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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1章 第31章

    另一边, 顾上将今天虽然早早被叫到军部,但并不算很忙。处理完紧急事务后,简单部署了下一阶段的工作, 听取了几位下属带兵拉练的成果, 一上午还是很悠闲的。

    中午不用回去陪某个小家伙一起吃饭, 顾承砚便去皇宫和穆尔陛下用了顿简餐, 席间听对方讲述最近下面不断上报说各地兴起一种新型诈骗,专骗贫穷人家求学的孩子,相当无耻, 哄骗那些没用过光脑的孩子带上一种所谓的光脑头盔,说什么可以连接上精神体,向大脑传输知识, 这样孩子们就不用为考试苦恼了,结果呢, 不少人用了之后都变得痴痴傻傻。

    顾承砚有一搭没一搭当八卦听着,还开玩笑说幸好家里没有学生仔。

    “你这个没有同情心的家伙。”穆迩陛下给了他一个白眼。

    顾上将只是心思有些不在这上面, 他让弗兰跟着耿诺, 名义上是保护, 实际上是监视, 按理说,他应该不错过难得出门的耿诺的一举一动,但直到现在,他都没有连接弗兰看看耿诺的动向。

    为什么呢?好像没什么好担心的。

    顾承砚告诉自己, 这是一个给这小家伙证明清白的好机会,他的怀疑已经减了大半, 不是吗?

    可假使真的从监控中发现什么蛛丝马迹呢?

    他扪心自问,内心深处是否有一种隐秘的念头, 不希望自己察觉到任何端倪?

    如果不去看,就当然不会发现问题。

    这种埋藏在心底的思虑,谁又说得清呢。

    下午没什么事,难得的清净,顾承砚坐在办公室里看一份简报,结果没多久这份清净就被打破,穆迩打来电话鬼哭狼嚎地说老婆被人拐跑了。

    顾承砚:“……”

    你跟我说有什么用?

    “我就知道那小子回来没安好心,可他居然把希洛拐走了!该死的!他一定是把洛洛打昏了带出去的,贱人!居然敢伤害洛洛,等我抓到他,我一定把他碎尸万段……”

    顾承砚接过卫海送来的情报,十分不留情面地说:“从监控录像上看貌似皇后殿下是自己主动走出去的。”

    “那个贱人一定是对洛洛使用了精神控制!!!”穆迩的嘶吼差点冲破顾承砚的耳膜。

    顾承砚捏捏眉心,喃喃道:“认清现实吧你,根本就不存在什么你老婆被拐跑,这分明是你老婆跟人跑了……”

    “我让禁卫军去追了!”

    头顶绿帽的穆迩陛下根本听不见任何话,“顾上将,让你的人也去。”

    顾承砚刚想拒绝,心说你这么大张旗鼓地用军队搜寻皇后是想天下大乱吗,结果屏幕上出现一条讯息,是他绑定的耿诺的光脑传来的。

    点开一看,是一条添加联系人的申请。

    顾承砚对着那串熟悉的数字皱起了眉头,经过确认后,发现那的确是他们正在谈论的希洛殿下的电话号码。

    希洛殿下怎么会添加耿诺的联系方式?

    还没来得及思索,弗兰的夺命连环call在猛烈地跳动,联通之后顾承砚终于看到了对面的状况。

    耳边还充斥着皇帝陛下发疯一般的轰炸声,顾承砚打断了穆迩的话:“不用找了,我知道你老婆在哪。”

    “什……什么?”穆迩怀疑自己听错了,“你怎么会知道我老婆在哪?”

    “因为我……因为弗兰在监视耿诺,他现在和希洛殿下在一起。”

    “他们俩为什么会在一起?”

    顾承砚已经不想回答了,他起身冲卫海打了个手势,卫海立刻下去准备出发,“如果你手下的那群废物继续在第三和平大道打转的话,你老婆就真要跟着奸夫转移阵地了。”

    皇帝手下的禁卫军已经接到了指示,说皇后还在第三和平大道,但是他们没想到耿诺能远程连接飞行器,制造出两个3D人影迷惑住他们。对情报深信不疑的禁卫军直接就冲着烟雾里的人影追过去了。

    顾承砚通过弗兰看到这一幕十分惊讶。

    他没想到耿诺还有这本事。之前确实听说耿诺来家里之后帮佣人修好了一台运输机,但他没当回事。此刻见到这场景,顾承砚不由得想起那日在火海里捡到的自己“遗失”的雪茄盒,上面依稀有过被安装了什么又拆卸的痕迹。

    看来有些事情,等他回来之后,还得细细盘问盘问。

    这个小Beta可能比想象中更充满神秘,或者说,更让他惊喜。

    顾承砚转告陛下,他手下那群废物追反了,希洛殿下已经跑到下城区了。穆迩又火急火燎下达命令,自己也带着人火速赶过去。

    眨眼间,耿诺和希洛已经在下城区分别,穆迩带人跑到下城区又扑了空,转头询问顾承砚人在哪。

    顾承砚说不知道。

    “不知道?”穆迩大叫,“你不是让弗兰跟着呢吗?”

    “弗兰是跟着我家小Beta的,现在他俩分开了。”顾承砚十分坦然地解释。

    穆迩听了简直气得要原地跳脚,“不是,那你就丝毫不让弗兰关注一下希洛的动向?就任由他们跑了???”

    “讲讲道理,陛下,你不觉得这个可疑的小Beta的动向更重要些吗?”

    如果穆迩能看到顾承砚的表情,一定要痛骂他一声厚颜无耻。

    顾上将:“我今天故意放他出去,就是为了看他有没有和什么人接触,能不能继续查到幕后主使的线索,如果因为追踪皇后殿下而让他和什么人交接上头了,对帝国的打击可是致命的。”

    他还贴心地请示:“需要我一会儿将录像整理一份您拷贝过去吗?”

    “滚,谁要看那小Beta的影像,你自己留着撸吧!”

    “不不不,”顾上将推辞道:“显然即将独守空房的人是您,陛下。我的意思是,需不需要我将希洛殿下的影像单独剪辑一份发给您?方便您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聊以慰藉,顺便做些……单人运动。”

    他尽量措辞文雅,甚至还表示:“放心,我会把那个奸夫的影像做一下消除处理的,免得您倒胃口,深夜独自在皇宫鬼哭狼嚎可就不好了。”

    尾音里的幸灾乐祸几乎都不遮掩了。

    气疯了的皇帝陛下半天只能憋出一句:“……滚蛋,没有奸夫!那算个球的奸夫!”

    少顷,顾承砚似乎看到了什么,双眼微眯,神情严肃,匆匆和穆尔挂了通讯,命令卫海全速前进。

    他看到了什么?

    可疑的耿小诺似乎真和什么人接上头了。

    ·

    耿诺在下城区和希洛分别后,想着来都来了,总不能一无所获地离开,至少要打听打听顾上将宅邸的位置,顺便找找熟人,看看能不能蹭个回城的车。但是他差点忘了,今非昔比,往日的他一看就是个穷酸鬼,是一进来就能融入其中的下等人,现在这身衬衫西裤一穿,简直就是个人形钱袋子,看到他的人第一反应都是琢磨怎么从他身上捞点钱。

    耿诺顶着吃人的目光走了半条街,决定放弃在这里打探消息了。

    早知道刚刚问问希洛,他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少爷,说不定他知道呢。

    就在耿诺准备离开的时候,有一伙人上前找他搭话。

    “嘿,朋友,我们这有好东西,想不想了解一下?”

    “不了,谢谢,我不需要。”

    耿诺很警惕,这伙人看上去就不安好心。

    弗兰没有露面,但一帧不错地关注着耿诺的一举一动,给顾承砚实况转播。

    “我们还什么都没说呢,你怎么就知道不需要呢?”

    这几人脸上笑得殷勤谄媚,实际上从各个方向把耿诺给包围住了,根本不让他轻易离开。

    看到这一幕的顾承砚“啧”一声,有点后悔让耿诺穿这身衣服回去了。

    “再快点。”他下令。

    耿诺心想:真当我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傻逼呢,我也在这干过推销。

    强买强卖是赚不到钱的。

    因为我没钱。

    他不动声色地问:“你们有什么好东西?”

    几人对视一眼,觉得耿诺上钩了,为首的小胡子男人便开始吹天侃地说他们有个货多么多么牛逼,在上城区多么多么热销,尤其是像耿诺这样的年轻小少爷都喜欢用。

    耿诺脑子转了转,一副了然神色:“伟哥?延时药?唧唧增大剂?”

    那伙人:“……”

    小胡子干笑两声,打趣道:“没想到小兄弟年纪轻轻还挺……早熟。”

    耿诺寻思这是骂我小小年纪就阳痿还是夸我显小没成年呢?

    “我成年了。”耿诺为自己正名。

    没想到这伙人看他的眼神瞬间充满悲悯。

    耿诺:“……?”不对。

    还在路上的顾承砚神情从些微的紧张变为静默,眉头也舒展不少,担忧减了大半,因为他看到耿诺跟这伙人聊了几句之后成功地把对方的话题带跑偏了。

    跑得还不止一点半星,耿诺不仅开始打听他们收入情况,甚至开始分析他们销售模式的利弊,在对方试探问道要不要加盟的时候,居然反过来忽悠对方给他一笔钱,他来帮他们调整经营模式,包教包会,收益翻倍。

    顾承砚:“……”

    他是知道耿诺不在他面前的时候基本上不会让自己吃亏的,小脑袋瓜子灵光得很,还会打人呢。但这一脸神采奕奕的狡黠模样,让顾承砚人忍不住想起那天耿诺为了跻身上任顾宅管家时的那一通侃侃而谈。

    当时耿诺也是这般,一本正经、振振有词,一口一个“咱家这里需要改进,这样咱们住得才更舒适。”“咱家那里不能保持现状,不然迟早回出问题,必须现在就改,至于怎么改,大可放在我身上,保准让您眼前一亮。”

    话说得相当熨帖,不知道为什么,耿诺这种把自己当自己人的行为莫名很合顾承砚的心意,说的话也简直说到他心坎里去了,

    但是和现在的场景两项对比一下的话,就会发现这是一种……非常方便快捷且有用的套近乎方式。

    顾承砚眯起眼,伶牙俐齿,还真会忽悠。

    不过这也让他渐渐放下心来,看这模样想必这伙人很难坑到耿诺,不反过来被耿诺坑一笔就算好的了。顾承砚静静撑着额角,看他表演。

    就在即将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对面那伙人不知怎么突然回过神,终于意识到被带跑偏了,于是重新扭回原本的话题。

    “但是,我们这个东西的功效可不一般啊。”

    “能有多不一般?”

    对方拿出一个头盔样的仪器,告诉耿诺,这是黑市最新研发出来的新型教育光脑,能大大增强人的记忆力。

    耿诺耸耸肩,“可我记忆力蛮好的。”

    小胡子摇摇手指,“这你就不懂了吧,我知道小兄弟你小时候一定用过那种开蒙的光脑,这种和那个类似,但又不一样。”

    “同样是往大脑中灌输知识,开蒙光脑之所以被称作‘开蒙光脑’,就是它能通过精神体传输的内容是非常有限且浅薄的。”

    “但我们这款就不一样了,不管是什么难度级别的知识,只要是存在于银河系,那就能轻松灌输进脑子里。”小胡子神乎其神地吹嘘。

    “可是,真有这么厉害的话,岂不是整个银河系都是天才了。”耿诺还是不为所动。

    顾承砚神色微凛,他从他们的对话中意识到问题有些严重,这不就是中午吃饭的时候穆尔陛下提起过的,各地突然兴起的某种骗局?

    但他还是觉得耿诺至少不会被这种显而易见的幌子忽悠到。

    “当然不可能全银河系都是天才,毕竟不是什么样的人都能用上这种东西。”小胡子拇指和食指在一起搓了搓,做了个暗示,“有门槛的,小兄弟。”

    就是要钱呗,还不便宜的意思。

    “一般人,我可都不告诉他,”小胡子谄媚地上下打量一番,“我的眼光很好的,也就是小兄弟这样一表人才的青年才俊,才值得这东西出马。”

    耿诺想,如果你是通过这身衣服来判断的话,那你的眼神可真是太不好了,连出自你整日混迹的下城区的地摊货都认不出来。

    “即使是从未上过学的文盲,用过这个,也能拥有考上帝国皇家学院的水平,你难道不想轻松考上皇家学院吗?”

    “嗯?”

    令顾承砚万万没想到的是,在这句话之后,耿诺的眼神肉眼可见地变了。

    耿诺半信半疑:“真的?”

    坏了。

    这小傻子心动了。

    这句疑问对于这伙骗子来说就是鱼即将入套的信号,只要再多说几句,打消对方的杂念和疑虑,这单就要成了。

    那伙人对视一眼,压下脸上的喜色,继续给耿诺“对症下药”。

    “你知道的,皇家学院百分之九十的学生都出身贵族,像普通中产阶级的家庭想凭自己的努力考进去,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就算是贵族,有时候也要使些小手段呢。”小胡子充满暗示意味,“小兄弟年纪不大,这两年是不是也要准备升学考了?”

    耿诺的神色从犹疑转为蠢蠢欲动,“多少钱?”

    小胡子两手食指交叉,“只要这个数。”

    顾承砚暗骂一声,刚才脑子不还挺灵光吗?怎么一下子就让人牵着鼻子走了?

    他问卫海还有多久能到。

    “上将,最多两分钟。”

    顾承砚远程交代弗兰,“把人给我守住了。”

    弗兰严阵以待,随时准备出动:“遵命。”

    顾承砚赶到的时候,耿诺正在跟小胡子讨价还价,“十万银河币?你疯了吧?抢钱也没有这么抢的!”

    “十万银河币买一份无上荣耀的前程,这可是笔相当划算的买卖。”

    耿诺心想老子顶着坐牢的风险给贵族少爷替考才赚两万银河币,你这什么狗屁光脑戴一戴就十万……想钱想疯了吧?

    “不行,你这也太贵了,谁会买啊?再说我本来成绩就很好,用了也只是锦上添花,就算不用也不会有什么太大影响,照样可以凭实力考进去。”

    小胡子这种人多是个人精了,一下子就听出来耿诺说这么多仅仅只是为了和他砍价,底气十足地继续对他洗脑,“我的小少爷,可不能这么想啊,如果大家同在一个起跑线上,别人用了,你没用,这不就被别人丢在后面了?如果人家不如你,却因为用了这个宝贝一下子超过了你……最后不如你的人考上了,你没考上,这得多郁闷啊!”

    他煞有介事地说:“现在的学生可卷了。”

    “不行不行,还是太贵了。”耿诺连连摆手。

    他的确心动了,心动得不得了,他当然想上学,更想进皇家学院,他都能帮阮如棠通过了入学考试,却没有任何可能进入皇家学院。

    他没有前面任何一个阶段的学籍,又是出身底层贫农,根本不在皇家学院的招生范围之内。

    耿诺后来打听过,给阮如棠考出的成绩排名中等,刚刚好的位次,不突兀不垫底。但是当时还有个小插曲。帝国皇家学院的考试分为文综和理综,耿诺理综很有把握,但是文综却不行,尤其是历史。所以他当时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就耍了个小聪明,和旁边一个长得傻不拉几但看起来文科很好的考生商量好,他给那人抄理综,那人给他抄文综。

    结果那人文综更不行,耿诺交完试卷出来对答案,都傻眼了,没想到最后排名还不错,想来是理综帮忙顶了不少分。

    这也是耿诺对这个作弊光脑有所心动的原因,如果让他凭真本事考一个他能去的学校……可能真的会被文综拉分考不上。

    但是这也太贵了,他哪有这么多钱,就算真有这么多钱,干点什么不好?买这玩意儿……

    耿诺不断说服自己,不断说服自己,就在他即将发自内心地唾弃这东西之后,小胡子继续加码,顺便给耿诺递去台阶,“如果您一时拿不出这么多钱的话,我们也可以分期付款,我知道的,像您这种家庭应该管得很严,我也理解您不想让家人知晓的心理,没关系,十万银河币您攒几个月零花钱不就有了吗?”

    就凭耿诺这身优雅奢华的衣服,任谁都能看出家里非富即贵。

    ……哪怕他抱着一袋黑土面包也装不了穷人!

    小胡子还在心底感慨耿诺这种公子哥还是太年轻了,一身贵气哪里掩得住,就算穿上他自以为最平庸的衣服、抱着一袋穷人都不吃的黑土面包,也别想在遍地穷人的下城区伪装成穷人。

    耿诺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小胡子的话却给了他灵感。

    如果顾承砚真的一个月给他十万银河币,那他岂不是随便攒攒就把这个钱攒出来了?还不影响还债和给父亲治病。

    好像真的可行。

    “真有这么灵?”

    “还能骗你不成?来,给你看看我们这顾客的模考成绩和最终考试成绩,以及录取院校……”

    骗子做戏当然会做全套,只要你开始了一点点动摇,接下来他们给出的任何言语举证都将不足以让你警醒,反而愈发深信不疑。

    就在耿诺神情意动,准备和小胡子分期方案以及是先用后付还是先付后用的时候,身后突然有人叫他的名字。

    “耿诺。”

    低沉的嗓音穿透人群和街道的喧嚣嘈杂,直直地钻进耿诺耳中。

    他转过头,顾承砚正站在十步之外,两手插兜缓缓向他走来,身后跟着卫海和卫路。

    眨眼的功夫,耿诺还没回神,顾承砚已经走到了他跟前,眼眉严肃深沉地看着他,十分有压迫感。

    “这么晚不回家,在外面闲逛什么?”俨然一副家长姿态。

    耿诺缩了缩脖子,嘴角牵起一个讪讪的笑容,还没想好怎么解释。

    小胡子以为是家里人来抓偷跑到下城区的小少爷了,这种阵仗偶尔也会遇见,他还挺仗义,当即就要帮忙打圆场。

    谁料顾承砚一枚冷眼直射向他,轻描淡写的语气中夹杂着凛冽刺骨的寒意:“让你说话了吗?”

    小胡子左右看看,干笑一下,“那……既然如此,我们就先走了。”

    “哎。”

    “慢着。”

    耿诺想拦住他们,刚一开口,没想到顾承砚先一步叫住了小胡子他们。

    顾承砚微微侧头,卫路立刻知晓他的意思,先行把耿诺带走,耿诺不想走,顾承砚不容置喙地说道:“去飞行器上等我。”

    耿诺只能一步三回头地被拉走。

    就差一点就谈好付款和使用时间了呀!

    顾上将要和他们单独说什么?

    就不能让我先说完吗?!

    耿诺离开后,卫海才打了个响指,隐在暗处的手下迅速出来把人堵到一个巷口里面。

    这伙人立刻就慌了,“哎,有话好说,有话好说,我们可什么都没干。”

    顾承砚低头专注地卷着袖口,听到这话笑了笑,“你该庆幸你什么都没干。”

    他抬眼,眸中透着三分凉薄,淡淡开口:“现在,跟我说说,你们原打算对他干什么?”

    第32章 第32章

    十五分钟后, 顾承砚放下袖口从巷口里出来,边走边交代卫海:“把人和刚刚收集到的情报整理一下给陛下送去,还有那个头盔样本, 告诉陛下继续查他们的上家。”

    卫海应声称是, 身后小巷内只余微弱的哀嚎, 卫路还站在原地, 交代下属做事,脚下几人瘫成一坨烂肉,为手的那个小胡子几乎要不成人形了。

    卫路啧啧称奇, “对付你们这样的人,居然能劳驾上将亲自动手,不得不说……也是你们的毕生荣幸了。”

    卫海跟着顾承砚, 边走边说:“如果真的按照他们刚才所交代的,这东西目前还只是试验品, 他们到处搜罗人群参与实验,还把人群框定在中产家庭的学生身上, 其中肯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更何况凡是用过这种东西的人, 基本上不是疯癫就是痴傻……”

    谈话间, 两人已经来到飞行器旁, 耿诺坐在里面,正扒着窗户眼巴眼望地冲着他们来的方向。

    顾承砚抬起手示意卫海先不要说了,卫海迅速噤声。

    “在干什么?”

    他没有直接进入飞行器,而是站在窗口外问耿诺。

    他的专属飞行器要比耿诺那个大上不少, 至少站在地面的他需要微微仰头才能和里面的耿诺对视。

    耿诺歪了歪脑袋,“嗯……在等你。”

    “油嘴滑舌。”顾承砚锐评, 严肃的神情却松动不少,转身上飞行器前, 他做了个动作,抬起袖口,不经意地在鼻尖轻嗅了下,在巷口很巧妙地没让自己沾染上任何血腥气,但此刻他又特意确认了一遍。

    进了飞行器,他把耿诺拉到另一边比较宽敞的位置,让他坐在自己身边。

    耿诺决定在顾承砚审问他不按时回去之前先一步抢下话语权,为此不惜对着顾承砚大拍马屁。

    “怎么能叫油嘴滑舌呢,我这是真心的!”

    顾承砚低头静静看着他,没说话,耿诺笑嘻嘻往他身边凑了凑,夸张地说:“哇噻上将你都不知道,下城区的路又窄又难走,可你突然出现的那一刻,我感觉天地都宽阔了,您就像……就像天神降临一样!驱赶了下城区的黑暗,嗯……照亮了我回家的路!”

    耿诺说完还一副对自己的马屁小作文很满意的模样。

    顾承砚:“……谢谢,天还没黑呢。”

    他无奈又好笑地提着他的后颈把他扔到座位上,反手系上安全带,心想你还知道你面对的是下城区的黑暗,差点让人坑了都不知道吗?

    耿诺老实坐好,手撑在座椅上,两腿来回晃荡,“上将,你怎么会在这里?”

    顾承砚瞥他一眼,“不是来给某人照亮回家的路吗?”

    “……”

    耿诺打个哈哈,头往窗外扭,又被顾承砚掰着脖子扭回来,小鸡仔一样,缩着脖子嘿嘿笑。

    顾承砚抬起胳膊,露出腕表:“昨天怎么说的?晚饭前回来,你自己看看,现在几点了?”

    耿诺瞄一眼,老老实实念出来:“六点……差两分钟。”

    “你是想强调还没到晚饭时间吗?”

    “不是。”耿诺低眉顺眼,小声说:“就是想问问您这款飞行器到家要多久。”

    顾承砚看着他,问:“饿了?”

    耿诺小心翼翼抬眼瞧他,发现对方一副静静看他编的样子,自己已然被看透,再怎么故弄玄虚也是徒劳。

    他立刻坐直身体,也不顾左右而言他了,老实交代。

    “我……飞行器出故障了,然后遇到了有困难的人,乐于助人来着,就把他们送到这边了。”耿诺三言两语解释完,生怕顾承砚不信,下次再也不让他出来了,讨好地抱着顾承砚的胳膊,“我不是故意不按时回去的,也没想跑,但是但是,飞行器坏了,我又不知道上将宅邸在哪……”

    “你出来前不是带着光脑了,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

    耿诺表情空白了一瞬,恍然喃喃道:“卧槽我怎么给忘了。”

    顾承砚:“……”

    弗兰:“…………”

    顾承砚扶额。

    真搞不懂他是真傻还是装傻,跟希洛殿下交换联系方式的时候怎么就记得把光脑拿出来了?

    太尴尬了,耿诺松开顾承砚的胳膊,坐回位子上,不想说话了。

    不行,不说话显得他更蠢了,必须得说点什么。

    耿诺生硬地转移话题:“上将,你知道吗,现在有种技术,特别厉害,能像启蒙光脑一样往人的脑子里灌输高级知识,你说如果这项技术大众化了,岂不是人人都能成为天才?”

    “你觉得世界上会有这么容易的事?”

    耿诺讷讷地想,当然不容易,要十万银河币呢。

    他试探地问:“我能不能先预支一个月的工资?”

    “可以,但你要拿去做什么?”

    耿诺突然忸怩起来,掰着手指头算,说要拿来还债,给爸爸治病,还要给舅舅家弟弟的生活费,说了半天也没说到正题上。

    顾承砚:“不说实话就别想提前预支了。”

    “我……我就是想试试那个仪器……”

    “刚才那伙人告诉你这东西有这么神?”

    耿诺点头,有些好奇地问:“上将你刚才找他们做什么?”

    顾承砚没答,而是问了耿诺另一个问题,“之前我在狂鲨的消费,记在你头上的提成少说也有二十万银河币,那些钱呢?都花完了?”

    “啊?”耿诺面上更加空白,“啊???”

    “什么提成?什么二十万?”耿诺不可置信地抬高了声音道:“我原本可以有二十万银河币的吗?!”

    顾承砚奇道:“皮克斯没给你说?那他给你了多少?”

    耿诺崩溃道:“他一分也没给我啊!”

    “一分都没给你?你给他打白工?”

    “我是被骗过去的啊!”耿诺话匣子一开就收不住了,“说好底薪两万银河币,实际上屁都不是!而且他把我招进去就是想搞死我的,连底薪都没打算给我!要不是我机智,真要死他手里!”

    “从头到尾我手里就只有你给我的那二百多张银河法钞小费!”

    顾承砚皱起眉,他之前查到耿诺家里却如他所说的那样,又是欠债又是父亲病重,实在是再平常不过的贫苦人家身世,便认为他是为了钱才给皮克斯卖命,因此始终对他留着一份提防。

    但他现在说自己没拿到钱?

    “二十万银河币,二十万银河币……”耿诺喃喃念叨,满脸惘然地伸出手指掰算,算着算着头顶就要冒烟了。

    他悲愤加交:“我要跟他拼命!!!”

    如果不是安全带锁住了他的行动,耿诺可能要原地弹跳起飞。

    顾承砚连忙安抚他,“皮克斯已经死了。”

    耿诺咆哮道:“尸体在哪?我要鞭尸!!!”

    顾承砚:“……”

    “等等,你说他想搞死你又是这么回事?”

    “因为……”耿诺说了两个字就卡壳了,不敢继续说了。

    他意识到如果说是被贵族少爷报复,那就不得不提到他给人家替考的事。万一追究下来那位阮少爷可能没什么影响,他却不一定有好果子吃。

    顾承砚今天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下城区?

    耿诺脑子灵光起来,他可没这么自恋,会认为对方是专门来找他的。

    顾承砚把他支开,单独和那些人说了什么。

    说了什么?

    那些人不是说用了这个光脑就能无痛考上皇家学院吗?该不会就是来查这个的吧!

    “因为什么?”顾承砚追问。

    耿诺冷静下来,缩着脖子不敢吭声了。

    顾承砚纳罕道:“你被他拿住了把柄?他都死了你还怕什么。有什么不能说的?”

    耿诺小心翼翼说:“万一是很严重的事呢?”

    顾承砚上下打量他一番:“你杀人了?”

    “不不不,”耿诺连声否认:“那没有。”

    “那还有什么算得上严重的?”顾承砚态度相当桀骜猖狂,简直是目空一切,“你在担心什么?有我在,谁能把你怎么样?”

    耿诺小声嘀咕:“万一就是你要抓我呢……”

    顾承砚没听清,“什么?”

