磨玉石的机器还在运作。
白洋表现出十足的不舒服,他以前看过一部电影叫作《死神来了》,任何风吹草动都有可能导致恐怖的结果。现在他动用每一分智商开始计算,这屋里到底有多少能伤害唐誉的东西。
桌上的游标卡尺是金属制造,桌角尖锐,切玉石的高压水柱力量强大。太多太多,白洋不知不觉已经想带着唐誉撤了。其实他完全没必要亲自来,他夜奶都没有吃好。
穿工作服的男人转过来,一脚停了机器的开关。磨玉石的滚轮终于停下,周围安静了不少。
“是我,你们干嘛的?”汪图南站了起来。
唐誉先是表示尊敬地点了点头,大表哥介绍的人一定不会错,所以他一开始以为汪图南会是一个年龄很大的老师傅。没想到这么年轻,他们应该是同岁。
汪图南常年和玉石玉器打交道,工作服外加一条橡胶围裙就是标配。手上戴着白色的粗线手套,又因为磨玉镯子要感受温度变化,所以每个手指尖的布料都剪掉了。他的指尖呈现出不同以往的深粉色,一看就是常年打磨造成的痕迹,皮肤已经很薄了。
“我是唐玺润介绍过来的。”唐誉想要和他握手。
白洋恨不得按下他已经伸出去的手臂,这个汪图南看上去不好接触,像是一个刺儿头。
汪图南把右手的手套摘掉,往水盆里一甩,但是没有握手。“你是他什么人啊?”
“他是我大表哥,我叫唐誉。”唐誉维持着礼貌的动作,不动。
汪图南这才点头,把身经百战的手伸过来,在握手瞬间说:“唐总人很好。”
“大表哥当然很好,而且眼光也好。”唐誉看向了李新博。
在李新博给他递牛皮纸袋的功夫,白洋又复盘了一下唐誉的精神底线,那就是他的家人。要是刚才汪图南说唐玺润不好,唐誉又要变身机关枪,突突突一通。
“你们找我什么事啊?”汪图南靠着脏兮兮的桌子,摸上了烟盒。桌子上有一台展示架,夹着屏风一般的翡翠切片。上头已经花了不少圆圈,大大小小,白洋粗算应该有三十多个。展示架的下方是一堆塑料圆圈,白洋便猜这些都是画所谓“手镯位”的工具。
“不好意思,我们谈工作的时候禁止吸烟。”可白洋尽管认可他的专业,也不认可他的烟瘾。
汪图南白眼一翻:“你们几个连烟都不抽?”
“我们不抽,所以我们也不抽二手烟。”白洋睁着眼睛胡说八道。
汪图南没趣儿地瞥了一眼,把烟盒放下,接过了唐誉手里的牛皮纸袋。里面全部都是高清彩打,主题只有一个,原石。
“哦,这个啊,我知道,今年的标王。”汪图南一看就明白了。原石圈子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消息并不闭塞,反而流动异常快速。一旦有好料子出山,全国各地的原石商人就像蚊子见血,不远万里也要跑到台州看看。
“不过,话又说回来,我觉得唐总手里的那两块更好。”汪图南看向唐誉,“唐总怎么不开啊?”
“他可能想留着收藏吧?”唐誉也很疑惑,一度怀疑大表哥就是喜欢看原石形态。但他也马上灵敏地捕捉到汪图南口中的信息:“怎么,你觉得这块一亿五千万还不够好?”
“料子不是一个人买的,你说呢?”汪图南反问。
这给白洋和其他人难住了,业内的话是一句都听不明白。可唐誉明白,他仿佛一个掌握了各个行业密匙的流动人口,放在哪里都能自由生长。
“消息来源可靠么?”唐誉也反问。如果原石够好,那大买家绝对不愿意分红,而是独吞,坐享几千万的收益。但如果料子的确定性不强,大佬们就会采取分摊的方式,降低成本,把利益最大化。
“可靠,料子背后的买家一共有3个,虽然他们不能和唐总比,但也算是大佬级别。石头已经被人开‘天窗’,磨了一块皮,能看到帝王绿的脉。”汪图南又摇摇头,“你给的照片我看不清楚,是不是想让我亲自去看看?”
“正有此意。”唐誉说明来意,“过程中产生的一切费用都由我们壹唐负责,你只需要帮我们看看这块石头能不能开出一个满绿的手镯位。”
“就看这个?”汪图南走到桌上那块翡翠板的正前方,他万万没想到唐玺润的弟弟也这么懂行业,果然唐家不养闲人。
“对,就看这个。这也是服务于我的客户,如果市面上再出一个满绿的手镯位,大批高端收藏者都要观望了。而且这块石头据说是老坑,你也知道,老坑的价位一直盘旋于新坑之上,机会难得,难道你不想去看看么?”唐誉也走了过去。
眼前这块板的购买价,他推测也就是几百来万。现在市场上最容易上升的就是玉镯,卖家也会第一时间把最好的料子描绘出镯位,剩下的边角才会考虑做点别的。眼前这块的上升幅度非常可观,唐誉已经扫出好几个升值的原胚。
可原胚和真正的成品当中,还有许多不稳定因素,其中也包括起货工作者的技术。汪图南无疑就是技术中的佼佼者,别看他年龄小,但眼神准。
“成,我去看看吧,正好我也没事干。”汪图南摸了摸板子,刚刚还苦大仇深,笑起来像个爽朗的小屁孩,“你瞧我这块板子买的怎么样?”
“很好,能赚。”唐誉指了指标注着11号的圆圈,“货头在这里,货尾在39号,一头一尾就算品质有参差,但应该也就差个二十多万,料子很好。”
“厉害,厉害,你们唐家人真是不可小觑。”汪图南抱着牛皮纸袋一笑,“给我买机票,我要头等舱。”
事情顺利得出于意料,但这“意料”只是唐誉专业的结果。手艺人都非常有个性,聊不到一起去,给钱他们也不干。回来的路上,白洋再次回忆着唐誉的一举一动,原来一切有迹可循,唐誉上大学时候的运筹帷幄是他从小受家庭影响的结果。
唐家,真的把他养得很好。放在壹唐有些大材小用了。
第二天,汪图南坐着头等舱赶往台州看料,壹唐最忙的时候也到了,春拍会。
春拍会并不在春天举办,这也是白洋入行之后才了解的事情,而是在夏天。因为夏天是产品拍卖和收购的活跃期,投资者习惯在夏天带资入场。在壹唐的正式拍卖场合,艺术品“本人”一概不现身,只有照片。
相应的,买家会拿到一份小手册,印有详细的照片和信息。而为了吸引更多的收藏家入场,每一场拍卖之前都有相应的展拍会。这才是拍卖品和购买者真正面对面的机会。
过了中午,白洋和唐誉以及组员们就赶到了展拍会现场。
大部分工作都由藏品部门的展示组负责,最先上场的是安保系统,展览厅布满了摄像头。唐誉一边思索着台州的事,一边步入会场,最为醒目的地方就是田佳佳的《灵山》。
“位置这么靠前?”白洋走在他左侧。
“对,我特意说的。”唐誉停下脚步,“它不应该被藏起来,反而应该放在正中心。”
“你不怕它流拍?”白洋反正挺担心。
“流拍是拍卖流程当中最为常见的一种结果,如果发生了,也应该是平常心面对。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能欣赏这幅画,不光是这幅画,所有的艺术品都不可能让世界上每个人喜欢。现在照样有人看不上《蒙娜丽莎的微笑》,我们不能要求消费者对齐审美。”唐誉已经抽离了拍卖行的身份,然后又在白洋的身边降落,“没关系啦,你要是喜欢……”
“我不喜欢,你别买。”白洋打断他。
“切。真粗鲁。”唐誉别过头。
“我怕你当冤大头,你说你买完了放哪儿?”白洋说,《灵山》这幅画可不小,唐誉总不能放SVIP办公室里欣赏吧?
“放……”唐誉停顿了。
白洋不解地看向他。
“我有个房子,买了好多年,到现在都没装修过,你要不要陪我看看?”唐誉故意别过头去。
白洋的不解在唐誉的侧影里融化成一个人的轮廓,飘飘洒洒的。
“挺大的,三四百平呢,买了就没动过,空了好多年。我房子太多了,有的时候顾不上,可不是故意等你啊,就是纯属忘了。”唐誉侧着脸偷偷笑,“你别太高兴,我是真给忘了。”
白洋想眨一下眼睛,但是又不太敢眨。
“你要喜欢就买,到时候有那个……线上拍卖,就打个电话就有拍卖手替你举牌,特别方便。拍了又不用你付钱,我先借你,你慢慢还。”唐誉停顿了三四秒,喘气声和咚咚心跳声杂糅变成了美妙的光线粒子,“你要是拍了,我就先放空房子里,反正地方大。”
狗东西。白洋笑着转了转头,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今天照进屋里的阳光特别刺眼,连带着他眼镜框上的那一条金色,都让他眼睛发酸,太刺眼了。
正说着,陈小奇和岑书卉从左偏厅回来,脚步声一致。
“唐组长,来了几个客户,正在那边和张经理打招呼,咱们过去吗?”陈小奇问。
岑书卉好奇地看了一眼《灵山》,真给放在C位了。
“走,过去看看。”唐誉认真地融入工作,看向白洋,“白组长,不陪我过去看看?”
刚好走近的余婉君火气蹭蹭,公共场合禁止秀恩爱。真受不了你们办公室恋情。
白洋陪着唐誉过去,倒不是非要时时刻刻陪着他,而是怕他不认识客户。现在是头一批入场,最先来的往往都是熟面孔,白洋边走边在唐誉后面叮嘱:“蓝色西装是纽约回来的John,深绿色西装的是港商胡文轩,但是他很在意自己的身份,不愿意让人提港商。”
“为什么啊?”唐誉轻声问。
“不知道,我也是观察出来的。”白洋观察力惊人,第一次参加展拍会就搞定了所有的客户喜好,“我还知道John最喜欢黑色,他个人网站上都是黑的。”
“你还看过他个人网站?你是不是想捞他?”唐誉瞥一眼。
“对,没错,一会儿你盯紧点,不要给我像John抛媚眼的机会。”白洋好想踩他的后鞋跟,像当年学生会开会意见相左的时候。但是在真正工作场合,还是算了,他不能让唐誉丢人。
陪着John和胡文轩的人,刚好就是邵弘和张伯华。唐誉挂着完美笑容走过去,和他们一一握手。
“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新任SVIP组长,唐誉。”张伯华现在都很是遗憾,没能把职务送到唐小少爷的手里,多亏基德少爷不在意。
“胡先生,John先生,你们好。”唐誉说完又把目光转移到另外一位客户的身上。白洋刚刚没有介绍这一位,应该是他也不认识。
“这位是胡先生的朋友,薛明,海外华侨。”邵弘来引荐。
“薛先生您好。”唐誉再次握手,“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荣幸,陪几位老板参观一下本次春拍会的展览?”
张伯华马上说:“来来来,我们一起。咱们先去看看帝王绿,不是我胡说,真是上上品质!”
一行人在张伯华的带领下缓缓向前,唐誉故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观察他们的喜好。John喜欢雕塑,胡文轩爱好珠宝玉石,而薛明喜欢画作,在美术作品面前停留时间最长。
邵弘和岑书卉一步不离地跟着薛明,两人配合无间。
“你以前没见过薛明?”唐誉看着那位清瘦又少言的收藏家。
“没见过,这是第一次,回去我查查他的资料。”白洋不是藏二代,对收藏圈的事情只能靠网络,“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问问。”唐誉再次看向他们的背影,他们停留的那幅画,刚好就是《伤病文学》系列。
展拍会持续3天,前两天白洋和唐誉都没回公司,每天都是直奔现场。到了第3天的下午两人才有时间回公司,已经累得不想说话,只想找个办公室睡觉。
想不到拍卖行还是体力活呢,唐誉对工作的认知彻底改观,怪不得有种说话是企业家都是体力怪物。
“喂,您好,对,是我买的。”白洋抽空接了个电话,“您把东西放门口就好了,屋里有老人,可能在睡觉……谢谢。”
电话挂断,唐誉好奇地靠过去:“什么啊?”
“我买了点营养品。”白洋顾左右而言他,“你不是困了吗?要不要去休息室睡个觉?”
“给谁买的?”唐誉在办公室里,把下巴压在白洋的肩头。
白洋无奈地承认:“屈南的姥爷,行了吧?”
“你怎么和他家里人这么亲密?等咱们婚礼那天,屈南不会还要给你当伴娘吧!”唐誉又开始攀比,白洋和自己家人还挺有距离感呢,怎么和屈南那么像一家子。
“你别跟我吵了,我现在很困。”白洋眼尾挂着疲惫,揉揉他的脸想要糊弄过去,“要不然你在这屋,我去休息室?”
“我不,休息室不舒服,而且噪音还大。”唐誉摸着白洋后腰的凸起点,忽然灵机一动,“白主席,你想不想见见我舅舅的办公室?”
“啊?”白洋被他按住腰眼。
“我舅舅的办公室,壹唐真正所有者的办公室,应该还是新的呢,他都不怎么来。”唐誉笑了笑,“你陪我去午休嘛。”
作者有话要说:
唐弈戈:好好好,我办公室要脏了。
公主:小舅舅办公室真宽敞。
第92章 专属咩咩!
成年人的世界,大多心照不宣。
特别是对于两个只需要眼神就懂对方的人来说,没什么遮遮掩掩。白洋多看了唐誉几眼,唐誉就开始用目色给他下钩子,谁都知道去总裁办公室“休息”绝对休息不成。
去还是不去?白洋有三分之一秒的犹豫。
“走吧。”三分之二秒之后,白洋抵抗不住唐誉的神色,愿者上钩说的就是他本人。
“其实我也没去过呢。”唐誉连音色都变了,多了几分懒散,压住几分兴奋,“听我小舅舅说,里面有不少好书,我要是没事干的话可以去拿书看。”
“我才不信你看书呢。”白洋捏了一把他的屁股。
唐誉拍下他的手,打开了办公室的门:“白组长,请你自重哦。”
自重你个头啊。白洋真难相信自己累成这样还能笑出来,看着唐誉的后脑勺就忍不住好心情。从前北哥还说过,他很担心屈南,因为屈南感觉像是个恋爱脑,经受不起爱情的风吹雨打。
而自己就是他不担心恋爱的那个弟弟,他只会担心自己能不能照顾好生活、训练、健康方方面面,最不操心就是将来谈恋爱。北哥还说自己是人间清醒,极致的利己主义者谈恋爱不吃亏挺好的。
白洋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挺好的”就被完全推翻了。
路过总裁办,唐誉敲敲门进去要了钥匙,出来的时候说:“我小舅舅不回来,所以每周进去打扫两次,平时都没人。”
“他不回来干嘛不取消这个办公室?多浪费资源。”白洋问。
“他总有回来看看的时候吧?”唐誉也不知道。
整个走廊都是他们穿行的路径,通往那个神秘的办公室。白洋起初还以为SVIP组长的办公室就是整个壹唐拍卖行位置最佳的那个,没想到唐弈戈把最佳的位置留给了他自己。
空旷,一进来白洋和唐誉就感觉到了,其次就是整洁。
“他们收拾得不错。”唐誉满意地点点头,然后锁上了门。
咔哒,锁门的声音像是一道机关。白洋第一反应是占尽先机,立马回身想要吻住唐誉。然而不管是放下的百叶窗还是门锁都偏向了另外一个人,唐誉的动作比他更快。按道理说这不可能,唐誉再怎么反应也没有他的反应迅速,只不过白洋总是在唐誉身边放松警惕。
一退再退的后果就是眼下这样,白洋连退两步,被唐誉按在了书架上。玻璃门微微晃动,发出只有他们能听到的咣当,两人的嘴贴在一起,又同一时间想到了迪士尼那天的情景。
为了怕别人发现他们的“地下奸情”,两人同时躲进了衣柜里。密闭的空间让他们的视线无所遁形,又借着黑暗在对方的身上扫描。现在光线明亮,他们正大光明地扫描对方,唐誉亲自摘掉了白洋的眼镜,弄乱了他一丝不苟的头发。
“你就不能……别老折腾我眼镜吗?”白洋无奈。
“不能,我就喜欢……”唐誉的手掌压在白洋的喉结上,“我就喜欢掰开你的眼镜腿。”
“变态吧你?”白洋笑着搂住他的腰,还打算站准机会再翻一次。唐誉顺势拽着他的小臂往前靠近,白洋的额头在他的下巴磕了一下,直接被唐誉拽到了办公桌面前。两个人的手就没有离开过对方的身体,摸到哪里都是色眯眯的,像两个穷凶极恶的色中饿鬼,迫不及待要把对方拆吃入腹。
白洋的手在唐誉的领带上,从领结拽到了领带尖,把唐誉的下巴啃湿。办公桌的边缘硌着他的身体,坚硬无比,他的身体承受着双面夹击,退无可退,被唐誉的身体和书桌困住。两人互相逼近对方,犹如他们纠缠的手指。
就这么喜欢停留在对方身上,就这么喜欢。
唐誉的理智也回不了笼,在展拍会上见了那么多人也没有这时候混乱,永远把控不好和白洋接吻的节奏。白洋把他的人生打乱了,蛮横地杀进了他的生命线里,唐誉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受虐狂,为什么白洋办事让自己这么不舒服,可是还愿意一起做。他皱着眉,思考着问题的答案。
在大四那年他想明白了,自己从小受宠,家里没有一个人不疼爱,怎么可能在感情里当受虐狂?怎么可能去干热脸贴冷屁股的事?原因就出在白洋这张脸上!
