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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1章 这俩要重温过往


    在场唯二不是道宗本地人,甚至不是本地蛇的解云锦迎着道宗一众长老莫测的目光,可以说是非常的如坐针毡,面上乖巧得像个傻子,心里欲哭无泪,不忿地指指点点。


    今日之事但凡不是个瞎子,都能看出来主谋是谁!


    道理很简单,澜沧大陆目前还没有头铁到跑去道宗搞事情的蛇妖,就算是解云锦真的发现了仙尊弟子是半妖,以她自己来说,肯*定不会多此一举地挑明这件事。


    真以为让道宗丢了那么大面子,道宗不会顺手把她也弄死吧?


    还有,此前解云锦都没有见过钟绯,怎么就一语道破钟绯是半妖,且母亲是妖王墨麟。


    难不成是蛇在万里之外,开了天眼观察到了清霄峰发生的事,顺带查了一下钟绯的族谱?


    真要是这样,解云锦就不会在这战战兢兢地坐着,早就一统澜沧大陆,唯吾独尊了。


    太不走心了!


    黎烬安不走心到根本没有任何的掩饰,但道宗的长老不愿意生她的气,只能怒不可遏地迁怒无辜蛇。


    解云锦在心里使劲撇嘴翻白眼,是是是,你们家孩子乖的不得了,坏事都不是她干的,都是外面的坏孩子把她带坏的……


    一群盲目到睁眼瞎的家伙简直没救了,就她说的,你们太上道宗没救了!


    净亭道君手里翻来覆去地把玩着一块发黄发黑的暗沉玉牌,神色莫名,忽然问道:“你就是极烬和清霄以前说的返祖小蛇?”


    解云锦一个激灵,吓得身体僵直,差点站起来,连忙毕恭毕敬地拱手行礼,“回禀道君,正是在下。”


    此刻她真的很想扭过头怒瞪黎烬安,别以为她不知道,黎烬安嘴里藏不住事,估计早在几百年前,和谢怀雪回去以后,就把遇见一条极其稀有的返祖小白蛇的事告诉周围所有人了。


    大嘴巴!!


    净亭道君又打量她几眼,看得解云锦瑟瑟发抖,很想当场化成原形,缠在黎烬安和谢怀雪脖子上勒死她俩!


    交友不慎,天打雷劈。


    “不错。”


    解云锦眼睛骤然瞪大,颤颤巍巍地再次拱手行礼,“小蛇多谢道君夸赞。”


    这夸得她更害怕了,万一是夸她作为食材被煲蛇羹不错呢?!


    苍天在上,她这样的返祖蛇最不好吃了!


    净亭道君这次还真不是因为恶趣味夸的解云锦,她只是想起了往事,当时黎烬安和谢怀雪结伴回来的时候,她、炽炘和银月正在谈天说地,好不热闹,然后黎烬安就拉着谢怀雪扑进银月怀里叽叽喳喳地说着遇到的返祖小蛇,当时炽炘羡慕地眼珠子都发红了,恨不得以身替之,也扑进银月的怀中……


    是以她印象很是深刻。


    微微惆怅的净亭道君看向黎烬安和谢怀雪,就发现黎烬安这个死孩子高兴极了,喜形于色,而谢怀雪也妻唱妻随,偶尔望向黎烬安的眼眸湛然明亮。


    黎烬安察觉到她的视线,咧嘴一笑,“我的朋友没有差的,多谢您夸奖,云锦以后出门在外都可以大言不惭地说上一声是道君褒奖过的蛇妖了,以后都没有不长眼的人来招惹她,对了,您还有别的事吗?”


    “……你有事吗?”净亭道君反问道。


    “有!”黎烬安忙不迭地用力点头,很是着急的样子,“我找玄玉有点事。”


    对面的江枫眠愣了片刻才想起来自己的道号叫玄玉,艰难地笑了笑。


    她准备改名了,打算以后叫玄玉不在家!


    有事没事都别找玄玉!


    净亭道君懒得搭理她,将手中玉牌送到谢怀雪面前,等她接过后说道:“这是我捏碎那半妖时她神魂里掉出来的东西,就是此物,帮她挡住了护宗大阵的致命一击。”


    黎烬安探头探脑跟着看过去。


    谢怀雪察觉到她好奇的目光,便将玉牌递给她。


    黎烬安不客气地拿到手里研究起来,嘶了一声,“这玉牌上的图案既不是墨蛟,也不是墨麒麟,看着像是上古异兽旋龟——看来这半妖身上的秘密实在不少。”


    玉牌上的图案正如对旋龟的记载一般,其状如龟而鸟首虺尾,龟壳鸟头蛇尾巴,拼凑出来一个四不像的东西。


    “说不定就是这个王八壳子替那半妖挡了命,可惜还是没逃过道君的火眼金睛。”黎烬安竭力吹捧道,摇头感慨一声,“可见不管是她,还是她的妖王母亲,亦或是她的大妖靠山,都注定命丧道宗,这就教会了我们一个道理——”


    “嗯?”谢怀雪困惑地看向她。


    黎烬安满脸深沉地说道:“有事没事别来清霄仙尊面前转悠,特别是动机不纯之辈,容易自毁满门。”


    这一切不是剑尊搞出来的吗?


    等她说大道理的道宗长老们深深地闭上了眼睛,她们也是失了智,还真以为剑尊能说出来什么大道理来。


    她们怎么就不长记性呢!


    而谢怀雪还在附和黎烬安,“是,今日之事还要多谢云锦的火眼金睛,和道君的果断严明。”


    解云锦茫然抬头,又快速把头低下去,她心里只有一个想法:你们高兴就好,不用管她的死活。


    不用她说台词,这俩人就能把她的戏排得满满当当的,也算是让她有始有终地参演了这场大戏。


    黎烬安盯着谢怀雪看。


    谢怀雪展颜一笑:“清霄亦是感念剑尊恩德。”


    黎烬安嘴角止不住地上扬,都快咧到耳后根了,还是佯装不在乎的样子,“小事一桩,不值一提,为了清霄峰,为了道宗,为了人族安定,这都是本尊做该的!”


    她还挺会给自己戴高帽的。


    净亭道君无语到快笑出来了,孩子本来就不怎么精明,小怀雪再多逗小烬安几下,更傻兮兮的了。


    “……若是下次还有这样的事,可以提前告知本座一声,本座不嫌麻烦!”


    旁观的长老们都觉得悬,仙尊总共三个弟子,大弟子形象崩塌,二弟子今天直接没了,也就三弟子看着干干净净,没有复杂的背景,是纯正的人族小姑娘,不过也说不好,这时候谁都不敢妄下定论,说宁烛风真的表里如一。


    以剑尊的霸道劲,不会把清霄峰都给清空了……吧?


    而黎烬安还真不敢把话说死,因为今日的效果太好了,她非常满意,而一旦告知旁人,可能就会突生变故,多出不必要的事端,万一被孽畜逃走了怎么办。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的道理她还是懂得的。


    黎烬安眼神飘忽,随意点了一个人盯着瞧,就是不回复净亭道君。


    猝不及防被黎烬安看着的江枫眠深呼吸一口气,选择将痛苦转移,改而盯着谢怀雪看,让她管管她家的烦人精。


    清霄仙尊脊背挺直,眉眼平和,气质疏离冷淡,力度轻柔地拍了拍黎烬安的手背,朝着江枫眠歉意一笑。


    这样做有实际效果吗?丝毫没有,黎烬安更嚣张了。


    顶多是起到了造型上的作用。


    江枫眠就知道是这样!


    若是从前谢怀雪对她这样笑一笑,她能高兴到干劲十足,被黎烬安使唤来使唤去,做这做那,现在她成长太多了,已经不会被这俩人迷惑了。


    解云锦打眼一瞧,就知道这是个和她一样的倒霉蛋,心里顿时平衡了许多,只要有人和她一起倒霉,甚至比她倒霉,她就能安慰自己。


    净亭道君已经不指望黎烬安了,欣慰地看着道宗少宗主,“修真界到底还是年轻人的天下。”


    少宗主眉心一跳,这意思是以后再发生这样的事,负责善后的人就是她了吗?


    要不然她也早早收个弟子以备不时之需?


    黎烬安不满:“今日种种分明是事出有因,又不是本尊强行让那半妖伪装拜入道宗的,怎么看你们表情像是本尊把她拉过来,又推她出去送死的,若是她老实做人也就罢了,偏偏还使劲上蹿下跳,本尊看出她的破绽也很正常,只能说是咎由自取。”


    旁边的谢怀雪垂下眼睑,淡声说道:“世间因果皆有定数,种因得果,钟绯选择一意孤行时,便是在断绝我和她的师徒缘分。”


    净亭道君心累地摆了摆手,“你俩若是有事赶紧走吧……你们四个都走,后续之事不需要你们操心!”


    留着这四个除了碍眼捣乱,没旁的作用,还是得她们这些老菜帮子处理麻烦事。


    钟绯是不是妖族的探子、有没有将道宗机密传给妖族、潜伏道宗的目的是什么、是如何将伪装做得如此完美的、是否要对妖族发出警告乃至出动修士围剿墨蛟一族……


    这些都是要紧事。


    黎烬安带着解云锦说几句话的功夫,就给道宗的宗主长老们留下那么多麻烦事要去做。


    跟着逃出去的江枫眠心有余悸地长舒一口气,不得不感慨一声,极烬祸害别人的能力显著增长,已经到了道君都要收拾烂摊子的地步。


    “对了,你找我什么事?”


    江枫眠一边在心里坚定地要改掉自己的软和脾气,不再被黎烬安和谢怀雪这俩个损友玩弄于股掌之中,一边问黎烬安让她做什么事。


    黎烬安当着谢怀雪的面,对着江枫眠说道:“你帮我旁敲侧击一下,问谢怀雪明日有没有空,就说我在老地方等着她,找她有事要说。”


    江枫眠:“……啊?”


    她木着脸转过头去看黎烬安身侧好端端站着的谢怀雪,满脸写着果然疯了。


    反正不是她疯了,就是黎烬安疯了,要不然怎么会出现那么让人摸不清头脑的对话?


    围观全程的解云锦扑哧笑出声,乐不可支,对着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江枫眠说道:“没看出来吗?这俩要重温过往,让你当个传话的工具呢!”


    第72章 我们烬安长大了


    别管江枫眠怀着怎样天打雷劈的心情,她终究当着黎烬安和解云锦的面对着谢怀雪说出了让她转达的话。


    把话说完的那一刻,江枫眠觉得她整个人由里到外地都变脏变暗了,到底还是沦为了这俩人调情的工具。


    很难说是做两人调情的工具难受,还是帮极烬带孩子难受,只能说都是狂吃几千腥腥草这种级别的痛苦。


    ——腥腥草,修真界特有的一种灵草,可以生吃,作用是平心静气,安神助眠,就是味道很难以言喻,一般来说被腥臭到晕过去了,也算是一种平心定气。


    很有经验的解云锦不走心地安慰她,“这样想一想,就连你们年少时她俩打来打去,也需要你从中调和,虽然传达的内容变了,但你的作用没变啊。”


    很难说这是安慰,还是往伤口上撒盐。


    这也不是个好人……不是个好蛇。


    能和黎烬安玩到一起去的,能是什么好东西吗?


    江枫眠死鱼眼看着她,心累到连翻白眼的力气都没有,转头就走。


    解云锦看着她嗖得一下飞走的背影,摇着头啧啧称奇,转过身说道:“看看你俩多造孽,都把修真界有名的老好人逼成什么样子了。”


    “你不是找地方隐居去了吗?怎么还对修真界了如指掌,说,你是不是想带领你手下的蛇子蛇孙攻打修真界?”


    解云锦听见这话的第一反应是往天上看,很好,没有降下一道白光,道宗目前还不打算杀蛇灭口,但再让黎烬安这么胡咧咧下去就不一定了。


    澜沧大陆最毒的毒草都没黎烬安这张嘴毒性大,一张嘴没有纰漏,全是冤假错案。


    和黎烬安做朋友是她人生乃至蛇生最冤的事情。


    她也成功收获一双死鱼眼,疲倦地说道:“你再这样,等你俩结契大典的时候,我就送你俩九千九百九十九条蛇子蛇孙作为贺礼!”


    黎烬安耸了耸肩,赖皮地倚着谢怀雪的肩膀,“反正我是没意见,我道侣肯定也没意见,就看你怎么凑齐九千九百九十九条蛇子蛇孙了,我还真挺好奇的。”


    谢怀雪身姿挺拔,满脸的淡然从容,就那么一动不动地让黎烬安靠着,她都这样对黎烬安毫无底线了,她还能有什么意见?


