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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31 章

    按两人的约定, 周斯宴很快就请媒体将与宋家联姻的婚讯发布出来,舆情一下转变,有关宋忬潼插足三角关系的舆论一夜之间被撤下。

    周斯宴只说是当时拜托林序照顾未婚妻。两人被拍下照片时, 也是因为在聊工作上的事。还爆出那天早晨楼下, 周斯宴与宋忬潼一起回民宿的照片。连同夜店那张, 也是因为他不识好歹, 惹未婚妻生气了。

    之后几天, 热搜霸榜的是:周家小儿子,高调示爱,跪求夫人原谅。

    诸如此类的标题。

    众人纷纷唏嘘, 豪门阔少玩得挺花儿啊。

    当日, 是跨年夜。

    冬至前几家约好在一起跨年, 也借着这个时间,家宴设在周家举办。周宋两家打算隔日聚在一起商讨周斯宴和宋忬潼两人的婚事,宋家来的人倒时也会在周家住下。

    晚上。

    宋忬潼出来接许知音时,那人快速朝她跑来, 瞧那仗势,几乎想跳她身上。可就在快凑近时,被周斯宴生硬拽开。

    他皮笑肉不笑道:“嘛呢?自己几斤几两不知道啊。”

    宋忬潼愣了下,看着周斯宴的背影, 不知道想什么。

    许知音扯了扯嘴角,呵呵两声。

    走到另一边, 抱上宋忬潼的手臂,笑说:“忬潼姐,咱去后院摆烟花呗, 等会儿吃过饭后,咱可以去放, 怎么样?”

    然后伸手示意宋忬潼低下身,在耳边小声说:“我正好有些东西给你看。”

    宋忬潼想了想,说好。

    话落。

    她转身又和周斯宴说了句,她先进去了。

    周斯宴笑着点点头。

    门口一时只留下他和许知南,两人跟在她们后面进到来,只是去了大厅里。

    而许知音牵着宋忬潼到周家后院,几家人走得近,过年时都会到各家走一趟,对各家周围街角后巷的布局还算是熟悉。

    今天还在下雪,她们找了个屋檐下的石凳坐下。

    “忬潼姐,你还没看热搜吧?”

    许知音颇有兴致的从座位上站起来,走到她身边,俯身凑上前,将手机递给她。

    宋忬潼刚坐下,对于许知音的热情还有些不太适应,或许是太久没见的缘故,她今日还穿着一身小香风的白色外套,头上还带了个贝雷帽,尤为俏丽。

    她将手机接过来,一下就看到了前榜三的位置,几乎都是她与周斯宴的婚讯,以及之前一段绯闻的澄清。

    但这标题

    宋忬潼皱了下眉,“这个我知道,周斯宴有和我提过。”

    “哎呀!不是啊,我说的是这个标题的内容。”许知音表现得尤为兴奋,之后又莫名大笑,合不拢嘴,“也不知道是谁写的,敢这么戏弄周斯宴,但看周斯宴也没甚所谓的样子,好像并不在乎。”

    “你说,这是他手下的公关写的吗?应该不会吧,这么敢玩老板?”

    宋忬潼想了想,不太可能,周氏手里的公关团队都是很严肃的,不会写出这样的议题,反而是下面几条正经的公文,很像。

    但她没太在意。

    许知音见她对此事兴致缺缺,这个话题便也就这么过去了。

    小姑娘还处在对什么都好奇的年纪,其实她突然把宋忬潼叫过来,最想提的还是她与周斯宴为什么会突然谈到结婚的地步。

    许知南告诉她,可能是迫不得已,也有可能是真的有携手过后半辈子的打算。

    但许知音不太敢问,女孩子是最懂感情的,要喜欢一个人就会变得和平时不一样,可宋忬潼没有。

    但她觉得周斯宴,好像有那么一点儿。

    “忬潼姐,你为什么会突然和周斯宴结婚?”许知音满脸疑惑看过来,“他和沈清秋不是才刚分手不久吗?”

