的车子就开了过来,王可笑着下车来接她。

    车厢里暖气很足,她带着一身冷气上车,把手里的袋子递给秦荣说:“您之前借给我的披肩,我干洗好了。”

    秦荣笑着没有接:“跟我客气什么?”她递了一张名片大小的卡片过来:“那位法医的通讯号和住址。”

    沈初一接过来,扫了一眼,发现这位法医目前的住址居然就在她们定的温泉酒店附近。

    “她退休后就搬到了汤山别墅疗养。”秦荣说:“目前只有女儿陪在她身边。”

    “您和她关系好吗?”沈初一问。

    秦荣笑了说:“她是个聪明圆滑的人,和内阁百分之九十的大臣关系都很好,包括钟康明。”

    沈初一明白了她的意思,这位法医很可能为了不得罪秦荣,也不得罪钟康明,给了秦荣一份表面看不出问题的尸检报告。

    如果真是这样,尸检报告上缺失的一定是重要线索。

    “你打算怎么做?”秦荣问她:“需要我再去拜访一下她吗?虽然大概率什么也问不出来。”

    “不,不需要。”沈初一抬头对她笑笑说:“您突然去拜访她,说不定会打草惊蛇,您要相信我。”

    “当然。”秦荣很温和地笑着望她:“小听最近很积极的在配合术前准备,他很少这么听话,是因为最近你每天午休都去陪他吧?”

    沈初一迎上她的目光,她在笑也在叹气又说:“我很少见他这么开心过,辛苦你了。”

    “没什么辛苦的,我最近很闲。”沈初一坦诚的说:“他其实很讨人喜欢。”至少很会迎合她,讨她的喜欢。

    她能天天去看秦听也不完全是为了秦荣,如果秦听是个脑满肠肥的丑人,她一定不会去,她宁愿多帮秦荣对付几个政敌。

    秦荣无奈的笑了,讨人喜欢在她这里可不是一个褒义词,至少她不希望出现在自己儿子身上。

    可她又无法不承认,她的儿子是在努力讨好沈探员。

    “把我放在路口就行。”沈初一看了看车窗外说:“离我住的小区没两步路。”

    王可应了一声。

    秦荣在她下车之前递了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盒给她:“快元旦了,不知道送你什么好,就挑了个小礼物。”

    沈初一惊讶的接在手里,不好意思起来:“那我是不是该给您回礼啊?”

    秦荣笑了,难得见她愣头青的一面:“不用,你只用做好你的事。”

    沈初一明白地点点头。

    “外面太冷了,让王可开到地下车库前吧。”秦荣说:“你从地下车库搭电梯回去,不用吹冷风。”

    沈初一没拒绝,在地下车库前下了车,等走进车库,秦部长的车子才开走。

    她边走向电梯,边忍不住拆开了礼盒,里面装着一件新的羊绒披肩。

    就送了这个?

    贪财如她,稍稍有些失望,但也只是稍稍,羊绒披肩也不便宜。

    她把披肩拿出来想现在就戴上,从披肩里掉出来一样东西,她慌忙用手接住,居然是一把车钥匙。

    如果她没有认错,应该是迈赫车的车钥匙,这车最便宜的也要七八十万。

    她心跳的很快,有种不敢相信的心虚,该不会是秦部长不小心落在礼物盒里的吧?

    或许是车钥匙模型?

    她试着按了一下车钥匙,听见电梯对面的车位传来“滴滴”两声。

    她回过头就看见两束车灯照过来,一辆崭新的迈赫车停在那里,随着她按下的按键自动解锁启动,亮起来了车灯,黑色的车身如同一架钢琴,亮亮的在发光。

    她走过去,再按一下车钥匙,车子自动打开。

    驾驶座放着一束花和一张卡片。

    她拿出卡片看到上面写着——【天冷了,开车上下班方便些,王可会帮你办好手续,等伤好了再开。】

    落款没有名字,是一句——【元旦快乐。】

    沈初一坐进车里,摸着崭新的方向盘和真皮车座,心突突跳,这谁能不心动不踏上歧途?