    “没什么。”

    顾承砚耐心告罄,语气重了些:“你说不说?”

    耿诺张了张嘴,不知从何说起,反倒悲从中来,怎么好好的就陷入一个进退两难的地步了?下次不会说话还是闭嘴算了。

    不对,他还有下次说话的机会吗?

    还没想好怎么开口,下一秒顾承砚居然缓了语气,“你好好说,我又不会对你怎么样。”

    耿诺耳朵动了动,抬头,“真的?”

    顾承砚耐着性子说:“真的。”

    他这幅好说话的样子太诡异了,简直是把“请君入瓮”四个字写在脸上,耿诺两腿打哆嗦,更不敢说了。

    顾承砚忍无可忍地“啧”一声,他一说重话,耿诺就要哭不哭的样子,怕吓着他,特意放软了语气,结果耿诺更怕了。

    气得顾承砚揪住他的耳朵,“你到底在怕什么?我把话给你撂这,就算你捅出天大的篓子,我也能给你摆平,有什么好怕的!”沉稳磁性的嗓音直往耳朵里钻,却带来莫名的心安。

    耿诺左右看看,紧张地问:“万一是动摇国本的大事呢?”

    顾承砚:“……”

    他松开手,胳膊搭在耿诺肩上,“来,你说,我听听看,你有过多大的能耐?”

    “那,那我说了,你保证不能把我抓紧监狱里!”

    顾承砚忍着脾气:“我保证。”

    于是耿诺把替阮如棠通过了帝国皇家学院入学考试,事后又被对方忽悠到狂鲨俱乐部工作,差点惨遭灭口的事情告诉了顾承砚。

    说完心有余悸的同时还不忘拍一拍顾承砚的马屁,“多亏遇到了顾上将,危急之时救我狗命。”

    没你我早跑了。

    顾承砚看向他的眼神从震惊到震惊再到震惊,已经无法用言语来形容了,半晌,自言自语道:“我还真是小瞧你了……”

    耿诺无辜地眨眨眼,试图用眼神告诉他——“你看,我都说了,我是好人家Beta。”

    “你为什么之前不告诉我?”

    “我说了啊,我早就说了,你不信。”

    顾承砚沉默了一下,问:“你什么时候说的?”

    耿诺被他问得也愣了,回忆了半晌,不确定道:“我、我好像第一次的时候就跟你说,我不是干这个的……”说这话时还有点委屈。

    静谧。

    他说的具体是什么时候?

    是顾承砚第一次把他扒光准备提枪上马的时候。

    “你那个时候说……”顾承砚语塞,压低声音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那个时候说,谁他X的会当真?”

    耿诺委屈又无辜。

    怪他咯?

    小声嘀咕:“那我后面说你也没信。”

    顾承砚捏了捏眉心,思绪有些混乱。

    耿诺观察他的神情,似乎没有要找自己算账的意思,松了口气的同时又不由得感叹一声帝国的黑暗,皇家学院的入学考试作弊都没人追究,迟早要完。

    如果顾承砚不是来针对那伙人和这款神奇的知识光脑的话,那耿诺觉得自己还可以再挣扎一下。

    “上将您看,我要是用了那个仪器,知识储备更多一点,也能更好给您当私人助理是不是?一个优秀的私人助理,那得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耿诺觑着顾承砚的眼色,顺便给自己贴金:“您看我多求上进。”

    顾承砚松开眉心,若有所思地看着他,“用了这个会让你变得更聪明些吗?”

    你才傻。

    耿诺忍气吞声说:“那必然会。”

    “我考虑考虑。”顾承砚没把话说死。

    行吧,考虑考虑说不定就有戏呢。

    飞行器起飞,耿诺猛然想起什么,“哎呀,那个坏了的飞行器还落在第三和平大道呢。”

    “顺路走那边去回收一下就行。”

    到了第三和平大道,卫路去查看那架飞行器,耿诺就扒在窗沿上,眼珠子跟着他的身影移动。

    弗兰很想提醒卫路,耿诺此刻满脸写着“我在憋坏”,但它现在这个形态显然不应该知道那么多,只好悲壮目送。

    于是,当卫路沉默地看着手里断了一半的操纵杆时,不远处传来耿诺做作的惊叫:“天呐,卫路先生怎么这么不小心,竟然把操纵杆掰断了?!”

    卫路:“……”

    弗兰:“……”

    不明所以的卫海探出窗户,“什么?这玩意儿也能掰断,你使这么大劲干嘛?”

    顾承砚在耿诺脑袋上拍了下,轻斥:“皮死你。”

    栽赃失败,耿诺捂住脑袋转回来,怕顾承砚问他怎么坏的,再扣他工资,想扯开话题一时却不知说什么,想贿赂顾上将又身无长物,最后只能献宝似的拿出那袋黑土面包,对顾承砚嘿嘿笑道:“上将您看,这是我们家乡的特产,我这次回去特意给您带的。”

    弗兰想大声吼:骗子!他就是个骗子!不要信他!

    可惜顾承砚一个字也听不到,皱着眉接过来,打开看了眼,就把口封上了。表情很是一言难尽,好像有很多想说的话,最后说出口的却是一句:“特意给我带的?”

    耿诺疯狂点头。

    顾上将竟然真的收下了,也没再提飞行器故障的事。

    到家之后,耿诺觉得在顾承砚身边多待一秒就多一分被翻旧账的可能,他找了个借口先一步进屋去看晚饭吃什么。

    耿诺三步并作两步跑进屋,顾承砚慢悠悠走在后面,看着他蹦蹦跳跳的身影,直到耿诺走远了,才转头对卫海卫路下达命令,语调悠缓却暗藏杀机。

    “别的星球我不管,帝星任何一个角落都不允许再出现这种害人的光脑,给我全面清除。”

    “是!”

    卫路不解地问:“上将,为何不直接告诉耿诺这东西有多危险?”

    顾承砚回头时眼神纳罕,好像听到了什么废话。

    “他胆子这么小,再吓着他。”

    随后拎着那袋黑土面包径直进了屋。

    “……??”

    卫路嘴角抽了抽,立正站直道:“明白。”

    那天晚上只有耿诺和顾承砚一起用餐,卫路卫海忙完就回军部了。晚饭佣人上菜,耿诺的主食是米饭,顾承砚左手边却摆着那袋黑土面包。

    于是耿诺就眼睁睁地看着顾承砚面无表情地吃下一块黑土面包,接着又拿起第二块。

    “您、您真吃啊?”

    顾承砚蹙眉看他,有点莫名其妙:“那我假吃?”

    耿诺讪笑:“我不是这个意思……”

    顾承砚放下手中刚拿起来的第二块黑土面包,“不是你特意给我带来的家乡特产吗?怎么,又舍不得给我了?”

    “没有没有没有。”耿诺头摇得像拨浪鼓,生怕顾承砚下一秒让给他吃。

    然后他就看着顾承砚三两口又解决掉一块黑土面包。

    天呐,你都没有味蕾的吗?

    耿诺有点不好意思了,他只是在紧急时刻随手拿来堵顾承砚的嘴的,没想到对方当真了。

    “您不觉得难吃吗?”耿诺惴惴地问,“如果觉得难吃,还是不要强求了,我、我们家乡还有别的好吃的,下次给您带……”

    顾承砚轻笑,但没说话。

    这种程度算什么?他们从前经常身处极端环境,只要是食物就没有难以入口这一说。有时候不是食物的东西,为了生存也必须入口。

    不过现在好多了。

    “我记得你家乡是赫尔曼星球,黑土面包是出自你们那的?”顾承砚随口与他闲谈。他似乎第一次对耿诺的其他事情产生兴趣。

    “应该……是吧。”耿诺含糊其辞,心虚地扒了口饭,试图略过这个话题。

    但顾承砚偏不放过他,愈发追问:“那你以前是不是经常靠这个果腹?”

    顾承砚理所当然地认为,这种食物对他这个Alpha来说不算什么,但却不应该是耿诺成长期的食物。

    所以才长这么瘦小吗?

    一个谎言的诞生需要千千万个谎言去圆。

    “嗯……”耿诺额头冒汗,眼神游离,心虚但坚定地回答:“嗯!”

    顾承砚沉默了片刻,胸口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但他很快用一句话玩笑话掩盖过去了,微微摇头感慨:“我们打仗都不怎么吃这东西了。”

    自从他每日回来和耿诺一起吃饭开始,顾承砚就发现了一件事,耿诺是能过苦日子,也很轻易能适应好日子的人。

    没得挑时,萝卜白菜也能生啃;有得挑时,他还挺矜贵。

    顾承砚发现好几次了,餐桌上摆满了各式菜肴,很多耿诺都认不清是什么食材做的,当然也分辨不出贵贱,但他吃得最多、最合他胃口的,往往是一些昂贵难寻的东西。

    嘴还挺叼。

    顾承砚把一盘油焖格拉纳深渊海虾挪到耿诺跟前,“前两天看你吃这个虾吃得最欢,今天专门让厨房又做了一大盘,多吃点。”

    耿诺受宠若惊。

    怎么回事?

    过年了?

    还是我要出栏了?

    平常吃饭时顾承砚不怎么说话,今天话却挺多,一直有一搭没一搭地跟耿诺闲聊。

    作为一名优秀的将领,顾承砚的审讯水平相当了得,即使不动用极刑,很多犯人或者俘虏落到他手里也要不了多久就能把该吐的情报通通吐出来。

    所以,当他用了些沟通技巧,心平气和地和耿诺闲聊时,很快就打听清楚了耿诺在俱乐部的前后种种。

    耿诺对此没有任何察觉,偶尔脑中闪过一刹不对劲时,下一秒就被顾承砚又?叒叕亲自给他夹菜这件事搞得诚惶诚恐,完全没心思想别的了。

    但他唯一聪明的是,在这种情况下,仍然三句话不忘拍一拍现在的老板兼衣食父母——顾承砚的马屁。

    什么多亏了他自己才能活下来,多亏了他才能安然脱离俱乐部,多亏了他才拥有了一份高薪(但屁股痛)的好工作……虽然现在还没拿到工资。

    耿诺讷讷地想:不知道顾上将这里会不会像别的能长期工作的地方一样,压一个月的工资,每次都要等下个月才能发这个月的工资。

    那样好亏哦,还不如去搞兼职。

    不过耿诺坚信,马屁拍得响,工资发得早。

    捧老板臭屁这件事就应该成为牛马的肌肉记忆。

    顾承砚连黑土面包都能吃下去,还有什么马屁在他身上拍不响呢?

    一顿饭下来,顾承砚记下了两个名字,一个是找耿诺替考的阮如棠,一个是差点成为耿诺“生命尽头”的波西男爵。

    “所以你一直琢磨着怎么逃出来?原本你是怎么打算的?”

    “就……做了个探测仪,”耿诺忍不住得瑟,“可厉害了,既能躲避巡逻机的侦查,又能探测出所有建筑的平面图和监控点。”

    “这么厉害?”顾承砚附和地夸赞,“那这探测仪一定很大吧,你怎么藏的?”

    “没有。”耿诺丝毫没有察觉到什么问题,“很小,也就巴掌大,就跟……”

    顾承砚问:“跟什么?”

    耿诺卡壳了。

    顾承砚替他说:“跟雪茄盒差不多大是不是?”

    “啊……嗯……那个……”耿诺干咳两声,哑火了,左顾右盼试图降低自己存在感。

    少顷,他悄悄扭头偷瞧顾承砚,后者一脸平静地看着他。

    “怕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耿诺纠结良久,忍痛说:“您那个雪茄盒多少钱?要不……要不就……就从我工资里扣吧。”

    “哦,那个不值钱。”顾承砚轻描淡写道。

    耿诺刚要松口气,又听他说:

    “那是艾尔斯集团全银河限量典藏款,价值三百万银河币,我记得里面还有几根雪茄的吧,那也是今年的限量款,一根就要三十万呢。”顾承砚的语气太过平常了,就好像是在说一卢克的黑土面包扔了就扔了,那些天文数字在他眼中根本不值一提。

    “您……您还挺追时髦的哈。”耿诺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整个人抖得像筛糠,牙齿都在哆嗦,不是害怕也不是生气,他只是震撼于有钱人的生活——多么无聊!

    抽个烟都要搞出点名堂,弄根粗一点的就叫雪茄,身价翻几倍。这还嫌不够坑钱的,还要搞什么典藏款限量版,雪茄限量,盒子居然也是限量款。

    你抽的那是什么破雪茄三十万一根?你怎么不抽我?我也是天地间独一件的宝贝,你把我也当成限量典藏款,中不中?中不中啊??

    他当时救我该不会就是气不过我毁了他雪茄盒吧?

    我就知道没有这么容易赚的钱,下一步是不是要把这个变成债务压我头上了?

    说是十万银河币,随便挑我点错处扣吧扣吧,最后到手的工资可能就要以卢克计算了。

    不对,这个什么破限量版的雪茄盒……他该不会要我照原价赔吧?!说不定还要让我感恩戴德,因为他没用市价为难我?

    靠,那我岂不是白卖给他了!

    想到这,耿诺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有种泄气感,低头用筷子拨弄碗里的米饭粒,艰难开口:“您……说吧,需要我赔多少?”

    “不用,再做一个出来给我看看。需要什么材料,我让人给你准备。”

    “就这样?”耿诺不敢置信,“不要让我赔?不会扣我工资?”

    “你在想什么?”顾承砚总是搞不明白他脑子里都装的什么。“当然就这样,又没多少钱。”

    又、没、多、少、钱……

    我跟你们这群有钱人拼了!

    顾承砚承诺道:“只要你再做出一个出来,这点损失就一笔勾销。”

    想了想,又补充道:

    “日后我也绝不会以任何借口克扣之前许诺给你的工资。”

    “这样安心了吗?”

    耿诺安心了,心情骤然松懈,说话轻飘飘的,尾音都在往上扬:“那很简单呀,材料备齐的话,最多两小时就能做好。”

    “能这么快?”顾承砚眼中闪过一丝讶然。

    “因为已经做过一次了呀,”耿诺理所当然地说,“仅仅复刻一遍而已,又不需要做别的调整。”

    这种程度的探测仪,就算是复刻,在两小时内完成也是非同一般的。顾承砚面露欣赏,这家伙果然能力非凡,很聪明。

    他点点头,告诉耿诺明天会有人把他需要的东西送来。

    顾承砚突然想起当日在抵达狂鲨俱乐部之后,有一段时间的信号阻弊,看似简单的拦截却让最擅长于此的卫空耗了十分钟才解除桎梏。

    倘若是在银河系的战场上,这十分钟的空档足以令全军覆没。

    他状似无意地问:“这个探测仪也有屏蔽信号的功能吗?”

    耿诺并没有隐瞒,很直接地说:“当然了,它的首要功能就是要屏蔽信号,不然根本无法在不被察觉的情况下顺利完成其他指令。”

    果然,当时飞船的信号屏蔽就是由于耿诺使用了这个探测仪。

    顾承砚看着耿诺若有所思,这个人在电子机械上的天赋恐怕不是一般的高。唯独可惜的是没经过系统的学习,很多对其他人来说最基础的知识在耿诺这里也要经过自身复杂的推导摸索。

    虽然他说是从垃圾站捡一些废旧课本,但同样出身底层的顾承砚对这个太了解了。

    上层社会不仅垄断金钱和物资,对知识也早早加以垄断。最有用的知识从不写在课本上,而是通过教师的口口相授。不同阶级的教师自身能接触和传授的知识也是有限的,小部分中产阶级的孩子还有一点点冲上云霄的可能,底层平民则完全没用跻身上层的可能,因为他们的出身根本不在名校的招生范围内。

    帝国的阶级已经相对固定。

    如此,便更显得耿诺的聪慧,相当于他是独自将0摸索成10000。

    实在是可塑之才。

    不上学可惜了。

    吃完饭,顾承砚对耿诺说,他还有些事要处理,让耿诺一会儿自己先上楼睡觉。

    耿诺终于结束了这顿漫长的晚餐,属实是有些累了,这顿饭吃得口干舌燥,刚吃完就快消化了一半,脚底抹油,忙不迭就溜了,心里还不断祈祷顾承砚最好忙晚一点,免得还有精力折腾他。

    这人实在是太难伺候了。

    不过好在,他就要有下家了,不知道希洛会给他开多少工资,会比十万银河币还多吗?

    上了楼,耿诺想起和希洛互换了联系方式,打开他的光脑看看有没有对方的消息,也不知道希洛有没有顺利逃脱,有没有打探到想要的情报。

    结果打开光脑之后,发现通讯录中的联系人有且只有顾承砚一个。

    怎么回事?

    这,不应该啊?耿诺关机重启好几遍,又翻来覆去把光脑拍了又拍,上面始终没有出现希洛的联系方式。

    没添加上?还是自动清空了?

    开什么玩笑!

    什么破光脑啊!

    耿诺气坏了,他当然不知道新增联系人还需要通过顾承砚那头的审核,这光脑此刻在他眼中无异于一块破铜烂铁,居然还能出现联系人添加失败的情况。

    万一接收不到希洛的通讯可怎么办,他和希洛唯一的联系岂不是就这样断了?

    该死的垃圾光脑,坏我姻缘!

    耿诺忿忿不已地把这没用的铁疙瘩扔到地上,缩进被子里去睡觉了。

    期待和希洛在梦中相见。

    另一边,顾承砚独自来到书房,让弗兰调取出耿诺今天在外的全部行程录像。

    第33章 第33章

    漆黑的书房里, 只有弗兰投放的光屏带来些许亮光。

    顾承砚两指间夹着一根雪茄,单手抵着额角,目光跟随屏幕上的人影流转。

    头号嫌疑人耿诺当然不会出现什么值得被怀疑的举动。

    因为他本就是无辜的。

    顾承砚的注意力似乎也不在此。

    光屏上的人抓住了他的视线, 思绪却杂乱无章地飘荡。

    那天卫空来顾宅回报工作时, 无意中提了一句, 说耿诺现在看着跟在俱乐部时不太一样了。

    确实, 活泼了不少。

    他的真实性格应该也是挺活泼的,在俱乐部被压抑了很多,但当他意识到没有性命之忧之后, 即使被管家欺负,饿了一个礼拜,也没有消减他的热情和活力。

    毕竟他年纪不大, 从调查的记录来看,下个月才刚满十九。只是个刚刚成年的孩子。

    换作别的孩子, 这个年纪大概在大学校园里。

    如果同样也是这个尴尬的月份出生,或许还要面临早上一年学还是晚上一年学的抉择。

    而耿诺, 并没去上学, 而是出现在狂鲨俱乐部, 穿着半遮半露的衣服, 闯进了顾承砚的视线。

    彼时顾承砚的鼻尖还弥漫着浓重的血腥气,耿诺双眼青涩明亮,毫无媚态,看起来太过美好, 纤细的腰肢在推车后若隐若现,走近了才得以欣赏到白皙细腻的皮肤与脂玉般的肉.体, 在酒精和尼古丁蛊惑之前,已然夺取了顾承砚的目光。

    顾承砚看着他, 心头激荡起一股暴戾,有一种想将他毁灭的冲动。

    可那时候,耿诺应该被皮克斯吓坏了。

    以为自己要死在那儿,谨小慎微、束手束脚,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跪在他的脚边,颤抖着臣服仰望……勾引他。

    顾承砚见过许多赌徒,那些人的眼中津满凶光,贪欲早已将大脑吞噬,却依然将一切交给虚无缥缈的命运,赌一个渺茫的概率。

    耿诺是最大胆的赌徒,居然将赌注放在他的身上。

    他选择了他。

    赌他的庇佑。

    顾承砚想,他怎么敢赌的呢?

    他从未信过他,直到爆炸前夜,他还想杀了他。

    顾承砚悠悠吐了口烟,袅袅婀娜上升的烟气在光亮下幻化有形,恰好飘在光屏中少年的脸上。

    他又回想起那一天。

    雪茄由他嘴边抽离,转入他唇间。

    他本想用一种居高临下、带着羞辱意味的举动将烟汹涌地喷在耿诺脸上,将纯白扼杀,让他被迫承受。

    但顾承砚没想到,耿诺卑微又虔诚,心甘情愿地张开了嘴。

    烟气又从他的口中,渡至他腔内。

    这种刺激感对顾承砚来说简直前所未有。

    哪怕后来顾承砚射在耿诺嘴里的刺激感,都比不过那一刹那多巴胺的激升。

    想将这个人拆吃入腹。

    他也确实这样做了。

    但,顾承砚从不认为自己是被情绪支配的动物,易感、发.情,被信息素掌控的Alpha与野兽无异。

    巧就巧在,耿诺没有信息素。

    顾承砚不曾被信息素支配。

    那这种情绪又从何而来呢?

    他想杀他,不是假的。

    可他终究在最后留了他一命。

    如果之前还能解释为观察他到底有没有问题。那么现在呢?

    顾承砚看到耿诺依恋地抱着耿父,是他从未见过的神色。

    耿诺窝在耿父的怀里哭,和他在床上哭的模样又截然不同。

    再往后看到那个和耿诺勾肩搭背的Alpha,顾承砚眯起眼,按灭了雪茄。

    “滋……”

    顾承砚心头也莫名滋生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酸胀和愠怒。

    好像一切都明了了。

    是的,他想占有他的一切。

    一切的情绪,和每寸□□。

    就像那个夜晚,他流连满身印记的耿诺,心中想的却是——这个人到死都是属于他的。

    占有。

    顾承砚舌尖抵着上颚,在嘴里翻来覆去研磨这两个字。

    赫尔曼星球虽然毗邻帝星,却沾不到一丁点光。地窄物贫,科技也较为落后,从光屏可以看到,耿诺家乡的村落更为贫瘠。

    就是这样的土地将他养育出来,送到了自己身边。

    像他这样出身的人,在银河系数不胜数,在当初顾承砚拿到那份乏善可陈的背景资料时,第一反应也是,这样的出身和家庭背景,果然很适合拿来培养做间谍。

    但顾承砚终究是对他心软了。

    该早些问清楚的,顾承砚想,也不必让他吃这么多无枉的苦。

    好在,现在也不迟。

    镜头一转,顾承砚看到了什么,忍不住嗤笑一声。

    弗兰的监控忠实地记录下了耿诺帮希洛二人探查追兵时顺手去买黑土面包的全过程。

    “……”

    特意为他带的家乡特产?

    满嘴谎话的小骗子。

    在俱乐部的时候,耿诺的小眼神还只会自以为隐蔽地悄悄暴露情绪,现在已经会明目张胆地憋着坏了。

    顾承砚理所应当地将这一切归功于自己——是因为在他的身边,才愈发活泼的。

    我把他养得挺好。

    还可以更好一点。

    在耿诺刚遇到希洛时,弗兰为了不被希洛察觉到,中断了片刻,所以顾承砚也就没能看到耿诺在面对希洛时那不值钱的样子。

    后面顾承砚基本上已经看过,但他还是带着欣赏的目光重新看了一遍耿诺拆光脑设置指令的过程。

    专注,轻松,眼尾吊着一抹小得意,少年意气风发,看得顾承砚隐隐有抬头的趋势。

    肿胀难耐。

    耿诺和他们分别前的那段,他倒是现在才注意。

    希洛居然向耿诺抛出了橄榄枝。

    耿诺是块璞玉,只是略微有些蒙尘,还是要经过一番打磨。

    顾承砚不介意旁人欣赏耿诺。

    但他对耿诺心潮澎湃恨不得马上跟希洛走的样子很不满。

    真是只小狗吗?别人给根火腿肠就摇摇尾巴跟着跑了。

    怪不得会被那什么劳什子光脑忽悠。

    顾承砚捏了捏眉心,这学还是得上,得赶紧上,不然以后出去了,别人的好赖话都听不出来。

    让他去哪儿呢?

    放眼整个银河系,最好的教育系统必然是在帝星,而帝星最好的学校当属帝国皇家学院。

    耿诺甚至能帮人替考,还顺利通过了入学考试,这就说明他已经达到了进入皇家学院的水平。

    “阮如棠。”顾承砚念叨着这个名字。

    弗兰适时地搬出这人的资料。

    “苏芒伯爵的外甥,来头不小。”顾承砚冷笑一声。

    “如果把耿诺送进皇家学院的话,恐怕无可避免地会遇上阮如棠。”弗兰有一部分精神体与顾承砚相连,知道他在想什么。

    “这人的入学考试造假、找人替考,可不是什么小事件,闹出来整个家族都没脸,他恐怕自己也知道,但是他的舅舅是苏芒伯爵,解决一个底层平民Beta简直再容易不过。所以在事成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想办法灭耿诺的口。”

    “其实最好的办法就是先把阮如棠处理掉,这样耿诺在学校也安全一点。”弗兰在空中转了几个圈,电子音中充斥着纠结,“可那样必然会惊动苏芒伯爵,咱们还得放长线钓大鱼,不能太早收拾他。”

    “这可怎么办呀?”弗兰飞到顾承砚身边,“要看看帝星其他的学校吗?”

    说完不用顾承砚开口,弗兰就自问自答:“皇家学院是帝星最好的理工科学校,培养的都是帝国未来的科学家,希洛殿下当初就是从这儿毕业。不去的话就太可惜了。”

    “但是阮如棠恐怕不会放过耿诺,就算耿诺背后有您撑腰,军部在皇家学院又没什么势力,万一有什么突发事件紧急情况,咱们鞭长莫及啊。”弗兰担忧地说。

    顾承砚抵着额角,漫不经心道:“小孩子在一起打打闹闹也是常有的事。”

    嗯?

    难道到时候万一耿诺和阮如棠在校园里发生冲突,就任由耿诺被欺负了?

    不,不可能。

    弗兰当即否定了这个想法,他能感受到顾承砚显然不是这个意思。

    “你也别太小瞧他,他可不是个吃亏的性子。”顾承砚垂下眼,带着一丝笑意。

    弗兰有些困惑。

    作为最顶尖的人工智能,弗兰一向很擅长测算,不过在测算顾承砚的某些心思时,偶尔也会混乱。

    曾经有位思想家,在面对人工智能的高度入侵日常生活时,就提出过一种观念——“人的主观思想意图,不可测算。”

    但随着光脑和和各类AI技术浸润到生活的细枝末节时,人类的思想大多时候也只是一串数字计算。

    弗兰揣摩上意,片刻后灵机一动,“上将,要不,您去陪读?”

    顾承砚缓缓扭头,面无表情地看着它。

    弗兰:“……”啊,不是啊。

    人工智障又想了想,突然顿悟了。

    它觉得按照顾承砚的构想,如果阮如棠和耿诺在学校里发生冲突,说不定结局是耿诺把阮如棠压着打……然后作为坚强靠山的顾承砚只要在这之后适时出面和稀泥就行了。

    ——“小孩子在一起打打闹闹也是常有的事。”

    嘶。

    可以想象苏芒伯爵的脸色了。

    此时已经是后半夜了,顾承砚起身松松肩膀,弗兰收起光屏,准备给自己去充个电,对于光脑这种人工智能来说,充电就相当于人类的吃饭睡觉,是脑生最幸福的事,没有之一。

    顾承砚临到书房门口,刚把门拧开,突然停住脚步,转头面带思索地看向弗兰。

    弗兰:?