白洋已经被他按倒,躺在小舅舅的办公桌上,有一种别样的风情。不属于柔美的谄媚,也不属于俊俏的灵动,那是一种薄情种动了情之后的决绝,一种赴死的感动。白洋的人就像一块不肯接受打磨的石头,却又愿意为自己裂开一缝,生长出一棵草。
“都怪你。”唐誉的声线倒是先乱了,掐住白洋的下巴看了又看。
“怪我什么?”从下往上这个角度,白洋也没找到唐誉的死角。
“长这么精明,爱上了又这么傻。”唐誉摸着他的头发,“幸亏被我找到了。”
白洋盯着他的眼睛,一时之间没说话。
唐誉就当他默认了,两个人都这么聪明,可他们的爱情傻得可怜。
他动手解白洋的皮带,怎么会有人连一根皮带都这么性感?皮带扣掉在地上的声音异常悦耳。他一颗一颗解开衬衫上的纽扣,像拆一个精心包裹的礼物,他已经太长时间没有拆礼物了,今天说什么都要拿到。
这时候的唐誉,非常孩子气,然而在白洋眼里也是十足的性感。
“你起来。”白洋最近都是当1号,今天还想故技重施。谁料唐誉居然用嘴开始拆他的领带结,尖锐的牙尖像咬住猎物的捕食者,拽着黑色的领带自上而下地俯视着他。
他还是天生深唇,饱满的红唇拽着那条漆黑的颜色,下颚角勾着漂亮的线条。白洋马上又说不出话了,被人从耳后亲到锁骨。唐誉失控地掐着他的侧腰,用眼睫毛在他的脖子上乱扫。
何止是眼睫毛,呼吸都是充满欲.望的。白洋何止是软化,他都要汽化了,变成一团热腾腾的气团,拢在唐誉的怀里。
“等等,你没带吧?”白洋忽然又清醒,“你小子没经验,实在不行还是我来。”
“我怎么没经验了?白主席忘了在我下面什么感觉了?我可记着,在学生会办公室的沙发上,我还录过像呢。”唐誉拉着他的手,摸过自己裤子的拉锁,顺着形状又去摸裤兜。
白洋的白衬衫已经松开,只有H型肩带支撑着。他瞪大了眼睛,居然摸到了一个小瓶子?
这狗东西,带着润滑油上班?这两天工作这么忙,他居然还一直带着?
“我带着呢。”唐誉早就想好了要在公司里上他,忍不了了。白洋每天穿着西装溜溜达达,不管是腰线还是腿线都给他造成了无与伦比的诱惑。他想让每个人都看看,这就是你们工作敬业的白组长,这就是你们冷漠无情的白组长。
那都不是他,只有在我这里,他才是他。他会脸红,会腼腆,会不喜欢前戏,会在开始那一刻瞪大眼睛。他的眼里不止只有精明,还有无限的沉沦,他沉沦的时候只有自己能接着他,其余的人谁也干不了这个事。
润滑油放在唐弈戈的办公桌上,白洋的胸口一片湿润,只有第一颗纽扣没有解开了。被誉为“首体大风景线”的人鱼线成为了唐誉的掌中之物,看吧,那么多学弟学妹也只能偷偷看,偷偷瞄一眼,然后只能在表白墙上留下匿名的暗恋。
[学生会主席白洋好帅啊,有没有喜欢?]
[田径队的总队长白洋真是一个很温柔的人,有没有一起组队看他比赛?]
[在这里表白一下白学长,刚刚开学,我在校园里乱走,一不小心就走到研究生校区了。白学长亲自送我回来,还帮我打伞。]
好可恶啊,唐誉笑着给白洋翻了个面儿,H型的肩带成为了他手里的帮凶。白衬衫只穿上一半,剩下的裹在白洋的小臂上。唐誉用黑色细肩带把他的手臂反剪后腰,拇指压住他后腰处的那块皮肤,用拇指感受这一块增生的弧度和高度。
白洋被衬衫包裹的手腕有些挣扎,后腰受过伤的地方格外敏感,劳损的那一块骨节按下去特别酸胀。
“屈南有没有碰过这里啊?”唐誉笑着按。
白洋颧骨上一片绯红,连瞪人都勾人。呼出的气在桌面上留下一片潮湿。
“我猜没有。”唐誉自言自语,踩着白洋的裤脚,把两条腿完全剥出来。他看过屈南给白洋擦药油,屈南都会刻意避开这处增生。
就在这时候,唐誉兜里的手机响起来,来电人是汪图南。
“喂。”唐誉微微侧着头,夹着手机。他用两条腿卡住白洋,不紧不慢地在掌心热润滑油。
“唐组长,那块石头今天片了。”汪图南就在现场,“我预料的没错,帝王绿脉不够深。”
“很好。”唐誉用润滑油裹住了指尖,用目光锁定了自己的羊。
“我就说我绝对看不走眼吧,天窗那么亮,刚好开在脉上,但是脉绝对不够,没法贯穿。”汪图南心里打着算盘,“但这块石头也绝对赚钱了,现在片了20片,原石一片是1500,每一片都带绿。最贵的2000,绿色有手镯位,但只是半绿,不是满绿。”
“那就好。”唐誉放心了,就算是再老坑的半绿也无法冲击满绿,“你觉得石头怎么样?”
“挺好的,1500的就够了,你想要?”汪图南听出来了,“绿色大概四五厘米吧,无裂的再多200。能做个无事牌,或者做个小佛爷。”
听听,这就是翡翠市场,几百万几百万飘来飘去,就像不是钱。唐誉不带犹豫地说:“好,你帮我订一块,一会儿我再和你联系。”
白洋很不适应,自己都快光了,那狗东西不仅没脱衣服还打电话谈生意?等到这通电话终于结束,白洋红着眼尾问:“聊什么?你要是不干就还我,我干你。”
“让别人帮我买点东西,买回来要堵住你这张嘴。”唐誉亲手解下了领带,深情地亲着他的耳朵,又塞在了白洋的嘴里。手指也顺着他的背沟向下滑去。
刚刚打完电话的手机就放在旁边,静音播放着他们曾经的荒唐视频。在学生会的沙发上,白洋被唐誉压着脖子,身处下位,在剧烈的镜头晃动中白洋的掌心还捏着首体大主席的荣誉勋章。
金色的六边形勋章被他们的荒唐液体覆盖。
过瘾的感觉总是让他们上瘾,熟悉的身体每次都能带来不一样的兴奋点。唐誉的人生里很少有得不到的东西,白洋也不是拒人千里之外不让他得到,但他就是总想抓牢一点,再牢一点。
他愿意亲吻白洋丢盔卸甲的汗水,两个人有时候特幼稚,有时候又特精明。亲着嘴也能吵架,但吵架的时候也可以一扭头就上床,做得没白天没黑夜。他用力地抱住白洋,感受他在身边,在自己怀里不断喘息、闷哼、颤抖、目眩、痉挛,每一个细节都不愿意错过。
金色的眼镜框就在手机的旁边,眼镜腿已经被他掰开了。
结束之后,唐誉揉着白洋的脑袋,近距离地欣赏他眼睛失神的懵然。这时候白洋整个人都是空的,什么名利抱负、远大志愿,都从他血液里离开了。这时候的白洋不属于金宝街和名利场,只属于自己。
唐誉喘了喘气,到现在他也没脱什么。他可能有点过分,但白洋也会从头到尾配合他的过分。而且他感觉得到,白洋就是喜欢刺激一点的,越刺激他越爱。
刚好,自己也喜欢刺激。唐誉深陷其中。
“你……”白洋还在喘,紧致的小腿顺着办公桌垂下来,跟腱上全是液体。他全身都红了,衬衫垫在腰后,两只手到现在还被捆住。
“我什么?”唐誉摸了他的脸一把。
“你大爷。”白洋想踹他一脚,但是懒得动。
“别骂,我大爷挺好的,以后带你见见他。”唐誉就这样压着他,温存着,根本不愿意换地方,“你现在还敢告诉你那些体院小狗,你是铁血纯1么?”
“滚,我是金宝街第一捞男,你一会儿记得给我转账。”白洋动了动手腕,“你给我……解开!”
“好嘛,我又不是不答应。”唐誉笑着亲了亲他,欣赏着他满胸口的吻痕。以前总是不敢,这回倒是敢了,只不过没地方炫耀。
手机里的小视频还在继续,唐誉这才按下停止键。新来电也在这一刻冲进手机,屏幕上的来电人刚好就是……唐弈戈!
唐誉看着来电人的姓名,忽然有种阴风阵阵的预感。“喂……”
“你在公司吗?干嘛呢?”唐弈戈问。
“我……在办公室休息,刚从展拍会回来,有点累了。”唐誉屏住呼吸。
白洋也屏住呼吸,同时和肩带作斗争。
“哦,那行,我这就上楼。”唐弈戈正下车,“最近壹唐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我回来看看。”
作者有话要说:
唐弈戈:好久没回办公室了。
屈南:你俩doi的时候能不能别提我!
第93章 排出去
通话就这样结束了。
唐誉的人生开始混乱了。
他木呆呆地看向这张昂贵的崭新办公桌,桌上只有风情无限。都怪白洋,每次都纵容他无法无天,现在不知道“收场”两个字怎么写。
衣服褶皱,液体蔓延,气味弥漫。白洋还未平息余韵,像一块热气腾腾的奶昔泡芙,散发着餍足的美味。再看脚下,正装西裤和皮带堆叠,脚踝挂着底裤,还歪着一个用光了润滑油的小瓶子。
泡芙还在往外冒奶昔。
白洋看了一会儿天花板,终于抽出几分理智和神志,鞋尖晃到了唐誉的腿边,轻轻一碰:“谁的电话?展拍会出事了?”
上一秒沉迷沉沦,下一秒清醒办公,白洋想要去够他的眼镜,手腕稍稍一拧一转,就从唐誉给他设置的臂箍牢笼挣脱了。这点伎俩和力量,怎么能难得倒他?无非就是他心甘情愿被困。
要是真和唐誉掰腕子,唐誉两只手都未必掰得过自己一只。白洋微微起身,上半身从平躺变成了坐直,汗水顺着他的人鱼线往下流,某种液体就顺着他的某个地方往下流。他来回来去地看,想要找个抽纸盒都没有。
“唐弈戈不回来,这屋里连个纸巾都没有。”白洋抱怨了一句,这下怎么办?总不能这么湿淋淋地出去吧?
“我小舅舅……马上就要来了。”唐誉这才说。脑海里崩断的弦也接上了,天啊,小舅舅要来了。
“什么?你说什么?”白洋一下子站了起来。
哗啦,奶昔加倍。
“我小舅舅,刚刚打电话说,他已经到楼下了。”唐誉目瞪口呆,像第一次犯大错的小学生。而白洋就是那个犯了大错还留着脑子的大学生,飞速地环视四周之后,只有3个字掷地有声:“快收拾!”
对,收拾!唐誉这贤者时间终于被迫结束,两个人简直就是背着家长偷食禁果的狼狈摸样,穿衣服都穿得手忙脚乱,邋邋遢遢。还好唐誉衣服没脱,打理好自己之后就跑去开窗换气、开空气净化器。
白洋就没有那么简单了,湿淋淋地穿上底裤,漏油了似的,一会儿还要带着唐誉的子子孙孙开组会!
真是要了命了,狗东西你等着吧。白洋穿皮带的时候,唐誉刚好从总裁办冲回来,手里拿着一整袋消毒湿纸巾和干纸巾。不知道怎么回事,白洋还从他眼睛里看到了一点雀跃。
“你笑什么呢?”白洋质问。
唐誉的目光总往下瞄:“咳咳……湿不湿?什么感觉啊?”
“你现在把裤子脱了,撅起来,我立即告诉你湿不湿!”白洋火冒三丈。
“我不。”唐誉总是仗着白洋的纵容就无法无天,走过去掐了一把他的屁股,“白主席,好好含着,夹紧了,晚上我检查。”
“你……”白洋好想把他就地正法,但无奈的是唐弈戈马上就到。要是让唐弈戈看到自己把唐誉就地正法,估计整个唐家都会尖叫地扯着头发杀过来。
叮咚,一声,电梯门开了。
“唐总好。”前台小姑娘刚刚接到的通知,唐总要来,所以提前做好了准备。
唐弈戈上次回来还是半年前,不过他总是在晚上来,不愿意露面。这回同样,公司两个大组的人都在展拍会上,剩下的低头工作。从前都是谭星海陪着他,这次他就一个人,星海还在医院陪那个操心的弟弟。
这个玉宸啊……唐弈戈谁也没惊动,快步走向总裁办。以前二嫂还说把玉宸安排到自己身边磨炼两年,结果磨了两天唐弈戈就受不了了,太能聊天太能折腾,直接送回去,全家能和玉宸待得住的人只有唐誉。
明明是亲兄弟,星海和玉宸怎么差距这么大?唐弈戈走到了总裁办的门口。
其他部分的剩余人员闻声抬头,方才只听到一阵连续的脚步声。走廊尽头,站着一个他们并不熟悉的人,从背影看……怎么还有点眼熟?
“别看了别看了,快好好工作。”前台小姑娘拎着茶壶就过来了,“唐总,唐总来了!”
“什么?唐总?谁啊?”
“当然就是咱们壹唐的那个唐总!”
简短的议论马上恢复了平静,毕竟真正忙得不可开交的打工人可没功夫去好奇顶头老板是何许人也,更没心情创造什么偶像剧里的偶遇,心动的咖啡碰撞或者眼神接触。唯一引起了一点波澜的,就是SVIP组的唐基德过去了。
他很自然地打了个招呼,然后站在了唐总的右侧。
看看,看看,果然唐基德是唐家小公子,过去和家里人打招呼了。关系户的背景得到了坐实,其余人继续闷头工作,为接下来的春拍会保驾护航。
“唐总好。”唐基德尽量维持住自然的站姿和表情,但“紧张”两个字如影随形。
“哦……你啊。”唐弈戈勉强辨认出是谁,这不是唐誉带着来的那个小家伙?
“唐总您辛苦了,是我,我是唐誉哥带过来的,现在在SVIP组工作。”唐基德尽量放慢语速,每个字都说得非常足,显得他底气很好似的。实际上他的心都虚透了,唐誉哥刚刚忽然叫自己拦住唐总,最起码要帮他拖延几分钟。
可是,唐基德连唐总什么模样都不知道啊,别说拦住了,走到面前都不一定认得出。
但这一点确确实实是他多虑,当唐弈戈走进拍卖行的一刹那,唐基德就认了出来。嗯,他和唐誉哥长得真像,是一家人。只不过一个长发一个短发,气质不同。如果有人想要认识他们,假装端着一杯咖啡撞上去,唐誉哥就算再不高兴也会保持微笑,问问对方有没有烫到。
唐总会一把掀翻对方的腿,然后让对方赔钱!
“嗯,你好好干。”唐弈戈也不是那么不近人情,小家伙挺老实的,而且低眉顺眼。这样的人他就不烦,态度好是第一关键要素。他平生最受不了的就是所谓“清冷感倔强小白花”,跟他在公司里犟,明天这人就不用上班了。
“谢谢唐总的鼓励,我一定好好干!”唐基德见唐弈戈要往前走,先一步拦住了他。
唐弈戈低着头,这小玩意儿要干嘛?
“唐总,您……您……您……”唐基德吞吞吐吐。
“好好说话。”唐弈戈忍着脾气。
“您……您……”唐基德战战兢兢地拿出他的工作笔记,双手奉上,“您能给我签个名吗?”
唐弈戈疑惑地看着他,但并没有不悦。崇拜自己的人那么多,要签名很正常,又不是没有过。
“我想学习您身上的品质,我想做一个您这样孔武有力的人。”唐基德有着4年新闻通稿的执笔经历,场面话顺利地说出来。
“哦?”唐弈戈笑了笑,“笔呢?”
“笔……圆珠笔,在这里。”唐基德拿出夹在活页本里的圆珠笔,递给了唐弈戈,“唐总您签在第一页就好了,我这个本子就不用了,留作纪念。”
“不用留着,继续用,东西用了才是你的,不然就是摆设。”唐弈戈在扉页上签了自己的大名,把活页本和圆珠笔一起还给了唐基德,“好好工作吧。”
语毕,他继续大步流星走向办公室,唐基德的任务是拦住,可是这显然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不管是两人的身份差距还是身高差距,唐基德在唐弈戈面前都像一个像素小人,只能步步紧跟。
唐誉哥到底在干什么啊?千万不要发生不好的事情啊!到了这个时候,唐基德只能默默祈祷。
许久不来办公室,唐弈戈只希望屋子里干净些,他并不是一个不近人情的上级,从来不要求一尘不染。只是没想到当这扇门推开之后,屋里站着一个人。
“唐誉?”在公司,唐弈戈就不叫他“小宝”了,“你怎么在这里?”
唐誉站在落地窗旁,单手捧着一本摊开的书籍,另外一只手插兜。他回过头,一副从知识海洋中抽离的样子:“小舅舅你怎么这么慢?”
“还不是他。”唐弈戈脱下外套,往老板椅上一扔。
唐基德在后面补充,也是给唐誉哥发信号,我努力了,但没拦住。“是啊,我见唐总来了,久闻大名如雷灌耳,所以缠着要了个签名。”
“以后机会多得是,你别着急。”唐誉看了一眼老板椅,还好,还好,刚才和白洋没有在这里做。不过下次就可以了。
唐基德抿了抿嘴唇,被卸磨杀驴,唉。
唐弈戈倒是挺高兴,从唐誉手里抽出那本书,《商场沉浮攻心为上》。他也无奈了,放下书笑了笑:“你没事看这个干吗?”
“想学习攻心为上。”唐誉诚恳地说,“既然要在商场打拼,我总要学习一点厚黑学和心理学吧?”
“你不用学。”唐弈戈把书放在办公桌上,“这屋里的大部分书都是买来充门面的,我都没看过。商场需要的是眼光,和什么厚黑学不沾边。在实力面前,心理学更是用不上,与其花时间研究别人,不如自己拿出本事,让别人研究你。”
唐弈戈反正是不看这种书,别人都削尖了脑袋研究唐家,犯不着被人牵着鼻子走。
“是啊,我也是这样觉得,看着看着就醒悟了。”唐誉好似一个深谋远虑的商场精英,实际上就是贤者时间智商回归大脑,“小舅舅,你不问问我春拍会的细节?”