    ※

    差十五分十二点。

    司康在卧室里听见了客厅门打开的声音,是她回来了。

    他的卧室没关灯,门也没有锁,如果她想来找他……

    隔壁卧室的门被打开,又被“咚”的关上。

    她直接回了自己的卧室。

    司康气的将头闷进了被子里,胃里翻江倒海的恶心,不明白她为什么忽冷忽热,是因为她又喜欢安嘉树了吗?

    隔壁传来“咚咚”的闷响声,她像是在上蹿下跳一般。

    但很快,安静了下来,他听不到任何她的声音。

    ※

    隔壁卧室里。

    沈初一激动地从床上跳下来,冲进浴室开了水龙头要泡澡。

    这怎么睡得着?她恨不能现在就冲进那位法医的家里,入侵她的终端,挖地三尺找出白雪芙完整的尸检报告。

    她脱光衣服和沈于蓝的手环,戴回自己的旧手环泡进浴缸里,欣赏着架子上她的积蓄——闪闪发光的钻石表和漆黑的车钥匙。

    当然,她还有九十多万的存款。

    谁能想到连身份也失去的F城黑户沈初一,也有这么富有的一天。

    她真要笑出声了。

    冷静了好一会儿,她才划拉开了手环里她和章典的对话。

    对话结束在章典上一次的:【是指我对你的称呼吗?】

    之后他再也没有给她发过晚安短信。

    她想了想,把上次她用梦境卡kiss完章典后,游戏里更新出的“床·照”发给了章典。

    这张照片里有她的背影,是她坐在章典身上扇了他一耳光的画面,看不到她的脸,却把章典拍得很清晰。

    他上半身的睡衣脱到了手肘处,满床黑色的触手,他的身体和脸一样红,身体和触手一样湿淋淋,挨巴掌的表情真是难以形容。

    她在照片后跟了一条短信:【欣赏一下。】

    十几秒后章典就回了她:【要开始新一轮的勒索了吗?】

    真聪明啊,都学会自己抢答了,根本不用她说出威胁的话。

    沈初一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回他:【很期待吧?】

    ※

    期待?

    章典在亮着灯的床边,慢慢收回了关灯的手。

    非常奇妙,她总能猜中。

    他确实非常期待她新一轮的勒索,这意味着游戏又开始了,她会暴露越来越多的线索。

    她又发来了一条信息:【你是不是在想我今晚会不会突然出现在你床上?】

    他坐在床边,身体里压制着的触手又在蠢蠢欲动了。

    ——“快问她今晚会不会来!”

    ——“不要问!邀请她来!引诱她来!学一学司康的样子!”

    ——“我已经好多天没有见到她了!”

    ——“快疯掉了!”

    ——“让我来回!让我来回!”

    他没有理会它们,回复:【我猜你不会出现。】

    她那句露骨的问话明显是在试探他,试探他是不是在“期待”她再次出现。

    他猜,她会把再次出现当这次勒索的筹码。

    她回:【当然不会,你要完成我的勒索我才会奖励你。】

    章典轻轻笑了,原来不是筹码是奖励。

    她难道觉得kiss、巴掌算奖励吗?

    但他很好奇,她到底要勒索什么,回道:【你的勒索是什么?】

    她回的很快:【我要你入侵一个人的终端账户,我知道你做得到。】

    终端账户?

    她这样断定,是因为上次她出现时发现他的异能能侵入、控制他的系统吧。

    可她想的太简单了,他的异能如果能入侵一个人的终端账户早就可以入侵她的终端,查询到她的踪迹了。

    他没有那么大的能力,而且一旦入侵他人的终端账户,他的异能就势必会被异能监管发现。

    他问:【你想入侵谁的终端账户?】

    她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说:【你不用问,只用回答我,你的异能要在什么情况下才能侵入其他人的终端账户?】

    章典如实回答她:【我只能侵入他人的电子设备或是系统,且需要连接他的设备。】

    她回了一句:【就像病毒?】

    脑子里的触手抗议起来。

    ——“不是病毒不是病毒是触手异能!”