    也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学渣的解云锦脑海里顿时浮现很多个词语,勾勾搭搭、同流合污、官官相护、一丘之貉、沆瀣一气、猫鼠同眠……


    她算是看出来了,在极烬峰和清霄峰这个大家庭中谢怀雪说话最有用,但她就是不说,她听黎烬安说,并坚决拥护黎烬安说的话。


    这俩人都被对方吃得死死的。


    解云锦无语望天,吸吸鼻子,沧桑说道:“送我出去,我要回家!”


    她要离开这个让蛇瞬间老了百岁的伤心地,最让她害怕的蛇都比这俩人可爱多了!


    黎烬安觉得可惜,她还打算邀请解云锦参观一下清霄峰呢,主要是让解云锦看看清霄峰她留下的痕迹。


    由于黎烬安根本没把自己当外人,现在清霄峰已经大变样了,就连灵药园现在都改种她喜欢吃的灵植灵草,谢怀雪的洞府就更不用说了,放置了很多红得扎眼的物件,她还打算换张新床,原先的床太硬了,她躺着不舒服。


    可以说现在的清霄峰已经沦为了第二个极烬峰。


    所以兰慈才愈发坚定要出门历练,相比于如鱼得水的黎烬安,在清霄峰生活百年的兰慈已经清晰地认识到她就是个碍眼的外人。


    事实如此残酷,哪怕兰慈对师尊有再多的执念,也不得不蛰伏起来,暂避锋芒。


    至于宁烛风,她也在考虑作为魔族卧底勾引清霄仙尊这个任务的性价比了,但让她放弃,一朝回到原点,她到底还是不甘心。


    她们想留在清霄峰却没有办法,而解云锦态度坚决地不去清霄峰。


    解云锦浑身刺挠地说道:“事情解决了,要是没旁的事,就赶紧让我走吧,正好你们明日不是要去老地方么,总不用我陪着一起去吧!”


    她一个蛇妖在人族第一仙门晃悠,可谓是一点安全感都没有,生怕一不留神就被哪位大能捉去炖汤了。


    作为修士心中的圣地,太上道宗在外界传得那叫一个神乎其神,炼虚遍地走,化神不如狗,每个轰然倒塌的势力都是在为道宗增添荣光。


    拜入道宗的修士自然要使劲吹嘘道宗有多厉害,进不去道宗之人为了给自己挽尊,也会说道宗作为第一仙门要求高很正常。


    解云锦从前还是个凡人时憧憬过道宗风光,现在真来了,她只想化做原形缠黎烬安和谢怀雪的脖子上装成死蛇。


    许是没见过外来蛇的缘故,解云锦总觉得时不时就有道神识扫过她,敢怒不敢言,还不敢看回去。


    叫上黎烬安是因为她怕自己但凡落单就出不去了,进了不知道谁的锅里。


    黎烬安和谢怀雪把她送到山脚下的城镇里,一个转身的功夫,就看见解云锦往酒楼里钻。


    两人没管她,并肩走在鹅卵石铺成的小路上,享受着难得的静谧时光。


    黎烬安舒了口气,感慨良多地说道:“上次你我二人一起散步还是在……上一次去紫叶镇的时候。”


    说起紫叶镇就难免想起幻境里发生的一切,和不知道该不该算是她们媒人的黑蝴蝶。


    她忽然想到一个问题,那就是谢怀雪对她动了心思是在幻境之前,还是幻境之后?


    谢怀雪也想起来了,轻声问道:“要姐姐请你吃糖吗?”


    和自称清霄具有一样威力的称呼出现了。


    黎烬安还没把问题想明白,听见谢怀雪这句话,抬起的脚顿在半空中,又缓缓放下。


    “怎么了?”谢怀雪似是不解其意地看着她,继续眉眼含笑地问道,“我们烬安长大了,不喜欢吃糖了?”


    她顿了顿,嗓音放低,在黎烬安耳边轻柔说话,“总不能是不喜欢姐姐吧?”


    清霄仙尊的声音如她的名字和人一般,带着霜降怀雪般的寒意,拒人于千里之外,而此刻冰川渐渐融化,清冽的声音放轻放柔,尾音微微上扬,莫名缱绻,还带有一丝近乎蛊惑的诱哄。


    黎烬安像是脑子反应不过来一样,茫然地眨巴眨巴眼睛,脸颊慢了一拍似的迅速变得通红,满面红晕,耳垂也透着绯色。


    不知道还以为她的绯红锦衣掉色,把她的脸颊、耳朵都给染色了呢。


    谢怀雪偏头看她眨眼。


    街上来来往往的凡人修士目不斜视地路过她们,并没有看到这对无暇璧人之间的暗流涌动。


    黎烬安脑子里什么问题都没有了,只有一个念头,谢怀雪这人怎么这么坏,还追着人杀啊。


    懂不懂什么叫做点到为止!


    谢怀雪不懂,她还要说些什么,连忙被黎烬安打断,“等等,等等!”


    她目前活得好好的,不用一剂接着一剂地下猛药。


    凡间的百姓都知道让拉磨的驴歇歇喘口气,她就不用喘气了是吧!?


    合体期的剑尊也遭不住道侣这般、那般地调戏,她和谢怀雪手里任意揉搓的面团有什么区别?


    “谢清霄,谢夫子,谢姐姐,您饶了我吧!”


    黎烬安身上气息翻滚,硬是被她给压了下去,心有余悸地拍了拍心口。


    都是那么大的剑尊了,要还是像刚入道的小弟子一样控制不好气息,在大街上气息暴动,怕是要在全修真界面前狠狠丢脸了,炽炘剑君也得把她拎回去让她闭关重修。


    谢怀雪垂眸抿唇,莞尔一笑。


    严冬刚过,嫩芽还未生出,春寒料峭,一场带着寒意的春雨落下,润湿土地,焕发新的生机,静待春色满园,岁岁年年不相负。


    黎烬安怔住,剧烈的心跳声在耳边响起,她呆呆地捂住激情跳动的心脏,忽然意识到一件事——谢怀雪不需要言语动作,光是站在这里,对她来说就是蓄意谋杀。


    绝杀。


    “那还要不要姐姐给你买糖?”


    “要!”黎烬安无比从心地说道。


    时至今日,虽然脑子不再抽风,但硬气的嘴巴已然输得一败涂地,再也硬气不起来了。


    黎烬安嘴里费劲地嚼着粘牙的麦芽糖,一手拿着饴糖,一手举着糖葫芦,表情略微狰狞,好容易咽下去,若无其事地问谢怀雪。


    “你是什么时候意识到你对我心怀不轨的?是去紫叶镇之前还是之后?”


    即使嘴巴不再硬气,但依旧还是那个不学无术的样子,爱用一堆乱七八糟的成语。


    谢怀雪垂下眼睑,平铺直叙地说道:“之前。”


    黎烬安动作机械地把糖葫芦放进嘴里,囫囵吞枣地嚼了嚼就咽了下去,脸颊又开始急速升温,在一片面红耳赤中,她冷静说道:


    “鉴于本尊的特殊情况,你能等明天去了老地方的时候,再告诉我具体是什么时间你开始对我心思不纯的吗?”


    心怀不轨、心思不纯……黎烬安的用词仿佛她俩很是见不得人一般,得藏着掖着才行。


    谢怀雪失笑不已,应了一声,“好。”


    她都自称本尊了,还能拒绝她嘛。


    黎烬安点点头,同手同脚地继续啃糖葫芦,完全没吃出来是什么滋味。


    她努力转移话题,“江玄玉怎么回事,光帮我传话了,也不知道帮忙把你的答复传给我,那么重要的步骤怎么能少呢。”


    被开发出各种用法的江枫眠并不知道她人不在的时候,还发挥了巨大的作用,她也不想知道。


    其实在谢怀雪答应明日的邀约时,江枫眠没有说话,但她确实看了眼黎烬安,并没有省略步骤。


    谢怀雪不接她的话茬,只道:“明日不见不散。”


    第73章 听我把旧话重说


    晕晕乎乎地回到清霄峰以后,黎烬安在客院里枯坐到天明,揽月自照,深沉地望着今夜异常明耀的月亮。


    这种时候根本没有打坐修炼的心思,主要是她现在魂都飘出来了,若是强行修炼,怕是当场就要走火入魔。


    其实黎烬安脑子里什么正经东西都没有,只有白日里谢怀雪淡声说的两个字——之前,反反复复地在她脑中回想。


    修士的记忆力很好,好到可以让黎烬安清晰地回忆起谢怀雪说这两个字时细微的表情变化,以及故作淡然的语气。


    光是想想,黎烬安就情不自禁地捂住心口处,用力地大口喘息,眼尾嫣红,眸中泛起涟漪,波光粼粼。


    只有这样她才能稍稍地倾斜出心中蓬勃生长的爱意,不至于被铺天盖地的情绪彻底淹没。


    黎烬安修长白皙的手攥住石桌的一角,手背上勒出青筋,仰头深呼吸,呼气吐气间缓缓地呻//吟一声。


    回过神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的黎烬安红着脸,做贼心虚般地四处张望,发现没有旁人的神识扫过才放下心来。


    若是这个时候净亭道君看过来,极烬剑尊就不要做人了,她绝对不会再来道宗,而是会把清霄仙尊带回剑宗。


    好在净亭道君勉强是个合格的长辈,知道不能偷窥小辈们私下里的生活,虽然这位长辈一般都光明正大地偷看就是了。


    黎烬安拖着腮望着月亮,看一眼傻笑一下,再看一眼再傻笑一下,哪怕腮帮子都快笑酸了,还是停不下来。


    哎,作为剑修中魅力最大的剑道魁首,其实她也很苦恼的。


    还没做什么呢,甚至都没刻意施展魅力,随随便便就把隔壁宿敌给迷昏了头。


    紫叶镇一行之前谢怀雪便明确地知道自己对她动了心……


    那个时候她们还是单方面的死对头呢!


    是打架的时候谢怀雪被她的英姿所吸引了吗?


    ……她那个时候好像没什么英姿,一直气急败坏、磨牙跳脚来着。


    可就算这样,谢怀雪也愿意倾心于她!


    这得多爱她啊?


    嘶!


    黎烬安又赶忙捂住跳个不停的心脏,不行不行,不能得意了,心脏都快炸开了。


    她努力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抬眸望了一眼山顶的方向,回来的时候她和谢怀雪说好了,谢怀雪率先出发,她紧随其后,就是生怕谢怀雪忘了老地方是哪里。


    其实她和谢怀雪之间算得上是老地方的地点还挺多的,主要是认识的时间足够久,留下的共同回忆数不胜数。


    但她让江枫眠转达的老地方更为特殊,对她们两人都有着不一样的意义。


    ——三界山。


    作为剑宗和道宗年轻一代的领军人物,黎烬安和谢怀雪都曾像古往今来的先辈们一样在三界山扬过名,将魔族和兽潮挡在山外,杀出了赫赫威名。


    亦是在三界山结识了同代出色的修士,在此地留下了少年人的慷慨意气。


    也曾迎着金耀的日出,进行过一场并不完美的表白。


    黎烬安想要了却当年遗憾。


    虽然世人认为她最大的遗憾就是自始至终都没有拿掉千年老二的名头,变着花样地一直输给清霄仙尊,但现在她已经可以很好地治愈自己了,谁说把清霄仙尊叼回窝就不算极烬剑尊的胜利了?


    这分明是她一个人的大胜而归,其中美妙滋味不足为外人道也。


    除此之外,黎烬安现在一旦回想起年少时那场处心积虑、虎头蛇尾的表明心意,她就想把自己挂在东南枝上荡来荡去。


    那时的黎烬安也不知道她绞尽脑汁想出来的攻心计,在千年之后给极烬剑尊埋下了一个巨大的深坑。


    确实是攻心了,可惜攻的是她自己的心。


    若是谢怀雪明日去错了地方,那黎烬安真的要……她也不会对谢怀雪做什么,顶多就是自己暗戳戳地生闷气,因为她发现对于谢怀雪来说,三界山承载了很多不愉快的回忆。


    父母和师傅在三界山陨落的陨落,受伤的受伤,还有宿敌怀着不可说目的在山巅的表白……


    谢怀雪人生中最重要的四个人都在三界山给她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痛苦记忆。


    黎烬安假设了一下她要是谢怀雪,绝对不会喜欢上她自己,找不自在也不是这么找的啊。


    还好,还好,在她还是个呆瓜的时候,谢怀雪没有放弃她!