    宋忬潼闻言望过去,刚好与许知音对视。

    她想了想,“网上有关我的一些传闻——”

    她说着,许知音就点点头,很认真的听她说话。

    宋忬潼有些哭笑不得,直言不讳道:“他算是帮我的忙。他那边也需要婚姻做挡箭牌,我们在这方面达成了共识。”

    许知音有些惊讶:“所以你们就这么结婚啦?!”

    宋忬潼点头,“嗯,就这么结婚了。”

    许知音现在的表情已经不能用惊讶来形容了,甚至有些恍惚。但转念一想,可能对他们来说,爱不爱的并不是什么大事。

    她很快也就将这事放一边。

    只是提醒宋忬潼一句:“那你还得看着点他,他们这些男人啊,我怕他到时候背着你和沈清秋旧情复燃”

    她似乎脑补了场大戏,宋忬潼并没有打断她。对此,也只是笑笑不语。

    吃过饭后,雪变得更大了。

    热闹的气氛弥漫四周,仿佛要将隆冬吵得暖和。空气中的欢声笑语,小点的孩子追逐嬉戏。

    也不知谁在这突然燃了第一场烟火秀,灯火辉煌,五彩斑斓的迸射齐发。

    许知音看着头上的烟火,眼睛亮亮的,“哇”了声。

    可没多久,叹气声传到宋忬潼这边来,“要是魏表哥在就好了,我好像有很久没见到他了,忬潼姐。”

    宋忬潼一愣,然后摸了摸她的头,“你放假就能去找他了。”

    许知音眨眨眼,想了想说:“忬潼姐,你能叫我表哥回来吗?我想你要是和他说来参加婚礼的话”

    她话说一半,就被出来的周斯宴忽然打断说:“你自己不会去和他说?他要是来,婚帖我亲自去送。”

    许知音无语。

    “你们结婚,有我去邀请人的道理吗?”

    周斯宴沉默一秒,扯了扯嘴角,“我和你打个赌,你要是这个借口和他说,他一定不会来。”

    “你——”许知音气的跺脚。

    她可怜兮兮地看向宋忬潼。

    宋忬潼说:“你要不去帮忙问问?”

    周斯宴目光跟着她回头别过来,低眸看着她,眉尾一挑,漫不经心地笑了声:“行。”

    他的电话在话落时打进来。

    周斯宴掏出手机扫一眼,眼皮合下去,再次抬头,看宋忬潼时,声音低下来。

    “我去接个电话。”

    宋忬潼愣了愣,好半晌说好。

    她深深看了一眼周斯宴离开的背影,没多久,收回目光。

    周斯宴接这通电话走远了些,那边已经挂断了电话。

    他边走边拨回去,间隔不久,那边很快被接通。

    电音忽地沉默,然后一道熟悉的男人声音落下。

    “喂?”

    周斯宴说:“刚刚还在提你,没想到下一秒你就打电话进来了,魏子越。”

    魏子越挑眉,说话尾调荡着笑,声线中有种磨砺过后的稳重,“聊我做什么?”

    “也没什么。”周斯宴停顿两秒,“问你个事儿。你真不回来了?你弟弟妹妹不管了?你妹刚刚都要哭了,只是你没看见。”

    话落,魏子越没说话。

    他那边忽然传声音进来,听着是工作上的事。

    魏子越随便交代两句,才重新拿起手机,他一时忘了要说什么,最后也只是道:“不回去了。”

    他捏了捏眉心,“你知道我这边什么情况,我实在分不出神回去,抱歉了兄弟。”

    周斯宴微怔,因为只是这短短的几秒,他感觉到一个不一样的魏子越。

    怎么说这种感觉呢,他好像能独当一面了,明明之前,是个玩世不恭的公子哥,现在也因事业收了玩心。

    周斯宴看了眼远处,但不知道该注视什么,“帮忙公关的事,谢了。你姑姑姑父对手这么多年,你少点掺和进去,留多个心眼。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随时找我。算是我欠你的人情。”