    莫名有种皮紧的感觉。

    顾承砚沉吟半晌,说:“飞行器坠机说到底是你控制不当。”

    弗兰:??

    “从现在起48小时,想续电,去嚼电池吧。”

    弗兰:???

    “不是,老大,你都不知道他多不要命,哇靠飞行器还在飞呢,夺控制权也就罢了,他还想改写代码!”弗兰疯狂为自己分辨,“我已经很努力了,至少在最后恢复了对飞行器的控制,安全着陆了!”

    “你为什么能让他夺走控制权呢?”顾承砚指出问题所在。?

    哇噻。

    弗兰难以置信道:“上将,你难道不该怀疑那个小傻B…eta究竟是不是一个智力健全的成年人吗?谁会在飞行器在飞的时候改代码啊?!”

    顾承砚摇摇头。

    “他连学都没上过。”

    “缺乏一些基本的常识难道不正常吗?”

    “你和他比?”

    抛下灵魂三句话后,顾承砚就出了书房,轻飘飘关上了门,留下一脸MMP的弗兰。

    嚼电池,这是对人工智能的一种酷刑。

    就相当于作为人类,明明可以吃各种美味佳肴,却被罚去注射营养剂,或者吃下饱腹胶囊,明明好像没有吃任何东西,却有种撑得要死的感觉。

    人生意义何在?!

    让超智能光脑去嚼电池——脑生意义何在?!

    弗兰从诞生之日起,从未受到过这种惩罚。

    如今,顾上将为了那个小傻B,罚它嚼电池……

    弗兰一脸悲愤:有本事罚我,有本事给他一个真正的光脑,让那玩意儿保护他去啊!

    顾承砚回到卧室,三更天还很黑,但他知道,再过不了多久,天边就将出现曙光。

    耿诺又在蒙着头睡觉,顾承砚悄悄掀开被子,依稀能看出他闷得通红的脸蛋儿。

    心下暗笑,酣睡起来真像个小孩。顾承砚忍不住将唇贴在温热的脸颊上,来回磨蹭,在他耳边呢喃,“想跟别人走?”

    和耿诺的脸蛋相比,顾承砚的嘴唇也有些粗砺。

    “别人说两句就跟着跑,也不怕被骗?嗯?”

    倾身站在床边,虚虚地拢着睡梦中的人,算得上温柔的吻印在耿诺的额头、眼皮、鼻尖、嘴唇,非要让人睡得不安生,嘤咛哼唧两声,不自觉想躲开,转眼又要沉睡。

    顾承砚偏不让他继续入睡,在脸颊上咬了一口,终于把人唤至半梦半醒,眼皮子掀开一半,大脑还没醒神,顾承砚便攫住了他的唇舌,深入浅出地品尝。

    “唔……”

    空气愈发稀薄,耿诺被迫张大嘴想要呼吸,却像是伸出舌尖主动纠缠,更给了顾承砚开荒拓地霸占良田的机会。

    耿诺终于醒了,窒息感让他沉闷又清醒,身体使不上劲,只能用微弱的力气拍打顾承砚。

    没太折磨他,稍稍撤开些,让他得以用鼻子喘息,唇分时拉出一道晶莹的涎丝,顾承砚眼眸深邃晦暗,转瞬又贴过去反复碾磨,品尝够了,在下唇轻轻咬了一口。

    又听到一声吃痛的嘤咛。

    耿诺眼眶嫣红湿润,不断喘息,喘得让人情动。

    顾承砚很满意。

    寂静的夜里,空荡荡卧室,耿诺看着眼前的男人,只能听到自己急促的喘息声。

    “呵。”

    一声轻笑穿透寂静,缓缓落在耿诺心头。

    他被掰着肩膀翻了个身,趴在床上,床面震动,边缘塌陷了些。

    是顾承砚跟着上了床。

    耿诺脑子还不甚清醒,但他唯有一个意识——后半夜,他别想睡了。

    尽管再过不久就要天亮,顾承砚却十分有耐心地拖延时间,优雅闲适,眼底带着不紧不慢的惬意。如果只看他,可能以为是在品茗,或者悠闲地享用美酒雪茄。

    但实际上,顾承砚将耿诺双手攥至身后,单手握住并在一起的手腕,令他动弹不得。

    他衣着完好,而耿诺早已不着寸缕。

    这个姿势让耿诺很不舒服,顾承砚此刻对他的所作所为更让他难以忍受,浑身上下只忍不住颤抖,但凡稍稍抬起身想松快松快,下一秒就会被顾承砚又按了回去。

    “不要乱动,忍着。”

    顾承砚有一只手始终在他身上流连,忽前忽后,总也不让他尽兴,每每快到时,便停下来换至另一处。

    耿诺一直在临界点紧绷忍耐,非常难受,一开始还能咬着牙坚持,很快就小声啜泣起来。

    他总觉得自己哭了以后,顾承砚的动作迟缓下来,耿诺抽抽鼻子,趁其不备,悄悄在床上磨蹭,妄图疏解三分。

    可他被顾承砚包裹在掌中,一举一动都是那么鲜明,顾承砚当然察觉到他的小动作。

    “不听话。”磁性低沉的嗓音幽幽道了句。

    耿诺居然能从这三个字里听到些兴奋的笑意。

    好像恭候已久……

    下一秒,一个巴掌骤然落在耿诺臀上。

    这一掌是带着惩戒意味的,因此用了些力,霎时皮肉嫣红一片。

    “啊——”

    耿诺猛地大叫一声,全身紧绷,眼神又一瞬失焦,忍不住躬起身,随后不受控制地发起抖来。

    他颤抖着,无法自抑地哭了。

    耿诺一哭,顾承砚压抑的情绪便好似找到了决堤的出口,分外爽利。

    松开攥住耿诺的手,往床上一摸,满手黏腻湿润,顾承砚低笑一声,愈发畅快,摇摇头,叹息般无奈低吟:“真不听话。”

    随手将其涂抹,掌心覆着那片皮肉,红通通一片滚烫。

    耿诺尚在发抖,不知是羞耻还是这刺激太过激烈,或许是二者皆有,从睡梦中强行醒来,本就格外敏感,这样的冲击下,耿诺有些情绪崩溃,像个孩子一样哭得停不下来。

    他第一次在床上这样泣不成声。

    “好了,好了,没事了。”

    他哭得太凶,顾承砚将他抱起来,搂在怀里,轻声哄着,却想让他哭得再凶些。

    “以后都只在我面前哭,好不好?”

    顾承砚低笑着在耿诺唇角轻啄,蹭了蹭他的鼻尖。

    “在外面能随便信别人说的话吗?能随便跟人走吗?”顾承砚好脾气地教育他,但耿诺看上去恐怕一个字也听不进去。

    顾承砚也不在意,依旧温柔地在他耳边说话,轻声诱哄,手抚着后脑勺,又在背上反复轻拍。没多会儿,耿诺还哭个不停,不过确确实实逐渐放松下来。

    哭声也渐渐微弱,趴在顾承砚肩上一抽一抽。

    顾承砚坏心眼地就在等这一刻,悄无声息的,在耿诺逐渐放松的时候,猛地合二为一。

    耿诺的哭腔打了个弯儿,干张着嘴,却发不出声音,两眼直勾勾地望着漆黑的天花板,呼吸都停滞了几秒。

    随后大口喘息,胸口浮动相当明显,像渴水的鱼,像失去空气的溺水者。

    “没事了,已经好了。”顾承砚温柔地安抚着,轻轻顺着他的背,“放松点,乖。”

    耿诺好似被一键按下静音键,什么也听不见。

    “以后不许在别人面前哭,听到了吗?”低沉的嗓音命令道,“只许哭给我看。”

    顾承砚舔去他的泪珠,一遍遍重复问他:“记住了吗?”

    “你又不是很聪明,被坏人骗跑了怎么办?老实待在我身边,我能护着你。”

    “懂了吗?”

    耿诺咳了两声,稍微缓过些劲,又开始哭。他只顾着哭,顾承砚稍加严厉的语气也浑然不觉。

    如果加重语气不管用,那便加重动作。

    耿诺的哭声顷刻间碎得不成样,当顾承砚再次重复这句话的时候,也不知道他听没听懂,但却会搂住顾承砚的脖子呜咽着拼命点头了。

    天蒙蒙亮时,顾承砚抱着耿诺去浴室清洗,耿诺本已经昏睡过去,被温热的水一浸润,又醒了过来。

    他惺忪地眨动眼睛,惶然迷茫的样子太过可人,顾承砚忍不住拉着他又做了一次。

    等他抱着瘫软的耿诺从浴缸里出来时,耿诺已经小脸枕着他的肩彻底睡死过去了。

    擦干身上的水,顾承砚无意中往盥洗室的镜子那瞥了一眼。

    耿诺满身爱.欲的痕迹,往下看屁股蛋、小腿、脚踝,往上看蝴蝶骨、脖颈,甚至耳后,都有他咬过的痕迹。

    顶着这身痕迹,耿诺却枕在他肩头睡得安详。

    这幅画面太具有视觉冲击力,也太过符合顾承砚的心意,他忍不住站在原地维持着这个姿势欣赏了一会儿。

    没错,就是这样的占有,从头到脚,每一寸肌肤都留有他的印记,完完整整地属于他。

    只属于他。

    顾承砚舒出一口气,连日来压在自己心头的提防与不虞在今夜彻底烟消云散。

    怀里这个小Beta,从前是个笨笨的小可怜,往后就只是一个在他庇佑之下安逸生存的聪明小孩罢了。

    不会再让你受委屈了。

    浴室顶灯刺眼的白光照不出顾承砚微垂眼皮下的温柔,藏得极为隐蔽。

    顾承砚侧头亲了亲耿诺的脸,耿诺安然沉睡,对这点动静毫无察觉。

    他想,下次真该让你也亲自看看自己的模样。

    真漂亮。

    耿诺趴在床上沉沉睡去,薄毯只盖住腰部往下,柔滑细腻的脊背暴露在空气中,也许是屋里的冷气有些不足,耿诺动了动,把小腿也露了出来。

    顾承砚换了衣服准备出门,神情怡然,精神抖擞,丝毫看不出一宿未睡的迹象,临走前又过去帮耿诺把被子盖好。

    天已大亮。

    第34章 第34章

    顾承砚赶了个大早进宫, 却得知昨天出逃的皇后殿下已经被抓回来了,穆迩陛下震怒,把皇后的竹马“奸夫”关进大牢, 随后对希洛开启小黑屋模式。

    他又从近侍周总管那里得知一个秘辛, 穆迩暴怒之下提前进入了发.情期, 这下没个一星期恐怕是见不到皇帝的人了。

    看来只能缓几天再来和穆迩说耿诺的事。

    之后顾承砚便没在皇宫多待, 去军部转了一圈,今天没什么重要的事,十点多钟他就回家了。

    耿诺还在睡着, 顾承砚没管他,坐在床边的沙发上看银河新闻和一些简报,中午耿诺还没醒, 顾承砚让人弄了点清淡的粥送上来,把耿诺晃醒, 哄着喝了半碗粥才让他继续睡。

    这一睡直接睡到下午。耿诺从被子里拱出来的时候头发凌乱得像坨鸡窝,一脸魂飞天外的茫然。

    左右看看, 发现身旁有个人。顾承砚竟然难得地在他睡醒是还坐在床上, 仅穿着件睡衣, 带着个金丝框眼镜, 正用笔记本处理工作。

    耿诺就这么面对着他怔愣无神,还没醒困,不知今夕何夕。

    顾承砚见他爬起来了,收起笔记本放到一边, 在他头上揉了两下,“醒了?还睡吗?”

    低沉的声线可以说相当柔情, 但进入耳中钻入脑海,与记忆中折磨他到天亮的声音相重叠, 耿诺清醒了。

    看清了眼前的人是顾承砚,也想起了昨夜种种,潜意识的自我防卫心理让他极度恐慌,迫切想要远离顾承砚。

    跪着往后挪了几步,忘记是在床上,瞬间就要从床上仰下去,顾上将眼疾手快倾身一捞,把人揽了回来。

    “怎么回事?还没睡醒?”顾承砚皱着眉。

    惯性让耿诺直接冲进顾承砚的怀里,还忍不住发抖。

    顾承砚只当他是刚睡醒差点掉下去,吓惊了神儿,手在耿诺后背上下轻抚,“没事。”

    耿诺却身体突然紧绷,将他推开,警惕地往后撤,拉过被子遮住自己,被子下当然是不着寸缕。

    顾承砚手滞在半空,维持着半搂的姿势,神情颇为不解,看到耿诺含嗔带怒的眼神又好像明白什么。

    “怎么了?”顾承砚笑着再次将人搂到怀里,“都做了这么多次,现在才开始害羞吗?”

    但耿诺根本不是害羞,他一看到顾承砚就想起昨夜,其实半梦半醒的记忆并不分明,但身体却牢牢记住了那时的感受。

    太陌生,太惶然了。他感到害怕,还有些生气,但却不知道怎么发泄出来。

    可能是还在混沌中,胆子略微大了点,伸出拳头在顾承砚胸前捶了两下泄愤。

    结果顾承砚胸肌比他拳头还硬,耿诺锤完顷刻露出痛苦面具,手疼。

    上方隐隐传来顾承砚的笑声。

    还嘲笑他!

    顾承砚知道他不是害羞,故意曲解他,看昨天耿诺哭成那模样,他就知道他是第一次体验到这样的刺激,吓着了。

    但顾承砚对他的反应很满意。耿诺在情事上被他一手调.教,一点点发掘,所有的情动都与他有关,这样的认知戳中了顾承砚心中的柔软。

    耿诺不知道他脑子在想什么,总之他那副一切尽在掌握的高高在上嘴脸让他很不爽,耿诺此时很有反抗精神地推开顾承砚,然后一脚踹了过去。

    结果脚掌瞬间被顾承砚宽大的手掌接住。

    他就这么非常自然地拉到嘴边亲了亲。

    耿诺瞳孔地震,要炸毛了!!

    耿诺悲愤欲绝,使出吃奶的劲将蹄子从他手里拔出来,转头又被顾承砚拉进怀里。

    “饿不饿?我让人把饭送上来?”顾承砚一边问,一边用鼻子在他脸上轻蹭,手也不老实地到处摸。

    耿诺要崩溃了:“别亲我啊啊啊!你刚亲过我的脚!”

    顾承砚:“……”他抬手在耿诺屁股上拍了一下。

    耿诺捂着屁股躲到床的另一边,大叫:“我要穿衣服!”

    “穿什么衣服,在屋里又没有别人。”

    什么歪理?!耿诺反问:“那你干嘛还穿着衣服?”

    顾承砚眉梢一挑,“好啊。”

    说着就要扯开睡袍的束带。

    耿诺:“……”

    “我不是这个意思!!!”

    顾承砚就是故意逗他,唇边隐隐露笑。从床边拿过耿诺的睡衣,还没等他亲自动手,耿诺唰一下就抢了过去,飞快地套上上衣,然后躲在被子里穿上了睡裤。

    穿好衣服转身就要往床边爬,被顾承砚拽着睡裤又给拖了回来。

    “我让人把餐送上来,今天不必按饭点开饭,你在床上等着。”

    耿诺着急地拍开他的手:“我要尿尿。”

    顾承砚:“……”

    他的手顺着裤腰伸进去,“我抱你去?”

    “不用!”耿诺恼羞成怒地拽出他在自己屁股上作乱的手,提起裤子飞快下床。

    等他嘘嘘完回来,顾承砚也下了床,坐在床边的单人沙发里,旁边的小茶几上已经摆上了简单丰盛的餐食,耿诺走过去,毫不客气地盘腿坐在茶几旁的地上,准备开吃。

    但顾承砚叫住了他。

    “坐这儿。”顾承砚拍了拍自己的腿。

    耿诺:“……”他坐在原地没动。

    顾承砚唇角勾出一个不太明显的弧度,道:“别让我重复第二遍。”

    语气柔和,但深藏压迫感。

    靠!

    耿诺撑着地起身,换到顾承砚的腿上落座。

    顾承砚还不饿,好像对喂饱耿诺这件事更有兴趣。

    他亲力亲为地将每一种食物递到耿诺嘴边,一口接一口。耿诺的脸颊被塞得满满的,嚼动起来像只仓鼠,顾承砚食指抵在他的脸上,趁他咀嚼时在脸颊上按出一个小涡。

    耿诺就着他的手吃了口今晚的主食——刚烤出炉的可蓝达黄油面包,上面抹着甜丝丝的沙拉,这种面包有些硬,耿诺嚼得很慢,腮帮子一鼓一鼓,唇角还有些面包残渣和酱料。

    他对此毫无察觉。直到发现顾承砚一直在盯着他看,耿诺的咀嚼动作都变得迟疑,企图用眼神询问对方在看什么。

    脸颊上的触感在移动,顾承砚手指移到耿诺嘴角,要抹去残渣,耿诺条件反射躲避,头往后仰。

    可能他嫌弃的动作太过明显,两人同时僵了一瞬,随即顾承砚探过身,将他嘴角的残屑舔了去。

    耿诺面露惊恐,加速嚼嚼嚼,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觉得顾承砚今天,不,从昨天开始就极其反常。

    ……愈发变态了。

    等耿诺吃饱了,顾承砚才简单吃了两口,他看起来确实不怎么饿。

    吃完饭,顾承砚拉着耿诺换到屋里另一个角落的沙发上坐着,这个沙发很矮,但更宽大些。

    专业名词叫懒人沙发,但顾家没有懒人,这个沙发就一直放在这当摆设。

    今天,它光荣地第一次接客了。

    顾承砚长腿长脚地坐在上面,竟然还有些空间,于是拉着耿诺坐在他身前。

    他靠在沙发背,曲起腿,刚好把耿诺圈住,胳膊横在他胸前,往下斜搭在他的腰侧,这样,耿诺只能老老实实地靠在他怀里。

    “我让弗兰把你需要的材料送过来了,趁这会儿再组装一个探测仪给我看看。”

    弗兰把各种零散的部件摆在耿诺面前,其中还有顾承砚又贡献出来的一个新雪茄盒。

    耿诺定定地盯着那个雪茄盒,瓮声问:“这个又多少钱?”

    顾承砚委婉道:“还好,没有上一个贵。”

    下一秒,“啪!”

    耿诺拿起雪茄盒往地上一砸,拆分出自己需要的部分。

    十分凶狠,泄愤一般。

    顾承砚在他身后闷闷地笑。

    耿诺盘着腿,闷不吭声,就开始弄,顾承砚从后面搂着他的腰,下巴搭在他的肩窝,静静看他捣饬。

    屋内一时只能听见零件相撞的声响和彼此的呼吸声。

    耿诺手很灵巧,三下五除二就完成了大半,涉及到智能化部分,需要输入一些代码,顾承砚问他需要接入键盘吗?耿诺说不用,之前也没用键盘,他居然自己凭空搞出两个按钮,用二进制写了一套代码。

    沉静的面容比任何时候都专注,顾承砚看得心痒,这摸一把,那捏一下,耿诺居然都无动于衷,顾承砚颇为不满,便偏要破坏他的专注。

    手不老实地从上衣底端钻进去,先是在腰上摩挲,摸着摸着就开始在衣服里到处游走。

    “哎,你……”

    耿诺浑身激灵,想躲开他的魔爪,可他整个人被禁在顾承砚怀里,往后直接躲到他怀里,往前更像是朝他手上送,往两边又被顾承砚强劲的胳膊死死拦住,活脱脱的掌中小雀儿,插翅难飞。

    就这样十分钟过去了。

    顾承砚叼住他的耳垂,低低笑道:“某人昨天可是说这点东西两个小时就能搞定,现在我来问问,搞不定该怎么办?”

    耿诺气极,“你这样,我怎么……”

    “难道你之前做的时候就没用外界的干扰吗?”顾承砚反问,“在俱乐部那么危险紧张都能完成,现在安逸了反倒不行了?”

    安逸你大爷!你把手拿开我才是真的安逸。

    顾承砚善解人意道:“我觉得我有必要给你点刺激,帮助你提高效率。”

    “不行!你手别往下!哎哟!”耿诺在他怀里扑腾得像条鱼,“谁说我安逸了?!够刺激了够刺激了,停!停!”

    顾承砚压下上扬的嘴角,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快点,还有一个半小时。”

    仅仅半小时后。

    顾承砚夸赞道:“人在强压之下果然能够突破极限。”

    “你真是够了!”

    耿诺满脸通红,心里骂骂咧咧。

    顾承砚眼神带笑地盯着他,侧头又在脸上亲了一下,耿诺越躲,他越亲。

    耿诺被顾承砚搞得浑身发毛,让他发毛的还不止于此,接下来顾承砚的种种举动都让他无法理解。

    他先是拿出一个乌黑发亮、形状崎岖难言的水杯,摆在耿诺面前,说这是迪侬星球出产的陨石杯,讲了一通这杯子的好处,什么不用通电就能自动加热和冷却、喝水时会自动融入人体所需的矿物质、还会随着温度变幻颜色,活像被电视购物节目哄骗上当的老年人。

    耿诺懵逼地听着,然后顾承砚问他:“好看吗?”

    耿诺觉得丑死了。

    但他觉得这大概是顾承砚新淘的什么宝贝,拿出来跟他显摆。

    当老板问你一个东西好不好看的时候……那只有一个回答,必须说“好看!”

    不管你喜不喜欢,那一定是老板喜欢的。

    他为什么问你?因为他只是单纯想听奉承话。

    但耿诺没想到他回答完好看之后,顾承砚又继续问他:“喜不喜欢?”

    不是?他怎么这么霸道,什么破烂玩意儿,还得要求别人跟他一起喜欢?

    耿诺一言难尽地说:“……喜欢。”

    顾承砚塞给他:“喜欢就拿着吧。”

    耿诺:?

    他低头看着手里的丑玩意儿,沉默了好久,最终捏着鼻子说了句:“谢谢老板。”

    顾承砚又拿出一个怀表,这个怀表也很丑,上面有个呲牙咧嘴的怪物,但顾承砚说是什么神兽,保人平安的,也塞给了耿诺,让他拿去看时间。

    耿诺:“……”

    之后又接连拿出了按季节来说为时过早的超软安第斯粉色兔毛围巾耳罩、古青铜八角小香炉、限量款但平底无内外增高的运动鞋、很沉很沉扛肩上能把人压得不长个子的雨伞,虽然据说打开之后方圆两米雨滴会自动躲避……

    通通塞给了耿诺。

    其中还有一盒黑色鹅卵石,有大有小,形状比较怪异,小的各种形状都有,越大就越趋于长条状,有粗有细,甚至还有一根笔直细长的,比筷子还细的,说像簪子不像簪子,说像针又不像针。

    耿诺好奇地拿起一个看,惊奇地发现这鹅卵石窝在手心竟然有一股温热感。

    “对,这就是专门用来保暖的。”

    “保暖?”耿诺奇怪地问:“但是温度也不高啊,能保什么暖?”

    顾承砚意味深长地勾起唇,“下次教你用用就知道了。”

    耿诺一头雾水。

    没多久,耿诺面前就堆起了山一样的物品。

    而且真的没有一样符合他的审美。

    耿诺沉默地看着眼前这堆破烂……昂贵的破烂,突然福至心灵,明白顾承砚意图了。

    忿忿地小声嘀咕:“这么一收拾,家里干净多了是吧?”

    “什么?”顾承砚没听清。

    “我说您真是太大方了,对我太好了,您的大恩大德我无以为报,唯有……”

    顾承砚期待地看着他,等着他的下文:“唯有什么?”

    耿诺面无表情道:“唯有当牛做马来报答您。”

    顾承砚理解了一下,“被我骑吗?那倒不用非得是牛马,人就行。”

    “……”耿诺脸红到耳根,“不是!说的什么啊都是?!”

    顾承砚没想到自己一送就送对了耿诺心思,还挺高兴的,“我那还有一些类似的好玩意儿,喜欢的话都给你拿来……”

    “不不不不不!”耿诺连声拒绝,“真不用!太贵重了。”

    顾承砚说:“不值钱。”

    耿诺觉得顾承砚认知里的不值钱和他认知里的恐怕根本不是一回事。

    “君子……那个,不夺人所好,上将您还是自己留着吧。”

    “你喜欢的话,给你就是。”

    不喜欢!!!

    耿诺对那堆昂贵的废物不感兴趣,但顾承砚今天好像很好说话的样子,还挺让人纳罕。

    “您今天……”耿诺狐疑地看着他。

    “怎么?”

    “没怎么。”耿诺用自己聪明的小脑袋瓜想了想,这一切的转变都是从昨晚那啥以后开始。

    之前顾承砚偶尔也会在晚上搞完他之后变得很好说话,基本上有求必应,但是从来没有像这次这样……

    耿诺看了眼窗户外的天色,已经黑透了。

    牛逼,居然有人贤者时间能持续一天。

    但是难得看顾承砚有这么好说话的时候,耿诺怎么能放过这大好机会,有意讨好他,面上俨然是一副喜欢得不得了的模样,把顾承砚哄舒坦了再试探地提起:“上将,关于我之前跟您提过的预支工资……”

    顾承砚又打了个响指,一个平底四轮板车顶着一个巨大的箱子来到旁边,板车上伸出一条机械爪把箱子提到耿诺跟前。

    “打开看看。”

    耿诺没关注箱子,盯着那根机械爪出神,脸上露出淡淡的疑惑:“嗯?”

    他握着爪臂把那板车提过来,“这是什么玩意儿?”

    爪臂与耿诺视线平齐处出现一只电子眼,还是非常鄙视的眼神,骂道:“你才是玩意儿!”

    耿诺吓了一跳,撒手把它扔了。

    顾承砚淡淡道:“弗兰。”声音里有一丝警告的意味。

    弗兰咔咔变回平时常见的模样——一个篮球大小的椭圆形球体,下面还有一个方形底座。

    它悬浮在半空,飞到耿诺左边,又转回到右边。

    “等等,那时候把我拉过去的……是弗兰?”耿诺震惊道。

    弗兰幻化出两只触手,叉在底盘上,傲娇地点了点脑袋:“区区不才,正是在下。”

    “你昨天一直跟着我?”耿诺飞快地回头看了眼顾承砚,又看向弗兰,“监视我?我都说了我不会出去到处乱说,你们怎么都不信……”

    弗兰从善如流:“保护你。”

    耿诺深吸一口气,心口窝的火蹭蹭往上冒。

    我说呢!我说昨晚为什么怎么突然折磨我,丫顾承砚肯定是听见我骂他傻逼了!

    操!

    他一定也知道了那个黑土面包根本不是我专门带回来的家乡特产,甚至还是在帝星买的。

    说不定还知道了我想跳槽,想从良!

    坏人。

    小心眼。

    小肚鸡肠!