    以前还是死对头的时候,黎烬安的木头脑袋里只有剑和打架,错过了很多事,也忘记心疼谢怀雪,好在她们往后还有无数的时间可以相爱。


    黎烬安心情大起大落,从极致的欣喜落到极致的心疼,捂着心脏硬是捱到了天光熹微之际。


    天还没有完全放亮,黎烬安就察觉到谢怀雪已经出发,她连忙动身跟上,不远不近地坠在后面。


    ……嗯,就差了一个身位。


    白衣仙人身后便是红衣剑仙。


    江枫眠观了一夜的天象,愣是没想明白问题出在了哪里,正在思索要不要把道号改了或者把玄玉峰迁到别的地方,就看着一前一后冲天而起的两人,当即振奋地往洞府走回去。


    她想明白了,只要这俩人一直恩恩爱爱的,麻烦事就找不到她身上,所以她现在最重要的事就是去玄玉峰历代峰主的牌位前,虔诚地让她们保佑极烬和清霄幸福美满,为此她可以坐拥玄玉峰,享无边孤独。


    已经飞出环琅域的黎烬安和谢怀雪根本不知道玄玉峰发生的事情,知道了得惋惜地评价一句,疯得不轻,等戚岭子她们从孤山秘境回来,就让她们照顾江枫眠吧。


    ……


    去三界山的路,黎烬安熟得不能再熟,闭着眼都能到达地方,但是从来没有哪一次如现在这般紧张。


    黎烬安用眼神一遍遍临摹面前谢怀雪的身形背影,白衣凛然,端肃冷冽,黑发用红玉簪子挽起,是黑白之间唯一明亮的色彩。


    正是她这几天送给谢怀雪的簪子。


    黎烬安满足地扬眉,猛地加快速度,和谢怀雪并列飞行,若无其事地吹了个口哨,“今天一看就是个好天气,对了,你今天超凡脱俗的美丽,特别是这个发簪,和我的红衣服一看就特别相配。”


    说实在的,以极烬剑尊搭讪的水平,就可以看出她们剑修为什么只能和自己的本命剑过日子,而不是找个道侣亲亲热热地过日子。


    就那点小心思,还全写在了脸上和嘴里,矜持不了几句,就都给秃噜出来了。


    谢怀雪微微侧目看向身边人,轻笑着颔首道:“确实相配,是我今天特意戴上的,看来没有戴错。”


    黎烬安嘴角上扬,得瑟抱臂,“我挑的玉石,亲自打磨出来的簪子,能有差的吗?”


    “我竟不知这簪子里凝聚你那么多的心意,我定会好好珍藏的。”


    黎烬安暗自咂舌,这话听着有点阴阳怪气。


    但谢怀雪表情很真诚,不像是讽刺人的样子,倒像是实话实说。


    相比于以前黎烬安随手送给谢怀雪的乳牙、剑穗、帕子、废丹、不爱看的书……这枚亲手打磨的簪子在一众破烂中,显得尤为的珍贵。


    黎烬安显然也想起了她过往的杰作,嘴角忍不往下撇,乐不起来了。


    奇了怪了,怎么有人活了一千两百多年,就有了一千两百多年的旧账。


    这要是翻起旧账,说到明年都说不完,都得回溯到她们第一次见面,还是小婴儿的黎烬安攥着小拳头,闻到一身奶香味的谢怀雪,眼睛都没睁开,就要往谢怀雪怀里钻,吓得炽炘剑君脸色大变,赶紧把馋嘴孩子抱起来……


    为何剑尊眼中常含泪水,因为以前只顾着自己开心,作孽太多,现在遭到了反噬。


    她再也不是那个潇洒不羁的极烬剑尊了。


    黎烬安背着手一本正经地保证道:“珍藏什么,送你就是为了让你戴着的,你戴着好看,我才能有动力给你做一支又一支新簪子啊。”


    她豪迈地大手一挥,夸下海口,“回去以后我就送你个新的炎石盒子,让我给你做的簪子装满整个盒子,想戴哪个戴哪个!”


    谢怀雪眸光一动,眼里微微动容,盛满不一样的情绪,宛若盈盈秋水,轻声问道:“真的吗?”


    黎烬安不自在地舔了舔嘴唇,错开她的视线,脸颊不自觉地烧红起来,低声说道:“我怎么舍得骗你。”


    她深切地意识到一件事,冰川因她而融化。


    都说了,她不是那个潇洒嘴硬的极烬剑尊了,作为最出息最争光的剑道魁首,她可比不得那群孤家寡人,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剑修,她得对道侣千好万好才行。


    因为搭讪不成反被道侣眼神调戏,黎烬安揉揉发烫的耳尖,不敢吭声了。


    黎烬安沉默地跟在谢怀雪身边,对自己很是恨铁不成钢,黎极烬啊黎极烬,你在谢清霄面前一败涂地知不知道!


    她转念一想,这不正是她们极烬峰老老小小的传统嘛,她这也算是将她们这一脉的习俗发扬光大了。


    黎烬安又高高地抬起下巴,得意非常,像是无形之中翘起了尾巴。


    谢怀雪用余光扫过自娱自乐的某位剑尊,垂眸笑了笑。


    两个人族尊者全力飞行,路上没有不长眼的家伙找麻烦,不到半个时辰便到了三界山,落在了天阙山巅。


    此刻旭日东升,山间的迷雾还未散去,一缕金色的阳光直直地穿过云层来到她们二人面前,山谷中呼啸而过的冷风鹤唳,吹动两人衣袂。


    不多时,太阳便越过黑暗的尽头,将熔金洒落在两人肩上,镀上了一层和煦的金芒。


    此时此刻恰如彼时彼刻。


    黎烬安抽出灼光剑,随意地挽了个剑花,抬眉一笑,“故地重游,清霄仙尊可有心情听我把旧话重说。”


    第74章 要本尊亲亲你吗


    天光破晓,尽销云雾照乾坤,一切缱绻难言的东西也将暴露在太阳金色的朝晖下。


    山风吹动谢怀雪白衣的一角,她对上黎烬安那双眉宇带笑,眼眸生情的眼睛,轻缓地应声道:“好。”


    黎烬安却没有开始重说旧话,而是对着谢怀雪展颜一笑,昳丽锐利的好颜色更加熠熠生辉。


    她开始练起修真界最权威、最通用的基础剑诀。


    这套剑诀不管是黎烬安这种的剑修,还是谢怀雪这种第一仙门的弟子,还是无名小域的散修都曾修习过。


    曾经在此地,深夜之中,还是初出茅庐的小剑修杀魔杀到烦躁,还不让同行的白衣小修士出手,就要自己来,那时她偏爱华丽的剑招,可在被围攻的时候太不方便了,为了不在白衣小修士面前丢人,小剑修灵机一动,用上了最省力最便捷的基础剑诀。


    杀魔的效率噌噌噌地就上来了,要不然也赶不上在日出时分对白衣小修士表白。


    当时表白的结果不怎么样,白衣小修士干脆利落地拒绝了她,但也不算太差,至少高傲的小剑修不再那么目下无尘,也不再追求繁琐华丽的剑式,脚踏实地起来,很快就感悟了属于她的剑意,然后马不停*蹄地去找白衣小修士显摆,得瑟之下就忘记了在三界山发生的尴尬事……


    回首过往,黎烬安自己都觉得那个小剑修欠揍得让她手痒痒,不过也不是没有可取之处,比如她们剑修在向道侣开屏的时候就该展现她们在剑道上的造诣,武力才是修真界最大的安全感,绝对能让道侣刮目相看。


    ……虽然谢怀雪不需要她保护,她自己都打不过谢怀雪,但是没关系,主要表达的就是她会永远为谢怀雪执剑,斩去所有不公,摆脱天书命运的决心!


    剑修对待道侣的心永远是如此的赤诚灼热,至死不渝。


    这一点必须明确地让谢怀雪看见。


    找道侣,认准她们剑修就对了。


    黎烬安收拢心神,专注地挥剑,眉眼锋利得似乎破开一切虚妄,红衣绝艳,灼光剑在她手里如臂使指,随心而动,劲风划破空气,发出阵阵爆破声。


    万里独吟迎雪去,平生一剑带霜携。


    山巅的云雾被剑气搅动,随着黎烬安剑式而动,在黎烬安四周随意地改变形态,变成山,变成树,变成飞鸟,变成相携依偎的一对璧人……


    千年倏忽而过,三界山依旧缄默地屹立在此,她们之间好像变了又好像没有。


    谢怀雪还是那个唤起一天明月,照我满怀冰雪,浩荡百川流的模样,黎烬安已然做到了鲸饮未吞海,剑气已横秋。


    自始至终她们都是一条路上的同道中人,变不变的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们往后也会一起走在同一条路上。


    剑式完,红衣剑仙收起剑,歪了歪头,朝着怔然许久的谢怀雪明灿一笑,呼出热气,喊着她的名字。


    “谢怀雪。”


    “嗯。”


    当年的情形骤然就被拉到眼前。


    黎烬安并没有刻意学着以前的样子,她是真的紧张,心脏不安分地鼓动着,深呼吸一口气,双手在背后揪来揪去,下定决心,闭眼大声说道:


    “你先别说话,让我说。”


    “你看这日出那么漂亮,所以能不能喜欢我!”


    顿了顿,黎烬安睁开漂亮的眸子,定定地看着谢怀雪,说出了和过往不同的话,“你不用把第一让给我,做老二就做老二吧,谁叫第一是我的呢!我很贪心,一次不够,我们要永远至亲至爱,至高至明。”


    和以前一模一样,都没有铺垫好,上来就暴露真实目的,一点都不委婉客气。


    黎烬安舔舔唇瓣,不再说话,凤眸一错不错地望向谢怀雪,丝毫不在意地掠过山巅仙境般的美景,眼中有且仅有谢怀雪。


    她都想好了,要是谢怀雪和上次一样连说两个不好的话,她绝对会当场撒泼打滚,烦死谢怀雪。


    至于为什么不强硬地要求谢怀雪直接答应她……那不还是因为旧账太多了嘛,闹腾都没有底气。


    谢怀雪的眉眼一如既往的沉静,眼眸颤了颤,眼底情绪翻涌,缓缓说道:“好。”


    黎烬安瞪大眼睛,就那么呆呆地看着她,似是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语言系统彻底崩溃,张嘴几次都没说出来话。


    看到她这样,谢怀雪弯了弯眉眼,清浅一笑,又说了一遍,“好。”


    时过千年,同一个问题早就有了不同的答案。


    “你喜欢我,要和我结为道侣对不对?”黎烬安再也按耐不住,猛地上前几步,两只手攥住谢怀雪的肩膀,情绪激动地问道。


    好在她虽激动,但也知道要爱护道侣,没敢用力,距离完全的呆傻还有一丝清明的距离。


    哪怕知道谢怀雪最不擅长的事就是拒绝她,可黎烬安还是像是天上掉下的馅饼砸中一样晕晕乎乎的,高兴到忘乎所以。


    以她拙劣的文学素养,很难用简洁准确的语言描绘这一刻的心境。


    这一千二百多年关于谢怀雪的回忆似是涨潮般地朝她奔袭而来,无数个浪潮打在她身上,让她困在其中,无法自拔。


    满脸认真剥灵果,喂给她吃的幼年小怀雪;衣衫翩跹,听见身后动静转身回望的白衣少女;和她在魔族战场上并肩作战,气势冷峻的白衣修士;一次次不厌其烦地陪她打架的清霄仙尊;幻境里乖乖被她亲的谢夫子……


    黎烬安骤然发觉,她人生每一个重要阶段,对复杂情感的感悟都离不开谢怀雪。


    喜怒哀乐,爱恨情仇,百般思绪都因谢怀雪而起,如丝丝细雨,绵绵不绝地下在黎烬安灼热的人生黎。


    谢怀雪捧住她失神的脸,温柔又坚定地说道:“对,我喜欢你,还要和你在天道、祖师、长辈的见证下结为道侣,恩爱两不疑。”


    黎烬安怔怔松开攥住谢怀雪肩膀的手,垂落在身侧,视线落在面前人欺霜赛雪的脸上,压回要夺眶而出的泪水,在谢怀雪不解的目光中,再次伸出魔爪捏了捏她的脸。


    仙尊生得欺霜赛雪,皮肤细腻瓷白,像是一块上好通透的冷玉,从幼时到现在,手欠的黎烬安一按就能按出一道红印。


    而现在黎烬安已然想明白,谢怀雪这是对她没有任何的防备才会这样,不然的话,淬着火光的大刀都不能在合体期修士身上留下丝毫痕迹。


    谢怀雪没有说话,但眼中的疑惑清晰地传递出她的疑惑,怎么又捏她的脸?