    ——“你快告诉她,我们不是病毒!是厉害的粒子干扰、侵入!”

    ——“呜呜呜病毒听起来很低端……”

    ——“你跟她讲讲清嘛!”

    章典却回:【你可以这么理解。】

    没想到她真回了一句:“听起来不怎么高级。”

    ——“啊啊啊啊你看你!你好让我们丢脸!”

    章典没有顺着她的话说,而是回:【那你还要勒索吗?】

    她回的很快,但却是一条冷淡的:【说晚安吧。】

    就仿佛对他的异能不再感兴趣似的。

    可他再去解释什么,询问她要不要勒索就显得太急躁了。

    章典最后还是发了一条:【晚安。】

    她却不满意:【语音发:晚安宝贝。】

    章典有些失语地笑了,她果然很喜欢戏耍他。

    落地窗外不知道哪里在放烟花,远远的在夜空中亮起来又熄灭。

    章典抬头看过去,看见落地窗旁的虚拟屏幕,那上面是【沈初一】在便利店买东西结账时的画面,日期是上一年元旦。

    她在便利店买了一盒速冻汤圆和速冻饺子。

    难得她脸上有些笑意,脖子上戴着红色的围巾,可她的眉头上却贴着创可贴。

    她似乎总是在受伤。

    不知道处于什么心里,他按下语音录制,给她发了一句:“晚安,还有提前的元旦快乐。”

    她没有回他。

    ※

    浴室里蒸腾着热气,空气变得很热。

    沈初一缩在浴缸里,整个人被泡的很红,她重新又点击了一下章典的语音。

    “晚安,还有提前的元旦快乐。”他的声音在潮湿闷热的空气里流动,显得格外温柔。

    沈初一都怀疑自己听错了,他干嘛祝她元旦快乐?斯德哥尔摩综合征了?

    她可是勒索犯。

    但她又听了一遍,仿佛今年元旦把过去二十几年没听到过的元旦快乐全补回来了。

    ※

    之后两天,沈初一一直在忍着没有炫耀她的新车,在去泡温泉那一天她才悄悄和鲍啸说:“要不要开我的车去啊?我用奖金买了一辆车。”

    鲍啸惊讶的看她:“你买车了?什么时候买的啊?什么车?多少钱?你怎么不叫我一声啊,我有认识的朋友能给你便宜点!”

    等她看到沈初一的车,惊的咋舌:“迈赫暗夜啊,一百多万那款?你怎么这么舍得啊!我早就想买一直没舍得,你才发奖金就全花光了?”

    沈初一解释说,用了一点之前的积蓄。

    她大大方方把车钥匙给鲍啸:“原来你也喜欢这款啊,借你开几天,反正我伤没好开不了。”

    鲍啸嘿嘿笑着搂住她,也不跟她客气:“这样吧,这几天我当你的司机,接送你上下班。”

    “那好得很。”沈初一心里美滋滋,反正车子她跑路前肯定要黑市卖掉,在这之前让鲍啸开着过过瘾也好。

    黑色的车子在大雪里开出地下车库,一路飞驰停在大家约好的集合点——特罪署大楼下的咖啡店。

    鲍啸打下车窗朝咖啡店里的众人招招手。

    安嘉树、司康和白世舟走出来看见这辆新车无比惊讶的,可在听说这辆车是沈于蓝新买的,白世舟眉头就皱了起来。

    是到了订好的温泉酒店,白世舟又单独问沈初一:“那辆车是你自己买的?你的奖金够买那辆车吗?”