    事到如今,顾承砚自然不会袒露之前对耿诺的种种怀疑,反倒揪着他的耳垂理直气壮地教育道:“幸好让弗兰跟着你,飞行器是能随便玩的吗?多危险。”

    耿诺瘪着嘴,很不忿。

    什么保护,不就是怕他出去乱说话。

    顾承砚重新拉回他的注意力,“打开箱子看看。”

    耿诺依言照做,神情恹恹。

    等他打开箱子,表情却变得极为呆滞。

    顾承砚歪过头,静静端详耿诺的反应,看他半天不动弹,伸手在他脸颊上捏了一把,“傻了?”

    耿诺愣愣地扭头看向他,嘴都忘了合上。

    他重复看看顾承砚又看看箱子里的东西的动作三遍之后,才不敢置信地试探道:“给我的……还是给我看的?”

    顾承砚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他脑门,“瞧你这点出息!”

    耿诺脑袋被戳得后仰,随即又像不倒翁一样迅速弹回来。

    他怔愣了两秒,还在消化。

    紧接着他的举动让顾承砚忍不住笑出声。

    耿诺扒着箱子边缘起身,呼吸都小心翼翼,生怕惊扰了什么,他动作十分缓慢,双手合十举到头顶,然后非常虔诚地对着箱子磕了个头。

    摆在他面前的,是——整整一箱银河币。

    “天啊!”

    耿诺的眼中闪烁着银光,却没有一丝贪婪,顾承砚撑着下巴认真看了看,他的眼神真的很……虔诚。他第一次看到有人面对一大笔财富的时候,眼中迸射出的不是渴求和占有欲,而是一种极为单纯的虔诚,像个第一次得到心仪玩具的小孩一样。

    尤其这个人还很缺钱。

    耿诺对着一整箱的银河币表达完诚挚的敬意后,兴奋地看向顾承砚。

    顾承砚挑起眉,给他一个“想说什么?”的眼神。

    “真的是给我的?这里?全部?”他一连串地发问:“这得有多少钱?”

    “不会还有什么别的阴谋吧!”耿诺呲牙呲到一半又把牙收回去了,光脑那次折腾怕了,生怕满心欢喜之后又落空,

    顾承砚“啧”一声,“不要的话我就让弗兰收回去了。”

    “不行!”耿诺大叫一声,抱住箱子,整个人趴在上面死死护住。

    顾承砚勾唇看着他。

    耿诺这下安心了,喜不自胜地看着这箱银河币,手插进去,捧起一把银河币,任由它们从指缝间滑落,银币相撞发出稀里哗啦的响声,引得耿诺不断小声欢呼,一口一个“天啊”“天啊”的。

    “这得有多少啊。”他喃喃道:“是我的工资吗?十万银河币?”

    他心里想,原来我的嫖资具像化之后有这么多吗?

    “你觉得这才十万?再仔细看看。”

    耿诺仔细看了看,发现每个银币的面值都是100。

    那这些,那这些……天啊,这究竟有多少?!

    “为、为什么突然给我这么多呀?”耿诺嘴角疯狂上扬,但还是有点不敢相信。

    “因为你很听话,是个好孩子,所以在这个月工资的基础上,我额外给你发一笔奖金。”

    虽然这话听起来怪怪的,顾承砚又不是他什么长辈,但是耿诺被喜悦充斥了大脑,完全没有多余的心神去思考。

    因为顾承砚说——

    “加上你首月的工资,这里一共是一百一十万银河币。”

    天呐!一百一十万!银河币!

    上一次耿诺听到天文数字的时候还是那群讨债的来宣布人渣欠了他们多少钱。

    具体多少耿诺已经不记得了,他只知道是个累死也还不上的数字,直到他来到帝星打工才勉强能还上些本金。

    但是,不管那笔债有多少,和这一百一十万银河币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耿诺反复确认:

    “不是预支多少个月以后的工资?”

    “这笔钱也不会以什么由头给我扣回去吧?”

    “真的全部给我?”

    顾承砚忍俊不禁,却故意本起脸,“我会做这种上不了台面的事?”

    是是是,你们上流社会养小蜜最上得了台面。

    但是此刻耿诺已经顾不得吐槽这些,他兴奋极了。

    “天呐!”

    耿诺原地跳了起来,恨不得一头扎进箱子里,像极了小恶狗扑食。一捧一捧地拨弄银河币,顾承砚怕他激动起来真一头撞进去,提着他的领子把人拽了回来。

    “天啊,我发财了!”耿诺激动地在顾承砚身上打滚,抱住他的脖子猛地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

    他的动作实在太自然,以至于顾承砚都愣了一秒,他也着实不曾见过耿诺这么自然的主动。

    这显然和在俱乐部时的主动不一样。

    顾承砚眼眸顷刻深了深,半垂眼睑昂首睨着他,耿诺被他盯得有些不好意思,笑容都收敛了不少。

    顾承砚单手揽着他的腰,身体微微后仰,暗示意味十足地指了指自己的嘴唇。

    耿诺的脸腾地一下红了。

    他刚刚往顾承砚脸上亲的动作纯属下意识举动,而且他亲的是脸颊,就像是有时候在家里和父亲弟弟们玩闹时候的场景,激动起来抱着他们在脸上亲一口,并没有其他的含义。

    是兴奋、是高兴、也许还有点感激,但顾承砚往嘴唇上示意,这含义好像就变了。

    耿诺抿起唇,有些羞耻,但是他转念一想,多亏了顾承砚宽宏大量,他才能得到这笔天降横财,有了这些钱,以后还怕什么呢?甚至让父亲用上帝都高水准的医疗舱可能也不在话下。

    他只是让我亲他,那就亲一口呗,反正做都做了那么多次……

    但是屋内明亮的灯光下,耿诺还是有些不好意思,他坐在顾承砚怀里,略微比他高出一些,低头看过去时,顾承砚也微微抬眼望着他,沉沉注视。

    耿诺凑过去,唇轻轻落在顾承砚的嘴角,一触即分,迅速拉开了距离。

    然而顾承砚还在定定地看着他,淡淡“嗯?”了声,莫名有股压迫感席卷而来。

    显然对此不满意。

    他在等耿诺让他满意。

    耿诺垂下头,为难地抿着嘴,只好告诉自己钱难挣屎难吃,至少他给了好多好多钱。

    狠狠下定决心后,终于捧着顾承砚的脸,对准嘴唇凑过去。

    Mua~

    第35章 第35章

    在皇帝陛下度过发.情期的这一周, 顾承砚故意也显得无所事事,看看能不能钓上来几条鱼。

    于是干脆给自己休了个假,每天早上去军部转一圈, 不到十点就回家陪耿诺。耿诺非常痛苦, 已经不止一次问他——不用上班吗?怎么一直在家待着?帝国的安危不需要他守护了吗?

    顾承砚当然不认为耿诺是嫌他烦, 也不会怀疑耿诺在刺探什么情报, 理所当然地认为耿诺是关心他。

    真乖,真懂事。

    然后十分欣慰地让耿诺坐在他腿上,亲亲抱抱摸摸插插。

    耿诺这几天走路腿都打飘, 双眼无神,顾承砚一抱他就说唧唧痛。

    顾承砚颇为担心,让家庭医生给他检查一下, 人家看了一眼就说不用查,肾虚。

    耿诺当场就气炸了。

    他跟家庭医生吵了一架, 想他青春年少血气方刚一Beta,怎么能是肾虚!非揪着对方衣领说对方是庸医, 要把他打出去。最后医生在顾承砚的眼神示意下改口说耿诺只是上火, 多吃清淡唧唧就不痛了。

    “滚!我不信你!庸医!”

    顾承砚在旁边故意本着脸, “对医生尊重点, 我都说了不能只吃肉,青菜也要吃……”

    耿诺指着顾承砚跳脚:“你也滚!”

    从这一刻开始,耿诺奋起反抗,开启保卫腰子行动, 他开始躲顾承砚,同在一个屋檐下, 愣是让顾承砚连一片衣角都摸不到。

    对此陈管家非常高兴,原来耿少爷并不是针对他一个人, 他是平等地针对一切试图抓他的人,对上将也这样。

    顾承砚尝试了各种办法,拿了各种帝都年轻人都喜欢的高科技或新奇玩意儿,甚至说要给他一部最新款终端,都没能把耿诺引出来。而且耿诺的光脑也不在身上,家里无死角的摄像头也抵不住耿诺比泥鳅还滑手。

    最后他干脆让人在庄园里隔几米扔一张银河发钞,一直延续到屋里。

    万万没想到还真用这法子把耿诺逮着了。

    顾承砚看着手里握了一打银河发钞的耿诺,气笑了。

    耿诺转身又要逃,被顾承砚拦腰抱住,夹在胳膊下拎走扔到沙发上。

    “不行!我不做!”耿诺梗着脖子叫嚣,“你还是人吗?我都肾虚了!我唧唧痛!”

    “什么肾虚?你唧唧痛是因为你不吃青菜上火。”

    耿诺:“……”他好后悔。

    他只是个身娇体弱的Beta,肾虚就肾虚,有什么不能承认的。

    耿诺可怜巴巴地耷拉着脸,好像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似的,扁着嘴嘟囔:“你还是人吗?”

    顾承砚微微露出一个笑容,“你要是哭,那我就更不做人了。”

    坏人。

    耿诺狠狠地吸了一下鼻子,把眼泪压了回去。

    “过来。”顾承砚坐在沙发另一侧,招呼耿诺到他身边,耿诺显示警惕地观察了一会儿,才慢吞吞地爬过去。

    “不闹你,快点。”顾承砚漫不经心开口,拍了拍沙发。

    等耿诺磨蹭到顾承砚身边,顾承砚问他:“数过捡了多少张吗?”

    耿诺点点头,“51张。”

    顾承砚微笑着往他头上敲了个爆栗,拿过他手里的银河法钞,在掌心拍了拍,恨铁不成钢道:“才51张钞票就能把你骗走,让我怎么说你。”

    耿诺捂着额头争辩:“这可是钱啊!”

    顾承砚沉声开口,说出的话十分霸气:“不就是钱吗?你要多少我有多少。以后不准对着这种小钱见钱眼开。”

    小钱?

    耿诺难以置信地看着顾承砚,好吧他前几天刚给了自己一百一十万,这五千多银河币确实算不上什么,但是!

    五千一百银河币和一百一十万银河币对耿诺来说没有任何区别啊!

    都是钱啊!

    耿诺立场坚定、严肃认真地告诉顾承砚:“你可以瞧不起我,但你不能瞧不起钱!”

    他一把夺过顾承砚手里的钞票,倔强地补充:“……我的钱。”

    顾承砚:“……”

    他扶额,心道慢慢来,慢慢来。

    “我给你的那笔钱,你打算怎么办?”

    耿诺疑惑地问:“什么怎么办?”

    顾承砚道:“你总不能一直把钱堆在床底下。”

    耿诺从在俱乐部的时候就很喜欢把钱藏床底,到了这里依然如此。

    不仅是钱,一些他喜欢的东西,都会偷偷往床底塞。

    包括但不限于没吃完的零食、花园里捡到的好看石头、从园丁那顺来的花卉剪(他觉得颜色好看,但顾承砚觉得太危险,怕他伤到自己,偷偷让人给拿走,结果很快被耿诺发现,又给捡回来塞床底下了),还有一本连环画。

    甚至有一次耿诺在花园里摘了一朵好看的花回来,爱不释手,顾承砚花瓶都给他准备好了,结果耿诺欣赏完了之后美滋滋地塞到床底下。

    这些东西里,除了钱,没有一样是那天顾承砚送的,顾上将后知后觉意识到,耿诺似乎不怎么喜欢那些东西。

    相比之下,家里如果坏了什么机器,他能坐那摆活一天都不嫌累的。

    耿诺对机械感兴趣,对年轻人沉迷的电子产品却没什么兴趣,客厅的电视放在那跟个摆设似的,耿诺从来也没要求打开看过,也没要过功能多样的终端。

    顾承砚觉得,他如果正常上学,应该是那种很省心的孩子,专注力很强,能心无杂念地学习。

    “那笔钱你打算怎么办?”

    耿诺茫然道:“什么怎么办?”

    “你要带回去吗?”

    “……不然呢?”耿诺被问得都有点迟疑了。

    顾承砚耐着性子问:“你打算怎么带回去?”

    “这么大箱子你全靠蛮劲给扛回去?”

    “你不知道那有多沉吗?”

    耿诺以为他要说把钱留在这里,十分抗拒地说:“不行,这钱我必须带走。”

    “……”顾承砚:“没人说不让你带回去,你就没考虑过把钱存到光脑或电子账户中吗?就不怕出门被人盯上了?”

    耿诺沉默地看着他,半晌,歪头露出一个“大哥你听听你在说什么?”的鄙夷表情。

    顾承砚突然想起来,耿诺的光脑没有这个功能。

    “……”

    他招来弗兰,“拿去把他的光脑改装一下,增加储蓄支付功能。”

    耿诺面露惊疑,这老古董还能增加功能?那我是不是也可以自己改装!

    还没等他想完,顾承砚又转头看向他,“你的光脑呢?拿过来。”

    耿诺看着他,静止。

    开始迷茫思索。

    顾承砚抬手就要揍他屁股,耿诺大叫:“等!等等等!我能想起来!这就给你找出来!”

    他护着屁股火急火燎跑上楼翻箱倒柜一通,没找到。又呼呼呼跑下楼,顾承砚待的客厅是耿诺出门的必经之路,路过客厅时他十分谨小慎微,低眉顺眼地夹着尾巴悄悄溜过去。

    耿诺能感觉到顾承砚吃人的眼神一直在盯着他、随着他的身形移动,耿诺装作看不见,甚至一叶障目地用手遮住半边脸,颠着小碎步往外跑。

    他拉上修杰一起在庄园里找了半天,最后在一棵树上找到了。

    应该是有一回他躲在树上午睡落在这的。

    顾承砚从监控看到这一幕,已经没话说了。

    耿诺能屈能伸,找到之后立马嬉皮笑脸地跑到顾承砚跟前,毕恭毕敬地弯下腰,把光脑举到头顶,“找到了找到了,在这呢!”

    顾承砚冷哼一声,没接,弗兰自觉接过来,但是依然飘在旁边没动。

    耿诺现在已然不是顾承砚一冷脸就哆嗦的人,眼珠子转了转,小模小样地坐在顾承砚身边,还亲近地往他身上靠了靠,拖着软软的嗓音小声道:“上将。”

    要在平时,耿诺是绝对不会让除了父亲以外的人见到自己这样说话的。

    但是现在情况不一样,他既不想屁股痛,又想让顾承砚给他改装光脑,他甚至还想自己亲自改装。

    不讨好顾承砚可不行。

    “上将……”耿诺晃了晃顾承砚的胳膊。

    顾承砚冰冷的表情好像松动了一点。

    “你不是说让我把钱存在光脑里嘛。”耿诺细声细气地说,“得存呀。”

    他拿顾承砚的话堵回去,“我总不能扛着那一大箱子银河币回去,多沉。”耿诺把自己的胳膊伸到顾承砚跟前,“你看,哪有力气呀。”

    “再说了,钱财不能外露,我带着那么多现金出去,不是给人当靶子吗?”说完又晃了晃顾承砚的胳膊。

    顾承砚低头睨他,“那你以后要不要时刻把光脑带身上?”

    耿诺忙不迭点头。

    当然会带身上了,里面存那么多钱,他恨不得夜里睡觉都抱着才放心。

    顾承砚面色稍虞,挥手让弗兰拿去改造。

    改造很快,十分钟后就送了回来,耿诺双眼亮晶晶,十分期待地看着光脑,弗兰先用银河法钞给他演示了怎么把钱存到光脑,怎么取出,又怎么转入到银行账户。

    “看,很简单,秒到账哦,提现有一个点的手续费。”弗兰问:“你的银行账户是多少?要不要直接打进去?”

    一个点的手续费就一个点,爷有钱!

    耿诺摇了摇头,借口说:“我们那银行太少了,也不方便,先放在光脑账户就行。”

    说这无意听者有心,顾承砚状似无意地问:“你们那连银行都很稀少?”

    耿诺点点头,又耸耸肩,“是呀,毕竟,很多人都没有钱能拿去存在银行。”

    他每次去存取钱都要走一个小时,好远的。不过这不是真正的理由,耿诺只是不想把钱直接打到家里的账户,他准备下次回去时专门注册一个新的银行账户存这笔钱。

    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耿诺之前就是这样的打算,如今有了这么多钱,更要存在一个新账户了。万一被那群讨债的知道他账户里有这么多钱,那他一分钱也保不住。

    弗兰又从楼上卧室床底下把那箱银河币拖下来,让耿诺自己试试把钱存进去,耿诺按照弗兰教他的步骤,将光脑对准银河币,一道微弱的光芒进行上下扫描,很快,箱子里的银河币在凭空消失,与此同时,耿诺账户里的金额在飞速飙升。

    “天啊,这也太神奇了。”耿诺亲眼目睹还是被深深震撼了,惊喜地转头朝顾承砚比划:“就这样全部消失了!然后全都到了我的账户!”

    “现代科技万岁!”耿诺欢呼。

    顾承砚见他这兴奋模样,心情也跟着好上许多,缓了语气趁机问:“那我以后找你,知道及时接电话吗?”

    耿诺眼里全是现代科技的无与伦比,非常敷衍地点点头。

    敷衍得有点明显,被看出来了,顾承砚揪着他的耳朵,耿诺立马“哎哎”叫起来,还虚张声势地扯着嗓子嚎,周围的佣人都看过来,顾承砚立刻松开手,脸色有些僵硬,从牙缝里挤出质问:“我用力了吗?”

    耿诺捂着耳朵委屈道:“可是疼。”

    顾承砚冷哼一声,“该。”

    “我觉得不公平。”耿诺小声道。

    虽然说不想当优秀员工的Beta不是好牛马,但是真当起牛马来耿诺那刻在骨子里的众生平等思想又暗戳戳冒头了。

    “你让我任何时候都要接你的电话,那我难道也可以随时随地给你打电话吗?你会接吗?”

    也不知道是什么给了耿诺这样的底气,也许是那一百一十万银河币吧,有钱了的耿诺心态转变得非常快,他现在要挺直腰杆当牛马。

    但凡他们是真正的老板和员工的关系,这言论一出,耿诺就别想有好果子吃了,没有老板会任由员工这样挑战自己的权威,私人助理的本职工作就是应该24小时随叫随到

    可他们不是正经的老板和私人助理。

    他们可太不正经了。

    所以两个人都不是从正常角度来说和听这句话的。

    耿诺,显而易见,他不怕顾承砚了,不管是老板、金主还是凶残的帝国上将,他都不怕了。他都敢指着顾承砚让他滚了,还不敢呛他两句吗?

    而顾承砚,如今对耿诺十分纵容,虽然有时候表现得略微严厉,在床上又偶尔很凶狠,但不妨碍他对耿诺的容忍度日渐变高。

    他听到这话就觉得,耿诺在跟他讨要一份特权,能随时随地给他打电话的特权。

    撒娇的方式还挺特别,装模作样地呲着小尖牙,装出一副不好惹的模样来威胁他——用不接他电话来威胁。

    是为了掩饰内心害怕失望吗?

    这样一想,顾承砚就心软得不行,“你当然可以随时给我打。”

    耿诺不信,“哪怕你在上班,在开军部重要会议?”

    顾承砚一挑眉,含笑看着他说:“你可以试试。”

    耿诺心想我才不试呢。这话听着就不像试了有好果子的样子,此刻占到嘴上便宜才是真的胜利,万一真听他的去试了,回头顾承砚一生气,屁股开花的还是他,那可得不偿失。

    见好就收,能占到嘴皮子上的便宜就绝不强求实际的上风。

    ——这是牛马专属的精神胜利法。

    一周的时间一晃而过,自从拿到了经过改造的光脑,耿诺就一直琢磨着如何继续深入改造。

    他也不去研究家里的机器了,反而时不时地从哪儿顺手牵羊来一些零件,有时候可能会因为零部件的缺失造成机器的罢工,但是如今的金牌管家陈管家并不会随意怪罪到其他佣人身上,出现故障就正常走流程报修。

    但是一天连坏七八个机器确实有些蹊跷,顾承砚一去查,好么,家里的高清摄像头清晰地拍下了耿诺顺手牵羊的全过程。

    顾承砚气得捏着耿诺的小脸蛋,“想要什么跟我说不就行了?做这偷鸡摸狗的事干什么?”

    耿诺嘴都被扯歪了,还不太敢相信的样子,“可以吗?”

    顾承砚松开手,“说说吧,你想要什么东西?”

    他都不问我拿来干什么的。

    “什么都可以?”

    “你不就是想摆活你那光脑,说吧,想要什么,我让人给你找。”

    他居然知道我是拿来干什么的。

    那我就不客气了。耿诺直接了当地说了自己需要的材料,说完之后又想了想,有什么能比现成的光脑样本更好作为参照呢?

    于是他小心翼翼地狮子大开口,说还想借弗兰用用。

    “就这?”顾承砚皱起眉,“就这点东西也值得你鬼鬼祟祟到处顺手牵羊。”

    原来这点都不算什么吗?哇靠我待遇真是好起来了,下次一定要真的狮子大开口。

    耿诺心满意足地朝顾承砚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

    小狗牙相当显眼。

    顾承砚大手一挥,把弗兰留下,自己出门进宫见陛下了。

    发.情期吃饱喝足的陛下一副餍足慵懒的模样,一进到政务殿顾承砚就听到余音绕梁盘旋不止的“今天是个好日子”。

    他一边上楼一边想,幸好不是陛下亲开尊口在唱,他还是选择播放器来表达自己的心情。

    “陛下和皇后殿下和好了?”顾承砚来到皇帝办公室门外,敲了敲门,随后不等皇帝开口,直接进来了。

    穆迩陛下哼着小曲儿,满脸掩饰不住的得意,“什么和好,我们就没闹掰过。”

    顾承砚不置可否地耸耸肩。

    “你等着吧,洛洛这次一定会怀孕。”穆迩得意背后藏着天长日久的憋闷,“我们都结婚七年了,七年了!老子每次在我的发.情期和他的发.情期都勤勤恳恳耕耘播种,结果一次都没让希洛怀上。”

    “你知道吗?外面传我俩传得可难听了,他们说只要是个Omega就会下蛋,而皇帝七年了都没让皇后怀一次孕,肯定是不行……我呸!他才不行。”

    顾承砚忍不住哼笑,“却有耳闻。”

    穆迩恶狠狠地说:“老子这次一定要洗刷我的冤屈。”

    “这次的事件我也认清了,如果再不能有个孩子拴住希洛的话,我俩就真的要七年之痒了!”

    顾承砚好心替他回忆:“你们不是从未闹掰过吗?”

    穆迩恼羞成怒:“你闭嘴!”

    顾承砚毫无同情心地大笑起来。随后他说起正事:“这几天外面倒是出奇地安静,不知道他们是真的偃旗息鼓了还是在憋什么别的坏。”

    皇帝陛下浑不在意地摆摆手,“别管他们想做什么,我们的原则是露头就秒。我还巴不得他们作个大的,好一网打尽。”

    顾承砚点点头表示赞同。

    “对了,我那天让人送去的人和东西查得怎么样了?”

    穆尔陛下回忆了一下,“你是说那种害人的学习光脑?”

    “对。”

    “你怎么突然关心这个了?”

    顾承砚没说话,穆迩也只是随口一问。

    “查了,我的人按照那个光脑的运行原理倒推,发现他的初始设定是对的,只是在运行中出了差错,流传在市面上的尽是些残次品。不过他的初始设定有些可怕。”穆迩顿了顿,“他不是为了导入知识,是为了导入指令,他想通过这个光脑实现对人的思想控制,一旦成功,那可就太可怕了。”

    顾承砚意有所指:“他们还专门瞄准中产阶级以上的家庭,希望用这种方式入侵皇家学院?”

    “这可是帝国的下一代啊。”

    穆迩神色一凛,“我会让人好好查的。”

    “不如让我来,”顾承砚道,“我有一个合适的人选。”

    “嗯?”穆迩狐疑地问:“你?”

    “什么人选?”

    他问完突然意识到什么:“你家那小Beta?”

    顾承砚点点头,“他刚好也是该上大学的年纪。”

    穆迩眯起眼打量顾承砚,好像不认识他了似的,“说了这么多你其实就是来让我给他开后门的是吧。”

    顾承砚被戳穿了也很淡定,“你可以这么认为。”

    穆迩:“???”

    “你被夺舍了吧!”穆迩怪叫,“你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

    “有什么不能?”

    “你在开玩笑吧,顾上将,我也看过那小孩的资料,他甚至连一天学都没上过,你让一个彻头彻尾的文盲进入皇家学院,未免也太过异想天开!”

    顾承砚依然十分淡定,“如果我说,他帮助阮如棠参加了皇家学院的那场入学考试,并且顺利通过了呢?”

    穆迩狐疑地看着他:“一天学都没上过的那个?”

    “正是。”

    “不可能!”穆迩坚决不肯相信。

    “那你觉得阮家那个草包有本事自己考进皇家学院?”

    “确实不可能……”穆迩还是有些不信,“他一个没上过学的有这本事?”

    “他很聪明,也很刻苦。”顾承砚在说这话时眼尾甚至带了一丝笑意。

    穆迩摇摇头,“你没救了。”

    “我清醒地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皇家学院院长是我这边的人,是的,我当然可以给他说一声。但是,你让我用什么理由来搪塞悠悠之口呢?皇家学院向来看重出身,就算他有过人之处,也不能是个连学都没上过的平民。”

    对于这一点,顾承砚说:“据我所知,希洛殿下这些年一直在致力于打破知识垄断、降低高校入学门槛,让平民也能择优走进高等院校……”

    话还没说完,穆迩立即拍板定夺:“去!必须去!还要让你家小Beta成为典型,我要发新闻稿,并且让记述帝国历史的侍从必须记上这一历史性时刻!”

    顾承砚:“……”

    “既然如此,那就这么说定了。”

    过了一会儿,穆迩还是被顾承砚这样的性子吓到了,和从前杀伐果决的帝国上将相比,眼前这个男人实在多了几分令人发毛的温柔。

    他真的没有被控制吗?

    穆迩担忧地想。

    “话说回来,既然都开后门了,我要不要也给你开一个。”穆迩试探地问。

    “嗯?”顾承砚挑起眉梢。

    “就……做个荣誉理事什么的,给你单独安排一间办公室,能让你离他近点,有什么事也能照应着点?”