    闻言,魏子越'切'了声,“又不是帮你的。”

    “我能不知道么。”周斯宴扯了扯嘴角,立刻说:“你公关团队下写的那些,跪求原谅,我哪敢得罪她。”

    魏子越想起他指的那句,笑了笑,啧声道:“说实话,你现在莫名有种人夫感。但还是要说句昂,对忬潼姐好点,她是个很好的人。”

    “用不着你说。”周斯宴说。

    “真的是才好。”魏子越说。

    “你还喜欢她?”周斯宴问。

    魏子越想都没想,“不喜欢了。”

    其实后来他才渐渐明白,那时的年少心动,爱而不得。一夜间长大后,他也能昂首说一句,爱情并不是生活的全部。

    他能将宋忬潼当作白月光一样存在,也能在她嫁为人妻时,拿得起放得下。

    这才是生活。

    空气中凝滞了一霎。

    电话却没有挂断。

    半晌。

    魏子越忽然出声:“我弟弟妹妹,你帮忙看着点。我虽然拜托了忬潼姐,但我也怕我姑父会对她做些什么。”

    周斯宴吸了口凉气,周身沉着下来,他现在的声音格外让人安心。

    “你放心吧。”

    “还有什么要交代的没?”周斯宴又说。

    魏子越愣了下,也知道这通电话打得有点久了,便说句没了。

    很快,又立刻叫住他。

    周斯宴给气笑了,“你一个男人这么婆妈?”

    魏子越挑眉,“只是最后再说句。”

    周斯宴:“嗯?”

    他停了停,有种积满情绪再一瞬爆发的气势,仰头望着天花板,然后慢慢道:“祝你们幸福。”

    “挂了。”魏子越说完就是一声忙音。

    挂断得突然,周斯宴一愣,随后失笑。

    他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思绪还停留在魏子越那句“祝你们幸福”上。看着被寒风摧残的枯枝打向一侧,似乎一瞬间能折断。

    他看了很久,也不知道在想什么。风也没停,雪也还在下。直到周母在身后叫了他一声,周斯宴这才舍得挪开了目光,然后转身,迈进屋子里-

    次日清晨,宋忬潼感觉自己没睡多久,就被叫醒。

    是周斯宴从隔壁的房间过来叫她的,宋忬潼揉揉眼,还是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昨晚周母和宋婉芝拉着她打牌,应付下来后,她当时隐隐觉得有些头疼,以至于后面连倒计时也没等到,就早早回房里睡下了。

    宋忬潼下床,走到门边,打了好几个喷嚏,浑身觉得有些冷。

    她抽了张纸去揉鼻子,拉开门:“怎么了?”

    周斯宴看到她,稍皱眉头,“感冒了?”

    宋忬潼“嗯”了一声,然后抬腿朝门内走去。

    周斯宴跟上前,又说:“有没有发烧?”

    宋忬潼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头,平静道:“应该没有。”

    说着,她又来回摸了好几遍,才确认,确实是没有。

    周斯宴瞧着她,忽然凑上前,伸手也试了一遍,他捂得有点紧,确认没发烧后才放下来。

    宋忬潼愣住,她甚至还能感受到他手心的温度,还遗留在上面。

    还没回过神,周斯宴忽然出声,语气淡然:“穿多点衣服下来吃早餐,吃过早饭要聊结婚的事,你做个准备。”

    他抬眸看了她一眼,蓦然别过目光,慢慢地,低眸下去三分。

    周斯宴留下这句话就走了,不知怎的,只要聊起结婚的事,偷偷打量她时,眼里的光晦暗不少。

    明明是快要步入婚姻殿堂的关系,两人的相处模式,似乎只比客气多上那么一点。

    宋忬潼觉得心脏好像被只大手用力抓住。

    她似乎能从现在看到他们的婚后生活。

    吃过早饭后,闻江单独把周斯宴叫了过去,两人站在后院的屋檐下,与室内隔着墙透明的玻璃门,看上去好像是在聊工作上的事。

    宋忬潼在餐厅往那边深深地看了眼,直到周母将她叫过去。

    “潼潼,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去把证领了?”