    黎烬安蹙眉,没有为谢怀雪解答,而是把人揽在怀里,将那口压在心底的气深深地呼出去,不然的话,她真的要溺死在谢怀雪的眸中。


    从来一根筋,对于想不通的事情根本不愿费心的极烬剑尊第一次接收到那么庞大的情绪反扑,不断从心底蔓延开来的情意根本遏制不住,唯有将谢怀雪紧紧抱在怀里才能稍稍倾泻出来一些。


    作为修道和剑道天才,黎烬安一直不理解怎会有人爆体而亡,现在她终于理解了,原来心脏真的可以到达满满当当快要爆炸的程度。


    黎烬安根本处理不了那么复杂的思绪,只能顺从本能,将谢怀雪拥入怀中,恨不得把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她犹是觉得不过瘾,又用尖牙轻轻地咬了咬谢怀雪的脖子,见咬出红印,急忙补救似的舔了舔,在谢怀雪耳边闷声闷气地说道:


    “你以为你跑得掉吗?在本尊把问题问出来的那一刻,你就只有做本尊道侣这一个选择,没有第二条路。”


    天真,以黎烬安霸道的性子,她怎么可能会给谢怀雪第二个选择。


    黎剑尊看上的人和物哪有放走的道理。


    谢怀雪难耐地抬起下巴,任由黎烬安在她肩窝处蹭来蹭去,克制住到了嘴边的轻吟声,不适地动了动,又被黎烬安按了回去。


    “我没有要跑,毕竟我先动心的不是吗”谢怀雪安抚般地揉着黎烬安的耳垂,轻笑说道,“我们可是在净亭道君和两宗长老面前共同应下此事,若是变卦,道君和玄玉怕是要将我们再三审问了。”


    黎烬安被她揉得很舒服,便拿起谢怀雪另一只手放在没被照顾到的耳朵上,“她们不重要,你心甘情愿爱我才重要。”


    “嗯。”谢怀雪顿了顿,“我心悦你。”


    黎烬安再也压抑不住内心澎湃的情思,也不让谢怀雪帮她揉耳朵了,反手拿住谢怀雪的手,一边摩挲把玩,一边用惯用的轻佻散漫语气问道:“清霄仙尊,要本尊亲亲你吗?”


    她无数用过这个语气和谢怀雪说话,口吻极其挑衅地问宿敌要不要打架、要不要比试……


    现下黎烬安又用这般轻佻的口吻问谢怀雪,可不可以亲她。


    黎烬安凤眸含笑地看着谢怀雪,心想她三徒弟说的也没错,宿敌也有宿敌的好处,回顾从前也变成了独特的情趣。


    作风霸道的剑尊终于学会不再先斩后奏,提前询问道侣的意见,可惜全是坏心眼,单纯为了调戏人。


    谢怀雪白玉般的脸颊漫上一圈红晕,眸子也蒙上一层迷雾,她偏过头,一言不发。


    黎烬安朗声笑起来,故作苦恼地说道:“怎么办呢,清霄仙尊不愿回答,那本尊只好强人所难了。”


    没给谢怀雪反应的余地,在话音刚落的那一刻,就低头衔住了谢怀雪的薄唇,而后用力地咬住吮吸。


    在此事上,黎烬安终于发挥了极烬剑尊应有的风采和强度。


    凶狠霸道,不容置疑。


    黎烬安双手扣在谢怀雪的腰肢上,强势地掠夺走谢怀雪所有的呼吸,见人眼眸带着水雾地往别处看去,还不满地咬了一下。


    “专心着亲。”


    第75章 看到你的那一刻。


    良久,唇分。


    眉梢眼角都写满餍足的黎烬安好整以暇地欣赏着此刻眼前的盛景。


    清霄仙尊一直都是个再正经不过的人,道宗长老的制式长袍穿在她身上也比别人显得一丝不苟,领口拉到最上面,更是鲜有出现剧烈情绪波动的时候,而现在衣领散乱,泄出白皙锁骨的一角,面色微红,眸光潋滟,嘴唇红润,轻轻喘着气平复呼吸。


    足以见得极烬剑尊刚才用了十成十的功力去亲人。


    谢怀雪抬眼,清冽湛然的眸子在黎烬安脸上一扫而过。


    黎烬安喉间滚动,她知道谢怀雪这是嫌她亲的太用力、时间太久,但是这样被谢怀雪看着,她又想亲亲她了。


    怎么回事,她以后不会变成色中饿鬼吧?


    她又看了一眼面前人,果然放弃思考这个问题,脑袋慢慢凑过去。


    下一秒贼兮兮的脑袋就被谢怀雪挡住,指尖抵住黎烬安的额头,不得寸进。


    谢怀雪轻声说道:“你安分些。”


    现在谢怀雪说话都带着微哑的气音,明明是极为清冷的音色,说着像是训斥徒弟的话,加上这点气音,莫名变得柔媚起来。


    黎烬安不满足地哼哼唧唧,用脸胡乱地去蹭谢怀雪的脸颊、耳朵、脖颈,趁机亲了又亲,缓解心中无限的渴意。


    谢怀雪刚理好的衣领袖口又被她蹭乱了,推又推不开,只能任由她像一只认主的大猫似的嗅着主人的气息。


    须臾。


    “……不要咬我耳朵。”谢怀雪口吻无奈极了。


    从前知道黎烬安有个受不住人夸的毛病,怎么时候又多了个爱咬人的毛病。


    黎烬安满脸无辜地看着谢怀雪,“哦,我就尝尝是什么味道的。”


    她现在仿佛回到了刚换牙,对世间一切都怀有极大探索欲望的年纪,牙尖痒痒的,就想在谢怀雪身上咬一咬、磨一磨。


    “……能是什么味道。”


    “甜甜的!”黎烬安毫不犹豫地作答,她用很是回味无穷的语气继续说道,“又甜又软,像是一块裹满糖霜的云,不对,描述的还是不太准确,我得再亲亲才能告诉你真实的感受。”


    谢怀雪不想短短时间失态两次,后退几步,眼睛警惕地看着黎烬安,见人老实地站在原地,才放心地整理弄皱的衣衫。


    她对黎烬安底线太低,甚至可以说是毫无底线和原则,只要黎烬安用湿漉漉的凤眸看向她,她便只能清醒且无奈地答应黎烬安任何无理的要求。


    若是此刻黎烬安凑过去,谢怀雪怕是又得衣衫凌乱了。


    黎烬安视线紧紧追随着谢怀雪,她没有追上去的原因是她还在回味,并在心里给自己狠狠地竖起大拇指。


    不愧是你啊黎极烬,简直太会亲了,在一群孤寡的剑修中可谓是一等一的厉害。


    可算是抹平了上次在幻境亲了谢怀雪一口就把自己炸出去的丢脸黑历史。


    笑话,她为了不再一次丢人,事先可是做足了准备,就差把谭宴衣的私藏话本子给翻烂了。


    亲过瘾了,黎烬安忽然想起一件事,鬼鬼祟祟地四处张望,放出神识探来探去,犹是觉得不放心,继续加大力度,恨不得把整座山翻来覆去地犁一遍,就怕有什么为老不尊的长辈在附近看小辈亲亲。


    她并没有给长辈表演和道侣吃嘴巴的爱好。


    要是发现某位长辈出现在此,她刚才亲得有多投入过瘾,现在就会有多崩溃,她将会无休止地在道宗发疯。


    谢怀雪漫步走来,淡声安慰说道:“没来,道君的神念跟我们出了道宗,被我发现后便收回去了。”


    黎烬安嘴角抽了抽,真是丝毫都不意外呢。


    “不对,那我怎么没发现道君的神念”不用谢怀雪回答,她就自问自答了,“哦,那个时候我比较紧张,道君光明正大地从我面前路过,我都不一定能认出她。”


    “道君她老人家就不能正经点么!”


    这是被谢怀雪发现了,要是没发现,道君岂不是尾随她们来到三界山了!


    黎烬安神情自然,自顾自地说道:“趁现在道君不在,我们多亲几次,省得回去以后没得亲。”


    谢怀雪哑然,实在不明白话题是怎么又拐到这上面的,“你……”


    后面的话还未说出来,便被悄咪咪探过来的人尽数堵住。


    黎烬安研究出来一套专属于她的吃嘴巴方法,先把衔住谢怀雪的唇瓣,咬一咬、舔一舔,慢悠悠地碾磨着,然后不给谢怀雪反应时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凶狠地吻过去,由外到里,破唇而入,完完全全地占据主导地位,但凡谢怀雪后退或是往别处看去,就会招来她更剧烈的反击。


    听到耳边啧啧水声,两人的耳朵尖一个比一个红。


    黎烬安虽然害羞,但没妨碍她继续亲,亲完还特别依恋地去蹭谢怀雪,到处亲亲贴贴,用尖牙在谢怀雪的锁骨上来回刮蹭。


    一千二百年了,极烬剑尊终于是迎来了她需要抚慰的磨牙期。


    很难说她是因为亲完谢怀雪以后发现自己牙痒的,还是先发现自己牙痒然后想找谢怀雪亲嘴磨牙。


    一次两次不够亲的,直到太阳落下,黎烬安的嘴巴还贴在谢怀雪的唇上,不给亲就哼哼唧唧的。


    分开喘息的空隙,黎烬安舔了舔晶莹玉润的饱满唇瓣,若有所思地说道:“以前我就爱找你打架,现在也是,不过是嘴巴打架。”


    都是打架,怎么打不是打呢。


    这句话把谢怀雪说得脸色羞红,冷淡的眸子闭上又睁开,满眼的无可奈何,轻叹一声,“登徒子。”


    登徒子直接对号入座,嘴角漾起的弧度就差与天齐了,低头的瞬间凤眸眯了眯,狠狠地深吸一口夜里山间冰冷的空气,才压下心中的舒爽。


    不好意思,在极烬剑尊这里,清霄仙尊所说的登徒子三个字丝毫没有威慑力,而且等同于调//情。


    月上柳梢头。


    黎烬安贴着谢怀雪在参天巨树的枝干上坐下,准备等着看明日的日出,要不然好容易来三界山一趟,光亲了也不行啊。


    “对了,你还没告诉我你是在什么时候确定对我的心意呢?”黎烬安正襟危坐,如果没有时不时拿起谢怀雪的手放到嘴边稀罕地亲一口,那就更好了。


    “收徒大典,寒毒发作。”谢怀雪平淡地说出时间点,清冽的眸光落在黎烬安的发梢上,语气软下来,带着几分笑意,“你把我从昏迷中捏醒过来,看你的那一刻。”


    黎烬安瞬间回想起那日情形,她正因为被倒了血霉的天书气得暴躁,急匆匆地去验证谢怀雪是不是真的身中寒毒,果然在清霄峰后山见到了晕倒在寒潭中的谢怀雪,不情不愿地把人抱起……


    现在回想起,如此短暂的时间里,她已然无法共情那时的自己。


    知不知道外面的剑修多难找到一个合心意的道侣,怎么忍心凶那么软乎乎的谢怀雪的!


    “我又凶你又欺负你,你还喜欢我,你对我真好。”黎烬安靠在谢怀雪肩上,眉眼呈现瑰丽的姿态,抬头认真说道,“为了报答你,你亲亲我吧。”


    为了奖励自己,堂堂极烬剑尊显然已经不择手段。


    谢怀雪失笑,垂眸在黎烬安额头上落下一吻。


    黎烬安还未开始脸红害羞,听到谢怀雪后面的话完全愣住了。


    “你没有凶我欺负我,从很久以前我便时常期待着你来寻我,你说我孤僻封闭也没说错,我确实过于冷清了,所以在寒毒发作醒来的那一刻能看到你带笑的脸,是真的满心欢喜,在那一瞬间,我便明晰我对你生出了情爱之心。”


    “至于以前你让我剥灵果,霸占师傅,把灵植烤了吃了,找我打架……”谢怀雪清浅地笑了笑,温声说道,“这些对我来说都不算欺负,因为你眼里都写着若是我拒绝你,你就再也不和我好了,我舍不得。”


    “不过不用后悔为何此时我们才能明白彼此心意,从前的那些时光都作数,无论怎样的黎烬安,我都……心悦。”


    哪怕是剖析心境,互诉衷肠之际,谢怀雪的语气也是不疾不徐,缓缓道来的,平平淡淡地将真心捧起送给黎烬安。


    黎烬安脸上无知无觉地滚下热泪,心脏猛地抽疼,隔着水珠,她雾蒙蒙地看着谢怀雪。


    她不知道自己是因为心疼谢怀雪,还是因为谢怀雪绵长浓郁的爱意而落泪,她只知道她的心好难受。


    谢怀雪抬手为她温柔地拭去眼泪,莞尔一笑,喟叹说道:“你此生落下的泪都是因我而起,清霄无以为报,便只能以身相许了。”


    黎烬安第一次落泪便是因为炽炘剑君不让她去啃奶香味十足的谢怀雪,还未睁眼的小婴儿哇哇大哭起来;少时怎么都打败不了谢怀雪把自己气哭,像个小螃蟹一样一边横着走一边给自己抹眼泪;现在泪花更是簌簌落下,止都止不住。


    明明是火灵根修士,现在更像是水做的人,眼泪汪汪的,恨不得要帮谢怀雪把藏在时间长河里的所有痛苦都哭个遍,丝毫看不出她白日里在山巅之上强势亲吻道侣的模样。


    谢怀雪越说她越哭,根本哄不好,实在没办法,只好把人抱在怀里,轻轻地帮忙顺气。


    “不哭不哭,姐姐亲亲你。”


    谢怀雪细致地吻去她脸上的泪水。


    “再亲亲。”


    黎烬安呜咽一声,哭着也不忘为自己讨福利,好在她现在终于知道注意形象这件事,生怕在道侣面前哭出鼻涕泡,慢慢止住泪水,泛红漂亮的眼睛委屈地看着谢怀雪。


    更像是只受了委屈的大猫了。


    谢怀雪吻在了黎烬安的眼尾上。


    第76章 你不知道就对了


    黎烬安的眼泪止住了,脑子也跟着回来了,伸手一摸谢怀雪的袖口,浸湿一大片,都是她的杰作。


    谁说火灵根修士性子暴烈的,这不都是水做的嘛。


    一抬头就是谢怀雪隐隐带着笑意的眸子,见她看来,谢怀雪还帮忙挽起她的鬓角碎发,“我们尊上好会哭啊,梨花带雨的。”


    黎烬安耳朵尖通红一片,默默捂住谢怀雪的嘴,让她不要说话了。


    净说一些让尊上羞愤难当的话。


    她恶狠狠地警告道:“你再说,我又要亲你了。”


    现下脑子清明,黎烬安就想起了谢怀雪所说的“若是我拒绝你,你就再也不和我好了,我舍不得”,她深深地闭上了眼睛,满心的不可置信,她从前是这个死样子吗?