    顾承砚一想这可真是个好主意,荣誉理事的身份和单独的办公室,除了能照应着点耿诺别被人欺负了,还能偶尔和他玩点新鲜的,简直是再完美不过,顾承砚自然满口答应,“对对,就这么办。”

    “……”穆迩确定了,“你没救了顾上将。”

    第36章 第36章

    顾承砚:“虽然你可能只是随口一提, 但我不得不告诉你,让我进入皇家学院做荣誉理事真是一个绝佳的妙计。这么多年来,陛下你始终没能在皇家学院渗透一些势力, 里面现如今水有多深, 又有多么黑暗, 完全不在你的掌控之中。那群搞学术的要么有心无力, 要么就干脆装作看不见。”

    “是啊,贵族们唯独对你没办法,等我们站稳脚跟, 再一次性把那些蠹虫从高等学府里踢出去。”穆迩不忿地说:“也不知道这么多年有多少贵族出身的学生,通过让人替考的形式进了皇家学院。”

    “皇家学院的入学考试,按照贵族家庭过往的教育水平, 可以说根本没什么门槛!这群废物居然需要人家没上过学的来帮忙通过考试。帝国究竟在培养什么样的未来?!”

    顾承砚安抚两句:“我想这种毕竟是少数。”

    这显然没有安抚到陛下,穆迩这会儿回过神来意识到阮如棠找人替考是一件多么严重的事, 越想越气,当即一同电话给皇家学院院长西德利打过去。

    穆迩寒暄完了一会儿, 把顾承砚荣誉理事的事敲定了。西德利知晓他必然不是随便安排荣誉理事, 对象又是顾承砚, 肯定是想有什么动作, 自然满口答应。

    这件事解决后,穆迩又装作无意地提起:“我这有个孩子,成绩不错,很有天赋……”

    “成绩很好。”顾承砚在一旁补充。

    “对对, 就是学籍和出身有点问题,想破格引入皇家学院, 麻烦吗?”

    “很聪明,尤其在机械方面。”顾承砚又插嘴。

    穆迩白了他一眼, 摆手让他闭嘴,转头又友善地对着电话那一头笑起来,“主要是太可惜了,不忍白玉蒙尘啊,而且我知道希洛一直在试图推进教育改革,打破知识垄断,我想,这与院长你的教学思想不谋而合。”

    “希洛?他很好,他当然很好,没吵架没吵架,我们怎么会吵架呢,过段时间我们一起去拜访您。”

    “好的好的,行,没问题,那就这么说定了。再见,西德利院长。”

    顾承砚问:“怎么说?”

    “我都开口了当然没问题,这个院长说是皇帝党,实际上他是皇后党,提希洛比提我有用。你有空去一趟皇家学院吧,好歹走走过场。”

    “走什么过场。”顾承砚嚣张气焰十足,狂放地勾起唇:“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穆迩眯起眼盯着他,“你认真的?”

    顾承砚向后靠在椅背,十分慵懒,“总不能白得个荣誉理事。我将给学院捐三千万银河币作为赞助费,另外再捐赠三个实验室。”

    这手笔可不是一般的豪迈,是相当阔绰。

    穆迩:“……”

    他大为震撼地问:“这些年你到底背着我贪了多少?”

    顾承砚很不客气:“滚。”

    穆迩稍一思索就想明白了,难以置信地笑起来,“不是吧,你这么大手笔是去给人当靠山的?就一个小情儿,至于吗?”

    顾承砚朝他射去一枚眼刀,脸上却没什么冰冷的神色。

    “你别告诉我,你真栽进去了?”穆迩还是不能理解,他甚至有点愧疚当初是不是自己一语成谶了。

    顾承砚现在这模样俨然和当初昏了头的帝国银行行长没什么区别。

    你瞧瞧他干的什么好事?

    捐钱捐实验室就为了让一个一无所有的……还是个Beta!去进入帝国最高学府上学?!

    “你是给人当爹的吧?”穆迩百思不得其解,“这小孩不会是你私生子吧?”

    “……”顾承砚无言看着他,“滚。”

    起身准备离开,穆迩又叫住了他,一脸正色:“我知道你这番手笔是为了什么,替考这事很严重,但现在还不是收拾他们的时候,我们要等到合适的时候让他们翻不了身才行。”

    “我明白。”顾承砚低笑,眼里有一丝不分明的冰冷,“如果我冒然揭发他,最后却因为他的舅舅是苏芒伯爵,这件事就轻飘飘地揭过去了,那我岂不是白费力气。”

    还行,看来没彻底昏了头。穆迩陛下稍稍松口气,“当然,你们家那小家伙在学校里我也会让人照应着点的,不会让他受欺负的。”

    “不用。”顾承砚态度十分倨傲,“我的人,我自己护着就行了。”

    穆迩:“……行。”

    顾承砚今天要在军部待一整天,中午都没能回去陪耿诺吃饭。

    耿诺高兴坏了,一整天都像撒了欢儿似的。

    加上顾承砚放了话让家里对他有求必应,耿诺要啥有啥,第一次体会到富裕的感觉——在改装机械的时候。

    从前都是十分艰难地在废品收货站扒拉,很多时候根本找不到合适的零件,不管怎么做,和正规的比起来都像是照葫芦画瓢,形似神不似。

    而且也没有那么多正品样本供耿诺参考,很多功能都是他半猜半试做出来的。

    ——这也足以说明耿诺有多么厉害。

    不过现在好了,耿诺要什么都有人给他送来,就算描述得不清楚,人家也会理解着拿出五六七八样相似产品在耿诺面前摆一排,任君挑选。

    耿诺啥时候体验过这种待遇?

    真是太爽啦。

    弗兰就不爽了。

    耿诺说要把弗兰留下来,顾上将居然连问都没问就把它抛弃了,他甚至不考虑一下自己会经历什么!

    耿诺当然是包藏祸心的,用心之险恶,他就是为了把弗兰拆开看内部结构的,然后比照着改造他的光脑。

    这很不容易,但耿诺兴致盎然,很乐意慢慢摸索。

    弗兰被扒开外皮,凌乱地躺在地上,受尽屈辱,还要像耿诺一点点介绍自己的内部结构和如何实现某种功能的。

    简直是欺人太甚!

    它也不是什么软柿子,耿诺也不是严格意义上他的主子,所以弗兰拖着残值败体也是敢于奋起反抗的。

    当晚顾承砚下班回到家时,刚进门就能听到弗兰响彻整栋别墅的娇喘——

    “啊~”

    “kimoji~”

    “雅蠛蝶雅蠛蝶~”

    管家和一众佣人都不敢靠近客厅,脸色十分尴尬。

    顾承砚:“……”

    他身后跟着的卫海和卫路更尴尬。

    顾承砚皱起眉头:“这是在做什么?”

    弗兰听到顾承砚的声音,像是抓住了救世主。袒胸露乳稀里咣当地飞过来扑到顾承砚身上嚎啕大哭。

    外露的零件掉了一路。

    “上将,你要给人家做主啊呜呜呜……”

    “人家被玩坏了……没脸见人了嘤嘤婴……”

    顾承砚:“……”

    卫海、卫路:“……”

    这时耿诺急匆匆地追过来,左手拿着个电路板,右手举着个螺丝刀,一脸兴奋地说:“哎,别跑啊弗兰,再忍忍,就差一点就进去了!”

    弗兰瞬间哭得更大声了。

    顾承砚:“…………”

    卫海、卫路:“…………”天呐好想躲起来。

    顾承砚拧了拧眉心,“你们到底在做什么?”

    弗兰哽咽着大声告状:“他凌辱我!”

    顾承砚:“闭嘴,没问你!”

    弗兰小声抽噎:“嘤!”

    顾承砚看向耿诺,耿诺纯真又无辜地眨眨眼,“我只是想让他给我讲讲他的内部构造,可是它总是发出奇怪的声音,还说一些听不懂的语言。”

    说完小脸红红。

    顾承砚一枚冷眼甩给弗兰。

    弗兰天塌了。

    它甚至可以想象自己以后的日子有多么难过了。

    没有人搭理它,没有人理解它,智能光脑没有脑权!

    弗兰抽抽噎噎地飞回去把自己掉落一地的零件捡起来,塞回去,等零件自动归位,再用触手一点点把电线调整好。

    耿诺看到后又觉惊奇,连忙跟上去问东问西,“随便塞进去就能自动恢复原状吗?这又是什么原理?是出厂时设定过原始位置吗?”

    弗兰的电子眼下面哗哗淌着两行电子泪,由马赛克组成,实在让人生不起同情怜爱之意。

    它瞥了耿诺一眼,忿忿敷衍道:“把你的脏器掏出来再放回去也会自动复原。”

    耿诺问:“所以是按照生物机能原理设置吗?”

    顾承砚见自己被晾在一旁,默不作声地走过去,捏着耿诺的后颈皮把人拎走,“今天在家做了什么?和我说说。”

    说到这个耿诺来了精神,兴奋地拉着顾承砚到客厅看自己一天的劳动成果。

    当然再次之前,耿诺先发动了一番前摇——

    “上将,你真是太好了!谢谢你准许我改造这个光脑。”

    “如果没有你,我恐怕这辈子也拿不到SA3号主光板,废品站里面可没有这种高级玩意儿,从前我只能找到它的平替sagama光板,”耿诺皱皱鼻子,抱怨道:“那个可难用了,不是容易烧了就是容易宕机。”

    随后又高兴地抱着顾承砚的胳膊,“他们居然直接给我送了一箱,好多呢,而且一个就要五百银河币!谢谢上将!”

    “还要谢谢你借给我弗兰,我第一次看到超智能光脑内部是什么样子,我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了呢。”

    其实给希洛帮忙的时候早就见过了,只是太过短暂,没什么真切的实感。

    这一通感谢把顾承砚听得浑身舒坦,也顾不得思考其中细节,任由耿诺把他拉到沙发上坐下,整个人都散发出一股平易近人的气息。

    天啊,平易近人,这个词什么时候能用在上将身上过。

    卫海和卫路压下眼底的震惊,悄无声息地坐在稍远的沙发上。

    耿诺兴冲冲地给顾承砚展示自己今天对古早小铁蛋的改造。

    “外壳的延展性还是很不错的,我在里面补充了智能光纤和芯片,还只是初步地增加了几个制冷,但是已经可以像弗兰一样伸出触手了!”

    “哦?”顾承砚很配合地看过去,“这么厉害啊。”

    “那当然。”耿诺颇为得意地抬起下巴。

    这和给希洛帮忙时改动光脑相比,难多——了。

    那时候希洛和那个人的光脑本身的高智能水平在那摆着,很多东西不需要耿诺费心,直接有现成的指令,他只要重新排列组合,在原有的基础上设置新的指令即可。虽然新指令有些复杂,但远不如这个。

    对小铁蛋的改造处处都是从零开始,就算有现成的智能芯片,也要研究如何匹配如何配适,耿诺摸着石头过河,还好有弗兰作助力。

    他有些矜傲地问:“想看我演示一下吗?”

    顾承砚含着笑意点头,看着他,颇有种长辈对晚辈的欣赏和骄傲。

    耿诺把小铁蛋放到一旁只有三四层的小楼梯上,然后噔噔噔跑回来,作出指令。

    小铁蛋发出几声“咔嚓咔嚓”的声响,像破壳出生的雏鸟一样挣扎着探出四根触角,每根触角步调都不一致地在乱摇,三秒钟后,才终于找对方向,将顶端贴在地上。

    看到这,顾承砚已经有些怀疑,因为动作实在是不怎么流畅。

    然后……

    就看这小铁蛋指挥着四条腿像初生的小鹿还不知道怎样四脚支撑身体一样,乱七八糟地走下楼梯,总共四级台阶,它东倒西歪地走了半分钟,下到最后一级台阶的时候,四条触角竟然直接缠绕在一起,平地打了个滚儿。

    耿诺:“……”

    顾承砚:“……”

    围观众人:“……”

    没人敢吭声,只有英勇的弗兰:“哼!残次品,废物,东施效颦!”

    下一秒,它被顾承砚强制关机了。

    耿诺有些尴尬,顾承砚回来的太不是时候了,他只是刚刚做完,还没来得及调试。

    他替自己找补:“再调试调试就好了。”

    顾承砚叹了口气,“过两天我给你一个新的,这个旧的就扔了吧。”

    “不要!”耿诺跑过去死死抱着自己的小铁蛋,说什么也不同意。

    他才不稀罕新的。

    金蛋银蛋都不如他的小铁蛋,才不换!

    耿诺现在正上头着,自己可以把一个古早无智能光脑改装出智能,很有成就感的好不好。

    等他再研究研究,改造成功了,这个一无是处的小铁蛋就将是他最完美的宝贝蛋!

    而且,顾承砚给他一个新的智能光脑,说不好还是实际听命于他自己的,万一在上面装个监控窃听什么的,他都不能愉快地和修杰一起骂老板了。

    顾承砚看耿诺突然之间这么喜欢他送的这个光脑,和之前的态度真是天差地别,胸口蓦地涌过一股暖流。

    他分明只是给他增加了一个储蓄和支付的功能,就让他欢喜成这样,甚至不愿意换成一个更新、更高级的智能光脑。

    顾承砚心头一暖,又有点心疼,既为耿诺的无欲无求,又为他这样容易满足。

    当初就该直接给他一个新款智能光脑,多么寻常的玩意儿,又不是买不起。

    耿诺想要的时候他没给,现在他想给了,耿诺又不要了。

    顾承砚想,他只是这会儿在兴头上,小孩子总是三分钟热度。等他去了学校,不管想不想要,该有的智能光脑和终端、笔记本之类的,总归要给他置办套新的。

    到时候再给他。

    没过几天,就到了皇家学院新生入学的时候,新生报到通常要比别的年级早那么几天。

    顾承砚本来想一开学就把耿诺带过去见见人,奈何那几天军部突然有些紧急事件需要他处理,这一忙,一直到皇家学院全部年级都已经开始正式上课了,顾承砚才腾出手带耿诺去学校。

    上午九点半,一辆通体漆黑哑光的银河X马缓缓驶进校园,门卫想来早就得到消息,一看到那耀眼的军部五角徽章和军11111车牌便迅速放行。

    这是第一次,军部的车辆驶入皇家学院。

    车上坐的当然是顾承砚和耿诺,西德利院长早早恭候在办公楼前,他没带其他人,顾上将即将成为皇家学院荣誉理事这件事目前还没几个人知道。

    不过,马上就将公之于众。

    顾承砚一下车,西德利院长就立刻过来和他握手。

    “上将,久仰大名。”

    “不敢不敢,没能提前拜访院长,是我失敬。”

    西德利上了年纪,头发和胡子都花白,微微卷翘,精气神却很足,说话声音也中气十足。

    两个大人物在寒暄,耿诺无所事事地站在顾承砚身后,仰头看四周高大豪华的教学楼。

    这么高的楼,应该到处都有电梯吧。他暗想。

    顾承砚已经连着好几天忙得住在军部了,昨天晚上回来,耿诺还以为他要折腾自己到半夜,没想到只是抱着他入睡,今天一早就把他拉起来,挑了一身看起来很嫩的衣服——一件灰蓝色短袖卫衣,外面套着个小马甲,下面穿着件很简单的九分直筒裤,微微露着脚踝。看起来像个中学生。

    耿诺一脸睡意地任他摆弄,问:“是要出门吗?”

    顾承砚说对,今天要带他去个地方。

    这是顾承砚很罕见地主动带他出门,耿诺很好奇去哪,却没想到顾承砚带他来了皇家学院。

    为什么带他来这?

    顾承砚知道自己给阮如棠替考的事,是要让他来作证吗?

    应该不会吧,当时给他说的时候,看起来不是很在意的样子。

    “我已经让人提前给您置办了一间办公室。”

    “您费心了。”

    说着说着,西德利突然朝顾承砚身后看去。

    “这位就是……”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彼此心知肚明。

    西德利院长和蔼可亲地朝耿诺笑笑,“看起来这么小,几岁了?”

    顾承砚回头看了耿诺一样,笑意颇深,对西德利院长说:“不小,过几天就19岁了。”

    “哎呀,那年纪正好。”西德利院长笑着说。

    耿诺一头雾水。

    不会真是让他来当污点证人的吧?

    耿诺一向很敬重有学识的人,眼前这个人貌似是皇家学院的院长。

    听说皇家学院所有新生的录取通知书上都有这个人的亲笔签名,他从不假手于人,也不搞电子印签,不管当年新录取的学生有多少人,他都会及其认真地在每一份通知书上签下自己的名字。

    教学相长,师生互敬。这是西德利院长的理念。

    西德利院长看到他也没有露出什么鄙夷地目光,而是很和善地对他微笑点头示意。虽然有可能是因为假借顾承砚的身份和微风,但耿诺莫名觉得他一定是个很好的人。

    他有些羞涩地回以对方一个笑容。

    顾承砚和西德利又说了几句,转头对耿诺说:“你在学校里转转,自己玩,别走远,我和院长有些事要说,一会儿过来带你回去。”

    耿诺满脸问号地目送顾承砚和西德利院长的背影。

    他到底带我来干什么?

    难道顾承砚知道他一直向往皇家学院,所以特地让他进来参观一下?

    哇……那他可真过分。

    如果有一个一辈子也无法触及却心向往之的地方,那最好永远埋在心里,他今天能进入校园参观,但终究是不属于这个地方,等他离开之后只会更加羡慕在这里上学的人,更难过于自己的无法企及。

    耿诺溜溜达达在校园里逛了逛,皇家学院绿植很丰富,很多叫不出名字的花草树木,也有一些耿诺之前不认识,现在却认识了。

    因为顾承砚的庄园里有。

    他随便进了一个教学楼,果然有电梯,每层还有四个!相当奢侈。

    耿诺进入电梯胡乱摁了一个楼层上去,有些教室是空的,有些教室里的人正在上课。

    他对这一切心生敬畏,不敢趴在窗户上往里面细看,只敢隔着前后门悄悄听里面在讲什么。

    路过一个阶梯教室,后门虚掩着,耿诺悄悄看过去,从前面黑板上的内容上判断,这应该是堂银河物理课。

    他很感兴趣,就从虚掩的门缝里悄悄钻进去,坐在最后一排的角落里。

    讲课的是一个有些年纪的老教授,脸颊通红、酒糟鼻,笑起来却十分和蔼,还带着一丝顽皮,没说几句话就能把大家逗乐,像个老顽童一样。

    这貌似是这个班级开学以来的第一节物理课,教授用了半节课时间和大家熟悉,很快打成一片,中间还穿插了几个趣味小知识,和简单的问答题,大多数人都能把答案脱口而出。

    很快,教授决定上点难度,“好,下面我要拿出一道题来考考大家。”

    他故意卖关子似的,等所有人的注意都集中过来时,方才揭晓题目。

    耿诺一看,这道题很眼熟,就是入学考理综的最后一道大题。

    这题很简单,但是当时考完文综作文又写理综,这道题耿诺又写满了半面纸,手都要累断了。

    推导步骤又臭又长,不是好题。

    教授拖长了语气,“这道题大家应该都不陌生,谁能来告诉我答案?”

    和之前脱口而出的抢答氛围不同,教授这句话一出,教室顷刻间寂静了下来。

    耿诺:“?”

    他左右张望,居然真的没有人回答。

    教授见没人理他,便说:“没人说吗?那我来点位同学,让他来试着答一答。”

    瞬间所有人都默默地低下了头,不敢和教授对视,生怕叫到自己似的。

    耿诺更纳罕了。

    教授带上老花镜,低头翻看花名册,再抬头时,喊出了一个名字:

    “阮如棠。”

    耿诺神色一凛。

    阮如棠居然也在这个教室?!

    耿诺瞬间浑身紧绷起来,他当然不可能忘记,阮如棠是怎么把他坑骗到俱乐部,又差点搞死他的。

    死死咬着后槽牙,努力压抑着怒火。

    教授的声音再次传来:“阮如棠同学?请起立。”

    阮如棠缓缓从中排站了起来。

    耿诺双眼充斥着恨意,紧紧盯着他的背影。阮如棠站起的途中踉跄了一下,看上去很艰难地站稳身形。

    这时教授又热情高涨地说了一句话:“阮如棠同学是这届入学考试中唯一一个答对这道题的同学,我们请阮如棠同学来告诉大家答案。”

    耿诺蓦地松开了紧锁的牙关,从紧绷的状态松懈下来。

    他甚至举起手拍了两下,这两声很快带动全班人为阮如棠鼓起掌。

    当所有人都鼓掌之后,耿诺维持着坐姿,两手插进兜里,缓缓靠在椅背上,眼底只剩下玩味。

    这道题,居然没有一个人答对。

    那阮如棠又怎么会知道答案呢?

    真正解答出这道题的人,是耿诺。

    阮如棠站在教室中央,听着从四面八方传来的掌声,感觉自己被架在火上烤。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他身上,阮如棠被桌子遮住的腿开始忍不住微微颤抖。

    他去哪儿知道答案?

    那个该死的Beta,为什么只有他做出来了这一题?!

    良久之后,掌声停了下来,大家和教授都在等待阮如棠的回答。

    阮如棠低着头,恨不得把头埋地里去,一声不吭。

    他沉默地太久,场面沉寂地有些尴尬。

    许多人看向他的目光又充斥着疑惑。

    教授虽然不解,但他还是很轻易地化解了尴尬,“嗨呀,入学考试结束之后阮同学是不是松懈太狠了?一个假期过去,都不记得当时怎么做得这一题了?哈哈,没关系,这是人之常情。”

    “这样,我先来问你一个简单的问题,帮你回忆一下。”说着教授问了他一个发出基础的定理推导结果公式。

    这是解答那一题中必须用到的一个简单推算。

    没有人不会。

    但阮如棠还是低着头没有回答。

    这下大家的目光从疑惑逐渐变成怀疑,四下里交头接耳的声音击打着阮如棠的耳膜。

    他有些耳鸣。

    有些人已经忍不住小声说出了答案,但阮如棠即使听到了也不敢回答,他怕教授继续问他如何推导而来。

    教授这时也拿不定主意了,他没料到阮如棠连这个问题都答不出,可他确实是今年新生里唯一一个做出这道题的。

    虽然过程有些瑕疵,但却是实打实拿到了满分。

    他干咳两声,笑着替阮如棠解围,“阮如棠同学今天可能嗓子不太好,说不出话了,来,关于刚刚这个问题……”

    突然,一道清冽的嗓音从教室后排传来,穿透了教室里嘈杂的低声细语,甚至盖过了教授的声音。

    “推导结果是E=sin2a分之n的平方,n为1,2,3……E为量子化。”

    教室瞬间寂静了下来。

    耿诺趁着这一瞬间紧接着说:“哦,对了,关于黑板上那道题……”

    “答案是2eBR分之h。”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向最后一排声音传来的角落。

    阮如棠在此刻终于认出了声音的主人,猛地扭头看过去,眼中满是目眦尽裂的不可置信。

    耿诺勾起唇,气定神闲地朝他招了招手,用口型说了几个字:

    好、久、不、见。

    第37章 第37章

    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最后一排角落的年轻人。他看起来和他们差不多大, 但是长得太漂亮了,又显得年龄小一些。

    很多人在暗中揣测这是哪家的Omega少爷。

    第一个答案毋庸置疑,所有人都知道答案, 但此时大家下意识都没把他第二个答案当真。

    他们大多数出身贵族, 虽然参加考试的人确实有一部分滥竽充数的, 但优秀的那一批对自己的水平, 和这道题的难度都心中有数。

    入学考试排名第一的学生,在这道题上也仅仅拿到了三分。

    众人回头看向他时,教室内寂静了一瞬, 然而,恰就是这一瞬,他们听到教授有些磕绊的声音:

    “回、回答正确。”

    什么??!

    怎么可能!他居然说的是正确答案?!

    教室里顿时炸开了锅。

    “不可能!”

    “他是谁?”

    “他从哪知道的答案?”

    “是自己解出来的吗?”

    “……”

    阮如棠死死咬着牙, 此刻他显然绷不住表情了,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

    这个人为什么还活着?为什么会出现在皇家学院?!

    是谁把这个卑贱的小蹄子放进来的!

    教授的话如一石惊起千层浪, 所有的学生,尤其是学习好的学生, 都充满了不可置信。

    这道题的独特之处在于, 考场上没人能答出来, 而考试结束后官方也没有公布正确答案。顶尖的学子记下题目, 回去问自己的老师,或者让超智能光脑进行AI解答,居然得到了各式各样的答案。

    谁也不敢说自己是对的,恐怕只有出题人和皇家学院的教授才知道这道题的正确答案是什么。

    因此, 在耿诺回答这道题的答案时,他们也只当是众多千奇百怪答案中的一个。

    现在教授说, 他回答正确?!

    是他的老师解出来的,还是他从别的什么地方得到的答案?

    嘈杂吵闹的声音中, 教授问出了大家都想知道的问题——

    “这位同学,你是怎么得来这个答案的?”

    阮如棠的手攥紧了,阴毒的目光像淬了毒的蛇牙紧盯耿诺不放。

    他盼着耿诺说是从别人那里知道的,是蒙的,是猜的,就是不许说是他自己做的!

    隔着半个教室,耿诺静静与他对视,片刻后轻笑起来,移开视线,回答教授:“是我自己解出来的。”

    嘈杂的教室顷刻间因为他这句话静了下来。

    各种问题在众人脑中回响,最后汇聚成为同一个问题——他是谁?

    搞学术的总是喜欢刨根究底,教授上了几级,伸着胳膊要把手里的电子粉笔递给耿诺,颇有些激动的模样,“来,孩子,到黑板上把你的过程写下来。”

    耿诺原本挑衅张扬的嘴角一下子就收起来了。

    不要,步骤那么长,写完手要累死。

    耿诺坚定摇头。

    阮如棠心跳异常加速,生怕耿诺真的上去写,更怕耿诺暴露他替考的事。

    他当初要灭耿诺的口,就是因为整个家族都以为他是自己考上皇家学院的。

    他从小就装得很好,如果光脑解决不掉的问题,就让那些舔狗来给他解决,他长得漂亮,身份尊贵,很多人上赶着为他服务。

    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出现过纰漏,所以一直以来家里都觉得他是个听话乖巧的好学生,就连苏芒舅舅都对他赞赏有佳。

    他的未来全都仰仗他的舅舅,这一切不能让这个Beta毁了!

    贱人,贱人!

    阮如棠耳边只听得见自己的心跳声,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下意识把咒骂吐露了出来,旁边同学听他在小声嘀咕什么,拍拍他的肩,问:“你在说什么?”

    他猛然惊醒,魂不守舍地说了句:“没什么。”继续死死盯着耿诺。

    直到他看见耿诺摇头,蓦然松了口气。

    阮如棠以为是他的恐吓起了作用。

    小贱人,算你识相。

    你以为你是在和什么阶级的人作对?