“我不问,你自己说。”唐弈戈靠住了办公桌的边缘。
又把两只手撑在了边缘处。
刚好就是白洋放过大腿的地方。
唐誉欲言又止,所有情绪积压在眼底和心底,既不能让小舅舅起来,也不能让他知道。
“说啊。”唐弈戈还等着他汇报呢。
唐誉沉了一口气,说:“展拍会进行的不错,已经有三分之一的拍卖品被提前定下,只等开拍。”
“少来,你别信他们的画饼,不真正开始叫价,少在面前充大头。”唐弈戈虽然不怎么参加拍卖,但见识多,说着说着两只手继续朝后滑动,忽然间,停了下来。
唐誉的心跳已经逼近了喉咙,不要发现不要发现不要发现。
“这桌子怎么这么黏?”唐弈戈发现了,抬起胳膊看看掌心,“他们到底做没做卫生?”
唐誉上前一步,正直地诉说:“是夏天潮湿的缘故吧,我那屋的办公桌有时候也这样。”
“不是潮湿,跟抹了东西似的。”唐弈戈没那么傻,分得清楚潮湿和黏腻,再说了,这是上好的木料,在北京这个干燥的城市能潮湿到哪里去?
“哦,我知道了。”唐誉紧接着就说,“是打蜡,应该是总裁办的人给桌面打蜡,但是有的地方涂得厚,没来得及吸收。我那屋的桌子有一天也这样,左边特别滑,右边特别黏。”
这倒是,打蜡水平不够就容易出现这种状况。唐弈戈点点头:“一会儿我和他们说说,没那个金刚钻就别揽活。”
“还是我说吧,我去说。”唐誉主动把活揽下,万一小舅舅和总裁办的口径对不上,这不就露馅儿了嘛。
“谁说都行,反正把桌子擦干净就好。”唐弈戈顺着桌面看向脚下,“怎么地毯还湿了一块?”
唐誉绝望地闭了下眼睛:“刚才我进屋的时候,手里拿着矿泉水,不小心洒了。”
“你这也太不小心了吧?”唐弈戈对这间办公室没什么印象,所以也就没什么太大的感情,弄脏了一会儿收拾就好。他看了一眼唐基德,唐基德在白队手里培养多年,自然看得懂眼神,马上说:“我先去工作了!唐组长再见,唐总再见。”
等唐基德离开,唐弈戈将手搭在小外甥的肩膀上:“你那个相好呢?”
“不是相好。”唐誉腼腆地笑着,“是爱人。”
“你别跟我这么酸,家里没通过他就算不上。”唐弈戈一顿,“他在这里工作得怎么样?先说好,你别仗着身份就给他开绿灯搞资源。”
“我给他开绿灯搞资源,也不算错吧?”唐誉反问,“爱情的本质也包括利益共享,小舅舅,你以前不是和我说过么?”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我……”唐弈戈忽然停下了,在空气里闻闻。
唐誉也假模假样地跟着闻闻:“怎么了?咦,是不是有一股子糊味儿?哪层着火了是不是?”
“不是糊味儿,我怎么闻着怪怪的?”唐弈戈捕捉着空气里的不明分子,表情越来越凝重。
就在几十米外,白洋坐在会议室里,跟着项目组开小会。壹唐的椅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好坐了?他左右摇摆,试图找到一个最舒服的姿势,好似一个痔疮患者寻找着安心的屁垫。
狗东西,弄这么多!白洋穿着一条半湿的底裤,又怕再过分了整条西裤都洇出湿痕来,洇在屁股正中间再让人怀疑自己漏尿,于是只能拼死了提肛,像无氧训练那样夹紧了大臀肌。
这感觉更不好受,有种全在肚子里乱窜的不适感。白洋最终还是忍不住了,举手示意,打断一下,捏着一包纸巾离开会议室,三步并作两步地走进了卫生间。
刚一进去,他就看到杨宇文在洗手。
“白组长好。”杨宇文打招呼。
“你好。”白洋推了下眼镜,点点头,朝着隔间走去。现在他只希望杨宇文赶紧走,不然他不想一边听着唐誉的爱慕者说话,一边把唐誉的子孙弄出去。
怎料杨宇文率先一步拦住了他:“白组长,咱们能谈谈吗?关于唐组长的事。”
白洋想了想,还是站住了。
一行汗水似的液体,顺着他的大腿往下淌。他面上不露,云淡风轻地笑着:“请说。”
作者有话要说:
唐弈戈:感觉怪怪的。
杨宇文:感觉怪怪的。
第94章 别cos你舅
白洋没想到自己和杨宇文的第一次正式沟通,居然发生在这种情况下。
这种事可千万不能让北哥和屈南知道!
洗手间暂时安静了几秒,杨宇文的手刚从烘干机的下方撤回:“白组长,我想问问你了解唐组长的感情状态吗?”
我怎么不了解?我屁股现在比任何人都了解。白洋当然不能宣之于口:“不太清楚。”
“真的吗?”杨宇文也推了下眼镜。
白洋夹了夹臀肌:“真的,我和他不是很熟。”
“可是在我看来,你们两个非常熟悉,而且是不一般的熟悉,已经超过了工作同事的范畴。”杨宇文开天窗说亮话,他和白洋有着一模一样的磁场,相信他们的沟通也不会很困难。
他看过白洋的简历,怎么说呢,杨宇文有时候都觉得那是另外一个世界的自己。
“是么?”尽管事实如此,但白洋绝对不可能当着同事的面承认。哪怕被人抓住一个现场,他大不了就说两个人撒酒疯。毕竟职场这个圈子忌讳太多,谁知道消息传出去会不会对唐誉不利。
“是的。”杨宇文近了一步。
白洋想后退一步,但他真的不能再乱动了。
“白组长,如果你真的这样否认,那就证明唐组长的感情状况是单身,我可以追求他吗?”杨宇文也不问了,问不出来,白洋的口风太严,“而且我一开始就知道唐基德不是唐家的少爷,唐基德也好,谭玉宸也好,包括这两天来临时帮忙的李新博,他们都是跟着唐组长过来的,对吧?”
“你还知道多少?”白洋模棱两可地问,一旦他察觉带杨宇文的存在对唐誉有威胁,那就交给水生处理吧。
“我就知道这些,我没有张伯华和邵弘那么傻,一直闹不明白狸猫换太子。我只觉得唐组长条件很不错,所以我想试试。”杨宇文看着白洋的眼睛。灯光打在他们的金丝眼镜上,泛起亮泽相当的光芒。
“那你就试试啊,不用问我。”白洋认真地说。哪怕他和唐誉是挑明了的情侣关系,他其实也没有这个资格去阻挠别人追求唐誉。他只能管着唐誉,又管不了别人。
“如果你说你们是交往关系,我就不试了,但你一再否认,所以找到机会我会尝试。遇上心动的男嘉宾不容易,我愿意拼一把。”杨宇文的眼中也有野心,他看白洋就像看镜面人生,“白组长,有的时候我也在想……我们之间到底差了什么?”
白洋整了整领带,差了什么?大概就是差了十万八千里吧。
“差得不太多,在壹唐都是小职员,我连最佳员工都没得过,你比我强。”白洋闻到了同类的气息,他和杨宇文都是从底层一路厮杀上来的人。
“我经常想,咱俩有可能会成为好朋友,可是也想过,太像的人成不了朋友。咱俩都是奔着功成名就的一生,因为从小看惯了人情冷暖。你当运动员,我考名牌大学,其实都是为了一口气。有时候我也不知道自己差在哪里了,我也怨恨自己的起点太低了,不然……绝对不是今天这样。”杨宇文的眼底是一片冷漠。
起初白洋刚刚到公司,明明是和自己一样,哪怕笑得再真诚,眼里的底色还是冷调色。可是自从唐誉来了,白洋的眼睛就不一样了,变得多姿多彩,非常生动。
“我经常在想,被唐组长那样的人爱上,应该是很幸福的吧?”杨宇文又问。
白洋忽略了大腿上的液体,首先叹了一声。
“杨宇文,你知道咱俩哪点不一样吗?不一样的地方就是我不会怨恨起点太低,改变不了就不改变了,怨天尤人没有用。你奋斗到今时今日已经超越了很多人,自怨自艾没有用。”白洋首先和他划清界限,咱俩可不一样,“但是,我能理解你为什么喜欢唐誉。”
“因为你也喜欢他。”杨宇文挑明。
“因为我以前也干过这种事。”白洋模棱两可地回应,“我大二的时候喜欢上一个学弟,巧了,唐誉也喜欢他。但我和唐誉的喜欢不一样,他喜欢上的,是具体的人,我喜欢上的,是那个男生对另外一个男生的爱情。那个男生在我眼里根本就不是清晰的人,而是一团感情,一团爱,我被他义无反顾的爱意吸引过去,我根本不想了解他到底如何,他的喜怒哀乐,我只知道他那份至死不渝的感情我也想要。”
杨宇文静静地听着。
“唐誉是很好,如果你喜欢他,完全可以追,不用问我。但是你最先搞清楚你到底喜欢他什么,还有,别抱怨太多,我的起点说不定比你低多了。不管遇上天大的事,我从不求饶也从不下跪,咱们这种人注定要当硬骨头。”白洋很少和杨宇文聊天,但这回他好像是对曾经的自己说话,“现在我要上厕所,你还在这里吗?”
杨宇文看了看他手里紧捏的纸巾包,猜测他应该是拉肚子。
“谢谢白组长这番话,我会考虑清楚。”杨宇文点了点头,退了出去。原本是想和白洋宣战,没想到听了一段大道理。
可白洋就惨了,他完全没想讲道理,只想清理。等到他坐到马桶上已经于事无补,该湿的湿,不该湿的也湿了,连正装袜都沾上。他只好一边擦一边痛骂狗东西,以后自己再纵容他一次自己就是狗!
完全清理是不可能了,这里又不能洗澡,白洋注定要带着唐誉的一部分继续上班。离开洗手间之前他好好地洗了把脸,把领口整理好,领带重新打上。
盥洗台上有空气清新剂,白洋拿起来喷喷四周,也喷了喷身上。一切搞定,他装作无事发生准备离开洗手间,结果刚刚拉开门,一个特别像唐誉的人就进来了。
要不是发型不一样,他低着头的时候,白洋又要认错了。
真受不了!唐家就没长出第二种脸部建模吗?干嘛都照着唐誉长?
唐弈戈进来洗个手,总觉得手指黏糊糊,身后还跟着唐誉。一进来他察觉到面前有人,抬头一瞧,就是他本人最大雷区,白洋。
说话不好好说,拧巴,高自尊,嘴硬……各方各面总结到一起,就是唐弈戈最受不了的“清冷感倔强小白花”,感觉是会在背后骂自己“有钱了不起啊”的那种人。
“唐总好。”白洋马上点头,伴随着阵阵心虚。基德真是他们的好宝贝,帮忙拖住了唐弈戈,不然真要无法收场。
“你怎么在这里?”唐弈戈上次陪护,完全受不了白洋时时刻刻死撑的模样。
“我上洗手间。”白洋礼貌地笑了笑,至于为什么要上……这个原因就不说了。
“是吗?”唐弈戈仔仔细细地打量他一番,眼神毒辣的他一瞬间就发现了端倪。褶皱的白衬衫,沾水的黑领带,颈部模糊的咬痕。跟别说发红的耳尖和颧骨上不正常的毛细血管。
这人刚办完事啊。唐弈戈回头看了一眼唐誉。
可是唐誉脸上看不出什么来。唐弈戈又看回白洋:“行,出去吧,忙你的去。”
“谢谢唐总。”白洋点点头,和唐弈戈、唐誉擦身而过。唐誉刚才在小舅舅看过来一刹那还挺紧张,不知道有没有被看出来。
“刚才我好像看见别人先出去了……”唐弈戈回忆那个背影,“是不是你屋里那个秘书,叫杨宇文的?”
“对,是他。”唐誉老老实实地说。让人完全想象不到刚才他在办公室里持靓行凶。
“白洋不会和杨宇文有事吧?他俩刚才在洗手间打炮?”唐弈戈发散了一下思维。
唐誉差点被他的发散吓死:“小舅舅……”
“白洋他那人精明得很,他不会背着你偷吃吧?杨宇文你也看住,说不定他俩背着你搞点什么小动作。”唐弈戈走到盥洗台,把手放在水龙头下反复冲洗,“下次让总裁办别打蜡。”
“好的,我去说。”唐誉心想小舅舅你磕错了cp啊,你要磕糖白,你怎么磕双羊了呢?
“还有,让他们换个空气清新剂,刚才那个不好闻。”唐弈戈补充,可算把手洗干净了。
“好。”唐誉顺顺气,太险了,还好今天蒙混过关。看来以后还是在SVIP办公室里吧,隔着一扇玻璃就是白洋小组的工位,也挺刺激。
唐弈戈大概是下午3点左右才走,白洋是到了晚上8点才清理完毕,M字开腿蹲在淋浴间一边冲一边继续骂,发誓下次一定要以牙还牙。等到他擦着头发走出来,一抹身影闯进了他的余光。
唐弈戈!白洋连忙拉紧浴袍,把胸口大面积的袒露挡住。
“啊?”唐誉含着冰棍儿进来,目色也凝重起来,“白洋,你不会看上我小舅舅了吧?”
“你有病啊!你好端端的……”白洋直接踹了一脚,平时唐誉都穿白色浴袍,也不知道今天抽什么疯,换成了唐弈戈同款黑色,“你没事cos什么唐弈戈!你给我换回来!”
“我不。”唐誉一想起小舅舅发的照片就坐立难安,自己的白色浴袍一比就比下去了,不够霸道,“你刚才为什么喊他的名字?”
“你别倒打一耙了。”白洋真受不了他装霸总。
唐誉步步逼近:“说,你是不是看上我小舅舅了?我告诉你,我们家只有我这一款能对付你,你在我小舅舅手里活不过3集。好啊,原来你想到我家当总受……”
“你少看点文吧。”白洋从衣柜里翻出他的白浴袍,扔在了唐誉的脸上。
唐誉可不换,怎么着也得过过瘾再说。第二天,他和白洋晚上赶到玉器城,找到了风尘仆仆的汪图南。
“1780,怎么样,不错吧?”汪图南已经把板料架起来了,满满当当画上了手镯位,只不过帝王绿那一区空着,“我觉得这块儿能赚,如果你把帝王绿也卖了。”
“你怎么知道我不卖?”唐誉双手插兜,站在一米多高的板料面前。水头不错,货头是冰种,其余有飘花。这种料子所有的位置都会紧着帝王绿来画,能做大可能把绿色吃进去才是性价比最高。
这块没有裂纹,不用考虑裂绵。如果帝王绿弄个手镯,这一笔能赚一二百万。可现在帝王绿中间空空荡荡,摆明了空场。
“因为我觉得你肯定不卖,直觉。”汪图南拿来了尺子,“你要做小佛爷吗?能做个大佛呢!”
“无事牌。”唐誉喝了一口茶说。
白洋也被他的话吸引过来,放在原石上,他实在看不出帝王绿多好看,没有那天的镯子惊艳。
“无事牌有点废料,但是也行。”汪图南重新归化,“边角吃得有点少,只能尽量吃。到时候我给你倒角,能把这些瑕疵都倒掉。大概是……长6宽4厚1的无事牌,行吗?水头我尽量给你往外弹。”
“行,你看着办,不用给我省,我就要一块牌子。”唐誉摸了摸绿色的地方,“再帮我雕刻几个字。”
“什么?”汪图南傻眼。无事牌和刻字牌的价格差着行市呢。
“给我刻‘招财进宝’,外面帮我镶金,我要挂着。”唐誉笑了笑。
白洋眨眨眼睛:“你……你做车挂啊?”
“嗯,谁让某人不送我车挂,我自己送自己不行吗?”唐誉瞥了一眼他,“过节日也不送礼物,过生日也不送礼物,我把你对我的做法发到网上,评论区一定全是劝分。”
“你有病吧,车挂你要‘招财进宝’干嘛?要‘出入平安’啊!”白洋可不纵容他,看向汪图南,“就‘出入平安’!”
“要‘招财进宝’。”唐誉坚持。
“停停停,你们听我说。”汪图南打断他们,“我先告知,刻字的话这个东西就不好出手了,你们确定是自己留着用对吧?”
“对。我送自己的生日礼物。”唐誉刻意强调了最后4个字。
“那这个东西就没有买卖价值了,你们想怎么弄都可以,一面‘招财进宝’,一面‘出入平安’,可不可以?”汪图南提出了权宜之计。
“好吧,你看着办。”唐誉满意地点点头,走到板材的货尾位置去看货。
趁着这个机会,白洋飞速地走到汪图南旁边,用命令的语气:“要‘出入平安’,另外一面要‘长命百岁’。”
“行,行。”汪图南敷衍着,付钱的人是唐誉,他也只有唐誉一个老板。
车挂的事就这样定下来,一周就可以取。两天后就到了春拍会,时间好像推着人往前走,白洋站在拍卖现场的台阶上,仿佛看到了自己下一个人生阶段。唐誉的生日快到了,这是他陪着唐誉过的第一个生日,而以前……也确确实实没买过礼物给他。
等一切尘埃落定,自己就会按照约定,陪着他回家,面对唐家给的风风雨雨。
唉。白洋擦了擦手,光是这样想一想就非常紧张,唐家会怎么质问自己?会不会让自己和唐誉分开?
想着想着,正式的拍卖开始了,专业的拍卖官上台,经验丰富地介绍着一样样拍卖品。唐誉就在这时候悄悄地来到了白洋身后,看出他的紧张:“怎么,没见过拍卖啊?”