    她分明记得她以前可霸道猖狂了,眼睛长在头顶的那种,是个完完全全的剑疯子,一言不合就拔剑,怎么在谢怀雪嘴里是个别扭的撒娇精?


    黎烬安实在想不明白,只能把一切归结于情人眼里出西施,谢怀雪早就对她爱得无法自拔,对着年少时蠢兮兮的她也能睁眼说瞎话,夸她可爱……


    若说黎烬安不能共情收徒大典时对谢怀雪恶语相向的自己,那么她就更不可能共情年少时的自己,那是一段想起来都恨不得自封记忆的过往,能想出勾引并破坏谢怀雪无情道,借此赢过谢怀雪那么迂回办法的黎烬安,足以可见有多稀奇古怪,不说别人了,就连亲师傅都烦她烦到不想回炽炘峰。


    就这样谢怀雪还愿意爱她,只能说明情爱使人盲目。


    “好,我不说话了。”谢怀雪答应得很爽快。


    黎烬安冷哼一声:“那我也要亲你,不许拒绝。”


    答应那么快就是不想她亲她,哼,就亲。


    谢怀雪把黎烬安拥入怀中,轻叹一声,“不拒绝,给你亲。”


    亲完了,黎烬安立马翻脸不认人,抱臂斜睨看着谢怀雪,拿腔捏调地问道:“我有些好奇,当初你拒绝我就拒绝吧,怎么还拒绝两次?!”


    她记得可清楚了,谢怀雪就在这里连说了两遍不好。


    不管是当时,还是往后的无数时光里,黎烬安都知道自己理亏,心虚气短之下连回想都不敢,自然没有和谢怀雪讨论这件事的勇气,是以她不知道为何谢怀雪非得拒绝她两遍。


    以前觉得谢怀雪是过于的讨厌她,现在有了底气,可不得耍耍坏脾气。


    谢怀雪指尖一动,先是揉了揉黎烬安的脑袋,才淡声说起往事,“就如同你想打败我而向我表达心意,师傅也因为寒毒而提过我和你的事,如果要找一个火灵根修士帮我炼化寒毒,最合适的人莫过于你。”


    黎烬安正经起来,沉声道:“只不过你拒绝了。”


    她并不会觉得银月元君是在算计她什么的,这是人之常情,就算是她看到傻徒弟受伤吃苦都会心疼,更何况是银月元君,谢怀雪是至交好友拼死生下的女儿,于银月元君来说,是比性命更重要的存在,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这话放在银月元君身上最合适不过。


    再者来说,银月元君对她那么好并不是基于她是火灵根修士,可以为谢怀雪炼化寒毒的原因,是否带着目的对她好,她还是能分得清的。


    她在银月元君那里得到的爱从来都是独一份且纯粹的。


    黎烬安拿脸去蹭谢怀雪的肩膀,坏心眼地去咬谢怀雪的耳朵,“你嫌弃我。”


    谢怀雪难耐地偏了偏头,认真否认道:“没有,从来没有嫌弃你。”


    黎烬安见她那么严肃,情不自禁地又咬了咬她的耳朵,碾磨几下再亲亲,“你继续说,我们重现当年,你说不好,你快说嘛!”


    “不好。”


    “为什么不好?”


    谢怀雪抬眸,直视黎烬安的眼睛,“第一声不好是因为当时你只想着赢过我,而并非心悦于我,自然要拒绝你,不能让你走上错路,第二声不好是告诫自己要狠下心来,莫要上了你的当。”


    “你不想输,师傅想让你为我炼化寒毒,你我并不是两情相悦,而是因利而聚,这有违我修行无情道的初心,被情感和利益裹挟着前进,只会走入歧路。”


    “因利而聚,自然也会因利而散,我不想和你走到那一步。”


    黎烬安小声嘟囔:“可以先婚后爱啊。”


    话本子都是这样写的,两个陌生的修士在阴差阳错之下不得不双修或是必须结契,两个人从互相看不顺眼的欢喜冤家,到最后的情深似海。


    凡间写话本子的人个个都是人才,想法天马行空,不管合不合理,都能把两个主角凑到一起去。


    这个题材在凡间久经不衰,千年前就有了,千年后依旧火爆,可谓是一个没修过仙的凡人写给另外一群没修过仙的凡人看。


    只不过以前黎烬安不喜欢看这些情情爱爱,腻腻歪歪的东西,现在也用不上了。


    “嗯?”


    黎烬安把头埋在谢怀雪的肩上,朝着谢怀雪可怜可爱的耳朵吹气,思绪有些失神。


    别看谢怀雪现在说得那么云淡风轻,想来当时的心情不会太平静,只不过这人太过静水流深,会把所有情绪藏在心底,不会往外表露丝毫。


    “我说现在也不晚。”


    “嗯。”


    黎烬安心底最后那丝遗憾散去,因为她终于想明白了,按照她以前那个死样子,但凡上一秒炽炘剑君和银月元君把她和谢怀雪扔进婚房里,下一秒不打得暗无天日、破房拆峰,都算是黎烬安收敛了。


    若是有人把她和谢怀雪凑成一对,那时的她只会坚定地认为总有刁民要害她,过于荒谬之下,不仅不会生气,还会亲切地问候对方的脑子是否安然无恙。


    唯有经过十几年的形影不离、几百年的打来打去、上百年的修身养性、以及天书的骤然出现打破平静,让她知道谢怀雪也有可能会找道侣,黎烬安才会深切地思考谢怀雪之于她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


    不然的话,她是意识不到谢怀雪对于她的意义的。


    就如同谢怀雪所说从前的时光都做数,这一千二百年的岁月少了哪一段都不行,正是因为这些从前,才构成了如今彼此相爱的她们。


    太阳缓缓升起,驱散山间的冷雾,金色的波光照在相互依偎的两人身上。


    又是新的一天。


    三界山的日出在整个澜沧大陆都是数得上的美景,太阳从一众参天古木中悄然爬出来,山顶云雾缭绕,金乌升起便将雾气驱散。


    日出雾露馀,青松如膏沐。


    金乌升晓气,玉槛漾晨曦,可谓是美不胜收。


    不过黎烬安还是觉得身侧人才是此间最大的美景。


    谢怀雪察觉到旁边传来的视线,转头就看见黎烬安专注的眼神,思忖一瞬,闭眼亲在了黎烬安的眉心。


    她以为黎烬安看她是在讨吻,便大方地亲了亲黎烬安。


    黎烬安愣了一下,嘴角噙着一抹笑,伸手点了点唇珠,“亲在这里才作数。”


    谢怀雪抿了抿唇,专注地去看三界山的日出。


    好好好,现在清霄仙尊糊弄敷衍她都不背着人了是吧?


    不过极烬剑尊有的是力气和手段。


    “你亲我一下,我就告诉你一个秘密。”黎烬安再次用指尖点点唇瓣,又继续补充说道,“必须亲在这里才可以,也不许说你不想听这个秘密,我知道你很想知道的。”


    有些人不开窍则已,一开窍便一鸣惊人,从前黎烬安有多么嫌弃道侣情缘这种东西腻歪且浪费时间,不如去练剑修行,现在就有多么的两极反转,完全换了一副嘴脸,恨不得一天十二时辰地和谢怀雪吃嘴巴。


    她这个年纪委实算不上情窦初开,只能算得上是老房子着火,越烧越烈。


    对于极烬峰上下包括她这个峰主都没出息的事实,她已经可以坦然接受了,道统传承就是这个样子的,她也没办法。


    谢怀雪快速地转身亲了一下黎烬安的嘴唇,就要撤身离去。


    黎烬安含笑加深了这个吻。


    那么单纯的清霄仙尊,多可爱啊。


    修士强健体魄的优势在此刻展现得淋漓尽致,根本不需要换气,要是两人愿意,完全可以亲到天荒地老。


    “真好亲……”黎烬安真心实意地感慨说道,就对上谢怀雪清凌凌的眸子,鼓了鼓嘴巴,装作一本正经的样子,“让我们说回那个秘密。”


    “除了半妖二弟子,你的三弟子也很不对劲。”


    说完,黎烬安立马抬头看了眼天空,很好,没有忽然变色也没有降下天雷。


    天道的耐性还没她师傅炽炘剑君好呢,至少在她惹祸的时候,炽炘剑君长长地叹口气之后,就任劳任怨地帮她善后。


    要知道炽炘剑君也是脾气暴躁的火灵根剑修,就这样被气了千年都没气出毛病,可见天道的肚量还是太小了。


    黎烬安缓缓说道:“她和魔族有染,处心积虑地接近你,想来是怀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如果是不知内情之人看到这一幕,少不得说极烬剑尊性格霸道,和清霄仙尊成为道侣以后便见不得仙尊身边再有旁人,一个劲的排除异己。


    而且她的用词有些不恰当,也不知道是纯恶意还是过于的不学无术,还有染……


    虽然但是,黎烬安觉得清霄峰还是得有个可以继承道统的弟子,只是孽畜不行,连人都不是,留下来只能玷污清霄峰的地方。


    “我知道。”


    “你不知道就对了,我和你说,你收弟子的眼光简直就是金里淘……等等,不对!”黎烬安顿了一下,困惑地眨巴眨巴眼睛,发自内心地“啊”了一声,“祖师在上,你知道啊?!”


    谢怀雪颔首:“我知道她并非人族,而是魔族卧底。”


    第77章 哪有如今的好日子


    黎烬安第一时间的想法是赚到了一个亲亲,第二个想法是她以前说谢怀雪审美奇特,把清霄峰当猪圈圈养孽畜的话说得太早太武断了,第三个想法则是在想谢怀雪不愧是道宗嫡传,作为心眼子的大户人家,她怎么可能看不出来仨孽畜的不对劲!


    还得是她道侣!


    最后的反应才是,不对,谢怀雪既然知道怎么还会放任孽畜在清霄峰作妖呢,难不成谢怀雪也看过天书!?


    对啊,天道既然能找上她,自然也能找上作为天书被迫害的主角啊!


    直接找谢怀雪才是最省力简单的办法,至少谢怀雪表面上看着没有她反骨。


    可是作为天书的苦主,谢怀雪难道不应该将孽畜扼杀于摇篮之中吗?怎么还放任她们继续成长、作妖?


    那么几个孽畜放在眼前看着也是一种折磨啊!


    还是说谢怀雪和她一样受到了缺心眼的天道的钳制?


    不会吧,天道就非得逮着她们家的人迫害吗?


    黎烬安眼巴巴地看着谢怀雪,大眼睛炯炯有神,仿佛会说话似的,写满了期待。


    谢怀雪觉得她这副样子实在惹人怜爱,含笑着抬手揉了揉她的耳垂。


    黎烬安抱臂眯眼,说正事呢,怎么还玩上了她的耳朵,谢怀雪怎么回事,能不能正经一点!


    这时候她就完全想不起来她爱咬谢怀雪耳朵、手指的前科了。


    “好好说话,不要打情骂俏。”极烬剑尊口吻很是严肃地说道。


    话虽如此,也没见她拿掉谢怀雪放在她耳朵上的手,表情还有点享受。


    谢怀雪熟练地安抚面前这只脾气大还口是心非的大猫,指尖从黎烬安脸侧滑落,温声说道:“宁烛风与那支魔族有关。”


    被温凉的手指激起阵阵痒意的黎烬安舒服得眯了眯眼睛,脑子混沌了片刻,倏然瞪大眼睛,终于想起了谢怀雪所说的魔族是哪支魔族了!