    虽然婚讯在绯闻前提上公布给大众,明知已经没法回转,但周母还是不太放心。自己儿子现在逐渐接手公司较大的项目,一天到头也见不了几面。

    下班回来,也没提过结婚的事。

    宋忬潼那边,甚至连面都没见着。

    婚讯是周斯宴做主公布的,他没跟家里沟通,也不用周家的公关,周父知道消息后勃然大怒,说他没有分寸。

    宋忬潼:“后天吧,日历上说宜嫁娶。”

    周母听完后才舒展开眉头,笑了笑:“你们有主意就好。”

    周母也感慨,幸好是宋忬潼。

    “潼潼,你和阿宴也选个时间去拍个婚纱照吧。”周母忽然想到什么,“设计那边给我送来了婚纱和秀禾的一些款式,我到时候让人到家里来,仔细挑挑。”

    宋忬潼点点头,说好。

    她话接的很快,让周母觉得情绪平平,忍不住叹了口气。

    也是,谁能想到发生这么多事后,他们两人还是要结婚了。

    来得突然,现在却有点不真实。

    周母只是在心里摇摇头,虽然不知道两人现在是否对彼此还有感情,但她对宋忬潼还是很满意的。

    希望自己的儿子也是,有个家,能稳当些。

    周母抬头看到宋照影和宋婉芝,她先是深深看了宋婉芝一眼,然后别过目光,因为接受沈清秋的事,两人的闺蜜情便僵到现在。

    “照影,谨安是后天的航班吧?”

    宋忬潼在旁愣了下。

    宋照影也跟着一顿,抬头看到周母侧头问她,应声道:“嗯,落地京城应该是中午,他让二老别奔波了,到时候我去接就行。”

    她说完深深看了宋忬潼一眼。

    周母没察觉,只是点点头,“那到时候给阿姨说一声,咱晚点吃饭,等等谨安一起。”

    宋照影轻笑,“行。”

    没多久,闻江和周斯宴那边好像谈完了话,两人接着进屋。来到客厅时,不难看出他们方才的交谈甚欢,嘴角挂着的一抹浅笑还没压下去。

    闻江刚坐下来,就笑说:“老周啊,谨安是要回来了吧?”

    谈到周谨安,周父看上去忽然有些骄傲的感觉,笑了笑:“是啊,那小子回来凑巧,正好赶上他弟弟的婚礼。”

    闻江哈哈笑两声。

    两人聊着些陈年旧事,就开始了正题,大抵是一些彩礼婚期方面,然后就是宴客。这场婚礼必须大办,至少在他们圈子里的一些老友,还要邀请些媒体把婚礼的消息散出去。

    周斯宴也是这时候在宋忬潼身边坐下的。

    他睨了一眼她,淡声问:“想好什么时候去领证了吗?”

    宋忬潼点点头,“后天吧,阿姨还让我们去拍套婚纱照。我这边看你,如果你不想拍的话,我也没问题。”她双眼澄澈,很认真的问他的意见。

    周斯宴晃了晃神,收回目光,拉长语气:“婚纱啊拍呗。”

    宋忬潼心里一动。

    半愣半醒的点点头。

    聊着聊着,长辈们的目光忽然一齐看过来,落在他们身上。

    然后就听闻江先出声,“阿宴,关于你们的婚事我们是没什么意见。但忬潼母亲那边,你回头还是要找个时间去拜访一下。”