    阮如棠瞬间直起了腰杆,脸上露出傲慢不屑的笑,轻声道:“别是不会做吧,瞎猫碰出死耗子偶尔也能蒙出正确答案。”

    结果他这话一出,耿诺还没什么反应,隔着一个过道的第一名先绷不住嗤笑一声。

    “这道题存在瞎猫碰上死耗子的可能吗?”他反问,“那刚才你怎么没碰出来。”

    阮如棠顿时脸上煞白。

    与他亲近的朋友反口回怼:“那又怎样?难道你能做出来?别忘了,阮如棠可是唯一一个做出且做对这道题的。”

    第一名哂笑摊手,“我做不出来,但是现在不是有别人能做出来了吗?最起码人家说了正确答案。”

    “你……”

    “好了。”阮如棠心虚无比,拦住朋友,他现在只想让耿诺原地消失。

    定了定神,他微微抬起下巴,扬声道:“教授,这个人貌似不是皇家学院的人,这里怎么能有外人进来,应该让门卫好好查查。”

    “别让什么不三不四的人也进到这高贵的学府。”

    这话一出,班里其他人也回过味儿来,确实,虽然开学没多久,但大家也对同班的同学至少有个脸熟,像银河物理这种必修课都是以班级为单位上课的。

    “也许是别的班的呢?”

    有人小声说。

    “可是有谁认识他吗?”

    没有。

    皇家学院百分之九十五以上的学生都来自贵族。贵族从人数上看,不过占帝国总人口的十分之一,彼此之间也多少又些沾亲带故。你是我姑妈家二舅的孩子,我和他姨妈的闺女曾经是同学。

    这个圈子总共就这么大,基本上也不存在什么完全不认识的人。

    但这里确实没人认识耿诺。

    是那百分之五的中产阶级书呆子?

    但凡产生过这样想法的人,很快就否决掉了。

    那群书呆子全都是带着厚厚眼镜,呆若木鸡喜欢穿格子衫的无趣之人。

    ……哪像这个人这么水灵。

    耿诺想:要是知道我是跟谁进来的,说不定你们要吓死。莱特侯爵都死在顾承砚手里,我不信你们这群贵族子弟不害怕他。

    “好了,孩子们,与课堂无关的事情不要讨论。”教授两手举起向下压了压,示意大家安静下来,“这不是我们的重点。”

    他殷切地看着耿诺,神情充满关怀和宽容,“有什么问题吗?难道是手不舒服?没关系,你可以口述,我去前面给你写。”

    “或者,你简单叙述下你的思路也可以。”

    到这,从教授的态度里再看不出端倪的就是傻子了。

    皇家学院的教授各有脾气,有些即使对出身贵族的学生们也十分吝啬好脸色,有些则成天摆出一张笑眯眯的好人脸,即使被顽皮的学生捉弄也不假辞色。

    但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对待学术极其较真,决不允许学生在功课上偷懒躲滑、打马虎眼。

    如果能让他们亲自给予这样的宽容优待,只能说明这个学生,有真本事。

    可他甚至没有说出其他任何信息,仅仅只是说出了答案而已。

    万一他一会儿说不出来,教授可怎么收场。

    耿诺鲜少被人这样尊敬,尤其对面还是他最尊敬的一类人。

    他刚刚脱口而出其实很大一部分是为了赌气,但是被教授这样目光炯炯激动地看着、追问,反倒让他有点不好意思。

    耿诺想了想,决定还是自己到前面去写,他说:“内容有些多……”本意是想拒绝教授代写的好意,但教授却会错了意,立即说道:“没关系,你只要说就行,我来写。”说完就小跑来到黑板前,举起电子粉笔,转头期待地等着耿诺开口。

    耿诺觉得这种情况自己还是站起来说显得尊重一点,没想到教授立刻摆手示意:“没事,孩子,你坐着说就行。”

    教室寂静地连掉根针都能听见,只能听到耿诺的声音缓缓叙述步骤。

    大家时不时看看黑板上的记录,时不时扭头看一眼耿诺,他卫衣的衣领有些高,盖住了脖颈,旁人看不到脖子上是否贴了抑制贴,但很快大家就被他沉静专注的面容和越写越长的解题步骤吸引去了,没人再在意他的性别究竟是什么。

    阮如棠坐立不安,他好像感觉到前后左右的人都在针对他窃窃私语,教授写几步偶尔就要回下头,他似乎是看向耿诺的方向,但阮如棠却觉得他在用审视的目光盯着自己。

    每当耿诺说着说着停顿两秒的时候,阮如棠都疯狂祈祷他就此停住,对教授说他不知道下面怎么做了,说他不会,说他忘记了!

    这样下去,这样下去……他算什么?!

    “啊!这里居然是这样!”另一侧的第一名发出恍然大悟的声音,紧接着教室里又隐隐传来惊叹的声响。

    阮如棠抬起头看向黑板,智能黑板搭配电子粉笔,上面写多少东西都不怕,教授即使把字写得很大,也不妨碍写完一段后整体缩小归去一旁整理,即使这样,也已经写满了半块黑板。

    阮如棠一个字都看不懂。

    交头接耳的声音越来越大,前后左右的同学都在互相讨论看不太懂的步骤,教授连忙严肃地冲大家压手,示意不要让交流声盖过耿诺的声音。

    声音瞬间又小了许多,但阮如棠仍能听到左右的同学在用气音交流。

    他们在夸赞耿诺。

    阮如棠面如死灰,身体甚至在微微发抖。旁边的朋友小声安慰他,以为他是被抢了风头而不爽。

    只有阮如棠知道,自己现在就像八点档里等待被揭穿的假少爷。

    “咦?”

    第一名盯着某一处的步骤突然发出疑惑的声音。

    很快,其他人也注意到了,甚至连教授在书写的途中都中断了片刻,停下来端详刚刚写下的这几行。

    只有耿诺浑然不觉,他停下来问:“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教授立即告诉他,“继续说吧,孩子,继续往下说。”

    于是耿诺继续往下说。

    阮如棠看到不少人都露出疑惑沉思的表情,以为是耿诺写得步骤出错了。

    他悄悄问旁边的朋友,“上面的步骤有什么问题吗?”

    朋友点点头,又摇摇头,紧盯着黑板,同样是一副深思模样,犹豫地说:“好像没什么问题,但感觉有点奇怪?”

    “是不是出错了?”阮如棠急切地追问。

    朋友有些好奇地看着他,不明白他为何如此失态,但也只能含混地回答他:“唔,说不好,再看看吧。”

    阮如棠顿时恨不得把一口银牙咬碎。

    快点出错吧,快点出错吧。

    他在心里疯狂祈祷。

    不多时,耿诺已经说到了最后一步,理所当然地得出了刚刚说的那个答案。

    教授停下笔,纵览整个黑板上满满当当的步骤,缓缓点了点头。

    “很好,”他喃喃道,“非常好。”

    “非常出色的解答。”

    教授转过头,面对着耿诺,郑重地用全班同学都能听到的声音说:“答得非常漂亮!”

    班里的同学这反应过来,都情不自禁为耿诺鼓起掌来,掌声热情持久。

    耿诺没经历过这样的场合,突然变得很不好意思。

    他收起刚刚那副气势,抿嘴笑笑,手在身前小幅度摆动,谦虚地说:“没有啦,只是瞎猫碰上死耗子……”

    教授大笑起来,然后颇有深意地问了阮如棠一个问题:“你也是这个思路吗?”

    阮如棠慌乱牵起一个尴尬的笑,胡乱点头附和:“是的,我也是这样的想法。”

    “呵。”教授笑意淡了三分,“那还真巧。”

    他随即又看向耿诺,语气瞬间和蔼了起来,“这位同学,你叫什么名字?”顺手翻起了花名册,企图将耿诺和上面某个名字对上号。

    耿诺又摆摆手,羞涩地说了句“我只是路过来蹭课的。”

    教授看出他不想说,也不强求,“没关系,我们可以下课单独聊。”

    “孩子,你这道题解答得太漂亮了!”教授竖起大拇指,交口称赞,随即话锋一转,问道:“但是孩子,有个地方我想问问你。”

    他从黑板上调出一段步骤。

    ——正是刚刚引起大家疑惑的地方。

    “能和大家说说这一段吗?”

    耿诺疑惑不解:“这段有什么问题吗?”

    教授说:“没有问题。”

    耿诺更不明白了,“那有什么好说的,就是上面写出来的这些步骤啊。”

    他有些不自信了:“这个推导有问题吗?”

    这是他费了好大劲推出来的呢!

    “没有问题。”教授重复道。

    “但问题就在这里。”他又说。

    耿诺彻底被他搞晕了。

    到底是有没有问题?

    教授转头在这段旁边写了另一个非常简短的推导式子,然后转头对耿诺说:“孩子,你这一整段实际上可以化简成这个式子。”

    耿诺歪头,有些茫然,直接开头=结尾?中间的推导不要了?

    紧接着教授的下一句话让耿诺彻底傻眼了,他说——

    “孩子,你这一长段就是在推导银河第一定律啊,这是咱们的既定知识,可以直接使用的呀。”

    耿诺僵愣在原地。

    什么?他费劲心思推导出的一段结果,居然是前人早就整理出的公式?!

    那他费了那么大力气……结果就是明晃晃地告诉别人:看!这有个傻子,连银河第一定律都不知道,一看就是个没上学的文盲!

    耿诺破防了,脑子嗡嗡的,只觉得人果然不能装逼,装逼必遭雷劈。

    他再也待不下去了,他深刻认识到自己和坐在教室里的这些人差距有多大。

    自己费心推导的步骤,在人家那里是直接拿来用的公式;就算他再怎么努力,他改造的光脑也永远达不到弗兰那种智能水平。

    有些东西,从出生那一刻就写明了,能拥有的,一早就有了,不能拥有的,穷其一生也得不到。

    耿诺觉得他这会儿的脸色估计和阮如棠差不多,再待下去就自取其辱了,他又弯着腰从门缝那溜走,就像来时一样悄无声息。

    也就没听到教授那句“……不过这样地推导思路还是第一次见,原来银河第一定律还能这么推导吗?”

    他转过头,想再问耿诺两句,却发现耿诺原本的座位上早已空无一人。

    “等等,刚才那位同学呢?!”

    耿诺从教室出去后,溜溜达达来到图书馆。皇家学院的图书馆是目前全银河系最大的图书馆,藏书可以亿万计,囊括了银河纪三万年以来的各类书刊。

    场馆也巨大无比,耿诺怕进去迷路,只在一楼外围转转,他看到门口的书架上有一本巨大的银河三万年简史,出于好奇翻开来看看。

    一分钟后,耿诺开始两眼冒蚊香。

    果断合上,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刚出图书馆,接到了顾承砚的电话,他说自己这边的事已经弄完了,问耿诺在哪,他现在过去找他。

    耿诺于是乖乖站在图书馆外等顾承砚来接他。

    “咦?同学,是你?”

    有人拍了拍耿诺的肩,耿诺回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傻笑的脸。

    哦,那位傻不啦叽但是看上去文科很好的仁兄。

    他看到耿诺很激动,“终于见到你了,我从一开学就在找你。”问了一连串问题:“你是什么专业?哪个班级?叫什么名字?我找你找得好辛苦。”

    “哦,对了,我叫韦恩,韦恩·科斯曼,多亏了你我才能考上皇家学院。”韦恩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一直想谢谢你来着。”

    耿诺心情不好,看到他心情更不好了,当初本来想靠他拉一些文综的分确保妥当,结果最后白让他抄去好多理综答案。

    卖一次命,给两个人做嫁衣。

    耿诺皮笑肉不笑地堆起一个笑脸,没回答韦恩任何一个问题。

    可韦恩向没眼色似的,一直喋喋不休地追问,耿诺烦了,告诉他,“我不是这的学生!”

    “什么?”韦恩大惊:“不可能!你的成绩排名肯定在我前面……难道你去军校了?那也不对啊,帝国军校从不招收Omega啊。”

    耿诺冷眼道:“你才是Omega,你全家都是Omega。”

    韦恩更惊讶了:“什么?你是Alpha?!”

    耿诺:“……”X的智障。

    不远处传来一声轻咳。

    耿诺扭头,是顾承砚。

    他站在十步之外,手里拿着个档案袋,冲他轻轻侧了下头,“走了。”

    耿诺立刻对韦恩说:“别问了,我要走了。”

    然后头也不回地奔向顾承砚。

    韦恩看到他小跑着来到那个看起来凶狠且气场很强大的男人身边,轻快地扬起一个笑脸。那人低头询问了什么,耿诺摇了摇头,那人便微微揽着他的肩,两人并排离去。

    韦恩看着他们的背影,喃喃道:“可是,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

    顾承砚刚刚在问耿诺:“怎么回事?那人欺负你了?”

    耿诺摇头。

    顾承砚依然蹙着眉:“那你心情不好?谁惹你了?跟我说。”

    耿诺震惊于顾承砚居然察觉到了,他以为自己藏得很好。

    原来这么容易被看透吗?

    “没什么,有些累了。”耿诺小声说。

    ·

    哈德森教授一下课就急冲冲地回到办公室,十分怅然地叫道:“同志们,你们知道吗?我今天遇到了一个天才!他做出了入学考的最后一题!”

    “谁?阮如棠?”有人接话。

    “不,不是他!”哈德森教授否认,“不过出奇的是,那个人的解答和阮如棠的最后一题可以说一模一样。”

    “而我今天在提问阮如棠的时候,他却没有答出来,甚至连一个最简单的易安推导公式都答不出来。”

    站在窗边一个带着金丝半框眼镜的年轻人回头笑问:“那么,难道阮如棠的试卷是这个人替他做的吗?爷爷。”

    哈德森头也没回:“在学校请叫我哈德森教授。”

    卢安·哈德森笑了笑。

    “有一个部分我今天板书的时候才注意到,这孩子运用银河第一定律的时候,没有直接套用公式,而是一点点推导出来才进行下一步的。他看上去甚至不知道银河第一定律。”

    其他教授纷纷觉得匪夷所思,“还有这样的事?连银河第一定律都不知道,我看那道题也不一定是他自己做的。”

    哈德森摇摇头,“不,他不是用的常规推导步骤,而是另一种截然不同的推导,我刚开始也差点看懵了。”

    他调出耿诺口述并由他记录的那一段推导,“我相信之前看阮如棠试卷的时候,大家都没有注意到这个小细节,现在,来仔细看看。”

    众人围过来,仔细看了看那段推导,半分钟后,群情哗然。

    “这是怎么想出来的?!”

    “……我活了半辈子,都没曾想过银河第一定律还能这样推导。”

    “创新,这是创新!”

    “那个人在哪?他叫什么名字?!”

    哈德森一拍大腿,相当懊悔:“我没来及问,他就跑了呀!”

    ·

    回去的路上,途径市区时,顾承砚让弗兰停车,下去了一会儿,再回来时手上抱着一袋流沙雪泥包,上车塞到耿诺手里时,耿诺还一脸茫然。

    顾承砚说:“上次下班走着买了几个,你不是很喜欢吃吗?还嫌我买的少,这次给你多买点,吃吧。”

    耿诺低头看了看手里的雪泥包,又看向顾承砚,眼睛急促地眨了眨,表情有几分说不出的感觉,好像有点委屈,又好像有些落寞。

    顾承砚朝他张开一只手臂,耿诺没有一丝犹豫,往他身边挪了几寸,然后被顾承砚搂在怀里。

    耿诺贴着他的胸膛,顾承砚把袋子放到自己腿上,从里面拿出一个雪泥包,递给耿诺,耿诺两手捧着雪泥包,一小口一小口咬。

    偶尔抬头时,顾承砚也在低头注视着他,眉目深邃,好像一直在这样看着他。

    顾承砚说:“谁欺负你,就告诉我,我现在是皇家学院的荣誉理事,你就算想在那里横着走都行。”

    耿诺听了,没当回事,心想我这样的人以后能跟皇家学院扯上什么关系。

    回到家,顾承砚把耿诺带到书房,这还是耿诺第一次进入他的书房,之前为了避嫌,耿诺从来都是离他书房远远的。

    顾承砚打开他拿了一路的档案袋,里面是几张试题卷子。他让耿诺坐在他的办公桌后,“把这几张卷子上的题做一下。”

    耿诺有些不解,顾承砚却没有过多解释,只说:“给你两个小时的时间。”

    然后便坐在书房的沙发上处理工作。

    耿诺窝在宽大的办公椅里,左右晃了晃。

    像考试一样。

    他开始做那几张试卷。

    顾承砚注意到,有几张试卷耿诺做得非常快,好像看完题目答案就出来了一样。有几张卷子,他做着做着就开始咬笔头,在椅子上乱晃。

    “累了吗?”顾承砚想着要不要让他休息一会儿,耿诺像被从睡梦中叫醒,迅速摇了摇头。

    两小时一到,顾承砚过去拍了拍耿诺的屁股,让他出去玩吧。然后把几张试卷扫描传输给西德利院长。

    这确实是一场考试。

    是西德利院长针对耿诺的摸底考试。

    不过顾承砚并不担心,这基本上算是走走过场,而且不管是皇帝还是他都把耿诺夸得像朵花。耿诺自己也是有真正实力的。

    传过去后,对面回复“收到,现在正在批改。”顾承砚点了支雪茄,坐在书房里等着。

    没多会儿,西德利院长便将批改结果传输了回来,并附文:“理科极具天赋,值得系统培养,来日必是国之栋梁。”

    这样的夸赞相当有含金量,顾承砚嘴角依稀有一抹笑。

    随手翻看了一下批改后的试卷,笑容僵住了。

    涉及理科的几张试卷全部是满分。

    但涉及文科的几张试卷20分到40分不等,甚至银河史那张直接是个鸭蛋。

    ——他所有题都做了,选择、填空、判断、简答。

    简答题还写得满满当当,但是没有一题是对的。

    连判断题都完全地避开了正确选项。

    顾承砚反复把试卷翻看了三遍,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怪不得他有时候看上去像听不懂人话一样?合着不是他装傻?

    楼下的耿诺小小地打了个喷嚏。

    顾承砚想,不知道西德利院长批改的时候是什么心情。

    他还在西德利面前把耿诺大夸一通,还说他成绩相当好。

    谁能想到耿诺……偏科这么严重。

    他给阮如棠替考全靠理综把分差拉满吧?

    顾承砚走到窗边拉开窗帘。书房的窗户正对着花园。耿诺正牵着改造后光脑的两根触手,教它走路。

    你倒是有闲情逸致。

    小傻B。

    他看着手上的试卷,又看了看楼下花园里傻不啦叽教光脑走路的耿诺,如此动作反复了几遍之后,顾承砚低头陷入了沉思。

    他思索:这事还能成吗?

    第38章 第38章

    顾承砚给西德利院长去了个电话, 说话声音显然不如之前从容。

    电话那头传来西德利院长的朗声大笑,“没事的,没事的, 顾上将, 听你的意思, 这孩子从没上过学, 没经过系统的学习却能挖掘出许多知识定理的本质,这是不可多得的天才。可比那些填鸭式灌输知识长大的学生脑子灵活多了。文科上有点小瑕疵不打紧,不打紧的。”

    顾承砚觉得文科水平代表着理解力的上限, 对耿诺那个小笨蛋来说显然不是什么不打紧的事。

    此事至关重要。

    他沉声对西德利院长说:“入学的事就麻烦院长了,在他正式去学校之前,我会找人帮他突击一下短板。”

    西德利院长笑笑, “好说好说,没事, 如果有需要的话,我也可以为他安排几个老师。”

    顾承砚果断客气地拒绝了。

    家丑不可外扬。

    “对了。”西德利院长想起什么, “今天学院里的教授和我说了一件事, 似乎是关于耿诺的, 不知道您听说了吗?”

    “怎么了?他闯祸了?”顾承砚状似不经意地问。

    “不不不, 当然不是,您家这孩子一看就是乖孩子。”

    顾承砚也不谦虚:“确实,就是太乖了,我反而担心他受欺负, 今天本想先带他去学校熟悉熟悉环境,没想到回来后心情一直不太好, 问也不说。”

    他悠悠叹口气,“这年纪的小孩最难管, 什么都闷在心里,愁人。”

    这是家长跟他护犊子呢,西德利院长连忙坦言:“是这样的,今天耿诺似乎去旁听了一节银河物理……”

    他把课上的情况和耿诺解出入学考试最后一题的事和顾承砚讲述一遍,大加赞赏,“早知道这孩子是这水平,我就把摸底的题出难一些了。”

    顾承砚笑笑,“就怕您把文科试题一起增加难度,那我都没脸请您帮忙了。”

    “哪里哪里。”西德利继续说:“可惜耿诺还没下课就回去了,哈德森教授原本还想和他一起探讨一下学术问题,结果既没抓到人,也没问到名字,下课后回到办公室那叫一个捶胸顿足。”

    他委婉地告诉顾承砚,当时哈德森教授正指出他其中一段推导步骤实际上是银河第一定律,并不需要推导,能够直接使用。耿诺似乎是听完这句话之后就离开了,哈德森教授甚至没来及告诉他,这是一种从未见过的推导,是学术上的重大。

    还请顾上将一定要转告耿诺。

    顾承砚一想就明白了。耿诺自己费心推导出来的过程是人家拿来就用的公式,这不一下子就暴露出他没上过学,连银河第一定律都不知道,怪不得回来的时候闷闷不乐。

    小孩伤自尊了。

    西德利院长带着些歉意说:“哈德森教授不知道耿诺从前没有上过学,我们这些人一直倡导有教无类,可惜在皇家学院始终不能冲破桎梏。还要感谢上将给了我们这个机会,遇到这样的学生,我们总是倍加珍惜的。”

    “没关系,我会和他说的。”

    “另外还有件事,哈德森教授和我说:耿诺针对那道题的解答,似乎和一位叫阮如棠的学生在入学考试上写下的……”他斟酌委婉道:“极为相似。”

    顾承砚嗤笑一声,“世上哪有爷爷像孙子的事呢?”

    西德利院长了然,顿时静默了下来,半晌,语气凝重地开口:“没想到,居然有这样的事……皇家学院建校初衷本是想培养德智双全的国之栋梁,如今……”

    他沉沉地叹了口气。

    “院长不必担心,或许这种情况很快就要有改观了。”顾承砚淡淡道。

    西德利院长:“我有数了。”

    挂上电话,顾承砚下楼喊耿诺,让他别玩了,早点去吃午饭,下午还要带他出去。

    耿诺心不甘情不愿地过去了。

    “下午还要去哪儿啊。”耿诺觉得上午受到了巨大的心灵创伤,如果顾承砚下午去军部上班,把他扔家里的话,一个安静的空间独自舔舐一下午伤口,然后晚上再美美吃一顿。

    等到了夜里,他大概率要被顾承砚折腾得死去活来,这样就更没有心思去想东想西了。

    虽然听起来有点惨,但耿诺觉得按照这样的进度,明天早上起来,就又是活力满满的自己了。

    ……也有可能是明天中午起来。

    ……下午也说不定。

    这都取决于顾承砚。

    反正等到那时候,今天上午的事也许看起来就像上个世纪发生的一样了。

    可是为什么下午还要出去,搞得耿诺心慌慌的,吃饭的时候故意拖延时间。

    顾承砚吃完了,看耿诺还有半碗饭没吃,“怎么?不饿?是不是路上吃了雪泥包的缘故。”

    耿诺摇摇头。

    顾承砚看了眼时间,“时间有点紧,赶紧再吃两口,马上要出门。”他挥手让人备好出行工具。

    “哦。”耿诺继续慢吞吞数米饭。

    “啧。”

    顾承砚看不下去,过去夺过他的筷子和碗,往碗里夹了几样耿诺比较喜欢的菜,然后筷子也不用了,直接换勺子,搅吧搅吧开始一勺一勺喂耿诺。

    “张嘴。”

    旁边的佣人全部都惊呆了,顾上将对耿诺也太……

    耿诺眼睛瞪得老大,他长这么大年纪第一次被这样对待,完全被顾承砚硬塞,一口还没咽下去,另一勺又抵嘴边了,嘴里塞了两三勺,耿诺的腮帮子鼓鼓囊囊,推着顾承砚含混不清地说:“吃、吃不下了……”

    顾承砚十分冷酷无情,“张嘴,你这张嘴能吃下多少,我还没数吗?”

    耿诺:“??”

    更吃不下了。

    耿诺感受到了无比的屈辱,这种情形他小时候在村里见过,都是家里老人为了让不爱吃饭或者吃饭慢的孙子好好吃饭才干的。

    他把我当成什么了?!

    耿诺一边艰难地咀嚼一边在心中的小本本暗中记仇——

    银河纪元XX年XX月XX日,顾承砚把我当孙子。

    好不容易吃完饭,耿诺又被顾承砚拎上去换了套小西装,脖子上没有给他挂领带,而是带了个蝴蝶结,相当优雅板正,顾承砚打量一番,很满意,然后迅速打包带走了。

    下午的出行工具不是汽车,而是飞行器,耿诺坐上飞行器还在打嗝,一颤一颤的,顾承砚给他拿了盒奶路上喝。

    高钙,无糖。

    耿诺十分嫌弃地喝完了。

    “我们要去哪儿啊?”

    “皇宫。”

    耿诺茫然道:“啊?我为什么也去。”

    顾承砚瞥了他一眼,眸中隐隐含着笑意,“给你找个老师补补课。”

    “啥?”

    “过段时间送你去上学。”顾承砚叠起长腿,在他脑门上敲了一下,“你以为我今天带你去皇家学院干什么的?”

    “不是你要去当荣誉理事了吗?”

    “我平白无故去当什么理事?”

    那谁知道,你肯定有你不可告人的秘密呗。

    想到这,耿诺捂住耳朵,一本正经地说:“别想让我知道你们的机密,我要活久一点。”

    顾承砚被他逗乐了。

    于是也一本正经地告诉他:“鉴于你之前在狂鲨俱乐部为我们的行动提供了巨大帮助,加上刚来顾家的时候因为上个管家让你熟了不少苦,于情于理我都应该给你点补偿。”

    他招招手,让耿诺到他身边来坐。耿诺稍稍挪了一点点,下一秒直接被顾承砚拉过去揽在怀里。

    顾承砚说:“我之前是不是说过要给你补偿。”

    耿诺摇头:“你没说。”

    顾承砚奇道:“我没说吗?”

    耿诺头摇得像拨浪鼓。

    顾承砚蹙眉思索片刻,他记得是和卫氏兄弟提过这事,当时没想好补偿什么,居然没和耿诺提吗?

    “我没提你也不问我要?”

    耿诺心想我疯了吗?

    留条命已经谢天谢地了,还问你要补偿?

    我胆子再大也只敢顺杆子往上爬,没杆你让我怎么爬?

    按照经验,员工主动提升职加薪,一般不会有什么好结果,耿诺现在对十万银河币的工资很满意,还有那一百万银河币,一般人家遣散费都没这么多的。

    但耿诺还不想被遣散,他觉得现在挺好的,也不想主动提升职加薪,公费深造什么的就更不敢想了。

    “为什么要送我上学?”他觉得这件事出现得很突兀,毫无征兆啊。

    “你不想上学吗?”顾承砚反问。

    耿诺窝在他怀里,垂下头。

    怎么不想,做梦都想。

    “这不就得了。”顾承砚抬手揉了揉他的脑袋,“你以为你的机械水平很寻常吗?”

    “一般人就算是从皇家学院毕业都不一定能有你的水平,而你还没经过系统的学习呢。”

    耿诺抬起头,“真的?”