    她的眼睛瞬间就因为过于震惊而瞪圆了。


    谢怀雪的父母、师傅*曾在外历练,打算游历三界山完便打道回府,所有人都以为这是一次普普通通的历练,并不会出事,没人会想不通地针对三位出身道宗的大修士,找死也不是这么找死的。


    直到铺天盖地的魔族将她们包围,谢怀雪父母含恨而终,银月元君拼死带着谢怀雪回到道宗,修真界哗然,举世皆惊。


    之后道宗便兴师动众,不计消耗地围剿魔族,以三界山为分界线,掀起了人族和魔族的数次大战,魔族嚣张气焰被浇灭,一度不敢越过三界山来骚扰人族边界,那时靠近三界山的凡人百姓家家都给太上道宗、谢怀雪的父母立下长生牌位。


    再然后就是谢怀雪孤身潜入魔界强杀上任魔尊,和数位练虚期魔将、合体期魔帅,至此这笔血仇才稍稍平歇。


    但是和清霄峰亲近的黎烬安却是知道罪魁祸首的那支魔族却是不见了踪影,当初她以为谢怀雪和银月元君是不杀祸首,难以心安,看了天书才知道,谢怀雪寒毒也是这支魔族的手笔。


    可是天书并没有说宁烛风和这支魔族有关联啊!?


    怎么在那么重要的地方丢三落四!


    黎烬安刚开始被天书恶心得不行,恨不得把识海挖出一个洞,好让天书滚出她的识海,要不然她真的觉得自己的识海脏了,后来为了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尽快搞死那么三个恶心人的孽畜,她捏着鼻子不情不愿地研究仨孽畜的身世、机缘。


    好在天书的作者为了渲染仨孽畜身份有多崇高,血统有多高贵,鸿篇巨著地描绘仨孽畜是如何如何的优秀,黎烬安在大量外貌的描写中,可算是找到点有用东西,钟绯的妖王母亲就是这么找到的。


    照她说也就畜生才讲究血统了,若是修真界全看血脉,别说她能不能成为极烬剑尊,她怕是连谢怀雪的边边都够不上,毕竟谢怀雪是太上道宗的嫡传,她是父母亲人都没有的孤儿。


    仨孽畜中唯一的人族,兰慈没有稀奇古怪的血脉加持,天书作者便想方设法地把和她闻南兰家扯上关系,来论证兰慈之所以成为一方强者,是因为在出生那一刻就决定了。


    天书和仨孽畜都是血统至上的推崇者,脑子里全是这东西,九大仙门中的四大世家都没有她们那么魔怔,世家为了笼络天赋卓绝的修士,又是改姓又是联姻的,姿态可没有天书描述得那么高傲。


    没有良好的品行,就只能用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掩饰内在的空虚。


    按照她们的逻辑,她的二徒弟谭宴衣出身京谷谭家,是嫡系中的嫡系,岂不是可以把兰慈这个和闻南兰家一表三万里的孽畜发卖了?


    而作为仨孽畜中笔墨最多的宁烛风,也被她翻来覆去地研究过,她可以肯定,天书并未写到宁烛风和那支魔族有所关联。


    对了,这本神奇的天书还没有完结!


    难道天书作者后来觉得出身魔族太普通了,为了给宁烛风一个不落窠臼的出身,特地把她和那支神秘的魔族联系起来?


    都说尽信书不如无书,黎烬安本来就对天书抱着可有可无,将信将疑的态度,但是她现在发现她对天书的认知还是太浅薄了,完全没认识到天书的癫狂之处。


    简直就是把一坨屎包装成金子的模样去恶心人,偏偏还就只恶心黎烬安一个人。


    秉持着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朴素想法,黎烬安满心期许地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那么大的事,你怎么都不知会我一声?”


    说着,她又开始闹脾气。


    她之前可是想着把天书的存在都告诉谢怀雪的。


    谢怀雪哑然失笑,温声说道:“自我收下宁烛风连一年都没有,此事也是我近来得知,自然需要验证一二,才能告知于你。”


    黎烬安理不直气也壮地说道:“行吧,事出有因,原谅你了。”


    她心里有些遗憾,看来谢怀雪并不是因为天书才知道宁烛风和魔族有染一事,她不能和谢怀雪一起大骂天书这个倒了血霉的东西。


    不过黎烬安更为自家道侣自豪了,谢怀雪根本不需要天书,就只能发现宁烛风的真面目,不愧是她道侣!


    她转念又一想,谢怀雪不知道天书也好,本来就不是好东西,看了只会徒增烦恼,何必呢。


    谢怀雪莞尔:“多谢剑尊宽宏大量。”


    “应该的,无需客气。”黎烬安很大度,很是感慨地说道,“原来还不到一年,发生那么多事,感觉过了几百年一样漫长。”


    这就是天书主角的威力吗?一遇上仨孽畜,时间都变慢了。


    “慢些才好。”谢怀雪略微揶揄地看向黎烬安,意思很明显。


    若是以黎烬安以前风风火火、明火执仗的性子,别说一年了,就算再等上千年,她们也成不了好事。


    到时候别说世人了,怕是最好信的净亭道君也要竖起大拇指,不得不承认一个无情道,一个呆子犟种,是真难撮合。


    黎烬安看懂了她的眼神,当即恼羞成怒,拔高音调道:“你要是不说正事的话,那我就要亲你了!”


    白皙的脸颊敷上一层薄红,不过不是害羞,而是被说中心事的外强中干和色厉内荏。


    刚才黎烬安就在想虽然天书过于的恶心人,但算得上是她和谢怀雪的媒人。


    若是没有天书的突然出现,她现在怕是还在极烬峰念着谢怀雪的名字跳脚,对三个只想打假赛糊弄她的徒弟恨铁不成钢呢,哪有如今嘴巴吃的好日子。


    如果不算天书逮着她一个人使劲恶心的罪恶行径,它的出现确实改变了极烬峰上下的命运,黎烬安不用陨落,戚岭子还能堂堂正正地击败兰慈,她们这一脉也不用沉寂下去,极烬峰早就摆脱了原本的悲惨结局。


    不过黎烬安不会承天书的情,这倒霉玩意谁沾上谁恶心,她顶多赞同虽然天道心瞎眼盲找了那么三个孽畜做气运之子,但好在知错就改,也能迷途知返。


    就像黎烬安不愿意承认的天书作用一样,谢怀雪这个眼神岂不是在说如是没有外力介入,黎烬安还是从前那个剑脑袋呢?


    所以她才会如此的恼羞成怒。


    她以前确实有点不解风情且争强好胜了,但是吧,她们彼此心里明白就行,说出来不行。


    不对,谢怀雪好像没有说出来,她是用眼神表示的……她们之间的默契是用在这方面的吗?!


    “那我亲亲你再说正事。”谢怀雪凑近,在黎烬安的嘴唇上轻轻碰了碰,蜻蜓点水地吻了她一下。


    黎烬安再也撑不住,揽住谢怀雪的腰就往她身上贴过去,狭长的凤眸往上一挑,笑得明灿耀眼,“你说吧,我不打岔了。”


    “我曾见过宁烛风这具身体的主人,即使并未交谈过,也能看得出来是个很活泼明媚的孩子。”


    一句话就让黎烬安满目讶然。


    “前后性格差异太大,要是因为家中遭遇变故也能说得过去,在收徒大典那日我们一同前去鸣道阁为宁烛风点燃命灯,她的灯火异常微弱,显然是神魂有缺,我心生疑虑,便遣人调查,近来有了些许眉目。”


    谢怀雪含笑的眸子看向黎烬安,“说起来,还是尊上的缘故让我发现了宁烛风的不对劲。”


    “那你可得好好报答我,这样吧,我也不挟恩图报,你就一日十次地主动亲我吧。”黎烬安很是勉为其难地说道。


    虽然还不知道为什么谢怀雪这样说,但是没关系,黎烬安可以狮子大开口。


    第78章 没给她们打死吧


    谢怀雪对黎烬安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清楚地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此刻看到她这副“勉为其难就让让你吧”的嘴脸也不由得沉默下来。


    能让特别体面的人维持不住体面,那一定是有一个特别不体面的人在做不体面的事。


    谢怀雪没有敷衍黎烬安,她选择直接无视,“那日你走之前看向命灯的眼神很奇怪,就是那一眼让我起了心思彻查宁烛风。”


    黎烬安“嘶”了一声,略微心虚地抬了抬下巴,“谁叫我是你至高至明的道侣呢,这点小事无足挂齿。”


    不是她高风亮节,主要是她想起来她那个奇怪的眼神不是看向命灯,而是看向谢怀雪的。


    她当时在心里腹诽谢怀雪是不是太招人了些,未来魔尊为了接近她可谓是处心积虑,还有江枫眠也是彻底没救了,等死吧……


    前倨后恭用在这里不太恰当,但黎烬安前后态度相差也太大了。


    谢怀雪看她。


    黎烬安假正经地说道:“本尊就是那么一个实实在在会过日子的人,并不会对自己的道侣漫天要价,本尊又不是商当歌那样的黑心商人。”


    谢怀雪勉强信了她,说起正事,“宁烛风的来历有迹可循,出身封仙域,其父母乃是域主的妹妹和属下,家人对她宠爱有加,我便是在域主举行的宴会中偶然见过宁烛风一面,因着域主和其妹都是冰灵根,同我笑言等宁烛风测试灵根,若得天之幸也是冰灵根后可以拜入我门下。”


    “那时的宁烛风性格有些骄纵但不软弱阴郁,与现在相差太大,甚至可以说是改头换面。”


    “而可以改变她的契机,唯有三年前宁烛风的父亲联合外域势力和邪修反叛一事,杀害域主,囚禁妻女,其母拼死送出宁烛风,拉着丈夫自爆而亡,自此之后宁烛风不知所踪。”


    有了结果假设,自然怎么看怎么都觉得不对劲。


    黎烬安冷笑一声接话说道:“至此,宁烛风再无熟悉她的亲人,只不过这些魔族忽略了最重要的事情。”


    封仙域乃是道宗的附属势力,宁家历代都会有一对姐妹,其中一个接任域主之位,另一个辅佐并招亲生女,为了家族基业和稳定培育冰灵根修士的机密不落于人手,每代都会在夫婿的识海里种下灵识种子,只不过在平时并不会显现出来,若是心中生出背叛宁家的想法,灵识种子会瞬间在识海里生根发芽,操控宁家夫婿自爆。


    此乃宁家辛秘,不过对于黎烬安和谢怀雪这等层次的修士来说,算不上秘密。


    不过显然现在的宁烛风和她背后的魔尊并不知道此事。


    黎烬安不解问道:“那怎么说宁烛风和那支魔族有关?”


    到目前为止,这个故事还未出现一丝有关三界山魔族的迹象。


    “有关但明面上的关系不是很大。”没等黎烬安追问,谢怀雪就帮她解答了疑惑,“三界山一事后师傅除了忧心我的寒毒,便是费心追查这支魔族,通过些许蛛丝马迹,终于知晓了这支魔族的名字——天魔族。”


    当年变故发生之后,魔界好几个魔帅争先恐后地把这件事往自己身上揽,言之凿凿地说就是他们派兵坑杀道宗的三位大修士,可惜被道宗清剿之后嘴就没那么硬了,但追查也陷入了僵局,唯有银月元君明里暗里地搜寻,从未放弃过。


    至于黎烬安为什么知道,那当然是因为她师傅炽炘剑君时常把她扔下,跟着银月元君出门。


    “天魔一族尤擅时间和预测之术,宁烛风或许只是天魔的棋子,她自己都不知道背后有这样一股势力,当年我父母和师傅在三界山遭遇围杀,就是一场精心策划的……”


    黎烬安打断她,兴致勃勃地说道:“既然如此,现在的宁烛风就不是本体,真身或许还在魔界之中,目前只能外松内紧,继续监视她,看天魔到底想利用宁烛风做什么。”


    这样一来,便可以说明为何天书没有出现天魔族的相关内容,作为仨孽畜的主角之一,若是写明了宁烛风为人傀儡,命运都被操纵着,那也太没格调了,这样的话本子可没人看。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这个天魔族对谢怀雪的恶意格外浓重,针对性有些太明显了,不管是三界山围杀一事,还是宁烛风,最终目的都是谢怀雪……


    还有,其实她真的很想说谢怀雪真的没有讲故事的天赋,但好在她并不想知道内里细节,也不想谢怀雪将此事细致地讲述出来。


    她知道以谢怀雪的心性,并不会沉溺于痛苦之中,可她还是会心疼她的道侣。


    谢怀雪眸光一颤,垂下眼睑,主动亲在了黎烬安的眼尾处。


    黎烬安还没问为什么不亲她的嘴巴,下一瞬心底已然明悟了问题的答案——谢怀雪在她的眼中看到了心疼之色。


    她大受振奋,积极地邀请谢怀雪巡视三界山,搜寻天魔族的痕迹,恨不得下一秒天魔族就出现在她面前任她宰杀,让她好为谢怀雪出气。


    半天下来,她的热情就被浇灭了,被她们二人的气势威慑,附近山脉但凡是个活物都躲得远远的,生怕被她俩盯上,连根魔族的毛都没有。


    黎烬安只得垂头丧气地跟着谢怀雪回了道宗。


    她们回来的时候还挺巧,正赶上前往孤山秘境的两宗弟子回来。


    之所以回来那么快,是因为孤山秘境和外界的时间流速不同,外界一日,秘境内已然过了一个月,就算不在里面猎杀妖兽、搜刮天材地宝,单单是打坐修炼,就能取得不错的进益。


    效果如此逆天,开启一次消耗的资源自然是极为庞大的,也就九大仙门级别的势力可以负担。


    黎烬安本来没当回事,回来就回来呗,难不成还需要她去迎接么,但在受到江枫眠的传讯纸鹤后,她立马瞪大了眼睛,瞬间就改变了主意,拉着谢怀雪去了刚离开没多久的宗门大殿。


    刚进来,就迎上一双双麻木无神的眼睛。


    先前半妖潜伏道宗做了仙尊二弟子的事情还没有彻底解决,现下孤山秘境又出事了,搁谁谁能乐起来。


    就连每次走在乐子最前线的净亭道君都吃不消了,做了甩手掌柜,鸡贼地选择有事弟子服其劳,让少宗主替她出面解决麻烦事。


    黎烬安还没坐下呢,就已经憋不住笑了,肩膀一抖一抖的。


    而对面的潇湘剑主和钧行剑主就那么看着她熟练地坐到了道宗长老的席位上,两人权当没看见,满脸的沧桑,垂着头一言不发,努力减弱自身存在感。


    祖师在上,这次回去她们就犯个严重点的错误,让宗主关她们禁闭,实在不行,把她们流放到无名小域都行,她们真的撑不住了!