“见过。”白洋继续擦了擦手,“今天来的人真多。这么多有钱人。”
拍卖现场几乎坐满,唐誉扫了一圈:“又不是本人来,都是代拍或者公司经理。除非是幕后想要来看看,一般都不会出现。我二表哥参拍就从来不去,有人帮他叫价。”
“原来是这样。”有钱人真是舒服,白洋一想到自己即将面对一屋子的有钱人,更紧张了。
拍卖会一切顺利,工作人员各司其职,有条不紊地推进。终于,本次拍卖的压轴到了,帝王绿手镯排在了倒数第二位,照片打在了屏幕上。白洋能感觉到台下所有人都坐直了些,有些人不断翻阅着参拍品的手册,有些人不断看着笔记,都在观望。
“这么高的价格,有人要吗?”白洋又开始操心了,担心流拍。
唐誉却信心十足:“你知道在拍行有一句话是,起价难,升价乱。第一个出价的人永远最难,他要考虑的事情非常多,这个东西值不值得收藏,价格如何,自己有没有资金,以后能不能出手。但是只要他出价,紧接着就会有人跟价,所有的问题都会灰飞烟灭,最后变成一个问题,我能不能拍下。”
“算我不懂,看看吧。”白洋担忧地看向拍卖官,报价已经出来了,场上一片寂静。
就在这一片寂静当中,壹唐拍卖行的电话竞投拍卖座位上,在几十位远距离出价人的座位当中,有一个穿白衬衫的拍行员工举起了右手。
她的左手拿着专用的有线电话,右手平举,吸引着拍卖官的注意,两秒后她毫不犹豫地举起了号码牌。
有人出价了!白洋捏了把汗,真有人买啊!
“你瞧,我没说错吧?”唐誉看着白洋的侧脸,回忆起自己第一次跟着爸爸妈妈买东西的激动。
作者有话要说:
公主:我没有cos霸总啊,我本身就是(噘嘴)。
咩咩:你把衣服脱了再说。
第95章 神秘买家
每一位竞拍员的手里都有一个号码。
白洋专注地看着电话委托席,春拍会有直播,不知道还有多少幕后大佬在背后发力。藏圈果然是一个钱只是数字的世界,无数的吞金兽在四周徘徊。
他们都是壹唐的专业职员,连余婉君和岑书卉都在,忙碌起来不像是帮人竞投,倒像是同声翻译。这种工作太需要专注,有时候电话声音和网络还有延迟,必须做出相应的调整和反应。
“每个竞拍代表在拍卖会前会和客户沟通,初步了解一下出价上限。”唐誉站在他的右侧。
多年之前,他站在白洋的右侧,看着竞技场上陌生又复杂的轮跳规则。白洋微微将头偏向他,语调的尾巴略微上扬:“我们轮跳的机会只有一次,一定要看准。”
“叫拍的机会没有上限,可以有很多次,哪怕临时弃拍也没关系。”唐誉又说,“但如果有的竞拍员手里拿到的是绝对任务,他们就会更紧张。”
“什么叫绝对任务?”白洋偏着头问。
太快了,竞价的速度太快了,眨眨眼的功夫就上升了500万。金钱数字让白洋目不暇接,他好像真正看到了那个筛子,随意地洒放着金色的粉末,无论是谁都能沾上。
那年在赛场上,穿着白衬衫的唐誉问道:“什么叫‘轮跳’?”,现在穿着酒红色订制西装的唐誉对白洋说:“就是某样拍品一定要拿下,不计代价。但一件拍品如果出现两个这样的竞拍者,就会发生叫价疯狂飙升的事情。”
“4800万,4800万一次。”拍卖官在台上环视,她充满激情的语调直接带动了所有人的情绪,好似一艘远洋巨轮开在黄金海当中,而她的带动就是人鱼的歌声,足以令所有水手陷入疯狂。
又是300万升上去了,白洋也忍不住跟着心跳加速。他看向电话委托席,上回壹唐的秋拍会被自己错过了,他头一次感受到兵戈相向的钱张力。唐誉说得没错,帝王绿永远有市场。
“顶级收藏家只会考虑拍品的价格够不够贵,质量能不能进入自己的收藏。”唐誉话音刚落,电话委托席已经举起了数十只手。
有的手势直接叫价,有的手势持平,代表电话那头的大佬正在观望,没有放弃。看不见的资金在场上流动,最后卷土重来,在几次呼吸当中,手镯的拍卖价轻轻松松突破了5000万。
白洋看着那个拍卖槌,看着婉君的梦,原来是这么回事。
“那你觉得今天有绝对任务出现吗?”他回头问唐誉。
唐誉笑而不语。
一石激起千层浪,对深谙取舍之道的大佬们而言,5000万只是他们纳入收藏的门槛儿,跨过去之后竞拍者居然更多,现场举手的代拍和电话委托人频频举手,生怕被拍卖官漏过。拍卖官保持着职业性的笑容和淡定,攥紧了拳头,两条修长的手臂像舞蹈,不经意间拨弄着价码。
按照她的职业分析,这一场肯定有藏家势在必得。
她稍稍往前倾斜身体,用急迫的肢体语言来诠释这一对镯子的稀有,而且价格公道。她目之所及的现场来宾要不是在看手机,和外界联系,要不就是在快速翻阅春拍会的画册,定格在180页,仔仔细细阅读他们前几天在展拍会上看过的珍品。
场面开始膨胀,白洋闻到了空气也在膨胀。
木槌拉起了一条线,把拍卖价提升到8000万的时候,白洋的呼吸都被空气挤碎了。会不会过亿?他忍不住开始猜测,几座山那么大的地方就生产出这么一对完美的镯子,果然名不虚传。
等到价格上到9000万,竞拍的速度肉眼可见慢下来。白洋心跳加速,嘴唇发干,忍不住揉了下眼睛。
“你觉不觉得,拍卖会和你们跳高比赛差不多?”唐誉这时问。
现场代拍们已经“全军覆没”,就算他们的老板看上了藏品,但价格已经超出了预算。光是手续费就是一大笔。而唯一坚.挺的还是电话委托席,一位是35号,一位是57号。委托人轮流举牌,一时间现场落针可闻。
白洋明显察觉到自己在出汗,这一笔要是落槌,他们小组能拿多少年终奖?婉君不用当拍卖官也有钱,汤萤可以攒个小首付,陈小奇能还上一部分房贷。普通人的人生在此刻堆砌而成,只要沾到上面一点金色的粉末就好。
“你以前说过,轮跳制度就是淘汰制,一开始所有人都能跳,但是随着每次两厘米的升高高度,能跳的人就会越来越少。所以运动员会权衡利弊,会分析自己的体力剩余,甚至是这一轮的心理状况。淘汰只需要两次失败,要是换上了直接晋级,就只剩下一次。”
在唐誉的语速中,35号再次举牌,手指往上,显然是开始追加了。所有人看向57号,委托人的手指往下垂,明显正在观望。
“9500万一次,现场还有喜欢这对帝王绿手镯的朋友和藏家吗?”拍卖官开始说话,应该是到了时候了。
到了吗?白洋忍不住调整了一下领带。
“你说你永远都不会放弃,对吧?”唐誉朝着他大幅度地转过去。
他很想努力地告诉白洋,其实你退役的那场比赛,我认认真真地看完了。你知道么,你其实是一个特别好懂的人,什么都挂在脸上了。别人都停在了2米25,只有你一个人叫了2米27。
白洋,在首体大那么多天,看了你那么多场比赛,我从来没听过你叫过这个数字。你以前告诉我,这就是你竞技生涯里不可触及的天花板了,你还说,亚洲人跳不进2米30的世界。但是你想摸一下2米30的世界,哪怕是矮上了几厘米。
背越式跳高的横杆架在半空中,你用右腿起跳,在你跑起来的一刹那我就觉得你要哭了,只不过我没见过你掉眼泪,所以我不知道自己猜得对不对。起跳的一瞬间,你和你大一那年一样轻盈,什么都没有变过。
身体像绷紧的弓弦,后颈像优雅的天鹅。你现在听到9500的要价就屏住呼吸,那你知不知道,你在横杆上滞空的那两秒,我有没有屏住呼吸?
像被空气定格,再狠狠地一弹,你落地了,横杆在震动。所有人都盯着横杆等最后的成绩,我在盯着你,因为我觉得你很难过。
白洋看向电话委托席,在拍卖官第一次提醒之后,57号再次喊出了背后的叫价:“9800万。”
现场哗然,在场上等结果的杜开安已经脸色涨红,因为太过激动甚至出现了轻微的紫色。
“9800万,请大家注意了,这是最后的机会,还有没有朋友和收藏家想要出价?”拍卖官的手已经伸向了木槌,看来已经到极限了。抵抗着地心引力,木槌被举了起来:“9800万两次……”
“一个亿。”35号电话委托人直接站了起来,放平的手伸向了拍卖官,用专业手势宣布电话延迟,但仍旧竞价。
杜开安往他身后的保镖身上一靠,几乎要昏过去。
一个亿……白洋的脑海里只剩下“一个亿”这3个字,一个亿的人民币放在眼前有多少?粉粉红红像一座小山吧?
“一个亿,这是我们本次春拍会的第一件破亿藏品,现在还有朋友和藏家想要出价吗?”拍卖官的声音和木槌一样悬在空中,她特别看向57号委托人,等待着那边的答复。
“一个亿两次,请问还有人要出价吗?”她再次看向57号委托人。
57号委托人的手一直向下垂,显然背后的人在观望了。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在57号身上,等着他下一秒的决定,而后他的手在空中划了两下,做出了一个摆手的动作。
57号放弃了,在绝对坚持的35号面前,放弃了竞价。
“一个亿第三次,让我们恭喜35号竞拍者,将这一件举世无双的藏品收入囊中!”落地生根,木槌同样,拍卖官手里的木槌往下一落,宣告尘埃落定,不能更改。
白洋喉结发紧,一直到这时候才发现他的拳头从来没有松开。35号竞拍员立即放下了有线电话,起身跟随其他的工作人员走向后台,还有一系列的手续要办。简直就是做梦,做梦一样,白洋从前一直想要探究这个世界,没想到触摸到却又如此不真实。
“真卖了一个亿啊。”他回头和唐誉感叹,“疯了吧?”
“这有什么?收藏几年还升值呢。”唐誉笑着给他递了一杯水,“其实这一笔是赚。”
白洋咕咚咕咚喝下水,今天真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看来还是自己见太少了。春拍会已经进行到最后一步,那幅《灵山》终于轮到它的出场,原本白洋和唐誉都以为它会流拍,毕竟之前发生了这么大的一场风波。
只不过让他们都没想到的是,拥有最高争议性的作品最终以370万的最终价被拍下。
随着最后一次落槌,壹唐拍卖行的最盛大一场春拍会结束了,有人竞标有人落选,总不能每个人都高兴,也有流拍的拍品。唐誉作为SVIP组长还要接待一些高端客户,白洋帮忙收拾会场,等到事情完全结束已经过了晚上9点。
天都黑了,唐誉看了看窗外,转向身后:“新博哥你饿不饿?今天一天辛苦你了。”
“不饿。”李新博跟了一整天,摆摆手说,“这有什么可辛苦的,以前老六也是干这一行。”
“老六要是今天在现场,一定比你兴奋得多。他一定跑来跑去到处看,谁叫价都新鲜稀奇,说不定还自己买点东西回去。”唐誉想起玉宸就想笑。
“那是你太宠他了,惯出毛病来了。”李新博可知道他们的事,“听说你出国那两年,老六经常夜里找你睡?”
“他想家嘛,有时候就想一起睡。而且他也是第一次离开家那么久,我还没哭呢,他到了地方先哭了两顿,然后和星海哥抱怨白人饭。”唐誉确实没把玉宸当下属,从小都是当好朋友,“对了,新博哥你家是不是刚刚装修完?上次我问李叔了,我还没给你庆贺乔迁之喜呢。”
“你问我爸?他肯定说我瞎折腾。”李新博显然和李成平不一样,“他啊,太老实,住个90平米的房子也无所谓。你说90平怎么住?”
90平?能住啊,我和白洋的老破小才一丢丢大。唐誉把话咽了回去:“李叔是不愿意折腾,其实他有那个精力。”
“不提他了,提了我就生气。”父子关系好像不太好,李新博换了话题,“我陪你去休息室坐坐,等这边完事了就走。”
“好,辛苦新博哥。”唐誉知道其他的保镖就在外场,大家都等了一天。两人来到休息室,找到沙发,唐誉刚刚坐下就接到了二表哥的电话。
“喂,二哥哥。”唐誉猜到他会联系自己。
唐砚修笑得清清冷冷,拖着长音说:“唐小宝,你真是出息了。”
“是不是特别出息?”唐誉追问。
“是,都能自己做主买东西了,真是长大了,出息了。”唐砚修这些天都在忙另外一场展,还是海外华侨无偿捐赠中国遗失文物相关,到现在才有功夫关注壹唐,“镯子买贵了吧?”
唐誉没吭声,有点小时候耍赖噘嘴的样子。
“比我预估的价格贵了两千多万,不过你喜欢就成。”唐砚修经验丰富,大概能预估拍品的成交价,但他也会失手,特别是多个人追价的情况下,他完全预料不到,“你以前不喜欢玉石,怎么突然转性了?”
“就……突然喜欢了,不成啊?”唐誉捂着下半张脸笑了笑。
“是你喜欢,还是有人喜欢啊?”唐砚修也笑了,“不许噘嘴。”
“没噘嘴。”唐誉立马把噘嘴改成了抿嘴,“不过镯子真的很不错,成色很好,就算将来出手也有市场。”
“小宝,您都叫到上亿了,市场可不多啊。”唐砚修无奈。
唐誉却不信:“别人面前没市场,你不一样,你肯定能帮我找到。再说吧,新买的东西我还没捂热呢,先让我玩儿几年。”
“成,成,你喜欢就成。玩儿的时候小心点,别磕了碰了,翡翠可不禁摔。”唐砚修又叮嘱两句,最后问,“对了,你是隐藏身份竞拍的吧?别人不知道是你吧?”
“当然了,我不会傻到自己出面吆喝,我连接触电话委托人都不是自己,放心。”唐誉给唐砚修吃了定心丸,他们这样的人,一律归纳为“神秘买家”,坚决不露面。
大厅里,白洋正在收拾椅子,普通组的组长没客户接待,就帮忙打扫卫生。这时候,他看到余婉君慌慌忙忙地跑过来,便一把拦住:“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不好了,有人举报。”余婉君刚高兴了一会儿,这回年终奖发下来她的小金库再添一笔,家里爱怎么催婚怎么催。
但是这高兴劲儿还没过,壹唐就出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公主:买点东西嘛(噘嘴)。
唐砚修:买买买,随便买。
第96章 互相当爹
“谁和你说的?”白洋对于“一个亿”的幻觉被按下了暂停键,拉着婉君到旁边来,“举报什么了?”
“说是虚假拍卖!”余婉君回答。
“虚假拍卖?谁虚假了?”白洋震惊了一刹那。
虚假拍卖的事情可大可小,万一扯大了,整个壹唐就变成法制咖了,毕竟交易额如此巨大,可不是一时半会儿理清的小意思。谁举报?举报谁?在哪一个环节上出现了纰漏?这些问题都在白洋脑海里来来回回乱转。
“不行,我得立即通知……”余婉君话音刚落,听到了唐誉的声音。
“你们在这里说什么呢?”唐誉从休息室出来,一男一女如此正大光明交头接耳,白洋也不知道避嫌。
“唐组长,出事了。”余婉君懒得计较唐誉身上那股醋劲儿,“咱们壹唐让人举报了。”
唐誉脸上的酸意转瞬变成了严肃,从吃醋到正经只用了半秒钟:“你详细说。”
“太详细我也没搞清楚,是会计组的沈蝶和预算组的吴芙最先得到消息。具体的状况她们可能也不太清楚,我再去问问。暂时……暂时先别透露出去,春拍会刚刚忙完最重要的一场,咱们先稳住。”余婉君给白洋一个定神的目光。
作为职场的前辈,她对于情况的掌控比他们要稳当,这时候最怕的就是自己人先乱起来。唐誉和白洋的个人能力没有问题,但经验太少了。稳定了他俩之后,余婉君再次消失在人海当中,只剩下一时无话的两个人。
唐誉能知道白洋在想什么,但他想得更多。白洋充其量就是一个普通职员,壹唐的重要决策和他无关,退一万步讲,壹唐明天就没了,只要工资照常弥补,白洋想都不想可以继续换工作。
但唐誉不一样,这是他小舅舅的地方,而且背后还牵扯到唐砚修。
“怎么会举报呢?会不会是恶意商业竞争?”白洋看得出唐誉的不安,不受控地往他身边靠了靠,“你先别急。”
“不会是恶意竞争,恶意竞争这么闹就是坏了规矩。”唐誉对着白洋摆了摆手,“恐怕是真有细节出问题了,有人兴风作浪。”
4个字,兴风作浪,总结也坐实了今晚的结尾。在他们回医院的路上,唐誉的眉心紧锁,努力复盘他今天所见所得,试图找出不对劲的地方。
白洋一开始想搭话,可最后还是给唐誉留出了独立思考的时间。他的心乱,可他也清楚唐誉的心更乱,索性在旁边给唐誉剥了个橘子,放他手里等着他慢慢缓。
李新博开车,一路上也不说话,时不时警惕地看一眼后视镜。
终于快到医院了,唐誉才长长地叹了一声:“唉……”
行了,这是想得差不多了。白洋顺利地接收了这个信号,把手放在了他的大腿上:“是不是帝王绿拍卖环节的那个57号?”
一开口就是谈工作,这种安慰方式也只有白洋能想到。唐誉笑了笑,把手放在白洋的手背上,以前他也抱怨过白洋不会安抚他的情绪,总是公事公办的态度,后来才发现白洋他这样做只是因为太着急,先帮忙解决问题。
白洋的人生和自己不一样,从开局就注定不同。又太多的人爱自己,所以唐誉有足够的耐心和储量去接受爱意和情绪安抚,至于问题的源头,可以慢慢往后放。但白洋是另外一个极端,可能是他后天养成,也有可能是先天性,他安慰别人的方式就是……
来,我来帮你解决问题。让我看看有什么能帮你,只要把问题解决了,你就不会再着急了。
“不是。”两个人磨合这么久,唐誉习惯性地摇摇头。
“为什么?”白洋不解,他只能想到这个,差点想破了脑袋。
“你为什么觉得是57号?”唐誉反问。
“因为他一直和35号竞争,如果不是57号一直紧咬不放,35号早就拍下了,最起码……能便宜几百上千万吧?”白洋对上限预估没什么经验,只能是硬猜,“一直到最后,35号叫上亿才放弃。会不会这个57号是别人找来的……比方说,杜开安?”