    沈初一高高兴兴的脸一下子僵掉了,她收起了要拍酒店雪景的手环,回头看白世舟:“是我偷的抢的,骗来的,都跟你没有关系吧?”

    白世舟愣在那里,她看起来那么愤怒,走近一步对他又说:“我的奖金不够,难道我没有积蓄吗?我只是你的员工,你有什么资格管我的私事?”

    白世舟意识到,他冒犯到她了。

    “我没有恶意……”他试图解释,可他不知道自己的话会令她如此愤怒。

    她推开他,直接走向自己的房间,没有想要再听他说话。

    直到晚上大家一起吃自助餐她也没有和白世舟说一句话,原本约好大家一块去室外雪山下泡温泉跨年,她也只泡了一会儿就说累了想休息,自己回房间了。

    鲍啸不放心去找她,发现她真的躺在床上要睡觉。

    “怎么了蓝蓝?”鲍啸坐过去推了推她:“署长那个人说话就是那样,你去骂他,我们都帮你骂他,别一个人生闷气。”

    沈初一在昏暗中看她,她披着泡温泉的浴袍,黑发挽着显得少见的温柔,“我没生闷气,就是真的困了,想睡觉。”

    “那我陪你吧。”鲍啸要掀被子陪她躺下。

    沈初一推她说:“你快去泡温泉,我钱都花了,不泡多浪费啊,我睡半个小时就去找你们。”

    “真的?”鲍啸摸她的脸,确认她没有哭,才放心的替她盖好被子说:“那你睡一会儿,醒了来找我们。”

    沈初一点了点头,看着鲍啸在昏暗中离开,又转身看向了没拉窗帘的窗户,外面是白茫茫的雪山,听说今晚零点会放烟花。

    她打听到,那位法医的佣人、护工只有今晚放假。

    酒店隔音不好,她听见走廊里嬉笑的声音,忽然觉得很孤单。

    但没关系,她有了很多钱,她马上会有更多钱。

    她看了一眼时间,十点就动手。

    第40章

    走廊里的声音渐渐没了, 酒店的表演活动十点开始,零点开始放跨年烟花,所有大家全去看表演和占位置了。

    沈初一躺在房间里感觉四周一片寂静, 她看了一眼时间,整十点。

    她起身摸黑换了一身轻便的黑色紧身衣, 又在外面套上了准备好的安保制服,拉好拉链, 将腕上沈于蓝的手环摘掉,换回了自己的手环。

    不能以沈于蓝的样貌去做这事儿,很容易被查到。

    反倒是现在沈初一这个身份最适合做“上不了台面”的事,就算被拍到, 沈初一也可以直接“消失”。

    她拉上了黑色口罩,从窗户利落地翻身跳出去。

    白天她踩过点,知道酒店哪里没有监控, 现在直接绕开监控,翻墙离开了酒店。

    还在下雪, 不远处的汤山一片白茫茫。

    沈初一点开手环确认了一下魏岚风的住址, 这位法医教授如今住在汤山温泉附近的高档别墅区,雪山下那片红屋顶就是。

    魏岚风只有一个女儿, 目前在国外读书,身边只有住家的保姆和护工。

    不出意外的话, 保姆和护工今晚会放假。

    沈初一绕到了别墅区外的护墙下, 毫无障碍的翻墙跳了进去, 这对她来说是熟练工种。

    她很顺利地找到了魏岚风的住宅别墅,躲在监控后将这四周的环境在眼里放大再放大,发现不只是住宅外有监控,住宅内的院子里也有。

    她猜门窗上都有红外线自动警报器, 翻窗进去就会引发警报器。

    抬头再看,监控上有蓝色的光点在闪烁,那是异能监管探头,一旦在这个区域使用异能就会被探头定位监控,躲不开的。

    沈初一踢了踢脚边的一块石子,将石子踢到了别墅的黑色大门上。

    “咚”的一声后,里面传来狗叫声。

    养了狗,听叫声还是一只中大型犬。

    沈初一将安保的帽子往下压了压遮住大半张脸,又往嘴巴里塞了口腔变音器。

    再次用石子弄响了门。

    狗冲到了门后,对着门缝狂叫不止。

    她听见院子里传出一个中年女性的声音:“呼噜不要叫了,来,过来,进屋子里来……”

    沈初一使用口腔变音器很大声的吼道:“叫什么叫!能不能管管你的狗!大半夜扰民!再叫我报警了!”