    他只要被夸就很高兴,瞬间有了摇尾巴的征兆,嘚瑟地说:“我其实一直也觉得我很厉害的!”

    瞧你那臭屁样。

    顾承砚微微睥睨地俯视他,笑意颇深,“你知道你今天在皇家学院制造了多大动静吗?”

    耿诺收起牙,不吭声了。

    搭在他肩上的胳膊往下滑到腰间,温热坚定的触感将他整个人圈在顾承砚怀里,耿诺听到他磁性的嗓音传来:“某人在银河物理课上扔下一道惊雷,自己拍拍屁股跑了,可怜的教授捶胸顿足,说竟然让一个旷世奇才从他眼前溜走。”

    耿诺怔愣地眨眨眼,不确定地问:“旷世奇才是说我吗?”

    “不,”顾承砚矢口否认,“说一个连银河第一定律都不知道的小笨蛋。”

    耿诺没想到这事居然也被顾承砚知道了,非常尴尬,脸红脖子粗恼羞成怒道:“我现在知道了!”

    顾承砚笑起来,忍不住低头在耿诺脸颊上亲一口。

    耿诺更红了。

    “你都没听教授教授说完就走了,是不是为这事不开心的。嗯?”

    耿诺感觉自己像被人窥探得干干净净,有点害羞。

    顾承砚继续说:“哈德森教授当时是想说,那段过程虽然是推导出银河第一定律的,但是这样的推导他还是第一次见,可以说是学术上的重大创新了,你呢?当时在想什么?是不是觉得自己没上过学的事暴露了,怕被别人嘲笑?”

    他说中了,耿诺讪讪低着头不说话。

    “耿诺,你要知道,那群坐在宽敞奢华的教室里的贵族子弟,从小都接受着最好的教育,如果让他们知道你连一天学都没上过,他们会羡慕你崇拜你,对你客客气气恭敬有加,如果嘲笑你的话,那连你都不如的他们又算什么东西?”

    严肃深沉的嗓音一字一句捶打在耿诺心头,极具震慑与力量。

    “你这样的孩子,在那群老学究眼里,可是一等一的宝贝蛋,等你正式入学,他们估计要争着抢你呢。”

    “如果那些同龄人嘲笑你的出身,那意味着他们对你已经无计可施,这样的人倒可以当作跳梁小丑来观赏,不高兴了一拳踹上去也是可以的。”

    顾承砚换了个口吻,调笑道:“你不觉得暴打贵族是一件很爽的事吗?”

    耿诺扑哧笑出声。

    顾承砚搂着他,不可一世地说:“你只要记住,在你背后给你撑腰的人是我。”

    耿诺兴奋地问:“我真的可以去皇家学院上学?真的吗?”

    顾承砚啧了声,“怎么说了半天又回去了?”

    “你真得给我好好去突击补补课,别进去之后人家说话都听不懂。”顾承砚戳着耿诺的脑门,“我也真是对你太放心了,卷子做完看都没看一眼就给院长传过去了,耿诺,你银河史考鸭蛋知道吗?”

    耿诺有些不可置信,但是一想,是他的话还真有可能。

    但他现在很亢奋,斗志昂扬,在顾承砚面前放下狠话:“不是要补课吗,我肯定会突飞猛进的!”

    来到皇宫,顾承砚先带着耿诺到皇帝面前露露脸,穆迩用极为挑剔的眼光重新打量了耿诺一番。

    ——他在俱乐部见过耿诺一面,当时觉得是只小妖精,后面顾承砚被他迷上之后就更觉得是个妖孽了。

    现在被顾承砚收拾收拾再一看,长得还挺乖巧。

    举手投足间也没什么风尘味。

    好吧,顾承砚说那其中有误会,管他呢。不过穆迩看来看去真挑不出什么毛病。

    顾承砚很快得到皇帝的恩准,带着耿诺往内宫走。

    耿诺一路恨不得长八只眼,到处乱瞧,还不忘兴奋地跟顾承砚说:“那是皇帝诶!我刚刚见到了皇帝!”

    “不过为什么感觉他有点眼熟?”

    穆迩做皇帝和他的父辈们不一样,平时很少在大众面前露面,所以知道他长相的人少之又少。

    很快,顾承砚带着耿诺来到寝宫,“我给你请来补习的老师在这里面,你乖一点,等会儿你要叫他皇后殿下。”

    “什么?你请皇后来给我补习?”耿诺失声叫道。

    顾承砚竖起食指在唇边,“小声点。”

    耿诺捂住嘴,一脸小老百姓的惶恐模样,顾承砚看得直想笑,说:“等会儿见到他,说不定你会觉得更眼熟。”

    内侍通报之后,顾承砚领着耿诺进去,见到皇后殿下的那一刻,耿诺惊得说不出话。

    “希洛??!”

    希洛也很惊讶,“是你?”

    他看向顾承砚,后者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把耿诺往前推了一把,“殿下,这孩子马上要去皇家学院上学,但是功课上的疏漏实在太多,麻烦您给他补补课吧。”

    顾承砚把耿诺的摸底试卷递给希洛,希洛接过来简单看了看,“我听……那谁说了,既然是耿诺的话,没问题,交给我吧。”

    耿诺这会儿慌张起来,脸腾一下就红了

    他想把试卷从希洛手里抢回来,这种丢人的东西怎么能给希洛看,他上一次留下的完美印象岂不是要破灭了!

    顾承砚只当他是接连见了帝后太过激动,简单交代两句就把耿诺留下,自己去前殿和陛下商讨事宜去了。

    殿内只剩下了希洛和耿诺两个人。

    “你……你……”耿诺磕磕绊绊地开口,半天没说出一句完整地话,希洛笑笑,拉着他到茶几旁坐下。

    两人没有坐在沙发上,而是一人拿了个垫子,坐在地上。希洛把刚刚顾承砚给他的试卷摊开放在茶几上。

    这样的氛围显得很亲近,希洛笑着问耿诺:“你想说什么?”

    耿诺憋红了脸,最终憋出一句:“你怎么结婚了啊?”

    希洛没料到他第一句话是这个,忍不住笑了起来,“是呀,不好意思,那时没对你说真话,我其实已经结婚七年了。”

    是的,裴斯曼帝国谁都知道,帝后早在七年前就举行了盛大的婚礼。

    耿诺灵光一闪,“那你们是七年之痒了吗?”

    希洛笑意淡了些,半晌,说:“差不多吧。”

    “我俩本来想打探完消息就离开的,结果和你分开后不久就被抓回来了。”

    “抱歉啊,本来还说要联系你的。”

    “那当时和你一起的那个人呢?”耿诺问。

    “他,他被关进大牢里了吧。”希洛说:“不过还好,他的身份在那,穆迩也不会怎么动他,何况他现在气已经消得差不多了。”

    耿诺突然想到什么,紧张地问:“那个人该不会是你的……”

    出轨对象?奸夫?小三?

    怎么说好像都不太对,耿诺只好伸出手,竖起两个大拇指对在一起弯了弯。

    “这个?”

    希洛扑哧一笑,“你在想什么,当然不是,他只是我青梅竹马的好朋友。”

    耿诺松了口气,看来他还有机会。

    “对了,”耿诺掏出自己的光脑,“不知道怎么回事,上次明明加了你的联系方式,回去后却没有了,可以再加一次吗?”

    “可以,但是为什么会这样?”希洛伸出手,“拿来我看看。”

    希洛看了一下,“你这是被设置了新增联系人审核模式,审核不通过的话,谁也别想添加。”

    “什么??”

    希洛怪异地看了耿诺一眼。

    他没想到耿诺就是顾承砚拜托他帮忙补课的人,刚刚顾承砚领着人过来,浑身散发着耿诺是他所有物的气场,眼睛就没从耿诺身上离开过。

    再看这功能单一的光脑,上面还只有顾承砚一个联系人……希洛不禁暗暗心惊,没想到顾承砚这么宝贝耿诺。

    但耿诺看上去似乎一无所知的样子。

    管他呢。

    希洛转移话题,“不是来补习吗?开始吧,咱们先从你薄弱的地方开始。”

    耿诺老实地坐在一边。

    希洛觉得耿诺的银河史实在是差得令人发指,便打算从这里入手,他让光脑调试出一个比较趣味性的银河史简要纪录片,和耿诺一边看一边带着给他讲。

    没想到,耿诺美色在前,一开始还能认真听,短短十分钟后,就开始磕头打盹。

    希洛大为震撼。

    就在耿诺的头即将撞上茶几的时候,希洛眼疾手快地扶着耿诺的额头,用自己的手掌垫了一下。

    耿诺霎时清醒了,捂着额头磕磕巴巴道歉:“啊,那个,对不起。”

    “你撞到头,为什么是脸红?”希洛不解。

    耿诺又手忙脚乱地把捂着额头的手挪去捂住脸,害羞得说不出话。

    “你对这个不感兴趣吗?”希洛按下暂停键,“这些故事一般都是给幼儿启蒙时看的,简单明了生动有趣,你小时候应该也听过这些睡前故事吧,是太熟悉所以腻了吗?”

    耿诺一脸茫然,讷讷道:“我爸给我讲的睡前故事里没有银河三万年的历史,他都是从三万年前开始讲。”

    希洛:“……”

    “啊??”

    他撑着额头,“好吧,这些先放一放。”

    随后又拿出耿诺擅长的那些科目,他听说耿诺理科天赋很高,只是缺少系统化学习,甚至很多定理都是自己一点点推导出来的。希洛便帮他梳理记忆了一些推导和对应的定理。

    耿诺学得飞快,可以说希洛这边一说,他那边就理解消化了,有时候还能语出惊人一些希洛从未想过的推导角度。

    面对这些知识的时候,耿诺也是精神抖擞,神采奕奕的,好像一切都尽在他掌握之中。

    这一刻,偏科在希洛眼中具像化了。

    人怎么能偏科成这样?

    于是他趁着耿诺这会儿的劲头,赶紧给他恶补了一些历史常识、语法定理和阅读分析理解。

    刚刚还活蹦乱跳的耿诺瞬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萎靡下来。

    这些对他来说似乎真的很艰难。

    而且,更打击信心的是,当你完全不会的时候,纯靠瞎蒙有时也能捞到点分,总有瞎猫碰上死耗子的时候嘛。

    但当你一旦开始认真去学习去理解去思考的时候,反而更加迷茫了。

    甚至还会因为过度思考,让原本会的东西变得复杂难懂,再也做不对了。

    耿诺就是这样的状态。

    顾承砚谈完事过来接耿诺的时候,就看他一脸深受打击的模样,旁边的希洛在拍着他的肩细声细语安慰他。

    对耿诺来说,这简直是双重打击——他还在希洛面前丢人了。

    希洛一定觉得他是个废物,比皇帝还不是值得托付终身的人……

    顾承砚和希洛背着耿诺交流了一下他的情况,其实他们当着他的面也是可以的,耿诺沉浸在自己的悲痛中,已经没心思管其他的了。

    “……不急,慢慢来,他落下的功课太多了,一时半会儿补不完,但理科的东西没什么好说的。文科的东西平时也可以给他熏陶熏陶,耳濡目染嘛。我听说他小时候的睡前故事都是三万年前开头……”

    “那我用银河史给他当睡前故事讲?”顾承砚说出这句话之后自己都觉得怪怪的。

    “……”希洛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果断点头:“可以。”

    顿了顿,又补充道:“贵在坚持!”

    顾承砚:“……”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顾承砚看耿诺像是要碎掉了,赶紧把自家小孩拼吧拼吧打包带回去了。

    路上他还在想怎么安慰安慰耿诺,还有点后悔银河第一定律的事给他说早了,改成现在的话说不定还能给他鼓鼓劲。

    不过让他没想到的是,耿诺很快就恢复了斗志,回到家就开始捧着书嗷嗷背银河史,目光坚毅,声音洪亮,志在必得。

    顾承砚稍稍放下心,看来耿诺意志力很顽强,并不会被轻易打倒。

    但其实耿诺的斗志来源于他要让希洛对他“士别三日刮目相看”。

    这句是今天新学的。

    他不能让今日的羞耻成为希洛记忆中的他,他一定要成为希洛眼中可靠的存在!

    晚饭后,耿诺还在哇啦哇啦背,顾承砚想起临走时希洛说可以适当通过提问加深耿诺的记忆,便对耿诺说要来检验一下他今天的学习成果。

    他先是问了几个高等数学、银河物理、电子机械的定理性问题,这些基本上都是希洛今天带着他学习过的。

    耿诺回答得相当迅速,完全不假思索,可以说进步飞快了。

    顾承砚露出惊异的目光,很是赞许。

    耿诺也被自己的水平惊讶到了,很振奋,激动地让顾承砚继续提问。

    “再来再来!”

    顾承砚满意地点点头,翻翻找找,又问了耿诺另一个问题——

    “银河纪元4213年,系内哪一场战役标志着人类进入超智能时代?”

    这条耿诺五分钟前刚背过。

    还很新鲜。

    耿诺愣了两秒,嘴唇翕动数次,没说出一个字。

    他眼神逐渐从回忆变成茫然,又从不可置信变到悲愤欲绝。

    最后哇地一声哭出来。

    仰着头,扯着嗓子。

    哭得撕心裂肺,哭得肝肠寸断。

    哭声响彻整栋别墅。

    耿诺,在其他孩子终于结束十年寒窗苦读的年纪里,第一次尝到了学习的苦。

    第39章 第39章

    耿诺嚎啕大哭, 哭声响彻整栋别墅,顾承砚第一次感到手足无措。

    他没见过耿诺哭得这么……直白。

    什么也听不进去,干脆利落地就只管哭, 哇哇哭, 顾承砚怎么哄都哄不好。

    家里的佣人都被耿诺这样的哭声惊到了, 晚上大家都知道耿诺在学习, 听说功课拉下了很多,要很努力地学。

    现在一听哭成这样,都以为他学不会被顾承砚揍了。

    那可不行, 孩子学不会得好好教,怎么能打呢?

    一众下人跑到楼上,挤在主卧门口, 却没一个人敢当出头鸟,怕上将直接转移怒火把他们给揍了。

    “胡说, 上将怎么会是那种人呢?”修杰义正严辞地为顾承砚正名,随后转头看向陈管家, “管家, 你来说。”

    陈管家指了指自己, “啊?我?”

    修杰坚定地点了点头, “相信我,只要你这样做了,耿少爷一定会对你有所改观的!”

    “你不是一直想在耿少爷心里留下个好印象吗?”

    其他佣人也跟着七嘴八舌附和起来,直接小火把陈管家架在火上烤。

    陈管家想了想, 很有道理,深吸一口气, 敲响了卧室门。

    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不发颤,大声朝里面喊:“上将——就算教不会, 也不能打孩子啊——”

    顾承砚:“……”

    “耿少爷年纪还小,多给他点时间,总能学会的——”

    “学习这种事,不能逼太紧,万一孩子想不开,家里人要后悔一辈子的呀!”陈管家忧心忡忡地说,“我二舅三表妹邻居家的小孩就因为学习逼得太紧,暑假跳楼了,现在的小孩……”

    修杰赶紧扯他的胳膊,眼神示意他:扯远了扯远了。

    陈管家反应过来,刚要继续劝,唰一下门开了。

    即使逆着光,一众佣人也能看出顾承砚一脸铁青,冷声道:“滚。”

    门敞开,里面耿诺的哭声清晰地传出来,震耳欲聋,几个佣人从顾承砚身旁的空隙偷偷往里看,耿诺捧着本书昂着小脸哭得甚是可怜。

    下一秒他们就齐刷刷被顾承砚轰走了。

    佣人们中不乏一些年纪大些的,看到耿诺就忍不住想起自家的孩子孙子,很是不忍,互相挤着被赶出去还是忍不住回头劝说顾承砚:“上将,不能打孩子啊!真的不能打!你要好好说啊!”

    顾承砚:“…………”

    他怒极反笑,说什么?他往哪说理去?

    关上门,顾承砚深吸一口气,过去抱着耿诺继续哄。

    他是什么法子都用尽了,软的硬的威逼利诱,一会儿说只要你不哭,这会儿要星星要月亮我都给你摘下来,你要是想当皇帝我现在就去造反。

    耿诺不想要星星不想要月亮,也不想当皇帝,他甚至都不一定把顾承砚这段话听进耳朵里,完全当他放屁,继续哭。

    顾承砚本起脸,恐吓他说:“你再哭,我就□□了!”

    耿诺这时倒是听见他说什么了,扭头看了他一样,就一眼,然后扭回去继续嚎。

    现在已经没有什么能撼动这件事对耿诺的打击了。

    顾承砚没辙了。

    甚至耿诺哭得太纯粹了,他一点邪念都生不起来。

    最后还是耿诺自己哭累了把自己哭睡着了。顾承砚怀里抱着耿诺,沉沉地出了口气。

    他生平第一次体会到看孩子学习是一件多么痛苦的事……

    低头看了眼把自己哭睡过去的耿诺,眼睫上还挂着泪珠,脸颊通红,看上去仍然十分不安稳。

    顾承砚轻轻拍着他的背,在额头上印下一吻。

    心想还好你是个Beta。

    顾承砚对于有没有后代这件事本来就没有任何追求,他不像那个标记了老婆七年还没让老婆怀过一次孕的皇帝,那么执着于让皇后生孩子。

    他此刻只无比庆幸,以后不用辅导孩子学习了。

    耿诺哭完睡了一夜之后神清气爽,起床后第一件事就是期待地问顾承砚:“今天也去找希洛补习吗?”

    顾承砚淡淡地瞥了他一眼,耿诺居然从他的眼神中看到一丝疲惫。

    天啊!活见鬼了!

    平常都是顾承砚一夜过后精神抖擞,没想到也有反过来的一天。

    耿诺丝毫没觉得是自己的问题,还在摇着他的胳膊问什么时候出发。

    顾承砚拧了拧眉心,“吃完早饭就去。”

    一想到能见到希洛,耿诺就异常雀跃,昨晚的难过劲也不复存在了。

    他坚信人不会一直处在低谷,就像人不会永远背不会银河史。

    这次进宫皇帝主动召见耿诺,他看两人似乎能相处到一起去,便动了心思让耿诺帮他刺探希洛那边的情况。

    “……你知道夫妻间最重要的是什么吗?是信任,是坦诚,希洛显然是遭受奸人蛊惑,对我产生了一点点误会。”穆迩用拇指和食指捏出一条小缝,“所以他就生我气,但又不告诉我哪里生气,你至少要让我死明白点,让我知道哪里做错了,我好改正呀。对吧?”

    穆迩在发表着他义正严辞的长篇大论,耿诺听得云里雾里,只能在他每次说“对不对?”“是不是?”的时候附和着点头,听到最后有点想打哈欠了,悄悄用眼神询问顾承砚还有多久能走。

    顾承砚捏着他后颈让他别乱点头,又拍拍他的背让他坐直。

    “夫妻之间最怕冷暴力,最怕隐瞒,有什么一定要说清楚,你现在可能不懂……”穆迩说得头头是道,结果扭头一看耿诺在疯狂点头。

    穆迩:?

    他看向顾承砚,不是?你俩已经到这种地步了?你也瞒他了?

    顾承砚一脸不忍直视。

    “总之,你帮我去探探希洛的口风,只要帮我找出问题的症结所在,我一定不会亏待你。”

    耿诺当即立正站好,挺胸抬头,“放心吧陛下,这是我的荣幸!”

    他这一本正经的模样瞬间把穆迩和顾承砚逗笑了。

    顾承砚把耿诺送到希洛那里,希洛早早等着了,还问怎么来得这么晚。

    顾承砚:“在陛下那说了会儿话。”

    耿诺想和希洛独处,就期盼着顾承砚赶紧走。

    顾承砚本来打算把耿诺带过去就走的,结果看到耿诺眼睛亮晶晶地盯着他。

    昨天哭得太狠,现在眼睛还有点肿,微微浸着湿意,他就这样看着他,身后无形中好像还有条尾巴在摇。

    在顾承砚眼中耿诺这份模样就是舍不得他,怕他就这么把他扔下。

    小傻瓜。

    顾承砚忍不住在他头上摸了摸,安抚道:“我过去和陛下谈些事,最多两小时就来带你回去。”

    心想不说清楚,一会儿又抱怨他不报备行程……

    耿诺听完脑袋直接耷拉下来,有点失望。

    ——居然才两小时!就只能跟希洛在一起待两小时!

    他刻意地说:“没事,你忙你的,不用管我。”

    顾承砚低头看着他低落地样子,用手背蹭了蹭他的侧脸,“不用说违心的话,我快去快回。”然后转身走了。

    耿诺:“?”

    希洛抱臂靠着门槛,揶揄道:“我还从没见过顾上将还有这么温柔的一面。”

    耿诺没觉得这句话有什么深刻含义,见顾承砚走远了,就赶紧拉着希洛进了内殿,然后原原本本地把穆迩陛下要求他干的事告诉了希洛。

    希洛:“……”他的脸色一瞬间变得不太好看。

    耿诺殷勤道:“刚刚陛下唯独说的一句话我很赞同。”

    他掐头去尾:“两个人之间最重要的就是信任,是坦诚,有什么事情一定要说清楚。”

    “所以我一定不会骗你,也不听陛下差使。”耿诺默默凑近希洛,小声说:“我跟你一军。”

    天啊。

    希洛被耿诺可爱到了,瞬间也忘了生穆迩的气,捏捏耿诺的脸,“你就不要听他的,他就一个被架空的皇帝,实权还不如顾上将,他说话你当放屁就行。”

    耿诺非常乖巧地猛点头。

    这话要是别人听到,可能还会委婉地打个哈哈。不,如果是别人的话,根本就不会把皇帝交代的话转头告诉皇后。

    但耿诺可不是一般人,他想撬皇帝的墙角。

    希洛也不是那种心思深沉的人,根本不会怀疑耿诺的动机。

    他这么可爱这么单纯,能有什么坏心眼?

    希洛当年是以入学考试全科满分的成绩进入的皇家学院,毕业时也是全校第一的水平。

    但在他眼里,耿诺才是真正的天才。

    怎么能让明珠蒙尘呢?希洛惜才,当然愿意好好教耿诺。

    于是第二天……

    耿诺一脸兴奋来,蔫了吧唧走。

    然后第三天……

    耿诺跃跃欲试来,萎靡不振走。

    第四天早上,顾承砚把他拉起来的时候,耿诺拽着他的袖子,要哭不哭地问:“我一定要懂得这些吗?不懂我也好好活了十八年。”

    顾承砚想所以你才会被骗去狂鲨啊。

    过去十多年里,耿诺自己摸爬滚打的时候,可能还有很多被骗的经历,这个小蠢蛋自己都不一定知道。

    顾承砚不说话,那就是不准了。

    “不会又怎样?”耿诺哭丧着脸:“你说过他们不会嘲笑我的。”

    顾承砚委婉道:“但我怕你听不懂人话,到时候他们骂你你还觉得是在夸你。”

    耿诺:“我现在就觉得你在骂我。”

    然后他就被顾承砚打了下屁股。

    耿诺捂着屁股忿忿瘪嘴,被顾承砚强权镇压了。

    他不知道,自己现在这种心态就像很多刚上学的小孩,因为初面对陌生难以消化的知识,而对学校产生畏惧心理。

    但是只要送到学校(皇宫),见到小伙伴(希洛),就把早上闷闷不乐的心情抛之脑后了。

    具体体现为见到希洛之后直奔殿内,头也不回,连再见都不跟顾承砚说。

    那欢脱的模样简直像是走失的小狗终于回到自己真正的主人身边了一样。

    顾承砚:“……”亏他还寻思一路怎么安慰他。

    小没良心的。

    顾承砚上午陪耿诺来找皇后突击补习的时候,顺便就在皇帝这边借他的办公室远程处理点工作,有时卫海卫路也会跟着他来。

    对此皇帝非常不满。

    “你霸占我的政务殿也就罢了,你家那小Beta,怎么回事,啊?我看他倒是跟希洛成为好朋友了,但是我让他打探的事呢?天天跟希洛在一起什么情况都不跟我说,他是不是被策反了?”

    顾承砚低头看简报,充耳不闻。

    穆迩焦躁地在政务殿走来走去,晃得人头晕,“每天来到一见我,撒丫子就跑,你说他是不是心虚?就说今天早上,他本来是要先跟你来我这的,结果看到希路在门口朝他招手,转头就跑,头都不带回的。”

    “……他只是求学心切。”

    顾承砚心说他何止是见到你撒丫子就跑,他是进到皇宫就开始亢奋,恨不得直接飞到皇后那,早上都没跟我说再见。

    小孩好学,不被其他事干扰心性,多好的品质。

    穆迩还在转着圈咆哮:“你看看,我在皇宫里说话都没人听!他们就快把我架空了!”

    顾承砚心想还是他家小Beta聪明,给架空的皇帝当耳目有什么好,当然是要抱皇后大腿了。

    这时,周管事进来打破了僵局,对穆迩小声耳语了什么,穆迩情绪顿时稳定了下来。

    顾承砚很好奇,穆迩已经飞快地让光脑投出大屏幕,兴奋招呼顾承砚过来。

    “我让人偷偷在寝殿装的摄像头终于调试好了,快来看看他们俩在干什么。”

    “……”

    顾承砚推己及人了一下,惊讶地问:“你居然现在才装?”

    穆迩白了他一眼,“希洛不让,我这次发.情期趁着他昏过去才偷摸让人进来装的。”

    “他警惕心很高,我还得让摄像头躲避着他光脑的智能检测,好不容易才调试出无法被捕捉的频率。”

    顾承砚:“……”

    “你看不看?”

    “看。”

    然后他们就看到希洛轻轻拍着耿诺的肩,一脸温柔地安慰道:“没关系,三分钟也很厉害了。”

    顾承砚:“?”

    穆迩:“???”

    皇帝陛下当即就要冲出去,顾承砚一个眼神,让卫海给按回来了。

    穆迩怒道:“你大胆!”

    顾承砚把穆迩拉过来继续看,耿诺满脸悲怆地问:“真的吗?”

    “可是上面写着大家每道题平均用时30秒。”

    他一脸崩溃,“是我看不懂人话吗?我每句话花了整整三分钟才理解出含义,结果还是错的!”

    穆迩奇道:“他在做什么?阅读理解?”

    顾承砚半眯着眼仔细看了看,“好像是古银河文言。”

    他辨认出其中一道题目:“请解释——大雪三日,湖中人鸟声俱绝。”

    “他怎么写的?”

    “大雪下了三天,湖中的人和鸟……都死绝了?”顾承砚念到最后都犹豫了。

    穆迩:“……”

    “哈哈哈哈哈哈……”

    穆迩捂着肚子开始疯狂大笑,眼泪都要笑出来了。

    他甚至又看到一句“朝闻道,夕死可矣”,耿诺给出的理解是:“早上打听到路,晚上你就可以死了。”

    穆迩拍着顾承砚:“哥们,你也不容易啊!”