唐誉摇了摇头,但仍旧耐心听他分析。
“杜开安想卖高价,所以出此下策,又被人发现?”分析到这一步,白洋也知道自己分析错了,但愿意让唐誉听听。
“杜开安没那么大的胆量,他这套镯子怎么拍都是赚钱,我调查过了,他这块原料当年买的是货头原胚,才两千多万。后来几经倒手已经赚了几百万,如果在拍卖中恶意炒高价,他以后在台州就没法混了。”唐誉说,“哪家拍卖行能再接他的货?台州的高端市场还带他玩儿么?”
“也是。”白洋点了点头,自己是太急了。
“况且,每一位背后出价人都会提前联系拍行,并不是随随便便是个人看直播拍卖就能打电话,如果那样不就乱套了?不仅要提前联系,有些新客户还会验资,越是高端客户越希望验资,能节省很多环节。有钱人从不怕验。所以57号要想混进来,首先就必须是一个资产丰厚的有钱人。”唐誉说。
“然后呢?”白洋问。
“然后,他还必须知道35号是势在必得,无论喊到多高35号都会追加,这才有炒价的可能性。可是你想想,如果57能知道这些,这里面涉及多少人?首先他要买通大部分壹唐员工,才能在第一时间得知有35号,我小舅舅的公司里不可能都是内鬼吧?”唐誉开始吃橘子。
还分给白洋一半。
白洋哪有心思吃东西,唐誉是情绪永远不会影响胃口:“那你猜到什么结果了吗?”
“你吃嘛,可甜了。”唐誉把他推回来的橘子又推回去,想了想,“我在想,会不会是……”
“《灵山》?”白洋抢答。
唐誉愣了一下:“你怎么知道我想什么?”
你一撅屁股我就知道你要干嘛。当着李新博的面,白洋没这样说:“《灵山》今天的成交价挺高,这里面不会有猫腻吧?”
“只能等明白了,看看到底怎么回事。不过你放心,我小舅舅和二表哥做事一向光明磊落,肯定不是上层的问题。”唐誉给白洋吃了定心丸,一边吃橘子一边嘀咕,“不过57号确实挺能喊价,要是没有他,我至少能省两千多……”
白洋刚刚看向窗外,飘了一天的心刚刚落回肚子,猛然间又提到了喉结。
他刷地转过头:“你说什么?”
“我没说什么啊。”唐誉装无辜。
“你再说一遍。”白洋很凶狠。
“咳咳。”李新博轻咳提醒,在唐家还没人敢对唐誉这样。
“你买的啊!”白洋不仅没听懂李新博的提醒,还出手抡了下唐誉的胳膊,“一个亿你买……你买俩镯子!”
音量陡然上升,唐誉都觉得有点吵了,助听器里的声音好似超巨星膨胀爆.炸。他微微偏了偏头,白洋立马小声凶狠:“你买的啊!”
“对啊,我买的啊,怎么了,不行啊?”唐誉揉着耳朵笑。
白洋暂时把举报的事情抛之脑后,眼前只有“一个亿”。原来整场满天飘的那个35号背后就是唐誉,他就是那个负责往下泼洒金粉的人。白洋又想起那一对镯子,是,他承认那是不可多得的好东西,但也绝对没到这个价格!
“你疯了吧!”白洋声音很小地骂道。
“没有,我买来准备升值的,有上升空间。”唐誉抓着他伸过来的手腕解释,都快被白洋压在车座上了。当唐誉抬腿顶住白洋的膝盖时,还能看到他皮鞋的红底儿。
“有什么上升空间?你当冤大头啊!你知不知道一个亿能买多少东西……能买多少房子?多少车?多少……”白洋暂时找不到衡量物,因为在他心里,有钱肯定是先买房,再买车。他没有,所以这些都是他的刚需,所以他也没考虑到唐誉有没有。
唐誉耐心地拍拍他后背,给脾气暴躁的羊顺顺气:“我知道你很急,但是你先别急……去年北京拍了一只帝王绿手镯,成色还没有杜开安的货好呢,你猜多少钱?”
白洋狠狠地咬牙:“不要钱!”
“你好任性,敢这么欺负我的人不多。”唐誉捏了捏他的虎口,“一个镯子就卖了4500万呢,收藏级。所以这次一对儿镯子放出来,4000万起拍,这个价格很公道。考虑到市场和价格空间,我预估最终成交价是8000到9000吧,但没想到57那么想要,所以就贵了点。”
“贵了点?贵了点!”白洋瞪着他,这语气,好似出门买菜让人坑了!
“以后会升值的,真的,你信我,过几年我一亿两千万卖出去,还赚一些呢。这个钱算咱们婚后财产,算咱们的共同投资。”唐誉一瞧他瞪着自己,就想起小舅舅办公室里的那件事,完全没有威慑力。
白洋想再说几句,又没什么立场说。他的出发点是心疼钱,可唐誉的出发点是投资。再说,钱是他的,自己没有资格谴责他乱花钱,最后也只能说:“以后你买东西能不能便宜点?”
“便宜的你不戴啊,你就喜欢帝王绿,又不喜欢手表。”唐誉还没放开他的手。
“我喜欢是欣赏的角度,我又没想过据为己有。”白洋真后悔那天多看了几眼镯子,而后再次紧盯着唐誉,脑海里的时钟开始逆向转动,“等等……你这话什么意思?”
“你说什么意思嘛……”唐誉噘嘴了一刹那,“我送你的那块表,你别告诉我到现在你都不知道它多少钱。”
白洋的心又快停了,今天一整天连续遭受金额冲击:“多少?”
“你真不知道啊?你就没戴出去过么?我走了之后你真不戴啊!”唐誉狠狠地捏了他一把,“白洋,你但凡戴出去一次,也有人告诉你吧?你怎么这么狠心无情,人走茶凉?”
“多少钱?”白洋只是问,“几十万?你别告诉我一百多万?”
“一百多万的表我都不给你。”唐誉气哼哼地哼唧,“翻个倍吧,无所谓,反正你也不戴。”
翻个倍?翻个倍!白洋知道那块表不是普通的表,但也没想到会这么贵!他立马叫李新博掉头,目的地是五道营,二话不说回去拿表。李新博没办法,方向盘一转,再次掉头,趁着路况不错开向了首都体育大学。
再次回到老破小,唐誉第一件事就是给情侣滴水观音浇水,顺便看看它们的子子孙孙。白洋直冲回小卧室,拉开抽屉柜子的最下方抽屉,从最里面翻出一个朱红色的表盒。
正方体的表盒抱在怀里,他想起当年唐誉送表的情景。那时候他们在吵架,吵着吵着唐誉就把这块表给他戴上了,自己还不以为然,而且从来不认识这个牌子。
普通的奢侈品牌子白洋认识,但太高档的他完全没有概念,作为运动员也接触不到。
“喂,我走了之后你真没戴出去过啊?”唐誉拎着水壶进来了,“你好无情。”
“这么贵你怎么不早说啊?”白洋打开表盒,摸着安安静静的手表,还好,还好,表盘没有任何损坏。
“因为……不贵啊。”对于上大学时候的唐誉,这块表可能有点高调了,但是远远不到昂贵的程度,“后来你真没有戴过?你就没戴过一次?”
表太新了,完全没有佩戴痕迹。唐誉恨不得拿水壶往白洋的脑袋上滋,浇透他这个迟钝的冷酷脑。
白洋爱惜地摸着表盘,脑海中浮现好多好多的回忆。他不舍得戴,当然不舍得,只有实在忍不住才戴出去,可是……那些体院小狗从来没问过他的表,也没人告诉他这块表多值钱。大家都是体育生,平时不关注这些。
这块表陪着自己度过了不少日子,甚至这几年还有好几次陷入险境都是它陪着。早知道它这么贵,真不敢戴了。
“以后可别摘了,不然我真的要被你气死。”唐誉还是没舍得滋水,放下水壶,从白洋手里拿过手表,郑重其事给他戴上,“你现在有什么可说的么?”
白洋抬起头,静静地看向唐誉。
“感动么?”唐誉摸了摸白洋的眼镜框。
白洋没摇头。但是对他而言,没摇头就是点头了。
“那你叫我一声‘爸爸’?”唐誉揉了揉他的脸。
“滚。”白洋积攒的那点感动又被唐誉一脚踹飞,但是却紧紧地抱了他。
唐誉坐在床边上,屋里没有开灯,他静静地享受了一下,忽然间问:“你叫过屈南‘爸爸’么?”
“你别说话了,下次我让你在床上叫我‘爸爸’。”白洋按住他的后颈,两个人在床上都想给对方当爹。
第二天,壹唐拍卖行充斥着风雨欲来的气息。
白洋戴着手表上班,一路上时不时抻一下袖口。挺奇怪的,他曾经想过自己戴着名表招摇过市,可现在又不想给任何人看。
刚坐下,椅子还没坐热,余婉君就把他拉了过去:“我问清楚了,这件事是……”
“白组长,有人找你,让你去会议室一趟。”不等余婉君说完,不远处的同事叫住了白洋。
“我?”白洋指了指自己。
“对,让你去一趟会议室。”他点点头。
白洋看向余婉君,怎么回事?公司刚让人举报,为什么让自己去会议室?
作者有话要说:
咩咩:唐誉是我儿子。
公主:白洋是我儿子才对。
唐誉爸爸:……
第97章 替罪羊
余婉君也是一头雾水,从业多年,头一次遇上拍行被举报虚假拍卖。
但是这关白洋什么事?不好的预感开始滋生,也说不清是不是女人的第六感,余婉君就觉得去了没好事,所以下意识不愿意白洋过去。
“什么事啊?我们白组长马上要开会,有什么事开完会再说嘛。”余婉君上前救场,“或者你们直接找我吧,我现在闲着也是闲着……”
“可是组长他们指定要找白洋,我也没有办法。”通知的人对着余婉君摇摇头。
余婉君更不妙,再接再厉:“找我和找他没什么区别,他现在要给组员开会。”
“我也没有办法,我只是传递上级的要求。”通知人再次婉拒了余婉君,让开了一条路,“白组长,走吧,不要让上级等你。”
白洋手上还拿着昨天拍卖的记录表,不做声地看向余婉君。再把手里一沓子的打印文件放在桌上,有条不紊地整理了一下领口。
“好,我去。婉君,你把这份文件给唐组长,他一会儿开会要用。”白洋指了下桌面,然后跟着通知他的人走向某间会议室。余婉君拿起桌上的文件,心思七上八下。
依照她和白洋磨合出的工作默契程度,白洋最后一句话显然是让她找唐誉。可是找到唐誉又能做什么?公司又不是唐誉的。
地下车库里,唐誉刚刚接到谭玉宸,先把他从头到脚看了个遍:“你怎么今天就上班了?休息好了么?”
谭玉宸不仅没有疲态,还在原地表演了几个高抬腿,一时间给唐誉唬住了。他又拍了拍右大臂,展示着肱二头肌:“没问题啊,少爷你瞧,我这肌肉都瘦了!”
“什么肌肉不肌肉的,医生允许你出院了么?”唐誉连忙将人扶稳,“你别瞎蹦跶了。”
谭玉宸又拨开他的手,挠着后脑勺笑了笑:“医生都检查过了,休息得很好,以后也不会有后遗症。最近这段时间我可想大家了!都赖我哥看得严,不然我早就回来了!”
除了李新博陪着唐誉,老大他们也都在,老六归队他们当然高兴,只是也不免担忧他是不是太逞强。
“新博哥,最近辛苦你了。”谭玉宸走到李新博面前,两个二把手的儿子面对面,“这回好了,我回归工位,你也可以放松放松。”
李新博拍拍他后脑勺,无奈地说:“休息什么啊,咱们哪儿有真正休息的时候。你也是,以后别太拼,你要知道命就一条。”
谭玉宸吐了吐舌头,李新博又说:“你得检讨检讨,为什么每次都是你受伤?听老大他们说,在国外有homeless抢唐誉的手机,你不屈不挠地追了人家十几个街区,愣是给抢回来了?”
老大这会儿说了:“就是,他太莽撞了。万一homeless有刀有枪呢?”
“对啊,以后你得改改。”老五也说,他和谭玉宸的年轻差距最小,但是比玉宸沉稳很多,“连唐誉都说手机不要了,可以再买一部,你就不应该追出去。”
“我……哈哈,我着急嘛。”谭玉宸知道大家都疼他,其实他是看不得唐誉着急,“对了对了,我刚刚出院,你们可要给我买AD钙奶啊!最起码每人送我一箱。”
“送你一车都行。”唐誉揽上了他的肩膀,“走吧,回去上班。”
“走咯。”谭玉宸振臂高呼,准备回壹唐继续尽职尽责地扮演好关系户。
壹唐拍卖行的会议室不少,公司占地面积太大,有好多会议室从白洋入职到现在就没使用过。通知他的人只是带他到一扇门面前,至于到底找他什么事,白洋这一路也没问出来。
大概没什么好事。
白洋对自己的人生有着超出常人的预感,每次他觉得好透了的时候就会来一遭糟透了。开门之前,白洋礼貌性地敲了敲,铛铛铛三声过后,里面传出一句“请进吧”。
这才推开门,白洋进屋,关上门,眼前站着七八个人。都是客户服务组的同事,而最中间站着的人是……邵弘和岑书卉。
“白洋,来,坐。”邵弘朝他招招手。
白洋并没有坐下,这时候坐下就太傻逼了,人家又不是专门找自己闲聊的。他恭恭敬敬地问:“邵组长,您找我什么事?”
“哦,没什么事,就是找你谈谈未来的发展。”邵弘再次朝他招招手。
岑书卉将一张开会用的椅子拉到面前,白洋第一场遭遇这种事,说不上是职场霸凌,但是能感觉到这些人对自己不利。他可以立即转身,从那扇门出去,但是他更想知道这些人想干什么。
直觉告诉他,这一切都和昨天的举报有关系。
“未来什么发展?”所以白洋走了过去,只是仍然没有坐下。
邵弘低着头笑了一下,今天的他仍旧和岑书卉穿着情侣中式服装,两人的关系在公司内部已经心照不宣。白洋并不喜欢他的笑,虽然他也算得上英俊有才,但笑容一旦掺杂了太复杂的东西就没意思了。
相比之下,还是唐誉的笑容让人过目不忘。
“未来的发展,当然也包括一些高风险的项目,就看你有没有这个兴趣。”邵弘伸出手,想要拍拍白洋的肩膀。
但白洋居然半步撤退,眨眼之间就闪开了。只要他不想让人触碰,这个人大概率就碰不着自己。
邵弘愣了一下,索性开门见山:“最近拍行出了一些事情,你知道吧?”
“昨天被人举报虚假拍卖?”白洋也不傻,精明老狐狸一样看了半圈,顿时就明白了全部,“怎么,你们玩儿套了,现在想找人顶包?”
“别说这么难听,是合作,这是一种新型的合作关系。这不止发生在拍卖行里,其实在很多企业当中多有发生,相应的,高风险也意味着高回报。”邵弘瞥向岑书卉。
岑书卉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白洋的右边:“白洋,其实我们很看好你,之前我一直很想拉你入伙,只不过你不愿意。”
白洋充满警备地看着她:“不会是……温翠那次吧?”
“是,那是一个试探,也是一个门槛儿,我已经和你说得明明白白了,但是我没想到你真愿意守身如玉,就这么珍惜羽毛。”岑书卉的面容仍旧姣好,挑不出一点缺点,“温老板很喜欢你,我早就告诉你了。如果你点头,上了她那条船……”
“上了她那条船,就相当于投名状,对吧?这样你们手里就有我的把柄,以后再有温翠这种富婆,或者喜欢男人的款爷,你们就把我推荐给他们,对吧?”白洋笑得有些疲惫。
原来自己这么努力的工作,在这些能够下决策的人眼里,还是这种定位。都说阶级不可跨越,职场刻板印象也照样难以翻越。唐誉真是说得没错,温翠会在签合同的最后关头和自己摊牌,在这方面,唐誉永远比自己多看一步。不缺钱的人,大概才能永久性地保持高水准的理智。
“是,上我们这条船不好吗?那一次你亲自去天津找温翠签合同,我以为你想通了呢,结果温翠告诉你,你就是陪着她唱了一晚上的KTV,连手都没碰她一下。”岑书卉想要碰一下白洋的肩膀,同样也没有得逞,“白洋,你太不会做人了,不会审视夺度。”
“难道你会?”白洋反问她。
岑书卉的脸上出现了裂缝一样的动容。
白洋又看向邵弘:“你呢?如果有人看上你女朋友,你也把她送出去?”
“这和我们谈论的事情没关系,温翠这艘船你没搭上,现在我们再给你一个机会,让你上来。以后我保证咱们有福同享有祸同当,只要是我能力范围之内,北京各大拍行你随便选,我都能让你进去。”邵弘近一步开出价码,“并且接触到你这辈子都碰不到的高端客户,和艺术家。”
“有福同享有祸同当……我怎么这么不相信呢?”白洋平时和邵弘接触不多,但没想到他在公司里已经组建了违背公司的小团体。那么这里面有没有张伯华的事?
“帮我们一把,以后我们会报答你。”邵弘转着手指的戒指说,“现在有点麻烦。”
“怎么,你搞虚假拍卖,让人给点了?”白洋笑着问。
“也不算虚假拍卖,毕竟合同都是一模一样的,只不过自己赚了一点。我不怕告诉你,有不少人都是这么干,艺术哪有那么多的价值?”邵弘也没有告诉他究竟干什么了,只是模棱两可地说,“白洋,你知道会计是干什么的吧?”
白洋眯了眯眼睛:“你们想让我顶包?让我当替罪羊?”
“别说这么难听,是合作,只要这次我们过了这关,之后你什么事都没有,事业铺我帮你铺平。”邵弘说。
白洋先是感叹自己的事业运怎么会这么差劲,然后问:“到底是什么事?你们就算让我顶包,也得告诉我怎么回事吧。不然一点诚意都没有,我凭什么豁出去?”