    宋忬潼顿了顿,看向身旁的宋婉芝。

    宋婉芝顺着她的目光,说:“我和你母亲提过婚事,她没说什么。到时候你俩找个时间一起过去吧。你总归是她的女儿。”

    宋忬潼眼眸低敛,放在大腿上的双手不自觉用力收紧,指尖褪去血色的白,愣是没应声。

    气氛有过两秒的凝滞。

    忽然间,周斯宴握上她收紧拳头的手,笑着看向宋婉芝,说:“您放心吧,我们尽快找个时间过去。”

    宋忬潼微怔。

    感受到周斯宴手心不断传递过来的温度,她睨了眼他青络分明的手,也点了点头。

    抬眸,她与他对视上。

    没停顿多少,周斯宴慢慢抽走了手,和一旁的周父聊起工作的事来。

    宋忬潼安静的看向他宽阔的后背。

    停在上面一两秒,然后收回,转身向着另一侧。

    第 32 章

    宋忬潼和母亲的关系一直不太好。

    自从她被送回来起, 就很少和她妈妈见面。宋老爷子在时,不允许宋忬潼去见她妈妈。但她还是偷偷去见了,一周不过一次, 两母女会在老住宅的榕树下, 安静的待上一个小时。

    谁也不说话。

    日子就这么过着, 一天又一天, 说的几句话也只是在宋家的近况, 甚至连家常都不算。

    后来,宋老爷子走了。她妈妈没多久就病了。

    宋忬潼想过,是不是因为她妈觉得没在面前尽过孝, 其实对宋老爷子还是很在乎。所以隐忍着, 久而久之得了病。

    宋家其实很爱这个女儿, 宋忬潼的外婆在她妈妈与宋家断绝关系那天,气倒了。老人家心脏不好,受不了这个打击,人抢救了一晚回来, 但精气神没了。

    但她又觉得不是,因为宋家不论谁走了,宋忬潼都没见她妈妈去祭拜过。

    嫁给她父亲那年,宋母还不到25岁, 娇蛮任性,也是个为爱执迷不悟的人。

    那时候她父亲还只是个小职员, 宋家看不上。可就算没人认可,宋母依旧不管不顾的和他在一起。

    粗茶淡饭,后来有了宋忬潼。

    特别欢喜的那年, 宋忬潼五岁,宋父升职。

    特别绝望的同年, 宋父被指派山区卧底,为国捐躯。

    所以在她父亲因公殉职那年,宋母大概把所有不甘和不如意全怪罪在宋忬潼身上。也很直接的告诉过宋忬潼,她是因为爱她父亲,所以才生下她。

    跟她本人无关。

    这些话或许放在任何一个孩子身上都是无法接受的事。

    但宋忬潼不是,她很快就接受了自己母亲不爱她的事实。

    因为她好像能明白,宋母痛失过两段爱情,与她父亲那段是与原先的生活轨迹偏离的。他们一起经历过的生活,平淡又知足。

    而她出现在宋母面前,只是在一直刺激她,让她再一次回想自己与丈夫曾经的那些美好。

    别人都说,两母女很像,像到从骨子里,天生就没有爱人的能力-

    婚事筹备这几天,宋忬潼都在周家住下来。

    白天的时候,周母带她到“揽芳华”,老牌的中式服饰世家,在京城中最有名望。

    自进入国际市场,旗袍流出海外打向品牌后,吸引了许多上流社会人士慕名前来,订做一套合身的中式旗袍,名门世家小姐也会选择婚嫁时在那订做秀禾。

    其实按周母原来所想,是要为宋忬潼量身定做一套苏绣嫁衣。但宋忬潼觉得太繁琐了,揽芳华的每件秀禾都各有千秋,款式又多,所以想着从里面挑选就好。

    但她怕驳了周母,人会对她有意见,又拜托她帮忙,说自己对秀禾一窍不通。

    周母有些喜出望外,最后摇了摇头,说那是婚礼上她自己要穿的,她选不合适。