    和极烬剑尊做同僚,实在考验剑修,现在还没拔剑自刎已经算是她们有大毅力了。


    江枫眠也是如此,看天看地就是不看黎烬安。


    道宗少宗主名为云流光,是个极为清雅端方的女子,饶是此刻,也能笑着和黎烬安谢怀雪点头。


    “方长老,您来讲述一下孤山秘境发生的事。”


    “是。”


    方长老就是前去孤山秘境的道宗随行长老之一,此刻他眼神无比复杂地从黎烬安脸上扫过,言简意赅道:“当日两宗乘坐灵舟前往孤山秘境,我等随行长老对弟子进行告诫,分发令牌,两个时辰后抵达秘境,到此一切相安无事,一日后秘境还未等我们开启,便四处漏风,吐出来二十几个昏睡不醒的弟子。”


    至于剩下几个没有昏迷的弟子是谁,就算不用说,大家心里已经有数了。


    “好在弟子带进去的令牌上镶嵌了留影石,完整地记录下了……两宗弟子差点被一网打尽的案发经过。”


    云流光接话道:“这三十名弟子已经送入古生峰,由尹长老施救。”


    黎烬安对这位长老的用词有点不满,什么叫案发经过,这简直是对她们极烬峰的歧视!


    谢怀雪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让她消停些,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黎烬安反手握住她的手。


    江枫眠的传讯纸鹤只告诉了她们结果,她们还真不清楚事情经过,只知道极烬峰三位神人把孤山秘境给炸了!


    方长老不说话了,他拿出几枚留影石,依次播放起来。


    半空之中瞬间浮现极烬峰两张贼兮兮的小脸蛋,她们似是在丛林里商量着什么,对着地图指指点点嘀嘀咕咕,片刻后,对视一眼,嘿嘿一笑。


    这是第一块留影石,出自戚岭子的令牌,所以以她的视角为主。


    因着留影石不能录下声音,所以只有画面,但在场长老读个口型不是难事,正因为看懂了极烬峰三人在说什么,才忍不住看向她们的师傅。


    察觉到四面八方看过来的目光,黎烬安不动如山地目视前方,心里也有些诧异,家里三个小傻子还真是一争光就给她争了大的啊!


    谭宴衣呲着大牙:“那些设陷阱套麻袋都太俗了,师傅她们那一代就玩出花来,留给咱们的招数不多了,而且那俩因着师傅师娘的事对咱们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说不定早就有所防备打算坑咱们一把呢,咱们必须得用新招。”


    灵丘诚心发问:“那你有什么新办法吗?”


    谭宴衣对着地图比划:“你们看,这里,还有这里,是秘境灵气最浓郁,宝物和妖兽最多的两个地方,你们说要是在两个地方布置引雷阵法,散播迷幻花的香味如何?以那俩的野心,她们绝对会来两个地方,这次她们想跑都跑不了!”


    看到这,黎烬安扭头问道:“我的徒弟还好吗?没给她们打死吧?”


    第79章 聚众看这种东西


    云流光闻言摇头笑道:“剑尊说笑,贵徒安然无恙,只是……”


    黎烬安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少宗主怎么还学你师傅、我们尊崇敬爱的净亭道君说话呢。”


    一道神念扫过黎烬安和谢怀雪,瞬间改变了她接下来要说的话。


    就知道这个为老不尊的长辈只是讨厌麻烦事,而不是讨厌乐子。


    云流光嘴角一直噙着笑,似是没看到黎烬安停顿后的咬牙切齿,“只是其余弟子还未苏醒,若她们醒来了,剑尊徒弟是否还能完好无损,就不得而知了。”


    此话一出,大殿内响起悉悉索索的笑声。


    显而易见,大家都乐于见到极烬峰的热闹,气氛也由此轻松了些。


    黎烬安察觉到掌心里的手捏了一下她,只好黑着脸不说话。


    而留影石放出的画面中,谭宴衣和灵丘还在嬉皮笑脸,三言两语就定下了极为粗糙的计划——没有技巧,全是感情。


    戚岭子虽然觉得不妥,但师妹们都是为了给她出气,她咽下所有反对的话,不去做罔顾师妹心意的假好人,老实地听从安排,让她干什么就干什么。


    画面里的谭宴衣和灵丘越说越兴奋,把从外面带进来的符箓、丹药都掏出来用于打击报复,为粗糙的计划添砖加瓦,摊子越说越大,但是她们没有觉得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


    戚岭子心中有一闪而过的不安,但在看到两个师妹激动的脸时,那缕念头就消失了,将任人唯亲四个字演绎得淋漓尽致。


    画面外一位长老幽幽问道:“她们就没想过除仙尊两位弟子外的其余人吗?”


    这下黎烬安也彻底沉默了,她知道自家徒弟都是小傻子,但委实没想过她们能这么虎和莽。


    为了打击报复两个人,硬是把所有人都拉下水了!


    简直就是敌我不分,不论道宗剑宗是什么所谓的九大仙门,全都一网打尽!


    两宗这代最优异的三十名弟子没有被魔族暗杀,没有丧命于妖族之口,更没有死于恩怨情仇,然后差点被同门的小手段炸成真傻子……


    说实话,魔尊都不敢做那么美的梦,一旦成功,道宗和剑宗这代直接青黄不接了。


    若是剑宗宗主现在在这,少不得要评价一句“自掘坟墓,自灭满门,不愧为极烬亲传”!


    又有人幽幽接话:“徒承师业罢了。”


    当年的黎烬安为了打败谢怀雪,以及反抗别人的打击报复,没少用灵机一动的小损招,拉所有人下水都是小意思。


    有几年炽炘剑君两眼一睁就是为年少轻狂的徒弟惹下的祸事善后,她真的很想说上一句“惹出祸来,不把师傅说出来就行了”,但是没办法,全修真界都知道黎烬安是她徒弟。


    黎烬安深沉地看着方长老播放第二块留影石,难得平和地应对她人的指责。


    刚才两位出声的长老确实没有弟子去此次的孤山秘境,只不过有徒孙被波及到,现在还没苏醒而已。


    最重要的是这两位长老的弟子被黎烬安坑过不止一次,徒孙又走上了这条老路……


    这如何不算是一种传承呢。


    第二块留影石放出的东西就很简单了,全是极烬峰三人勤勤恳恳地布置阵法,就地采集迷幻花提取香气的画面,偶尔闪过别的弟子猎杀妖兽采集灵植的画面,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大家都很努力,就是努力的方向千差万别。


    准备工作一做就是二十天,而秘境外堪堪过去了半天。


    谭宴衣和灵丘商量了一下,还是觉得先把人迷晕致幻,再用上引雷阵法比较保险。


    显然紫叶镇一行给了她们足够的灵感,深刻意识到了幻境对于修士的杀伤力。


    她们生怕迷幻花的香气效果不够,便兵分三路,在孤山秘境各个的上风口开始散播香味,不仅如此,她们把能用得上的致幻灵植都用上了,最后犹觉不够,乱七八糟的灵植灵药全都一股脑撒上去了……


    都乱成一锅粥了,干脆趁热对付一口,直接喝了。


    黎烬安眨眨眼睛,难以言喻地挑了挑眉,和谢怀雪私密传音。


    “合着师傅师娘在外面使劲吃嘴巴的时候,弟子们在努力地搬运灵植,各有各的忙头,不错不错。”


    黎烬安掌心里的素白指尖骤然蜷缩了一下,她不动声色地捏了捏这人指尖,好整以暇地往旁边看去,发现谢怀雪坐姿端方,面色淡漠,视线轻飘飘,不带任何含义地扫过黎烬安神情促狭的脸。


    这一眼胜过千言万语。


    黎烬安消停下来,看了一眼空中已经跑到秘境阵眼布置引雷阵法的糟心徒弟,深深地闭眼呼吸。


    好巧不巧,极烬峰三人选中的地方就是孤山秘境的阵眼中枢之处。


    别人费尽心机都找不到的地方,她们三人随便选选就选中了,不费吹灰之力。


    光阴荏苒,日月如梭,黎烬安终于能体会到当年炽炘剑君看她的心情了。


    ——自家种下的苦果,含泪都得咽下去。


    都到这份儿上,更不能扔了,要不然以前的苦岂不是白吃了!


    黎烬安用空着的手摩挲下巴,看着积极做坏事的徒弟,她在想这三个小傻子的气运是不是增强了,要不然怎么会一选就中。


    旁人可能觉得这是阴差阳错,啼笑皆非地笑一笑就过去了。


    但不问自取,向兰慈借过运的黎烬安显然不会这样觉得,她胡乱地猜测着,难不成是戚岭子打败兰慈过后,属于兰慈的一部分气运便转嫁到了戚岭子身上,然后就被这三个小傻子用在了这样的地方上?


    像是仨孽畜气运加身的时候,机缘甚至都不用弯腰捡,一个个的都往她们手里撞,随便一个人都要给她们塞资源,守株待兔都没有这个轻松。


    而戚岭子她们就不一样了,把气运用在了这种地方,怪不得威力这般大,破坏力那么强,差点就给两宗弟子给包圆了。


    虽说戚岭子她们并不知道她们的气运变得浓厚,但因着她们的强烈心愿,事情走向会往她们期待的方向发展,这便是气运的神奇之处。


    黎烬安觉得天道过于得死板了,既然如此,那为什么她刻画转运阵法不行,还挨天雷劈,不都是通过自身努力换取气运么?


    天道真不懂变通!


    在黎烬安神不守舍的时候,方长老兢兢业业地掏出第三块、第四块、第五块留影石……全方位展示极烬峰三人的勾当。


    最后便是迷幻花的香气随着风向的流动布满秘境,弄倒了不少人,有人察觉不对,封住了嗅觉,但没想到香气无孔不入,还能往识海里钻。


    中招的人沉浸于幻象之中,满脸潮红,四肢在半空中胡乱地蹬着,嘴里嘟嘟囔囔,喘着粗气,一副有辱斯文的模样。


    而极烬峰三人鸡贼地早就做好了防护,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藏身于密闭的山洞中,等着引雷阵法启动。


    好在戚岭子算是极烬峰最后的良心,带着两个师妹早早地把其她人驱逐离开她们布置阵法的地方,就连潇湘和钧行两位剑主的弟子也是毫不留情地赶走。


    她们在赌这个地方宝贝多,兰慈和宁烛风一定会过来。


    “……”


    大殿之上安静极了,一片死寂。


    太上道宗自开山祖师建宗起,宗门大殿便修得极为蔚为大观、威严庄重,一旦开启必有峰主级别的长老出场商议大事,有亲传弟子陪同,有时宗主少宗主也会出席,是以在道宗弟子心中不亚于圣地,地位很是崇高。


    而现在两宗长老在宗门大殿聚众看、看这种东西……


    虽然并非避火图这类东西,但显然这幅场面也是放出不堪入目。


    堂堂道宗剑宗弟子竟然警惕心这么低,被近乎玩闹似的法子一网打尽,尽出丑态,说出去就连魔族都不愿意相信!


    刚才还出声的两位长老也不说话了,心如死灰地闭上眼睛,当初她们的弟子没少被黎烬安折腾,但也没出那么大的丑啊!