“拍卖之前,我们和一位买家私下定价,卖出去一幅画。他负责给身后老板代拍,以高于定价的价格拍下,我们只是小心翼翼赚了个中间差价而已。”关键信息由岑书卉补充,仿佛她在试图洗白邵弘,最起码这里面有一个人保持干净,“但是,这事也不知道怎么走露风声,让身后那位老板知道了,老板很生气,要起诉壹唐虚假拍卖。”
白洋倒是开了眼界:“这钱你们也敢赚?”
“不管赚还是不赚,调查下来壹唐都必须有人出去顶一下。但是这对你而言是一个机会,以后我们就是自己人。”邵弘说,“你放心,我们不想把事情闹大,所以不会让你坐牢。”
“我感觉你们在说废话。”白洋说。
“这一笔钱我们就当白干,到时候真调查起来,我自然会给你几百万,把这个空缺补上。一旦补上,那边就会撤诉,或者这事根本轮不到起诉这一步,都是私下交涉。”邵弘诱惑着他,“你只是顶个私下售卖的名……”
白洋作为替罪羊,简直都要笑出来:“那壹唐以后还能要我吗?我顶着这个罪名,别说是北京,北上广深杭的信息网那么广,哪个城市的拍行会雇我?”
“这就是我说的双赢,我们负责出钱,你负责出人,壹唐自然会把你辞退。但不用怕,只要我做做关系,不会有拍行不要你,大不了你做私下经理人,我帮你一手操作。”邵弘看向这个最完美的顶包替罪羊,白洋已经被岑书卉调查得差不多了,简直就是完美。
到时候上头问责,私下售卖这种工作不可能是一个小职员能干,所以必须是组长或以上。而白洋有能力,是组长,还没有背景,无论从哪方面讲都再合适不过。
“如果我不答应呢?”白洋给出了他的答复,“对不起,我是很爱钱,但是我也很珍惜自己的名声。”
“白洋,我觉得你始终没搞懂这个社会是怎么运作的,名声不是珍惜出来的,是打造出来的。别人怎么看你,完全在于你给别人看哪一面。多少人上岸,你以为都是信男善女?只不过都是自己给自己修一层金光。这件事之后,我保证,一两年就不会有人记得,北京将横空出现一位能力卓越、人脉深广的经理人,服务目标都是北京有头有脸的人物。”邵弘说。
“然后呢?然后再有哪位看上我,你们再给我下点药?”白洋摇摇头,“没戏,你们自己的事自己担责。出于我们同事一场,我不会说,等公司调查的时候你们自己坦白。”
“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啊,我原本很欣赏你。”邵弘看了一眼椅子,“如果你不同意,你信不信,余婉君,汤萤,陈小奇,包括你,明天就得收拾东西滚蛋,而且再也不会在北京的拍行找到工作?”
白洋终于拧起了眉头,是略带犹豫的表情。
“坐下吧,坐下了我们就是自己人。差价由我们补,事成之后我先分你几十万,当作辛苦费。”邵弘看向白洋身后的人,那是财务部门会计组沈蝶手下的人,“让他坐下。”
孔武有力的手掌落在白洋的肩膀上,使劲儿往下一按,居然没有按动。
“我让你坐下!”邵弘恼羞成怒,直接勾着脚踹了下白洋的膝窝。白洋刚要发力,重心被疼痛破坏,脚步不稳,咣当一声扶着椅子跪下了。
叮咚,前台面前的电梯门缓缓打开,里面是一厢的人。
“好了好了,大家不用送我。”谭玉宸第一天回来上班,电梯里除了唐誉,还有老大他们和新博哥。他摆摆手,刚走出电梯门,唐誉紧随其后,只见余婉君火急火燎地冲过来。
“我刚要给你打电话!”余婉君拿着一份根本没用的文件说,“有人找白洋,在会议室!”
“谁?”唐誉上一刻的笑容还挂在脸上,“谁找他?”
怎么自己就离开这么一会儿,怎么又出事了?
“我不清楚,但是虚假拍卖那件事我弄清楚了。有人私下给代拍定价,代拍再在拍卖会上叫高价,赚取差价。这事闹到了竞拍原主的耳朵里,现在上头要调查了!”余婉君快速地说。
“哪幅画?”唐誉一只脚已经迈进了壹唐,眼神寻找着白洋的身影。
“《伤病文学》的一系列,4幅画,总拍价超过1200万。”余婉君汇报。
“好,你先别说了,这不重要。”唐誉来不及多问,看向会议通道,对着身后的保镖们说,“找。”
作者有话要说:
公主:我最讨厌权力!
也是公主:给我找给我找给我找!
第98章 降落在你身边
公司里面忙忙碌碌,但这么大的阵仗着实少见。
刚好今天大家为了庆祝玉宸回来上班,一起将他送到公司门口,连李新博都没有走。他们浩浩荡荡地走进来,占地面积挺大的壹唐都显得小了些,通道也变得狭窄。唐基德和杨宇文正在办公室里忙碌,第一眼就看到了唐誉,两人同时倒抽一口凉气,怎么了这是?
唐基德天生胆量不大,还以为公司要被抄了!但是抄家也不是这种抄法,怎么都是自己人往里冲?
而杨宇文很快平静下来,果然,自己的猜测一点都没错,唐誉才是唐家的那位少爷。
“都坐好,继续工作。”谭玉宸虽然好久没来,但是他和公司里的人早已混熟,每个人的姓名都牢牢记在脑海里。现在他们好奇地观望过来,谭玉宸没时间一一解释,也没这个必要,就让他们安安静静坐好。
平时和谭玉宸聊得不错的人刚准备站起来,就被他一句话压回去。奇怪,今天的玉宸怎么回事?生病之后返工怎么大变样?看着不像是打工人了,更像是老板?
唐誉并没有走在最前面,他的潜意识始终在运作,不管发生什么情况,最好走在保镖们的正当中。他眼前就是那条走廊,会议室的门分列两侧,完美对称。脚下是米色的地毯,却通往他回忆里的无数场景。
每走一步,他都走回了从前。
从从前前,他和白洋的争吵开始浮现,他站在高处,始终不懂白洋究竟在渴望什么,只是听着那些话冲出来,刺痛了他的耳蜗。
“你怎么可能理解我,你什么都有了,你是人上人!”
“以后我们各走各的,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遇上了你给我让个路。”
“对,我就是市侩无情,我就这样!我就想当学生会主席怎么了?”
“当了主席,我才对得起这几年的付出和努力!我就是喜欢那枚勋章戴在我身上什么样!”
“有权多好啊,有权谁敢惹你?你清高,你视钱财如粪土,我喜欢!”
唐誉每走一步,心脏的震动都在牵扯他的肌肉,好像是自己的软肋又让人牵扯到了,这预感怎么都萦绕不散。其实每次白洋和他吵架都不怎么会吵,自己赢的次数更多,以压倒性的次数挤满了他们的空间和时间。
早知道,就不和他吵架了。
因为白洋没说错。
公司刚刚出事,他们就把白洋叫走了,这里头的弯弯绕绕唐誉怎么会不明白?就算他不明白,没经历过,可听总是听到过吧,家里人从小就聊生意经,他耳濡目染。一闪一闪门被保镖们推开,唐誉好似在一次又一次推翻自己曾经吵赢的理论。
他和白洋的这场辩论,到今时今日才有了一个正确的答复。他这个首体大金牌四辩手早就输了,只不过到了这一刻才被通知。
“干什么呢你们?”张伯华焦头烂额从另外一间会议室出来,一抬头就是这番阵仗。
唐基德从刚才就冲了过来,只不过不敢和唐誉哥搭话。他很少见到唐誉哥失控,每次都是白队出事。现在张伯华拦住他们,唐基德二话不说迎了上去:“张经理,我们……”
“基德啊,你就别跟着添乱了,快回去快回去。”张伯华现在对唐基德的身份更加深信不疑,全公司的人都看在眼里,那天唐弈戈来了,只愿意和基德少爷主动说话。
“不是,不是我……”唐基德想要推开他,无奈自己的小身板儿在张伯华面前不作数,“张经理我们找白洋的!”
“白洋?白洋他不在工位,他跑这儿干嘛?”张伯华一拽就把唐基德拽到了走廊墙边,再回头吩咐,“唐誉!”
还在挨个儿推门的一路人同一时间回过头盯住张伯华,只有唐誉本人没回头。
这种被好多人一瞬间盯死的感觉,让张伯华沉默了两秒,压迫感朝他袭来,可那些人都没有过来。他也不知道这些人干嘛的,大概是上头前来调查,但唐誉是什么意思?他有什么资格待在这儿?
“唐誉你回去上班!别添乱了!现在公司就够乱的,你赶紧回办公室!”张伯华快走几步,朝着唐誉就过去了。心里这个懊恼啊,唐基德是踩着总裁办给的时间线来的,唐誉早了一天,结果这个SVIP组长就给了他。
现在想收都收不回来,基德少爷也不干。张伯华惋惜这个马屁没拍上,一只手刚要伸向唐誉,巨大的力量集中在他的腕口,拧动手臂的势头差点给他原地掀翻!
要不是张伯华的体重基数大,已经被人拽着转了好几圈。现在他转了一圈就停下了,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人。
“你!你们干嘛的!”张伯华忽然意识到不对,这不对。
李新博松开他的手,没工夫和他解释。前方响起不小的动静,是老六他们在踹门,有些会议室的门因为不用而上了锁,被他们几脚踹开。总裁办的人闻声赶来,不止没有阻止,反而低声和唐誉说话。
这,这不对。张伯华的意识形态开始发生变化,真不对劲!
“不用拿钥匙了,太慢。”唐誉说,他们已经走到了走廊的劲头,就剩下两间。总有一间是吧?
脚步声逐渐集中,暴力开门像放礼炮,砰一扇,砰一扇……走到最后,唐誉习惯性地往后退了一步,老大侧身上前,对着那扇门猛踹几脚。动静抻拉着四周的玻璃,玻璃也产生了共振,宛如被风吹起的塑料。
开门的这半秒,唐誉的心已经不知道乱到哪里去了。如果这不是小舅舅的公司,他还能这么救人么?
不能,不能了。
站在门外的唐誉看向玻璃,倒映的是几年前和白洋吵得面红耳赤的他。是,他是视金钱如粪土,视钱财如浮云,那是因为没有人敢惹到自己的身上,就算是激流遇上礁石也知道绕开。
但是对普通人,不一样。
唐誉缓缓地降落了,从飘着的云层彻底降落在地面上。哪怕小舅舅把他放在壹唐磨炼,可他和真正的打工人仍旧存在着天然壁垒。白洋为什么可以被轻易叫走?被锁在会议室里讨论尚且不明的问题?
因为在普通人的生活里,金钱和权力都是硬通货。
砰!门开了!
老大完成任务靠边,谭玉宸第一个冲进去,他永远不会让唐誉当第一个进屋的人。一进去谭玉宸也怔住了,干嘛呢这是?严刑拷问?
唐誉紧随其后,刚看到白洋的第一眼,他的耳朵就疯狂地疼了起来!
小时候他听爸爸和二大爷夜聊,爸爸说,当年看到那个人开车撞向怀孕的妈妈时,他杀人的心都有了。二大爷说,当年他看到那人朝着水生开枪的时候,也有一刹那是这样的心情。还小的自己听不懂,只是因为没碰到。
“唐誉?”邵弘还按着白洋的肩膀,刚才他就听到了砰砰砰的开门声,“你来干什么!”
唐誉定在原地,无法平息眼前的怒火。他就不明白了,为什么自己视作珍贵的人,总是被别人视如草芥。白洋这条命有这么贱么?世界上这么多人,这些来伤他一下,那些来伤他一下,原来你们也知道软柿子好捏?
白洋赶上旧伤发作,所以没能立即站起来,还被邵弘这孙子按了一下。巨大的挫败感让他心惊胆战,自己这双腿可是全国冠军的腿啊,居然就这样跪了。
我以前不是这样啊!
但再怎么心惊胆战,都比不上唐誉开门的这一秒。搭建的自尊心被击碎,白洋好似体无完肤、衣着片缕,然后被人拎到了阳光下暴晒。他都没抬头,精明的眼睛不甘心地闭上了。
闭上之前,他看到的是唐誉走向他,停在自己面前的皮鞋。
再怎么高的自尊心也有破的那天,白洋最不愿意当着谁的面暴露脆弱,命运之神偏偏和他对着干,让唐誉看了个彻底。这些时间维持着他骄傲的东西除了优越的工作能力还有曾经的辉煌,他能走到唐誉的身边,那是因为在赛场上自己确实万里挑一。
现在万里挑一归零,被废了一条腿。
唐誉看到他闭上眼睛了,那样决绝的、无力的、叹息的,皱紧眉头,一字不说,所有的痛苦都压在眼睫毛上。那天自己当着温翠的面不给他台阶下,他也是这种表情,会让人想到少了一片翅膀又飞不起来还不断尝试的蜻蜓。
白洋这个人啊,他但凡有本事自己站起来,就绝对不会等着别人来救。这会伤了他,是他最不愿意预见的状况。
可我不一样,我不是别人。
唐誉的痛苦同样压在眉心和睫毛上,带着他的背景和厚重,不单单是嘴上说说。他在抓住白洋手臂之前还掸了掸白洋的肩膀,试图把邵弘按下去的痕迹都掸下去。
谁也不要碰他,他都要碎了,你们谁都不要碰他。
唐誉拉起的不止是这时候的白洋,还有许许多多的白洋。小学时因为主办方偏心而错失悠悠球金牌的白洋,上高中因为讨债被踹爆了内脏的白洋,上大学因为自己空降而永远当不上第一候选人的白洋……那么多个白洋都碎了,我要拼起来。
谁说金钱不重要?谁说权力是粪土?没有这些,我怎么保得住他!
唐誉也不止是这个时候的唐誉,许许多多的唐誉开始整合。他的面貌集中了两个唐家的优点,这个角度看像妈妈,那个角度看又像爸爸。他回到了那个晚上,不同的是这一次他不再是躲在门口偷听,而是上了桌。他用痛彻心扉的代价理解了爸爸和二大爷的心情。
都说“唐家出情种”,谁都有软肋。
摇摇欲坠的白洋被唐誉拉了起来,腿疼不疼都不重要了。直到唐誉在他的耳朵上揉了一把,白洋霎时间睁开眼睛,看向了唐誉的耳朵。
他的耳朵是不是又疼了?白洋刚要开口……
只听唐誉对邵弘他们说,语气里掺杂着他的呼吸和停顿:“你们把他整得这么狼狈,真以为我脾气很好么?”
邵弘到现在都没说出一句,因为他旁边的人刚有开口的趋势就被唐誉带来的人按住了。他看向岑书卉,岑书卉也是一面茫然,一面惊愕。
但是这句话确实说对了,邵弘还真觉得唐誉脾气挺好。他第一次上班就没什么架子,之后被自己反复试探也没有什么反应,哪怕工作中有解除和摩擦,唐誉总是那个不温不火的性格,让人摸不透他的底线在哪里。
岑书卉也和他说过,唐誉没什么背景,也没什么架子。
“我看我是脾气太好了。”等不及邵弘回应,唐誉先把白洋半揽进怀里,顺着他的后心摸了两下,而后大步流星地走向邵弘。他步伐跨度大,好像两步就冲到面前,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扬起手臂,朝着邵弘那张脸重重地落拳!
一拳打出去,唐誉的身体重心收回来,有些站不稳。他根本就不会打架,连挥拳都不会,但是他真的很想打死他!
你们知道我花了多少功夫才把他弄进医院看膝盖的么?你们这些畜生!
唐誉又扬起手臂,还试图再打出第二拳。
紧接着,白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他的背后,反手捏住了他的手腕:“你别打,你不会。”他把唐誉的手按回去,半步侧身往前,“我来。”
白洋就这个脾气,你踹我一脚,我肯定要报仇,我这条命没那么贱,没你们随意践踏的份儿!他把唐誉护在身后,一拳精准地落在邵弘的颧骨上,这一拳可比唐誉那拳厉害得多,光是听声音都非同一般。
邵弘刚才只是觉得疼,这回被抡倒在地上,想起来居然没起来。白洋再拧过头看向岑书卉:“我不打女人,你自己去和警察说吧。”
短短的几分钟,壹唐经历了一场翻天覆地的变化,会议室的门口站着总裁办的人,张伯华更是站在外圈,不敢多问一句。不多时警察就来了,是总裁办主动报警,涉及了虚假拍卖,金额重大,虽然买家那边目前没有报警,可是壹唐要拿出态度来,绝不姑息!
但这些都不如另外一个消息炸耳,当总裁办的人围着唐誉走出来,大家当头一棒,彻底搞清楚怎么回事。闹了半天,唐基德不是啊,还真是唐誉?
这一招太子换狸猫,彻底让唐誉看清楚了壹唐的生态分布。有些人坐不住了,开始回忆自己平时有没有惹着这位太子爷,有些人则看向了张伯华,平时就你惹得多!
汤萤、余婉君和陈小奇都不敢过去了,特别是余婉君。这公司……还真是唐誉他们家的啊?
唐誉却没想那么多,率先回了SVIP办公室。一进屋他先把桌上的小鱼缸小心翼翼搬到了窗台上,然后将旁边的牛皮纸袋文件夹……所有能摸到的东西都砸到办公桌上泄愤!
李新博想进来劝劝,又被谭玉宸挡住:“咱们都别进去了。”
“干嘛?”李新博反问。
“让他一个人就行。”谭玉宸看了看已经走进办公室的白洋,哄人这事还是得专业得来。
白洋刚走到唐誉身后,一支万宝龙的钢笔就飞了出去。他回身拉下百叶窗,再走回来,用身体卡在唐誉和办公桌当中:“你……你要发火能不能别扔东西?都挺贵的。”
唐誉刚抬起手,又垂下,面无表情地站在办公室中间。整个壹唐都乱了套。
白洋摇摇头,从前都是自己生气唐誉劝,真是风水轮流转。他摸向唐誉的耳朵:“是不是又疼了?我陪你下楼走走?”