    “……”顾承砚替耿诺辩驳:“他只是没接触过这些。”

    屏幕里希洛也在说:“这不是你的错,你只是不经常接触这些。”

    耿诺没有被安抚到,“可是我小时候也在废品站捡了不少书看呢!”

    希洛似乎找到了症结所在:“你看的都是什么书?”

    “《思林》《读书人》《故事汇》《想成功你就要做到这三件事》……”

    希洛:“?”

    耿诺弱弱地说:“我觉得其实还是挺有用的,教会了我不少做人的道理。”

    希洛:“……”

    他沉痛地想:孩子你被这种厕所读物忽悠瘸了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穆迩笑得声音更大了。

    希洛看着耿诺沉思,说:“我现在觉得你要补的应该不是文科知识……”

    耿诺没听到他说什么,还沉浸在自己这张惨不忍睹的小测验上,不甘心地自己合了下分,然后彻底瘫倒在沙发上。

    他喃喃道:“18和39真的有机会吗?”

    “嗯?”希洛诧异抬头。

    穆迩转头看向顾承砚,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虽然我就是在等他们聊点恋爱话题,但是——你39了?!卧槽,我怎么不知道你这么大了。”

    顾承砚面无表情道:“我今年三十,只比你大五岁。”

    “别跟我套近乎,我这还叫奔三,你就只能说奔四了。”穆迩一脸嘲讽:“话说你家小Beta是不是对你有什么误会?”

    顾承砚忍无可忍道:“我有这么显老吗?”

    然而实际上耿诺面如死灰地晃着手里的试卷,生无可恋地念叨着:“我今年18,语文综合39,我还有未来吗?”

    希洛:“……”谁教你这么说话的?

    穆迩&顾承砚:“……”

    穆迩好奇地问:“他的智力真的没问题吗?”

    顾承砚:“滚!”

    “……算了,你还是补补语文吧。”希洛扶额。

    耿诺心塞塞,想偷偷挪到希洛怀里打滚,就在他即将付诸行动的时候,突然像感应到了什么一样,看向房间的某个角落。

    ——准确无误地和政务殿的两个Alpha隔空对视。

    双方都静滞了三秒。

    穆迩差点不敢呼吸了。

    他颤颤巍巍地问顾承砚:“他……不会是发现我们了吧?”

    “应该不是……吧?”顾承砚也不确定了。

    不过很快耿诺就移开了视线,继续低头去看自己错误百出的试卷。

    穆迩松了口气,拍拍胸口唏嘘道:“心脏差点给我跳出来了。”

    顾承砚还在盯着屏幕,神情严肃。

    少顷,耿诺神色自然地拉拉希洛,说要借他的光脑查个东西,希洛随手就让光脑自己去找耿诺。

    顾承砚目光没有移动半分,却突然扯住穆迩,示意他看屏幕。

    画面中,耿诺让光脑生成一个键盘,手指飞快地码动什么,穆迩还好奇不已:“他在查什么?”

    结果就在下一秒,耿诺按下回车键,政务殿的光屏突然消失。

    顾承砚和穆尔愣在原地。

    穆迩回过神,直接跳起来:“我操!他就是发现了!这个小王八蛋!他叛变去希洛那了!”

    与此同时,耿诺黑掉监控之后,拉着希洛在他刚刚看去的方向找到了伪装成Hello Kitty的隐形摄像头。

    希洛脸色铁青。

    耿诺问:“你没觉得这个猫很突兀吗?”

    希洛骂了句什么,“谁知道,他就喜欢这种东西。还有他那光脑,我都没脸说,谁家好人给光脑形象设置成大脸盘子猫,还起名叫咪咪?”

    耿诺:“……”

    希洛问:“你看看别的地方还有吗?”

    耿诺用希洛的光脑又重新检测了一遍,确定地说:“没了。”

    希洛点点头,接着就要闯去政务殿找穆迩算账。

    耿诺看热闹不嫌事大,一路小跑着跟在后面,还不忘诋毁穆迩两句:“这种大Alpha主义最要不得了,他们根本不懂什么叫尊重,今天装一个摄像头,明天就能装满屋,他就是在试探你的底线。”

    他一本正经地说着不知道从哪学来的话:“装摄像头只有0次和无数次。”

    希洛的怒火值果然肉眼可见地飙升。

    后面跟着的侍从都快哭出来了,祖宗你可少说两句吧。

    政务殿里已经乱成一锅粥了,穆迩着急忙慌地到处寻找躲藏地点,“完了完了,希洛要来找我算账了,靠!不是我说你家那小Beta,不带这么恩将仇报的,我还给他弄进皇家学院,不帮我就算了,怎么还转头就给我一刀呢?!”

    顾承砚十分记仇:“至少说明他智力没问题。”

    “你大爷!还说风凉话!快快快,我往哪儿躲啊?”穆迩试图把自己塞在桌底,飞快地说:“一会儿他找进来,你就说我不在!”

    “穆迩·D·裴斯曼!”随着一声怒吼,希洛“啪”一脚踹开政务殿的门,后面还跟着探头探脑的耿诺,一进来就兴奋地到处张望。

    顾承砚眼角一抽。

    “哇靠他叫我全名……”穆迩皮一紧。

    顾承砚赶紧过去把耿诺拉到角落,免得一会儿打起来被误伤。

    穆迩躲在桌子底下真的是很错误的决定,希洛进来第一件事就是往桌子底下寻人。

    果然很了解他。

    皇帝陛下狼狈不堪地从桌下爬出来,还要承受老婆的怒火。

    “往寝殿装摄像头是吧?你能耐了你!想看什么?想听什么?啊?你说啊!”

    “哎哎,老婆,希洛,洛洛!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老子很给你脸了!”希洛大吼一声,拿起桌上一个皮质垫板就追着穆迩抽,抽在皇帝身上啪啪响,听得就肉疼。

    皇帝嗷嗷叫,希洛一边抽一边骂,很有节奏感:“整整!一个!暑假!不让我出门!还强行诱导发.情期!狗屁提前发.情!别以为老子不知道你是给自己灌了一整瓶春药!你丫!全程!几把跟冒火似的……还成结!你还成结!想烫死老子吗!”

    顾承砚赶紧捂住耿诺的耳朵。

    耿诺昂起脸:“什么是成结?”

    “……你别问。”

    希洛继续指着穆迩骂:“臭不要脸的东西!现在还想继续把我禁在宫里,裴斯曼!我告诉你!把柯恩放了!还有,老子明天就要去实验室上班!再拦我,咱俩就离婚!”

    穆迩护着脸,也叫嚣起来:“这才是你的真实目的吧!你就是为了把你那小竹马给救出来!说了这么多,救他才是重点!”

    “你为了他,居然要和我离婚!”

    他梗着脖子硬嚎:“就不放!就不放!”

    两人在政务殿你追我赶,顾承砚半圈着耿诺随着他们的移动挪换位置,刚刚好不会被卷入战火又能观战。

    卫海请示要不要先离开。

    顾承砚瞧耿诺明显想看热闹,就护着他尽量缩小存在感,在旁边看帝后打架。

    ——当然是皇帝单方面挨打。

    他问耿诺:“你刚才是怎么发现的?”

    “嗯……”耿诺:“就是感觉那个方向怪怪的。”

    “你还挺敏锐。”顾承砚轻声说,“这下皇后应该会很喜欢你了。”

    耿诺翘起尾巴,“希洛本来就很喜欢我!”

    顾承砚睨他一眼,又问:“你在哪都对这种很敏感吗?”

    耿诺摇摇头,“也不一定,就是一种感觉,感觉,你懂吗?说不清的。”

    “你在家里会有这种感觉吗?”

    耿诺又摇摇头。

    顾承砚暗暗勾起唇,警惕是好事,但耿诺也许在家里足够安逸,便不会注意到那些摄像头。

    谁知道耿诺下一秒又说:“有段时间是有这种感觉的,但是太奇怪了,感觉都到哪都有,后来我觉得可能是我没休息好。”

    顾承砚:“……”

    回家就去升级系统,绝对不能让他破解。

    帝后的战火越来越大,后面显然有些东西不适合他们听了。

    “暂时不用来皇宫了,明天就送你去学校。”

    顾承砚果断带着罪魁祸首耿小诺,脚底抹油,溜了。

    第40章 第40章

    耿诺第一天上学, 从早上起床开始坐立不安,莫名焦虑。

    问他焦虑什么,也说不出个一二三。

    一路上十分罕见地主动窝在顾承砚怀里, 一句话也不说。

    快到皇家学院的时候, 神情慌张地揪着顾承砚的衣摆问:“放学还来接我吗?”

    顾承砚奇了:“你到底以为你是去什么地方的?”

    深陷开学综合症的耿诺快不好了。

    但进入学校之后一切都缓解了, 这就好像很久没有进行社会交往的人, 突然要回到社会团体中的紧张感。从狂鲨离开后,他就无缝衔接被关在顾承砚家里,这段时间他完全断绝了正常的社会交往, 虽然他还在和人说话,但时间久了,总有种在退化的感觉。

    耿诺拿到课表直接去跑教室, 一上午两节课,刚开始听还有些云里雾里, 但沉浸一会儿之后,他就发现教授讲的东西对他来说简直通俗易懂。翻了翻课本, 很多知识甚至早已在他的掌握之下。

    耿诺放松下来。

    似乎没有人关注他, 好像他恰如其分就是这里的一员, 和所有人一样正常在这里上课。

    皇家学院的教授们都对他格外热情, 这是耿诺始料未及的。上午两堂课的教授都能准确无误地喊出他的名字,上课中途还总有人来回从窗户外往里打量,甚至还有结伴而来一边指着他一边窃窃私语。

    耿诺一开始以为这就是走后门的力量,毕竟顾承砚地位那样高, 又成了这里的荣誉理事,连院长都要给他三分薄面。这些教授肯定也知道他是顾上将带进来的。

    但是这些教授见到他的第一句话不是“你就是顾上将的……”而是“你就是那个推导出银河第一定律新过程的同学?”

    然后在他面前认真地做了一番自我介绍, 说明自己是教什么课程的,希望耿诺有兴趣就来上他的课, 如果在学业和研究上有什么问题,可以直接去他所在的办公室找他。

    耿诺后知后觉自己好像有点香饽饽。

    他不知道,虽然学生间还没传开,但教授们都知道了有个小天才要破格进入皇家学院。

    一个从未上过学的孩子竟然计算出另一种银河第一定律的推导过程。

    在耿诺正式进入学校之前,已经在教授内部经历了一番争夺,都想把这个小天才收为自己的关门弟子。

    当然,文科类的教授们不参与此次争夺。

    以上种种还只是让耿诺稍稍放松,而直接扭转他心态的,还是当他意识到——

    语文就是个屁!

    不会也不影响他敲代码,也不影响他做实验。还有那银河史,用不到,根本用不到!

    谁爱学谁学去,反正我不学。

    耿诺十分硬气地维持自己的偏科状态,雄赳赳气昂昂地去图书馆找找有什么能看懂的书。

    然后在图书馆迷路了。

    天杀的,这图书馆太大了,上一次耿诺就觉得自己会迷路,没敢往里走,没想到今天进来后,刚找到两本感兴趣的书,就像鬼打墙出不去了。

    一个带着金丝半包眼镜的青年走过来,“同学,我看你在原地转悠很久了,是迷路了吗?”

    耿诺不好意思地笑笑,小声说:“这里太大了。”

    “我带你出去吧。”那人彬彬有礼地说,“有要借的书吗?”

    耿诺举起手里的两本书,点点头。

    那人说:“那我就先带你去登记借书吧。”

    耿诺跟着他走,心想真是遇到好心人了。

    “我叫卢安,你叫什么?”卢安说话的声音很好听。

    “耿诺。”

    卢安低头看向耿诺手里的书,“你对人工智能感兴趣吗?”

    “还好。”耿诺言简意赅,“我只是有些想研究的东西。”

    他还没放弃改装他的光脑呢。

    “刚好,我在研究AI对人类大脑的逆向开发,说不定我们可以交流交流。”

    “嗯?”耿诺不解:“逆向开发?”

    “是的。我们总认为人工智能是由人类开发,受控于人类,且永远无法超越人类智慧。”

    “可是真的是这样吗?人类有许多无法掌握的事情,很多时候人类速度也远远比不上AI计算速度,我有时候就在想,既然人类开发了人工智能,为什么不能反过来让人工智能来进行人脑的开发呢?”

    耿诺想了想,“就像启蒙光脑一样吗?”

    “比那更高级些。”

    “那我倒是听说过一种,”耿诺说:“好像有一种学习光脑,可以把知识直接灌入脑子里,这样很多学生就不用担心考试了。”

    “哦?你居然也知道?那你用过吗?”

    耿诺摇摇头:“没有啊。”

    他忽然想到,自己之前不就是想用那种光脑的吗?虽然没用也如愿来到了皇家学院,但是……他完全可以用学习光脑能把那些银河史之类的搞得人晕头转向的知识直接存到他脑子里。

    他这几天何必吃这些学习的苦呢!

    “那太可惜了,帝都上下已经没有这种光脑的存在了。”卢安惋惜地说:“听说被顾承砚上将集中围剿,全部销毁了。”

    “什么?”耿诺震惊道。

    顾承砚销毁了?为什么?那他岂不是没机会用了?

    “怎么这样啊。”耿诺一脸惋惜。顾承砚明明知道他想用的。

    卢安盯着他,“你不觉得他的行为很过分吗?”

    “嗯?”

    “像他这种人,是暴力的代名词,永远只会用武力镇压。”卢安轻蹙眉头,眼底似乎有一丝厌恶,“人类已经走过了三万年的岁月,仍然不会使用高等智力进行和平谈判,总是用武力镇压。”

    耿诺想:哦,这人是个和平主义者。

    他上下打量一下卢安,虽然都是Alpha,但顾承砚浑身上下都是精悍的肌肉,紧实却不臃肿,看着就很有力量感,而卢安瘦瘦弱弱,穿着白色大衣,像是实验室专用服,很符合耿诺对科学家的想象。

    卢安这样的身量大约体会不到武力镇压的快感。

    拳头才是硬道理,当你处于弱势的时候,难道讲道理人家就会听吗?

    耿诺看看自己的胳膊,他是有一层薄薄的肌肉,但是太少了,和顾承砚比起来根本不够看,不知道锻炼锻炼的话能不能也练成顾承砚那样。

    他幻想了一下,自己如果长得再高点,练出一身和顾承砚一样的肌肉,那么一定会很受Omega欢迎,力气再大点的话顾承砚都得低头给他当小弟。

    卢安似乎发现了耿诺在走神,收住了这个话题,“见笑了,我只是最近在研究智能化应该带给人类社会怎样的发展前景,所以忍不住思考……”

    “战争与和平?”耿诺接道。

    卢安一笑,“差不多吧。”

    “不过我始终觉得,像顾上将这种人,还是离远一点好。”

    耿诺心说:你以为我和他的距离是我能控制的吗?他非要负距离我也拦不住啊。

    等等。

    他突然意识到,这个人知道他和顾承砚的关系,至少知道他俩脱不了干系。

    “你不是这里的学生?”耿诺问。

    “我可要把这当成恭维了。”卢安轻快地笑起来,“介绍一下,我是卢安哈德森,皇家学院电子信息专业副教授,今年27岁。”

    他顿了顿,“尚未婚配。”

    耿诺:“?”这种相亲式自我介绍是干什么?

    卢安帮耿诺借了书,又带他出了图书馆,耿诺正准备和他告别,不远处突然传来一声柔若无骨的呼唤:“卢教授。”

    耿诺和卢安双双回头,几步之外站着阮如棠。

    阮如棠没料到耿诺还会出现在这里,第一反应就是想要厉声质问,但他还要在卢安面前保持完美的笑容,两种情绪交织下,他的脸扭曲了。

    他死死地盯着耿诺,尽力维持自己的笑容,优雅地走过来,“卢教授,好巧,我也来图书馆,最近对人工智能非常感兴趣,不知道您有没有什么书能为我推荐一下。”

    阮如棠转眼看到耿诺手里拿的也是人工智能相关的书籍,眼神变得更阴狠了,他认定是耿诺缠着卢教授。

    这个Beta真是太不要脸了,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进了皇家学院,居然还想勾搭卢安教授。

    和皇家学院一众上了年纪的教授相比,卢安年轻英俊,他的家族地位也不低,这样的青年才俊一下子就捕获了许多年轻小O的芳心。只是他平日里太过冷淡,不苟言笑,很难接近。

    然而值得一提的是,刚开学的时候,卢安唯独对阮如棠亲切和蔼,阮如棠春心荡漾了许久,已经幻想着毕业之后嫁给卢教授,然后时不时以教授夫人的身份回到母校转一转,同时震慑一下想要勾搭卢教授的小O们。

    可那样的亲切只维持了两天,之后他再见到阮如棠,都只是一副冷脸了。

    现在也是这样,卢安淡淡看了阮如棠一眼,便移开视线,好像根本没听到他说什么。

    这让阮如棠很尴尬,他把这一切归结于耿诺的存在。

    他指着耿诺对卢安说:“卢教授,您不要被这个人骗了,他只是一个低贱的下等贫民,可不是什么学生。不知道托了什么关系来到这里,难道是来扫地的吗?这样的人也配触碰我们图书馆珍贵的藏书?”

    耿诺听了也不恼,他想起顾承砚说的,“如果那些同龄人嘲笑你的出身,那意味着他们对你已经无计可施,这样的人倒可以当作跳梁小丑来观赏,不高兴了一拳踹上去也是可以的。”

    他笑眯眯地对阮如棠说:“不好意思啊,我还真就是特招进来的学生,别看我出身底层,不巧关系也是有一点的。”

    “哎呀,”耿诺幽幽叹口气,“你说,你也就比我强在出身上,可是现在皇家学院为我放宽了门槛,你又有什么比我更优越的呢?”

    “难道是入学考试的成绩吗?”

    “哦?入学考试的成绩怎么了吗?”卢安问。

    阮如棠顿时脸色煞白。

    磕磕巴巴道:“没、没怎么。”

    耿诺不打算和他继续多聊,抱着书十分得意朝他摆摆手,先一步离开。

    卢安注视着耿诺远去的背影,微微勾起唇。

    阮如棠松了口气,他生怕耿诺当着卢教授的面揭穿他入学考试找人替考通过的事情。他难以置信耿诺居然有法子把自己搞进皇家学院,如果他在这里胡乱说话,那他可就完了。

    不行,得想法子把他弄走。

    他看到卢安专注地看着耿诺离开的方向,很是嫉恨,试探地问:“卢教授,是您让耿诺进入皇家学院的吗?”

    “不,当然不是。”没想到这次卢安很快回答了他。

    阮如棠很高兴卢安愿意和他说话,想赶紧把话题转移到自己身上。

    不料卢安继续说:“如果是我把他弄进来的,恐怕不会让你在这里有机会诋毁侮辱他,这是你的教养吗?阮如棠同学。”

    阮如棠的笑容僵在脸上。

    卢安的视线随之移到他身上,蓦地笑了笑,阮如棠恍了神,可卢安说出话却冰冷无比。

    “我原本在找的就是那份入学考试试卷的主人,上面写着你的名字,我便以为是你。”卢安微微凑近,“可惜,你是个草包。”

    “不过没关系,我现在找到了。”

    阮如棠浑身冰冷,喃喃道:“你知道了,你知道了……”

    卢安突然抬手搭在阮如棠肩上,声音像初次见面时那样温柔,“别怕,这件事还只有我一个人知道,我不会告诉别人。只要你听话……”

    阮如棠抬起头,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样,“别告诉我家里人,别告诉我舅舅。”

    卢安既没有应承也没有否认,只是说:“我最近有个实验,需要一名助手,你愿意来帮我吗?”

    这样的转折实在是出人意料,阮如棠甚至觉得自己这叫因祸得福。

    他连忙点头,“愿意!当然愿意!”

    耿诺离开后抱着书去了食堂,每堂课的教室都不一样,他不知道可以把书包和书存放在哪里,只能抱着到处走。

    顾承砚给他的饭卡里充了好多钱,但耿诺是个睁眼瞎,他以为食堂是免费的,虽然每道菜品都标注了价格,耿诺偏执拗地认为只要有手里这张卡,这张证明他是这里学生的卡一刷,金额就直接抵扣掉了。

    端着丰盛的午餐找到桌子时,耿诺还在感慨高等学府待遇就是好。

    他刚坐下,对面就坐了一个人,是老顽童一样的哈德森教授。

    “你好啊,耿诺同学,我可算找到机会来见你了。”

    “啊,你是那节课的教授……”

    哈德森猛点头,“对对,就是我!我是哈德森教授。”

    “你好,哈德森教授。”耿诺放下筷子,和他虚虚握了个手。

    “真是的,明明我才是第一个认识你的,偏偏今天上午我被排了满课,他们应该都见过你了吧?太可恶了,我反倒成最后一个了。”哈德森吃着饭,忿忿不平地和耿诺抱怨。

    “用早八点来折磨我这个年纪地老人,实在是太不地道了。”他竖起手指摇了摇。

    耿诺被逗笑了,“您看起来可一点也不老。”

    哈德森狡黠地眨眨眼,“那是因为每天和你们这些年轻朝气的孩子们在一起的缘故。”

    两人在一起吃了顿愉快的午饭,吃完饭哈德森非要拉着耿诺去他的办公室,“我有一件东西一定要给你!”

    等他搬出来,耿诺发现那是个二十厘米左右厚的书,哈德森一脸兴奋地说:“这是我用了十二年整理出来的笔记,几乎囊括了我毕生的经验。他们让我出书,我觉得太琐碎了,不好整合,我也不想再把那些千篇一律的低端定义放上去凑字数。他们说让我送给一个有潜力的学生,我一直没有遇到。但是看到你,耿诺,我觉得你也许会需要这本笔记。”

    他没有说你值得我将这本笔记送给你,而是说“我觉得你也许会需要这本笔记。”

    耿诺简直受宠若惊,甚至不敢就这样接过,连忙推辞。

    哈德森目的非常明确,就是要把这本笔记交给耿诺,“如果你不要的话,它就只能随着我一同入土了,在焚烧炉里一同化为灰烬。”

    这下耿诺没法推脱了。

    “我感觉受之有愧。”耿诺翻看几页,已经意识到这厚厚一本满满全是干货。

    “不,它在等你。”哈德森说:“有你在,它或许能发挥出十成十的作用。”

    “我会好好珍惜的。”耿诺很感动,“我会非常认真学习的!”

    “好孩子。”哈德森欣慰地说。

    他突然想起什么,“对了,你见过卢安了吧?应该见过了,上午他们全部赶在我前面去见你了。”

    “有没有觉得他很帅?那是我的孙子哦。”

    耿诺惊讶道:“什么?他是您的孙子?”

    他这才想起卢安自我介绍时有说自己姓哈德森。

    等等。

    耿诺忽然注意到哈德森教授提过两次,说上午那些教授都去见过他了。

    他后知后觉自己早就在皇家学院的教授中间声名远扬了。

    那卢安见到自己的时候为什么要先装作不认识?

    “我孙子还没谈对象哦。”

    这句话打断了耿诺的思路,“嗯??”

    这种推销的口吻又是闹哪样?!

    耿诺哭笑不得地说:“我是个Beta。”

    哈德森吹胡子瞪眼:“Beta怎么了?你还歧视AB恋吗?谁规定Alpha只能和Omega在一起?”

    好吧,看来他孙子是个喜欢Beta的不正常Alpha,好在家庭比较开明。

    但是和我说有什么用?

    你孙子不想和Omega在一起,我想啊。

    最后耿诺借口请教问题扯开了这个话题,他看到哈德森教授办公室里有一个小机器人,似乎是哈德森的光脑,没人搭理它的时候,还会自己调皮地爬高上低,不小心摔下来之后还会露出委屈的表情,先嗷嗷哭两三声,如果没人搭理它的话,就会哼哼唧唧地爬起来收拾好自己。

    “太可爱了!”耿诺向哈德森请教如何为光脑注入灵魂。

    两人一直讨论到下午,时间一晃而过,耿诺终于明白那句“苦练十年不如名师一点”,很多耿诺一知半解处在纠结的问题瞬间豁然开朗。

    放学的时候,顾承砚站在学校门口等着耿诺,耿诺抱着三本厚厚的书摇摇晃晃走出来,脸上已经丝毫看不出早上那种焦虑畏惧的神色。

    顾承砚接过他的书,单手托着,带着耿诺往车子的方向走。

    他把车停得远一些,两人并肩走了一段不短的路。

    耿诺很兴奋,一直在和顾承砚讲述今天在学校的种种见闻,每一件事都让他充满新奇感,一出来几迫不及待地分享。

    顾承砚的目的就在于此。

    他把车停远一点虽然有点不想暴露身份的低调感,但就他这种气场,能认出来的,早就认出来了。

    他更深层的含义则是想和耿诺一起散散步聊聊天,就像现在这样,听他兴奋地和自己分享一整日的见闻。

    顾承砚低头看着他,很喜欢耿诺这幅青春肆意、热情张扬的模样,小嘴喋喋不休时更是诱人。

    他有一搭没一搭地应和着,直到按捺不住心中的躁动,低头凑过去吻住了耿诺的唇。

    耿诺消音了,双眼瞪得老大,震惊无比地看着顾承砚。

    顾承砚尝到一丝香甜,十分满意地直起身,说:“还有呢?继续说。”

    耿诺不说话了。

    低着头匆匆往前走,把顾承砚甩在身后,任他怎么哄都打定主意不再说一个字了。

    顾承砚只当他害羞,轻笑着跟在他身后。

    晚上,耿诺在装模作样学银河史。

    他今天突然琢磨出一件事。

    听卢安说顾承砚销毁了那种神奇的学习光脑时,耿诺还有些不高兴,他本来可以靠这个无痛掌握银河史的。

    但是他如果真的掌握了,就会失去一个巨大的好处。

    什么好处呢?

    这些天,耿诺发现,以前他一哭,顾承砚会兽性大发,现在他哭,顾承砚已经不再兽性大发了。

    这可是个天大的喜讯。

    是嫌我哭起来没完没了太烦了吗?还是经过我坚持不懈的努力,把他哭萎了吗?

    那他能从此放弃他的身体,让他们的关系转为纯洁的雇佣关系吗?

    总之这一切的转变都是从他开始背银河史之后。

    不行,他需要这些学不会的文科知识。

    学会了就没这机会了。

    就算他一个字也不想学了,他也要装作一副要狠狠学,日日学夜夜学,学不会不罢休的样子,如果有人试图干扰他学习,那他就哭!

    他必须展现出他的毅力!

    耿诺捧着书哇啦哇啦念,变念边走神,连顾承砚什么时候坐到他身边都没注意。

    “念哪儿呢,都念串行了。”顾承砚手十分自然地伸到耿诺屁股下捏了捏。

    耿诺一秒回神,两秒酝酿,三秒开哭。

    顾承砚:“……”

    “我就说你念串行了你哭什么??”

    耿诺扯着嗓子哇哇哭:“我连念都能念岔行,我这辈子是背不会了呜呜呜我是个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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