    但后来被宋忬潼三言两语给糊弄过去了,两人都上手去挑选,周母选的格外仔细,宋忬潼最后都以周母选的为主。

    试穿了好几件,周母在旁拿起手机一一拍下宋忬潼穿秀禾的样子。

    她样貌好,肤色白腻,身材蜿蜒柔情,秀禾完美将她的盈盈纤腰勾勒出来。她的身材样貌,在周母看来,不只是秀禾,到时候穿上婚纱,也是高贵出挑的存在。

    周母朝旁示意,又一件秀禾递到宋忬潼手里,她笑说:“潼潼啊,这是最后一件,你穿上身试试,看看喜欢那件?”

    她想,要不是传统风俗不允许,她都想全买来,让宋忬潼换着穿。

    可周母也头疼,她实在是选不出哪件最好。

    等宋忬潼换出来,她就更纠结了,愁眉叹气道:“真不知道哪件才好,金色的高贵,红色衬得你皮肤白”

    宋忬潼笑了笑,一语戳破:“您挑不来是因为您总觉得有更好的。我觉着这几件都不错。”

    她给周母选到最后两件来,只是颜色不同。周母也甚至满意那两件,但她还是有点犹豫不决。

    忽然想到什么,眼睛看上去都是发亮的,“要不问问阿宴?看他觉得哪件更好?”

    周母说完就拿起手机解锁屏幕。

    宋忬潼愣了下,“他应该在忙吧?”

    周母停下来,想了想,有些犹豫了。

    但她最后还是发了过去。

    虽然两人结婚了,但是因为爱还是什么的,旁人无从而知。她只盼着两人结婚后,日夜相伴,也能为对方想想。

    周母觉得自己儿子还是喜欢宋忬潼的,只是他现在特别挣扎。至于为什么,或许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宋忬潼在看到周母将屏幕划到和周斯宴的对话框时,就转身走到幕布后换衣服了。她有点说不上来的感觉,一想到看着周母将照片当着她面发过去,就别扭。

    等宋忬潼出来时,周母就已经选出来了,选的红色。

    她知道是周斯宴选的,后来周母也说了,但她没再去问为什么是这件。

    周斯宴这么忙,或许只是觉得顺眼罢了。

    然而,对她来说,顺眼就够了。

    一直到后天,周家阖家清晨在楼下忙活时,宋忬潼被声响吵醒。

    她走下楼,迎面碰上家里阿姨经过。

    阿姨问她:“宋小姐起来了,要用早餐吗?”

    宋忬潼摇摇头,“阿姨,周斯宴回来过吗?”

    阿姨:“还没有。”

    宋忬潼点头,然后走下楼梯。

    今天是领证的日子。

    周斯宴已经几天没有回来过了。宋忬潼边拿手机,边向外走,她低着头编辑信息给周斯宴,问他什么时候回来,然后点击发送。

    紧接着就听到门口的鸣笛声,宋忬潼应声抬头,望见门外停着辆黑色的轿车,在太阳底下,漆皮还泛着光。

    车里的人降下车窗,朝她这边看来。

    宋忬潼顿了顿,缓步走过去,弯下腰问他:“是现在就去吗?”

    周斯宴抬眸看向她,不忍皱眉,平声问道:“昨晚没睡好?”

    宋忬潼慌了神,不知道为什么,昨晚怎么都睡不着觉,状态一直持续到后半夜,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少个小时。

    周斯宴见她走神,不知道在想什么,又出声说:“过半个小时民政局开门,现在去不用等那么久。”

    宋忬潼回过神来,“好,那你等我一下,我进去拿个身份证。你还有什么忘带的么?”