    变音器将她的声音变成了浑厚的男人声音。

    狗听到声音叫得更激烈了,中年女性慌忙不停呵斥自己的狗,又问外面:“是谁?邻居吗?”

    那说话的声音离门口越来越近,已经走到了门后。

    就是现在。

    沈初一直接绕到侧墙下,没有用异能,攀上不算高的墙壁,翻墙跳入院子,果然看见一个中年女人在院门后看外面的人,而客厅的大门是开着的。

    她落下的瞬间才使用异能,山羊蹄在地上一点就窜入了开着的客厅门,快的连狗也没有察觉。

    房间里开着灯和电视机,一个人也没有。

    但她的时间不多,马上魏岚风就会带着狗进屋来。

    沈初一动作迅速地先将门口的电闸开关全部关闭,在漆黑中眨动眼睛开启山羊之眼——茶几上放着脱下来的女士手表和耳环,看起来不便宜。

    电子平板在沙发上、智能电脑在餐桌上。

    “怎么回事?断电了?”院子里的魏岚风转过头来。

    沈初一已经快速地抓起巴掌大的电子平板,又顺走了手表、耳环,冲到餐桌旁揣走了智能电脑,目光却顿了一下,餐桌上摆着两个喝了一半的红酒杯。

    不是魏岚风一个人在?

    不远处突然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谁在那儿?”

    沈初一抬头看见楼梯口站着一个二十多岁的高大男人,她立刻转身就逃。

    “进贼了!站住!”男人不知道操起什么东西直接朝她砸过来。

    沈初一避了一下,客厅门口魏岚风的狗已经吠叫着冲进来。

    她直接用手里的电脑砸碎窗户玻璃,在迎面而来的碎玻璃中撑着窗户一跃而出。

    刺耳的红外线警报“哔哔——”响起。

    沈初一丢下电脑,收起异能,直接从开着的大门冲了出去,在几秒钟内就逃窜到了异能监控范围外,才使用异能跃出了别墅区的围墙。

    狗叫声、警报声、叫喊声在非常短暂的时间内被她远远甩开。

    她狂奔在雪夜里,只用了不到十分钟就逃窜到了事先踩好点的地方——烟花燃放点。

    这个时间点几乎没人,只有远一点的地方燃放烟花的工人在检查烟花。

    无人注意一身安保服的她。

    她直接走到了垃圾桶旁边,打开里面全是一些烟花爆竹的残渣,她脱下自己的安保服和帽子丢进桶里,摸出打火机打着火一起丢进去。

    然后又去了不远处的厕所,将从魏岚风家里偷来的手环、耳环全丢进马桶里,又脱下手套和这些东西一起冲掉。

    只留下了电子平板。

    她坐在马桶上长长吐出一口气,扯了很多卫生纸卷住自己流血的手掌,这是刚才翻窗户出去时划伤的,谁能想到魏岚风家里还有个二十来岁的男人。

    好在她戴了手套,现场不会有她的血迹和指纹。

    监控也应该只拍到了她的背影,至于那个男人可能连她是男是女也没看清。

    拉闸断电是个好习惯,宝刀未老沈初一。

    她毫不吝啬的夸奖自己。

    ※※

    “快十一点半了,要不要再去叫叫蓝蓝?”鲍啸看了一眼时间:“马上烟花表演就开始了。”

    “要不然我去吧?”安嘉树看了看白世舟,“她来之前还一直说要吃自助餐吃回本,过十二点自助餐就不提供了……”