唐誉都疼麻了,用手拨开了白洋的手。
还来劲?白洋再接再厉,拽住他,生硬地按住他的后颈,把他的脸压在自己颈窝里:“你别动,你这个疼法又吃不了止疼片。”
唐誉的鼻梁骨硌着白洋的锁骨,无可奈何地闭上眼睛。
“是不是疼了?”白洋都不敢拍他。
唐誉无声地默认,鼻尖磨蹭着白洋颈侧那一块疤痕。
真的服了,白洋原本还想和他掰持几句,但现在这样,他无话可说。唐誉本身就有情绪化的耳痛,夜奶又没有吃好,邵弘可真该死啊。
半分钟后,唐誉忍着痛问:“他们找你,是不是拍卖会的那档子事,他们是不是想让你顶包?”
“行啊,这么快就猜出来了?”白洋真想亲一口唐誉的大脑,智性恋永远喜欢聪明人。
“他们为什么找你?”唐誉一边降低怒火,一边恢复理智。这么多人,为什么非要找白洋?这里面是不是还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
“估计是看我没背景吧。”白洋苦笑,“你别气了,让他们和警察说去。你也是,你会打人吗就动手。”
“怎么,现在嫌弃我手不能提了?嫌弃我不是体育生了?后悔了?”唐誉缓了缓,抬头看向他。没背景,没背景真的太容易被人欺负,他算是亲眼目睹了白洋的寸步难行。
“没有没有,你刚才进会议室的时候,特别帅。”白洋赶紧点点头。
“真的?”唐誉追问。
“真的。”白洋诚恳地说。
唐誉垂了下眼睛:“那我和屈南谁更帅?”
白洋顶着食指的指节,推了下眼镜,无奈地说:“你先想想一会儿出了这个办公室怎么办吧,壹唐太子爷。”
“那有什么怎么办,该怎么办怎么办。”语毕,唐誉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按下通话键,“小舅舅,你是不是都知道了?”
“怎么一个春拍会还扯上报警了?到底怎么回事?”唐弈戈这么多年都没为壹唐操过心,现在真有人胆大妄为啊。
“这件事我回去和你解释,但是……”唐誉清了清嗓子,“不管后续怎么发展,这件事能不能交给我全权处理?”
“你行吗?”唐弈戈问,唐誉没接触过商务官司。
“我现在不行,总有行的时候,总有第一次。这件事就让我去处理吧。”唐誉说。
唐弈戈在那边点头:“行行行,你去处理,你都长大了。出了事你该怎么用人就怎么用人,别省着。”
“我知道了。”唐誉的目光逐渐清澈,“我已经知道了。”
结束通话后,他还没来得及和白洋沟通,一则消息发到他手机里,是总裁办的刘秘书。
“怎么了?”白洋看他表情略微震惊。
“我小舅舅的秘书。”从前秘书都不联系他,这回是彻底交权了,唐誉半震惊半不解地说,“她说……举报薛明虚假拍卖的人,是岑书卉。”
她?怎么会是她?自己人举报自己人?白洋刚要细问,他手机也震了,消息人是王笑凡。
王笑凡:[哥,你什么时候回来一趟,我想和严昊分手,我不敢说,你陪着我说吧。]
看到这句话,白洋先是松了一口气,小凡能想明白就好,终于要分了。
哥:[好,这两天公司有事,解决完我和你南哥一起过去,我俩一起给你壮胆。我们没去之前你别激怒他,我觉得他脾气不太好。]
王笑凡看着手机屏幕上的消息,战战兢兢地看向严昊:“他,他,他说来,这两天。”
“行,我就知道,你这么说他肯定来。”严昊手里的短刀就压在王笑凡的喉咙上,“给他发个表情包,别让他看出什么来。快点儿!”
王笑凡打了个哆嗦,连忙给白洋发了个拥抱的表情包。
作者有话要说:
下午开会,所以提前更新!
公主:以后壹唐的唐就是我的唐!
舅舅:咱俩是一个唐好吗?
第99章 世俗的碰撞
余婉君坐在工位上,办公室里发生了什么她无法探知,可办公室外是落针可闻。
现在也不装了,几个保镖样子的人站在SVIP办公室的门口,其中就有谭玉宸,还有谭玉宸没来这几天,说是外派小组抓来替班的李新博。从前只是单独看谭玉宸或李新博,所以余婉君也没往这个方向想……
但是当一排这样的人集体出现时,他们的工作属性极其好认,没错,就是保镖。
连陈小奇都看出来了,闹了半天,和他关系铁的玉宸根本不是公司关系户,而是唐组长的贴身保镖啊!
总裁办也不装了,刘若菲一直都是唐总的传话筒,也是他留在壹唐的观察眼,算得上壹唐拍卖行的一秘。一秘之后还有二秘,两人从总裁办的办公室转移,一副随时准备听任的样子站在SVIP办公室外。
全公司像是被扔进了空气炸锅,无形的压力就在大家头顶上。但是呢,又和唐总的高压锅不太一样。要是唐弈戈来了,场面绝对比现在劲爆惨烈,可唐誉哪怕是带来压力,也总有一片温和的云。
况且,公司里大部分人都和唐誉相处不错。他平易近人,性格随和,再加上凡事亲力亲为,如果不是这回爆出他是太子爷,大家伙还真看不出来。别说是有钱人了,普通人也有脾气大的,是泥巴还有三分土性呢,可唐誉太好相处,几乎没人和他起争执……
除了……不少人将目光转移到张伯华的那边。
就是他,全公司的老油条。
不用别人看过来,张伯华现在就一脑门子的汗珠,想把自己掐晕。善于察言观色的他本身有识别长项,结果一栽就栽了个大跟头。他被唐誉的烟雾弹迷惑,但脑筋一转,也不是自己的主观能动性太差……
首先,是时间差。唐誉空降那天比总裁办给的时间早了一日,关键点没卡对。到了第二天,基德那小不点儿来了。
其次,唐誉也在那里玩职场心机,他突突突开着鱼头车,就是为了伪装身份,还主动让贤。原来他是留了后手,为了鸟瞰壹唐职场生态,对齐颗粒度。
现在好了,炸锅了吧。张伯华认认真真回忆这几个月的相处细节,得嘞,原本还想在壹唐养老,这回没戏了!
“张经理,唐组长找你。”刚从办公室出来的刘若菲来到他的面前。
该来的总会来,逃不过去。张伯华擦擦汗:“诶,诶,我这就过去。那什么……”
刘若菲刚转过去,又转回来:“什么事?”
“就是咱们这位……小唐总,你觉得他脾气怎么样?”张伯华模棱两可,“当然我不是说他脾气不好的意思啊,我是说……”
“比咱们唐总好,但是也有脾气。你快进去吧,别让他等急了。”刘若菲说。唐誉少爷入职之后,这一切都在唐总的默许下进行,总裁办也知道大家认错人了,自然也把张伯华看了个清清楚楚。
张伯华点头如捣蒜,搓着手往SVIP那屋走。临近白洋那组的工位,余婉君、陈小奇和汤萤齐刷刷地抬起头看他,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阵仗。
“看什么!低头干活儿!”张伯华低声说。
但他的话目前没什么威慑力了,仨脑袋一直抬着,试图目送他走进去吃“鸿门宴”。张伯华硬着头皮敲敲门,听到“请进”两个字,深吸气,推开门,一进屋就看到小唐总坐在办公椅上,而白洋正在弯着腰捡地上的东西。
“小唐总,您找我?”张伯华附上笑脸,也不敢轰白洋出去了。经历了刚刚那么一遭,白洋也是一个他惹不起的人物。
悔啊,后悔啊,当时干脆直接让白洋干SVIP多好!
张伯华还在后悔这个马屁没拍上,唐誉的话却抛了过来:“张经理,你在公司多久了?”
清算时刻,张伯华不敢隐瞒:“8年了。”
“老员工,陪着公司一起建立的那一批,对吧?”唐誉纹丝未动,更没有起来的意思。白洋把那一支万宝龙钢笔找回来,放在他面前,还好没摔坏。
“是,是,是这样。”张伯华点头,这一刻他只希望唐誉能看在自己是开山那批员工的份儿上,能给自己辞退补贴。
“好,那我问你,邵弘和岑书卉的事,你到底知不知道?”唐誉问。
“啊?”张伯华一惊。他以为小唐总要狮子大开口炒了他,没想到是狮子小开口?
“问你呢。”白洋提醒他。
“不知道啊!我真不知道!”张伯华好似见到一丝曙光,“小唐总您明察秋毫,我真的不知道那两个王八蛋吃里扒外。说心里话,我对邵弘一直都很放心,毕竟他社会地位和背景在那儿……当然这背景不能和您比。我是说,他有他父亲那层关系,不至于干这个勾当。”
唐誉对他的马屁已经很熟悉了,张伯华是顺口就来,这已经成为了他的职场生存谋略。“这里头没你的事?”
“没有,完全没有,我是清白的!要不这样,为了自表清白,我一会儿跟着他们去公安局做个笔录,如果有出入,我愿意和邵弘他们对峙!”张伯华举起三根手指头,对天起誓!
唐誉没有马上接话,而是观察着他脸上的破绽。
张伯华咽了咽唾沫,他虽然没见过唐总,但小唐总也不是什么好糊弄的人。
白洋把文件夹归类放好,别说,唐誉穿黑色浴袍cos唐弈戈的时候不像,但是这一刻还是像的。毕竟他们是一家人,有共性。
“行,你一会儿自己去做份笔录,一五一十地说。”唐誉突然间开口,“没什么事了,你走吧。”
“这就……走了?”张伯华还不相信,这不会是什么空城计吧?
“怎么,你想留下来,和我探讨一下这几个月给我穿小鞋的细节?”唐誉阴笑着反问。
“不是不是,您看这事……完全是个误会,大误会。”张伯华连连摆手,“我……我是没想到您的高瞻远瞩。这就是您的智慧啊,潜伏在基层,上任不到半年居然把邵弘这个大毒瘤给揭露出来了!您要是明牌空降,邵弘就成了祸根了。”
呵,这把嘴。白洋背着手站着,真想给他鼓鼓掌。
“我是老糊涂,有地方做得不好,还请您高抬贵手,大人不记小人过。”张伯华弯着腰赔笑,“但是请您和唐总放心,我对咱们壹唐绝对忠心,从无二心。胳膊肘往外拐的事情我干不出来……”
“是,你是不往外拐,你是踩踩自己人。”唐誉冷着脸,“张经理,我希望这种风气能够在你这里刹车,我不管别的公司如何如何,以后壹唐不允许出现拜高踩低,明白么?”
“明白明白明白。”张伯华擦擦汗,小唐总这是放了一条生路。
“去做笔录去吧。”唐誉摆摆手。
“谢谢小唐总。”张伯华赶紧转身。
“还有……”唐誉又补充。
“我听着呢。”张伯华一个回马枪又转回来,“您说。”
“你是公司老员工,明天给我一份报告,把邵弘和岑书卉的老客户整理出来。”唐誉吩咐。
“没问题,我亲自做。”张伯华连连道谢,马不停蹄地奔出去了。好险,原本以为让他卷铺盖滚蛋,真是大人有大量!
等张伯华离开,白洋用手背蹭了蹭唐誉的侧脸:“小唐总,不开人啊?”
“你想让我开了他?”唐誉抓住他的手。
“我不想。”白洋实话实说,“辞退他你还得招进来一个张伯华。”
“是啊,虽然工作岗位没有不可代替性,但是他有他的长处。我只想知道他究竟有没有对不起壹唐,只要他对壹唐一心,我不会追究他狗眼看人低的过节。再说了,职场势利眼又不是他一个人,我总不能见一个开一个。抓大不抓小,留着他吧。”唐誉把耳朵放在白洋的掌心里蹭了蹭,看来接下来两天有的忙呢。
晚上两人一起回了医院,水生第一时间赶来,让白洋详细地讲了一遍究竟发生了什么。白洋对于其他的细节事无巨细,唯独自己被按跪了那一块没说,水生听完连连摇头:“想不到啊……我早就和大宝说过,拍行过手的金额巨大,稍不留神就会有人歪了心思。人是经不起考验的。”
“是,您说得对。”白洋认可。
“也好,小宝处理得不错,让他好好干吧。”水生看向正在打电话的唐誉,对着白洋吐露心声,“你知道吗,小宝上高中的时候很自卑。”
“他?自卑?”白洋真不信。
“也不一定是完全自卑,主要是……他很茫乱。”水生回忆,“唐家的人都是早早定下了方向,就连小宝的那些青梅竹马,不是家里给指明了方向,就是从小在某一方向展现了过人的才能。小宝耳朵听不见,小时候发育缓慢,事业发展也慢。他说他很羡慕早早就定下目标的人,他不知道自己将来能干什么。”
“还有这种事?”白洋不能理解,因为运动员都是几岁定目标,每天的目标完全量化。
水生点头:“是,但现在再看,或许是我们理解错了。小宝他身边都是某一方面的尖端人才,所以他才和他们比,实际上他是个全面发展的全才,虽然在某一点不突出,但是放在哪里都可以。现在看到他这么干劲十足,我才算彻底放心。”
而唐誉并不知道水生和白洋在讨论他,他还在和公安局沟通,明天中午打算亲自去一趟。这件事算是壹唐的重大事件,他和白洋都请了假,第二天早晨白洋在套间的无明火小厨房里做饭,唐誉披着空调被到处找他,找到之后一头靠在他后背上。
“粥在锅里,枣糕在笼屉里,咸菜在冰箱里,知道了吧?”白洋交代。
“不知道……”唐誉还在醒盹。
“鸡蛋给你剥好了,放在热水里泡着。”白洋动作麻利地收拾着灶台。
“那碗筷呢?”唐誉闭着眼睛问。
“碗筷在微波炉里,都是热的,你拿的时候小心点儿。”白洋只要条件允许就不让唐誉用冷的碗筷吃饭,唐誉那身体太金贵,“你吃完饭要是还饿,冰箱里有酸奶。我一会儿出去一趟。”
“什么?”唐誉蹭地抬头,“你不陪我去啊?你怎么这么无情啊?”
“我办完事就去公安局找你,我妹那边出了点状况。”这是白洋第一次当着唐誉的面说家里事,“我姑姑的女儿,她想和男朋友分手。”
“哦……好吧。”唐誉头一回听这些,挺意外,白洋居然还有一个妹妹呢,“用不用带着老六他们去?”
“不用,就一个男的,我过去震慑就够了。你带着老六他们一起出去,千万别自己溜达。”白洋嘱咐。
等唐誉磨磨蹭蹭吃完这顿饭,已经10点多,白洋换上衣服就出发了,先通知了王笑凡,又打电话叫上了屈南。当然,叫上屈南这个细节他没和唐誉摊牌,不然又有的闹。
唐誉这边也没有浪费时间,在保镖的保护下抵达公安局,他不是来见邵弘,而是来见另外一个人……岑书卉。
一天一夜的关押,岑书卉憔悴了许多,瀑布般的长发不见柔顺。见到唐誉之后她并没有多意外,反而笑了笑:“唐组长好。”
“为什么?”唐誉开门见山。
“我吗?”岑书卉指了指自己。
“为什么要干那些事?为什么又要出卖邵弘?如果你不通知买家,这次你们和薛明的合作就又成功了。”唐誉在来的路上了解了详情,这已经不是他们头一次暗箱操作,涉案金额巨大。
岑书卉动了动肩膀,显然一夜未眠。“因为我恶心死了。”
唐誉没懂,敬等她说。
“唐誉。”岑书卉这次叫了他的名字,“你知道我和邵弘……是怎么好上的吗?起初我也以为自己遇上了真爱,毕竟公司的小姐妹总打趣我们,说我们才子佳人,天生一对。而且我想要赚钱,我想要接触高端收藏,邵弘他带着我参加了不少圈内的活动,开了眼界。”
“他有没有强迫你?”唐誉不带犹豫地说,“如果他强迫你什么,我可以帮你……”
“不用他强迫,他甚至都没有强迫我。强迫我的是大环境,是整个生态圈。当所有的资源都掌握在老登手里的时候,年轻的女人想要分一杯羹,又没有背景,就只会变成性资源。白洋也是,你不要以为他是男的就有什么不一样,我们这样的出身没得选,在高度集中的资源掌控者面前,我们都不是人。”岑书卉摇摇头。
这些话让唐誉消化了一会儿:“所以你是故意的?”
“对,我故意的,只不过借用了一下白洋。在你空降那天,你们陪着温翠打麻将那天,我就看出你俩关系亲密。而且我见过唐弈戈,我从来没认错你,唐基德只是你的幌子。”岑书卉回答,“然后我就开始布局,我建议邵弘在组会上选择耳蜗手术雕塑来试探你,让他充分相信你没有背景。紧接着我假装调查了你的身份,让他肆无忌惮,毕竟唐基德没什么可忌惮的。”
“连找白洋当替罪羊也是你想的?”唐誉问。
“对,这样你主动暴露,虚假拍卖的事情才会越闹越大,把邵弘他们一网打尽。不过之前的作价我也有参与,我也一网打尽,我是同伙。”岑书卉淡淡一笑,还是那么漂亮,“为什么我们想干点事就这么难呢?邵弘的不少高端客户都是我在帮他笼络,为什么呢?我有的时候在想,是不是这个圈子的老男人太多了?”
“你其实……你既然早就知道我是谁,你可以直接和我说。”唐誉觉得有点憋气,胸口非常压抑。
“我不想和你说了,我只想看他们坐牢,都去死吧。”岑书卉缓了缓,又说,“我很谢谢你今天特意来看我,最后我再送你一个礼物。薛明那个人,他的曾用名是薛思亦。他和伊甸画廊有关系,他们联手作价已经很久了,这里面估计也有邵弘的份儿。你回去见到白洋,替我说声对不起吧。”
短短的见面就这样结束了,岑书卉被看守带回去,可唐誉却没有离开座位。当他彻底降落之后,才充分感受到现实的压迫,当一个女人在他面前若无其事的控诉时,唐誉居然想不出安慰的话语。
世道不公,他的理想泡泡好像又碎了一个。直到看守提醒他必须离开了,唐誉还未抽离,他仿佛留在了审讯室,隔着铁栏杆,仍旧和岑书卉对话。他和岑书卉一起共事几个月,不能说完全了解,但也有同事的互动,可这样一个女人宁愿自己坐牢也不相信男上司,不相信自己能为了她对抗邵弘,这是为什么?