    周斯宴说:“我的东西都拿齐了,你检查好自己的就行。”

    宋忬潼淡淡“嗯”了声。

    她转身回房,将昨晚准备好的证件从床头柜里拿出来,事先有准备,她很快折返上车。

    拉着安全带准备扣下时,她侧身抬头问:“我妈那边你准备什么时候去?”

    周斯宴顿了顿,“过段时间吧,最近比较忙。”

    说着,他又望过去,与她对视,说:“你想什么时候?我尽量安排。”

    宋忬潼有些惊讶,其实她有准备说不用走这个过场。因为宋母现在有时清醒有时又疯癫,情况还不太稳定,请去陪护的都在宋母发病时受了伤。

    而且,在宋忬潼看来,宋母从小就不太喜欢周斯宴。

    这一点,周斯宴心里也是知道的。

    当时周斯宴还问过她,是因为她妈妈更满意周谨安吗?

    宋忬潼摇摇头,问他为什么这么想。

    但周斯宴没有回她。

    其实她知道周斯宴为什么这么问,因为当时所有的长辈都很喜欢周谨安,她母亲也是。

    周谨安学习好,绅士,大概所有美好的词都能在他身上展现出来。

    “那就等你闲下来再去吧,不急。”

    话落。

    周斯宴深深看她一眼,说好。

    他们就这么一路到民政局门口。

    如周斯宴所说的,他们没等多久,登记的时候,他们是第一个受理的。

    拟好协议递过来给他们签字时,两人都靠在椅背上,皆是一愣的表情。工作人员脸上的笑也都僵硬在脸上,她见过这么多对新人,甜蜜的有,大吵大闹的也有,唯独不似他们这样冷静,恍惚。

    从进门开始,就没交流过一句话,甚至连看对方一眼的动作都没有。

    半晌。

    周斯宴从椅背上离开,拿过纸,拔开笔盖,手也摁在桌面上。

    宋忬潼恰好这时目光望过去,他签名的时候手好像抖了一下,笔划似乎也顺错了。

    按完手印后,她侧眸瞥了眼周斯宴这个名字,有些粗糙,也有小处被新笔画覆盖的痕迹,痕迹过重了。

    宋忬潼眼里不自觉掀起一丝波澜。

    好像眼里有抹不太明朗的笑。

    等到证书交到他们手里,听到工作人员送来“祝他们婚姻长久”时,两人才颔首轻笑。

    周斯宴:“谢谢。”

    宋忬潼:“谢谢。”

    时间还早。

    九点十六分。

    周斯宴开车送宋忬潼回周家后,说要先出去办点事,午饭前会回来。

    宋忬潼顿了顿,也只是点头说声好。

    她站在原地想等车离开再走,看着周斯宴升上一半的车窗,忽然停住,再次降下来。

    周斯宴皱眉看着她,像是知道什么,笑了声,“怎么了?这是舍不得老公走了?”

    宋忬潼思绪还停留在看他开车离开上,突然被“老公”二字砸得晕头转向的,她不禁皱了皱眉。

    他们结婚了。

    但是她没能感受到这婚姻的真实性。

    可能是戏演多了吧,她也分不清楚了。

    周斯宴看出她的别扭,也收敛了些不正经,叫了她一声:“宋忬潼。”

    宋忬潼:?

    他看了她一眼,语气变得认真:“我呢,算不上一个很好很值得托付的男人,也不是什么慈善家。和你结婚不是一头脑热做的决定,是我深思熟虑后的结果。像你说的,这必须是场公平的交易。”

    “所以我会给你时间适应,但我这人也没什么耐心。我这么说,能懂么?”