    一直坐着的司康突然站了起来,刚要借口去洗手间去看看沈于蓝。

    就听见白世舟说:“我去吧。”

    所有人一愣。

    白世舟站起来说:“我说了些冒犯她的话,我去和她解释清楚。”

    鲍啸拉住了安嘉树点点头说:“确实该署长你去,你说的话太没边界感了,虽然你也是好心,但归根结底怎么花钱买什么东西是人家的私事,我们只是她的朋友没有资格干预她的生活,她高高兴兴开新车带我们来玩,我们就玩嘛,干嘛要在这个时候教育她?”

    白世舟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是啊,他有什么资格“管教”沈于蓝?哪怕他是出于担心,怕那辆车是秦部长送她的,她也在之前就和他表明过立场。

    他有什么立场管教她?他只是她的领导,或许连朋友都算不上。

    何况又是在今天,这样的跨年夜。

    他转身要离开餐桌。

    “可算找到你们了。”沈于蓝的声音从不远处传过来。

    他转过身就看见了穿着酒店桑拿服的沈于蓝,她笑眯眯跑了过来,仿佛没生过气一样和鲍啸她们说:“我还以为你们在泡温泉,去那边找了一圈。”

    “怎么不打电话问?”鲍啸拉住她,又指挥安嘉树去拿海鲜过来:“你不是说想吃海鲜吗?所以我们替你占个位置,怕你醒了之后这里没位置,而且你看。”

    鲍啸朝对面指了指:“这里正好能看到烟花,是绝佳的好位置。”

    沈初一回头果然看见这个餐桌是观景位,大窗户外就是雪山和烟花表演区。

    “你可以一边吃一边看烟花。”鲍啸拆筷子给她,像哄小孩儿一样:“咱的钱不能白花。”

    “还是我鲍姐好。”沈初一靠在鲍啸怀里,察觉到白世舟一直在看她。

    她不想搭理他,目光也不放他那边去,她压根不想要他的道歉,她不接受,除非让她锤两拳。

    “我把每样海鲜都拿了点。”安嘉树大盘小盘的端过来:“你喜欢吃什么我再去拿。”

    手边放过来一杯水和擦手的热毛巾,沈初一看见是司康放过来的,他坐在角落里既不说话也不看她,但擦了手闷不吭声扒了两只螃蟹放在她盘子里。

    其实,特罪署的大家都是很好的人。

    沈初一低头吃海鲜,慢慢地将自己紧绷的脊背放松下来。

    鲍啸帮她把散着的头发扎起来,看她吃生蚝只用一只手,右手摊开了掌心朝上放在桌子上,好奇问:“手怎么了?”去看她的手。

    沈初一下意识想躲,又忍了住:“没事,睡觉的时候压麻了。”甩了甩手,放到了自己腿上。

    她没想到换回沈于蓝的手环和样貌,掌心里的伤是不见了,但痛感还在。

    这和之前她沈于蓝这个身份受伤,她换回沈初一的身份,伤口和痛感就全不在了不一样,原来真实的她受伤,哪怕换成沈于蓝的身份,她还是很痛。

    想不明白为什么。

    烟花表演快开始了,人越聚越多。

    沈初一抢在自助餐收摊之前,又拿了很多海鲜。

    烟花在窗外“咚咚”燃放时,她还在埋头吃生蚝,时不时抬头看两眼,忙得像是在赶场。

    司康看着她,忍不住笑了,从来没见过她这么怕吃亏的人,海鲜要吃回本,烟花也要看,花了钱就什么也不能错过。

    “咚——”巨大的烟花一簇簇照亮她抬起来的眼,她手里还在忙忙碌碌的扒着龙虾。

    司康偷偷划开了手环,点了拍摄动态照片,刚好拍到白世舟将一盘拆好的蟹腿推到她手边。

    人声鼎沸,烟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她并没有察觉到谁给她拆了一盘蟹腿。

    司康却看见,白世舟的目光从她身上垂下去,慢慢擦着手笑了笑。

    他忽然意识到,署长这个笑和他刚才的笑几乎是一样的。

    在他偷偷觉得她可爱时,署长也在看着她……

    “新年快乐!”鲍啸端起杯子,在烟花中和沈初一碰杯:“祝蓝蓝新的一年在特罪署发光发热!”