    一位长老喃喃自语,说出了大家的心声,“祖师在上,这还不如是喊打喊杀,同门内讧呢。”


    丢人也不是这样丢的啊。


    江枫眠满脸惊恐,她猛地看了一眼黎烬安,在对方看过来之前迅速移开目光,打定主意,要是黎烬安非要把徒弟塞给她,那她定会宁死不从,宁愿把玄玉峰送出去,也不要被这样折磨,她还是很在乎生前身后名的。


    黎烬安坐姿都规矩了不少,无声地咂舌,这才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


    谢怀雪垂眸,直接不去看空中辣眼睛的画面。


    黎烬安见她这样,一时心虚,毕竟是自家的小傻子作出来的妖,又觉得她这副样子实在让人又怜又爱,若不是还在外面,定是要去吻谢怀雪的鬓角发间的。


    谢怀雪察觉到她火热的目光,偏头淡淡地看她一眼。


    黎烬安假正经地轻咳几声,打破满殿寂静。


    此时留影石的画面已经播放到阵眼处的引雷阵法启动,被贴满雷暴符、火球符的阵法威力翻了数倍,正好劈在了阵眼上,这也就罢了,好歹是秘境之眼也不会过于脆弱。


    坏就坏在……


    又因着空中满是各类灵植灵药的粉末,不知道混杂了什么东西,雷火瞬间壮大,再次狠狠地劈在了阵眼上,阵眼裂开,迷幻的香气瞬间布满了整个秘境,就算一些幸运儿没有被震晕,也被第二波的迷幻香气给击中,唯有极烬峰三人逃过一劫。


    到此,便是方长老最初说到的部分了——孤山秘境四处漏风,主动将弟子吐出来了。


    方长老面无表情地总结道:“除剑宗极烬剑尊三名弟子外,有二十五位弟子因吸食过多迷幻香气而昏迷,两名弟子被引雷阵法波及震伤。”


    第80章 竟然在私相授受!


    是哪两个人被震晕,不用播放留影石,所有人心里都有数了。


    黎烬安彻底傻眼,满心想着除了戚岭子三人气运增强,乃至反噬到了兰慈和宁烛风两个孽畜外,绝对不会再有别的解释了!


    要知道上个百年,黎烬安刚收下开山大弟子之际,极烬峰的日常就是黎烬安跳脚使劲强调她们和清霄峰的死敌关系,不止她这个师傅要上进,做徒弟的更要努力,要争光争气,打败清霄峰一脉,一雪前耻,不然的话,千年老二的名号就会被戚岭子给继承过去了。


    又不是什么好东西好名声,黎烬安自己心大,加之不管是谁说这事都不会在她面前大放厥词,她自然不在乎,但这不代表不到百岁的小弟子不在乎。


    若是此事给戚岭子留下了心理阴影,甚至成了执念或是心魔,那戚岭子彻底就废了,不说黎烬安对她的悉心培养尽数化为灰烬,就说黎烬安在情感上确实木讷呆瓜且口是心非不愿说好话……了些,但她又不是铁石心肠,难免心疼自家大徒弟。


    而在她训话的时候,对面的戚岭子就低着头一言不发,将沉默寡言进行到底,等师傅结束长篇大论的时候才满脸认真地保证她会刻苦修行,以打败隔壁仙尊弟子为目标,决不给师傅丢脸。


    那时候极烬峰还未收下谭宴衣和灵丘两个活宝,没人活跃气氛,师徒之间连面面相觑都没有,因为戚岭子在愧疚之下,根本不敢抬头看黎烬安。


    黎烬安越想戚岭子活泼些,戚岭子就越沉闷,一个劲地练剑修行,有时候黎烬安都得勒令她别练了,再给练死算了,就这样,直到谭宴衣和灵丘,千年老二的帽子仍是牢牢戴在极烬峰师徒的脑袋上。


    然后就是黎烬安这个师傅仍是老骥伏枥,志在千里,下面三个徒弟确实认真修行,但对于和清霄峰比试的事上,能糊弄就绝不下力气,典型的出工不出力。


    极烬峰在外如何煊赫,但有一点永远迈不过去,师和徒都比不上隔壁。


    这样的情况下,戚岭子她们不意志消沉就是好事了,谈何打败兰慈钟绯宁烛风这仨孽畜。


    若是没有出现天书这等变故,黎烬安更无从得知,戚岭子她们打败仨孽畜竟有如此泼天的好处!


    看来戚岭子在擂台上、众目睽睽之下打败兰慈属实对她打击很大,加上兰慈形象破灭,世人对她的眼光发生变化,连环作用之下,她再也担不起主角这两个字。


    兰慈要是算计成功也就罢了,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这一直都是修真界最朴素的真理。


    不过,奇了怪了,她怎么有种被徒弟带飞的感觉。


    前面她做了不少事,就差把仨孽畜当陀螺抽*了,饶是如此,跃跃欲试借运的时候还招来了天道的警告,而她的徒弟一出马,直接马到成功。


    难不成天道把戚岭子升格为新一任的气运之子了?


    黎烬安想了想仨孽畜的表现,实在不忍心自家徒弟去做这等丧良心的气运之子,她们家戚岭子乃是清白人家的孩子,有师傅师娘疼,有师妹围绕,就算没有深厚的气运,亦是可以做到堂堂正正地打败孽畜主角。


    这可真是甜蜜的烦恼。


    她美滋滋地享受着被徒弟带飞的快乐,旁人却没了她这样的好心态。


    饶是潇湘剑主和钧行剑主这两位经过千锤百炼的沧桑之人在看到自家弟子那个死样子,也不由得眼前一黑又一黑。


    道宗、剑宗最优秀的二十五位弟子齐齐倒头就睡做春梦,是何等的壮观!


    再过千年,道宗的宗门大殿都不会有这等奇景了。


    极烬剑尊以前也很会祸害人,但顶多是针对肉//体进行打击,她的徒弟们就很不一样了,这是奔着让她们遗臭万年去的啊!


    一想到道宗、剑宗往后千年的中流砥柱在年少都有过这等不堪入目的黑历史……瞬间就对道宗、剑宗的未来感到无比担忧了呢。


    “这弟子洗洗还能要、还能要、还能……她们就不能也被震晕吗?!”


    根本说服不了自己好不好!


    黎烬安觉得不错,狠狠挫伤了剩下两个孽畜的脸面,但别人难免有种为了一碟醋包了顿饺子的感觉,为了报复两个被震晕过去的,结果搞出来了二十五个做春梦的,就连剑宗同门都没有放过,这牵连范围为免也太广泛了吧?


    要知道凡间的皇帝在抄家灭族的时候,都抄不到罪人的同门和隔壁同门身上啊!


    黎烬安顶着一众人的目光,知道这次真是犯了众怒,一派淡定地对着云流光拱了拱手,“此事确实这几个孩子的过失,我们极烬峰会一力承担。”


    为徒弟善后,是她们这一脉的师傅应得的报应。


    针对孽畜没毛病,但是连累到那么多人做春梦确实有点过了……


    哈哈哈哈哈!


    掏这个钱,黎烬安掏得心甘情愿。


    在黎烬安把手放下以后,谢怀雪淡然地把手重新放进了黎烬安的掌心里,与她十指相扣,还柔柔地用指尖蹭了蹭她的手腕。


    她的意思很明显——此事她与极烬峰一同承担。


    原本黎烬安笑意藏在心里,不好光明正大地给其她人伤口上撒盐,现在是真的忍不住了,嘴角压都压不下来。


    谢仙尊面上有多冷然,私下里的小动作就有多么的可爱。


    好想咬上一口谢仙尊素白的冷玉面皮,过过嘴瘾,然后等仙尊的眸子清凌凌地望过来……


    黎烬安猛吸一大口气,忍不住磨了磨尖利的虎牙。


    潇湘剑主和钧行剑主在外不可能不给自家剑尊面子,也同样拱手,满脸肃穆说道:“此次损失,全凭少宗主定夺,剑宗绝无二话!”


    道宗的长老们莫名其妙地看着剑宗的这群人,好端端的,怎么还燃起来了?


    不是,到底谁是坏人啊!


    云流光也是哭笑不得,有时候她代表道宗和剑宗交涉时颇有种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之感,就是因为这群人的脑回路和正常人不一样。


    心眼子对付心思缜密之人还好,大家都在一个水平线上,但是对付这种脑子空空又有自己逻辑的人,还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她听不懂你说的话,你更不想听懂她说的话。


    “道宗并未要置喙追究剑宗和剑尊的过错,除剑尊三位徒弟外,道宗也有监管不力之过,未能及时发现秘境的变故,且我们的弟子……”


    云流光轻笑一声,顿了顿才说道:“对各类突发事情的应对能力,有待提高,在我看来,弟子不该全军覆没。”


    此话一出,不少心痛于徒子徒孙由有此遭遇的长老都不由得沉思起来,对自家少宗主的话深以为然。


    这桩惨案的发生何尝不是两宗弟子大意轻敌,对周遭环境没有太大的警惕心的缘故。


    还好是极烬剑尊的徒弟让这二十五名弟子吃的教训,若是魔族对她们使用阴谋诡计,可就不是如今的待遇了,不说别的,仙门弟子集体做春梦的画面绝对会名传天下……


    看看,看看,不愧是道宗少宗主,说话水平就是高超,一竿子扫到了三波人,一个都没逃掉。


    黎烬安暗自惊叹,转头去看道宗另外一个代表人物——谢怀雪。


    素如积雪,气度斐然,烨然若神人也,让人不敢目视。


    气势冷冽的仙尊微微抬眸,以为她是待不住了,思忖一瞬,传音说道:“你乖些,过会姐姐亲亲你,好不好?”


    因着是传音,不是当面讲,声音是直接在黎烬安耳边响起的,而且说的是这等私密的话语,谢怀雪不自觉间就放轻压低声音,带上了诱哄之意。


    听在了黎烬安的耳朵里,便颇有喑哑缱绻之感,于无形之中带上了几分欲色。


    好,有什么不好的!


    黎烬安没有回话,只是迎着谢怀雪的目光,露出的一点舌尖在绛红薄唇上一划而过。


    在今天,道宗威武庄严的宗门大殿不仅放出了两宗弟子放浪形骸做春梦的画面,道宗最众望所归,受人尊崇的清霄仙尊与道侣无声私语,说尽绵绵情意。


    黎烬安坐在座位上呆若木鸡,像是浪潮涌上来般,耳朵阵阵火烧,殷红滚烫,两只耳朵看着就要快熟的样子,一口咬下去都会爆出汁水。


    她脑子一片混沌,怔怔地想着今日大殿之上为何这般暧昧,许是在证明今日合该是与道侣温柔小意,缠绵悱恻的人间好时节,而不是和一群大大小小的老帮菜扯皮。


    至于那些弟子醒来要找戚岭子她们麻烦怎么办,想来极烬峰破坏力极大的三个小傻子会自己摆平的。


    分明谢怀雪说这话是为了稳住黎烬安,而效果恰恰相反,她更急不可耐了。


    黎烬安一本正经地起身对着云流光行了平礼,在众人不可置信的目光中义正言辞地说道:


    “本尊那三个徒儿年纪尚轻,心性不定,爱玩爱闹了些,但绝不是对同门心怀叵测,是非不明,所以小辈们之间的打打闹闹她们自己解决便是了,做长辈的不好插手,多打几架说不定感情也能变得深厚呢,如今现成的例子可不就摆在你们面前呢嘛。”


    “当然了,修补孤山秘境所需的灵石法宝一应从本尊的私库走,算是本尊的赔礼。”


    众人善意地笑出声。


    还有熟悉她的长老摇头笑道:“了不得了不得,你们这一脉的徒弟总是能让师傅服软的。”


    黎烬安心里腹诽,笑吧笑吧,她这就拐走道宗最得意的清霄仙尊,看这些人还能不能乐出来。


    能让穷鬼剑修心甘情愿掏钱的,不是对徒弟的慈爱之心,而是对道侣腾然升起的色心。


    花花轿子众人抬,云流光不可能当众下隔壁剑尊的面子,而且她私心里觉得剑尊对她可比对她师傅好多了,至少可以说出这番大道理来,事情就可以更好解决。


    “剑尊高义,理当如此。”


    此事完美解决,众人散场。


    有的该去看望徒子徒孙,有的该去和道侣亲香恩爱,各有各的忙碌。


    黎烬安和谢怀雪从容淡定地漫步走出大殿,刚走到无人寂静处,黎烬安就迫不及待地扑到了谢怀雪的怀里。


    还没等她急吼吼地下口,就被谢怀雪用指尖挡住了额头,拨着她的脑袋往旁边看去。


    道宗、剑宗长老们,包括江枫眠和云流光,以及今日没见到的净亭道君,一个不落都在目光灼灼地望着她们,眼中的意思很明显——


    你们二人竟然在私相授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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