唐誉身处岑书卉的情绪漩涡,这就是不公平。他怀抱的赤子之心在岑书卉面前空无一物,有些黑暗是他低了头也看不到的地方。
“咱们去哪儿?”上车之后,谭玉宸回过头问,能感觉到唐誉的心情特别不好。
唐誉睁开了眼睛,揉了揉发酸的眼眶:“你回去和法务部的人说,帮岑书卉找个律师。”
“你就那么相信她?”谭玉宸问。
“她都不相信我了,你猜她是积攒了多少失望?”唐誉叹了一声,大环境他无力改变,但是以后在壹唐,他要清扫一切,不能再出第二个岑书卉或者白洋。能力越大,责任越大,他接管,他负责。
歇了一会儿唐誉才打开笔记本,准备弄一份赠与协议。等到那对儿手镯的流程走完,他必须把它无偿赠与给白洋才行。
不然自己真出了什么事,白洋背后没有人,手里也没有钱,该有多可怜……既然白洋喜欢这些世俗的见证,自己就用最世俗的方式保护他。
白洋这边刚刚和屈南汇合,给王笑凡发了消息过去:[我们准备过去了,你别害怕,我俩都去。]
小凡:[谢谢哥,对了,家里的胡萝卜没有了,你能买点吗?]
屈南刚坐上车,王笑凡这个丫头真是没少让白洋操心,小姑娘长那么漂亮,心思就是不放在学习上。关上车门之后,屈南转过去,因为和白洋太过熟悉,所以白洋的一举一动他都格外了解。
“怎么了?”他看出白洋的脸色不好。
“不对啊,出事了。”白洋眉心紧蹙。
“什么?”屈南问。
“小时候……我住在姑姑家,那些债主有时候会去找我麻烦。我和小凡约好了,债主要是来了她就提前在楼道门口喊‘胡萝卜没有了’,我就跑。”白洋把手机亮给屈南,“现在她让我跑,她警告我别去。”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放心哈,咩咩家庭一章搞定,他回去彻底解决完,告一段落。
公主:呵呵,不让我和保镖陪你,你找屈南是吧?
咩咩:完蛋,哄不好了。
第100章 你为什么抱着他
再一次走上台阶,白洋已经知道屋里肯定有一场硬仗。
这么多年来,屈南有时候都看不过去了,时不时敲打自己一番:“你有没有想过,少管一点王笑凡的事?”
自己有一次还和屈南起了冲突,就因为把一场比赛的5000奖金给了她。屈南觉得自己太优柔寡断,不能太纵容小凡花钱,可白洋那次是真的没办法了。
“屈南,我但凡是有个弟弟,不是有个妹妹,我都不会这样惯着她。男孩儿出去穷点,摸爬滚打我也不心疼,但小凡她是个女孩儿,漂亮女孩儿手里没钱是一件多可怕的事情你知道吗?如果我今天不给她买,这个社会上有的是大把男人排着队给她花钱!等到她真拎着几个名牌包回家就晚了!”
“如果不是因为我爸,她不会没有妈疼。我知道没钱是什么滋味,我不想她看着别人眼红什么。”
从那次之后,屈南就再也没有因为这件事有分歧而吵过架。
再一次站在防盗门前,白洋先看了一眼门旁边的牛奶箱,再敲了敲门。“小凡,是我。”
隔音不怎么好,白洋暂时没听到脚步声。于是他又敲了敲:“小凡!是我!哥来了!”
脚步声这才断断续续地想起,几秒后王笑凡将门开了一条缝隙,露出惊恐的眼睛。
“哥,你来了。”她说。
虽然是欢迎的话语,可是她的所有肢体语言都写满了恐惧和抗拒。白洋咬住了后槽牙,这么短一段日子不见,她怎么瘦这么多?
家里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是啊,今天路上有点堵车,要不然我早就到了。”白洋装作无事地说,用眼神示意她赶紧开门。可王笑凡还是没开,目光不断瞥向楼梯。
这个样子,白洋再熟悉不多了,就是让他赶紧跑。
以前家里来了债主,哪怕她再害怕,也会让自己先跑。白洋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来,朝着她微微点头,这次哥不会再跑了,你把门打开。
王笑凡还是给他递眼神,就差大幅度地摇头了。怎么回事,自己不是已经给他发“胡萝卜”暗号了吗?是哥给忘了他们小时候的约定,还是没反应过来?王笑凡摆明在拖延时间,站在一条缝隙之间似笑非笑。
“哥,你买胡萝卜了吗?家里没有胡萝卜了,我想吃,要不你去楼下买点儿再上来?”王笑凡把重音放在了“胡萝卜”上,哥你听明白没有?听没有没有!跑!
然而白洋只是拎起了手里的塑料袋,好似这是一件太普通的事,举手之劳:“这不,买来了啊,你快开门吧,听话。”
王笑凡看到那袋胡萝卜的刹那就傻了眼,哥真给忘了。
突然间,她眼睛又瞪圆了,立马把手伸向了防盗门的内锁。她的肢体动作非常僵硬,好似一个提线木偶,背后就是操纵她活动的人。白洋在短时间内分析状况,操纵她的人估计就在门后。
是白晖?还是王健运?还是严昊?
每个人都有动机。白晖从监狱出来,没有正经收入,有可能挟持王笑凡找自己要钱。王健运就更别说了,上次都闹到壹唐去了,保不准他回家之后反应过来,哪有那么巧的事,自己刚刚离职还欠了一屁股的债,这次就是为了逼自己现身。
那严昊呢?因为自己曾经让小凡和他分手?
不管怎么说、怎么想,当务之急是进去。白洋再次看向门锁,用不经意的皱眉来催促。伴随着嘎吱一声,许久没上油的防盗门被王笑凡战战兢兢地打开了,然而里面那扇门并没有开太大。
成了,这回白洋更加确定,门后有人。
“哥。”王笑凡惨兮兮地笑了笑。
多年兄妹,白洋总觉得小凡的笑里带苦,长大了也没变。他义无反顾地迈进去,不管这个家有什么事,也应该冲着自己来。就在他迈进客厅的下一秒,刚准备回身给门后一个肘击……
冰冷的刀刃压在了他的喉咙上。
塑料袋里的胡萝卜掉了一地。
“你可终于来了,白洋,让你现身真麻烦。”严昊笑着说。
居然是他?白洋押错了,他第一怀疑白晖,第二怀疑王健运,严昊的嫌疑最小。可偏偏是他?
“不管咱们有什么过节,都是咱们两个人的事,不管你要多少钱,也是冲着我来。”白洋僵硬不动,“让小凡先走。”
“让她走?让她走然后呢?报警去?”严昊可没那么傻,“把门关上!”
王笑凡都忘记怎么哭,人在紧张之下会忘记如何运动。防盗门已经被白洋撞上,只剩下里面这一扇,王笑凡将门慢慢关上,轻轻地求:“能不能……”
“闭嘴!”严昊抬腿一脚踹向她的肚子,把人踹在墙上。
“你!”白洋的拳头已经攥到了极限,这时候刀刃往下一压,压在他喉结上,深深凹了下去。
“心疼了?这么心疼你妹妹?”严昊阴森森地冷笑,“你妹已经跟我睡过了,你感觉怎么样?”
王笑凡痛苦地捂住肚子,靠着墙边起不来,白洋一忍再忍,问道:“你想要多少钱?你开个数目,我会筹钱给你。小凡她还是个学生,大人的事由我们解决。”
“钱?钱有用吗?你以为我是要钱?”严昊也聪明,手压得极用力,白洋如果突然暴起,只会主动蹭上开了槽的刀刃。白洋通过两个人的影子判断他们的角度,不断转移着话题:“我不仅可以给你钱,还可以给你车房,你要什么我都给。”
“那我要你这条命,你给不给!”严昊也没有让他得逞,显然是有备而来,所以他避开了白洋后脑勺锤击的攻击范围。
白洋顿了顿:“可以,但是你得让我知道为什么。我不能无缘无故给你一条命。”
“好啊,我让你死个明白,我让你知道为什么!王笑凡,你给我老实待着!要是让我听到你偷偷开门,我比你动作快,在你逃跑之前我就杀了你哥!”严昊架着白洋,架着这个人质往屋里挪动。白洋的余光瞥向王笑凡,真担心她的肋骨让这王八蛋给踹断了。
可是严昊哪里来这么大的仇?非要把他们兄妹往死里整?债都还了,就算是债主也不至于赶尽杀绝。
满怀着疑问,白洋被严昊架到了主卧的门口,首先闻到了浓烈的血腥味。鲜血在地上已经凝固,变成了一滩黑色,躺在血泊里的不是别人,而是……白晖和王健运!
白洋的怀疑对象一号和二号居然被严昊给捅了!
“看见了吗?”严昊观赏着胜利的果实,“下一个就轮到你!”
白洋压住恐惧,方才他还只以为严昊是谋财,现在才清楚他是纯害命。“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
“什么人?我是什么人?我是什么人!”严昊被这句话激怒,“你说我是什么人!白洋!你知不知道你爸怎么进的监狱?”
白晖怎么进的监狱?白洋在血腥气里动脑筋,进行着最后的自救。“我知道,他进监狱是因为……”
咔嚓!脑海中好似劈下一道雷!击中了白洋的大脑!
“难道你是……”白洋不可置信,如果真是这样,那今天自己和小凡确实逃不过去了。
“想起来了?哈哈,你家可真是贵人多忘事。”严昊深深嗅着空气里的腥甜,“你爸当年团伙作案,杀的那个人,叫严量。我叫严昊,他是我老子,我是他儿子!”
白洋闭上了眼睛一刹那,杀人偿命,父债子偿,居然真的是他。
“父债子偿,这句话你听没听过?就因为你爸他们,我从小就没爸了!”严昊欣赏着地上的壮举,“你知不知道我从小怎么过的日子?啊?”
白洋的意志力在动摇,还试图稳住他:“我知道,因为我也是这样过的。严昊你听着,当年的事情是他们的恩恩怨怨,和咱们没关系。”
“怎么没关系?你最起码还有一个爸在监狱里,你还能等着他出来!我什么都没有了!我爸死了!”严昊厉声嘶吼,“就因为你爸!”
“好!那你现在杀了我爸!我不拦着你!”白洋还真没有那么父子情深,如果杀了白晖能救自己和小凡,他绝对不拦着,“我爸当年是从犯,你如果要报仇,应该从主犯找。”
“主犯枪毙了啊。”严昊笑了笑。
我去。白洋确实是慌了一下,差点忘记当年主犯是特大恶性事件,已经毙了。“好,那你杀就杀我爸一个,为什么要杀我和小凡?小凡她对你是真心的,你放了她。”
“什么真心?我才不信。我爸死了,上一代的恩怨就必须下一代偿还,不然我看你们活那么好,我心里难受啊。”严昊笑得心理扭曲,“我从小就被人骂,饥一顿饱一顿长到25岁,你也25岁了,凭什么你不用受苦?”
白洋无话可说,严昊已经走火入魔,和他讲道理没用。
“好,你杀了我,父债子偿,我愿意了解上一代的恩怨。但是你放了我妹,我妹她和你一样可怜。她从小就被人骂是‘没有妈妈的小孩’,她和你是一样的!我过得好,不代表我妹过得好,你杀了我,放了她。”
白洋把火力往自己的身上引,而且他也不确定白晖和王健运是失血过多昏迷还是真死了。严昊显然就是一个亡命徒,他敢捅两个,就敢杀了自己和小凡灭门。
“真的,我妹和你一样惨,你没爸,她没妈,她也是饥一顿饱一顿长大。我不一样,我从小过得很好,你……能不能放了她?”白洋说话时看了一眼墙上的表。
就在他抬眼皮的霎时,门响了。
从主卧的门口能一眼看到客厅门的位置,王笑凡靠墙蹲坐,捂着腹部痛苦不堪,显然不是她开门。白洋余光瞥向大衣柜门的反光,电光火石间找准了严昊的头部位置,哞足了劲儿将脑袋往后撞去!
砰!足足实实磕在了严昊的脑门上!
严昊往后一退,可手里的刀仍旧没掉,快速朝白洋反扑而来。客厅门被人撞开,蹿进来两个人,一个是屈南,一个是白洋在跳高队的好兄弟陶文昌。
在收到王笑凡第一次暗示的时候,白洋立马多叫了一个人,人多力量大。他知道小凡会在牛奶箱里放备用钥匙,刚才还确认了一眼。如果10分钟内自己没给他们发消息,他们就冲!
白洋还以为家里会是一场鸡毛蒜皮的狗血剧情,但唯独算错了是杀人现场。早知道是这样,他就直接报警,然后请警察撞门。
屈南和陶文昌冲进来也傻眼,严昊手里为什么有刀?而且还在追杀白洋?来不及细想,屈南抄起桌边的折凳,陶文昌抄起墙边的拖把,齐齐扑向了严昊。一个砸脑袋,一个打手腕,先攻击头部,再夺取武器。
这也给白洋争取了时间,白洋回身将掉在地上的尖刀踹开,又一脚踹在严昊的下三路。三人成龙,这回严昊是怎么都站不起来了,被砸倒在地上,陶文昌一脚踩中他的后心,屈南又在他脑袋上补了一脚,彻底瓦解了严昊的行动能力。
紧接着,屈南看到了卧室的血泊,和生死不明的人,他眼神发直,一时间出了神。
“到底怎么回事!”陶文昌尚存理智,看着满屋的狼藉。
“先报警,叫救护车!”白洋掏了几下手机,又因为太过着急把手机掉在了地上。
唐誉离开公安局就回了壹唐,不同的是,从前每个人都叫他“唐组长”,这回变成了“小唐总。”
小就小吧,本身也是舅舅的公司。唐誉笑着回应,也没有抗议这种称呼方式,路过白洋那一组的工位时,余婉君、汤萤和陈小奇一起露出了“近水楼台先得月”的嘚瑟笑容。
“看什么呢?好好上班。”唐誉知道他们笑什么。
“小唐总,以后我们组的待遇能不能好点儿啊?下午茶能不能升级?”余婉君笑着问,“我们可是白组长的衷心部下。”
“待遇嘛,我还没想好。但是下午茶可以先升级。”唐誉表示赞同,每次下午茶他都吃不好,“你们白组长还没回来?”
“没有啊,白组长要是回来,不是应该第一个通知您嘛。”汤萤检讨自己是个马大哈,白组长和小唐总的办公室恋爱,自己居然是昨天才看出来。
“嗯,这话我爱听,不错。”唐誉满意地点点头,壹唐的员工比体院男大们有眼色。等到他刚刚在SVIP办公室坐稳,刘若菲就过来了,询问他要不要换办公室。
“刚才唐总吩咐过,总裁办公室空着也是空着。”刘若菲传达着上级指令,“SVIP办公室可以空出来,留给下一位组长。”
“这个再说吧,我好好想想。”唐誉懒得换,主要是总裁办公室离白洋工位太远,溜溜达达太扎眼。
这里多好,他一抬头就看到了。唐誉估摸着白洋快回来了,又问:“律师找好了没有?”
“正在联系,晚上给您答复。”刘若菲说。
“好,这件事不能耽误。对了,你再安排一下,给岑书卉传递个消息。”唐誉冷不丁地说。
刘若菲虽然不解,但并没有表示异议。
“告诉她,在里面好好表现,争取宽大处理,不要灰心丧志。等到她出来,如果愿意的话,可以再回壹唐继续工作。”唐誉想了想,“回我的壹唐。”
“好的,我这就去办。”刘若菲说完就退了出去,唐誉刚喘了口气,张伯华又敲门。
“请进。”唐誉坐直了。
“小唐总您好,我等您很久了。”张伯华一脸谄媚地进来了,手里拿着一个移动硬盘,“邵弘和岑书卉的客户资料,我已经整理完了,您过目。”
“好,放下吧。”唐誉看了一眼办公桌,表现出一定的职业距离感。
“好,那我放在这里了。”张伯华搓搓手,“上午我见了一个客户,那个脾气啊,傲慢得不得了。我回来就和他们说,那些人啊,有几个臭钱就不知道姓什么,远远不如咱们小唐总性格好、素质高,咱们小唐总家里都那种条件了,还是这么平易近人!”
“好了,出去吧。”唐誉无奈地挥挥手,好不容易把张伯华轰出去。他刚把移动硬盘链接电脑,谭玉宸又火急火燎地冲进来:“不好了,刚才网上有人发那个……居民楼杀人报警视频,来了好多救护车,我怎么看那打了马赛克的人那么像咩咩!”
“谁?”唐誉还没问清楚,已经站了起来。
居民楼的正前方,白洋把外套脱下来,披在屈南的肩膀上,给他递了一瓶水。屈南坐在救护车旁,一言不发,倒是陶文昌忙东忙西,帮忙抬着骨折的王笑凡。
而另外一个裹尸袋,装着白晖。王健运还有一口气在,白晖已经死了。
“喝点儿水吧。”白洋捂住屈南的眼睛,不让他瞧见尸体。
“嗯。”屈南接过他的水,可是却没有喝,“你……”
“你放心,我没事,一点都没伤着。”白洋拍了拍他,“你别操心太多,我对我爸……早就没有亲情了。他走了,我反而解脱了。”
裹尸袋刚好被抬进救护车,白洋觉得刺眼,连忙站起来,用身体抱住屈南的脑袋,搂着他的后背。然而等到这辆运送尸体的车开过去,白洋好像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几眼确定,居然是唐誉。
唐誉火急火燎地开车过来,翻了无数评论才找到视频事发地点,刚下车,就看到白洋牢牢地搂着屈南,满脸的心疼不已。
作者有话要说:
咩家彻底解决了哈,没有狗血伦理剧情。
公主:好家伙,我都要磕你俩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