    沈初一腾出手和她碰杯,和安嘉树碰杯,被司康碰杯,最后也大方的和白世舟碰了杯,笑着说:“新年快乐!”

    烟花“砰砰”声中,她听见白世舟和她说了一句:“新年快乐,沈于蓝。”

    她在心里和自己碰杯,新年快乐沈初一。

    烟花表演结束已经一点多了。

    大家各自回房睡觉,沈初一也回了自己房间里,锁好门,又换回了自己的旧手环,把偷来的电子平板叼在嘴里。

    划拉开游戏,找到那张梦境卡。

    她想试试看,能不能携带着电子平板进入章典的“梦境”里。

    点击使用——

    ※※

    房间里的灯和虚拟屏幕突然自动熄灭。

    坐在沙发里的章典像是被什么力量操控一般,眼前突然一黑,瞬间入睡。

    这感觉太熟悉了,不就是她每次出现时,他猝不及防被迫“入睡”的感觉吗?

    昏昏沉沉之中,有人结结实实落在了他腿边的沙发里,发出短短的低呼,像是要摔了一般伸手抓住了他的衣领。

    他想伸手,身体里的触手已经本能一般涌出去牢牢将她抱住,拽进了他怀里。

    她坐在他腿上,身体很凉。

    他闻到了血的味道,是从她抓着领口衣服的手掌里传出来的。

    她又受伤了吗?

    这个念头刚起,熄灭的虚拟屏就亮了起来,他的异能触手连接上智脑,激动的在屏幕上展现出一片文字——

    [你又受伤了吗?]

    [你的手在流血,天啊,是不是很痛?]

    [伤得重不重?让我看看好不好?]

    [可怜的小羊,怎么总在受伤。]

    [真的受伤了,真让我心痛。]

    章典听见怀里的人发出了狐疑的声音:“几天不见章教授转性了?变得好恶心。”

    触手突然全部呆住了。

    章典无奈地使用异能将触手与智脑断开,虚拟屏熄灭。

    房间里重新陷入一片漆黑。

    不知道是不是沈初一的错觉,缠裹着她的触手们好像变僵硬了,只有少数吸盘在悄悄地吸吮着她的手臂和羊腿上的毛毛。

    虚拟屏再次亮起来,上面只有一行黑色的字——[冰箱旁边的柜子里有药箱。]

    “又变回来了?”沈初一都要怀疑是章典有几个人格,还是他的电脑刚才中病毒了?

    “不对。”她看向了靠在沙发上微微闭着眼的章典:“你刚刚问我又受伤了?又?你调查过我且查到了我?”

    不然怎么会知道她从前也受伤?总在受伤?

    他居然找到她了吗?找到她沈初一这个身份还是沈一?亦或是……沈于蓝?

    屏幕上又出现一行字——[药箱里有止血药。]

    沈初一心惊地扭过他垂靠在沙发上的脸,笑了一声问他:“告诉我,你查到了什么?我的名字?”

    章典卷长的睫毛吃力的动了动,却没能睁开眼。

    只有屏幕上重新输入了文字——[你在流血,先处理好伤口好吗?]

    缠裹着她的触手变得黏糊糊,顺着她手臂上流下的血往上吸吮,越裹越紧。

    沈初一感觉到章典胸口起伏也变得明显,耳后的腮心似乎在颤动。

    屏幕上再次输入——[你的味道,它们很喜欢,不处理我很难控制它们不冒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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