    宋忬潼抬眸望着他,良久,才点了点头,声音平淡:“那我先回去了。”

    她看也周斯宴点头回应。

    在她转身离开没多久,身后传来车子发动的声响,周斯宴已经走了,她也没回头去看。

    刚走进大院,不远处就听到院中周母的笑声,听着好像还有旁人在对话。

    随后,一道摩挲着颗粒感的声音落下。

    就算是隔着几米,听来也能够让人很快捕捉到记忆深处,声音的来源。

    宋忬潼抬眼望去。

    眼前的人穿着件深色的羊绒大衣,有种孤屻雪松的冷峻,他的眉峰还因落下的话皱着,看到她时愣了一下。

    是周谨安。

    她们说,今天是他回国的日子。

    那么早,就落地了啊。

    “谨安啊——”

    周母侧身握上周谨安的手臂,像是有感应到身后有人似的,余光往这边瞥过来。

    她顿了顿,然后喊道。

    “潼潼回来啦?”

    “嗯,阿姨。”

    “怎么还叫阿姨?”周母走上去往后看了眼,然后拉上她的手,“该叫妈了。”

    宋忬潼顿了顿,点点头,叫了声,“妈。”

    她这声叫得很快,周母也跟着乐。

    “阿宴没跟你一块儿回来么?”

    “他说还要出去办点事,饭点前会回来的。”

    周母不悦地皱了下眉,却又很快重新舒展开来。

    宋忬潼也是很快地捕捉到妇人脸上情绪的变化,她知道周母皱眉是什么意思。

    她和周斯宴结婚的理由,让周母很不安。而这几天周斯宴都没回家,唯一和她见面的机会就是领证了,然后走完这个过场,此刻又见不着人影。

    “你们年轻人工作事情多,吃饭的时间都是要挤出来的。对吧,谨安?”

    话落。

    周母又回头看了眼周谨安。

    “阿宴刚接手公司的事务,根基还不稳,是要忙点的。”周谨安说着,目光往宋忬潼身上瞟了眼,嘴角噙着一抹浅笑。

    “也是在为照影解释吧。”周母笑着打趣,“对了,你和忬潼也很久没见了吧?小时候家里这么多妹妹,你最护着忬潼。”

    周母抛来话题。

    宋忬潼想打招呼,却还是在称呼上犹豫了一下:“姐夫。”

    周谨安这次直视她,淡笑,“是好久没见了。”

    周母:“那你这次回来就别出去了,外面辛苦,不如家里好。”

    周谨安无奈摇头,哭笑不得:“那不行阿姨,不过我尽量待久一点。”

    周母:“怎么不行了?我回头和你爸说一声。”

    周谨安这次没说话。

    他不说话时,周身的气场还是能感觉到一些的,只不过比较温婉,是种刺得人隐隐作痛的危险。

    而他在国外拼搏多年,好几次差点连命都丢了。这种人上位的资本作风,即使是家人,站在身边也要忌惮几分。

    周母和周谨安,也不是亲生母子,她是在周谨安的母亲去世后嫁进来的,多少有道隔阂在。

    所以她更怕周谨安。

    “那待多久?”

    “还不太确定。”周谨安停了停,眨眼对着宋忬潼这边,但没精准看到她身上,随后弯起嘴角。

    “大概要看人什么时候愿意和我走。”

    宋忬潼微微一怔。

    “什么人?”

    “一个谈了很久没拿下,国内的合作伙伴,不太喜欢国外的生活。”

    周母笑笑,她不太懂商业上的事,所以也不再继续聊这个话题。

    宋忬潼和周谨安两人各一边在她身旁,周母道:“都回来了,再怎么忙也都参加完弟弟和忬潼的婚礼再出去。别太着急,趁这段时间在家多休息会儿。”

    宋忬潼眉心一跳。

    她侧眸看着周谨安。

    许是这话太有带动性,周谨安也在此刻侧头望过来,与她对视上。

    他笑了笑,声音很是动听,“听您的。”

    第 33 章

    想到一家子团聚, 周母便乐着到厨房里,说要亲自下厨。一时间,客厅里只留下宋忬潼和周谨安。

    偌大的空间, 反倒显得逼仄。

    “很久没回来了, 我们去外面走走?”周谨安温情道。

    宋忬潼抿了抿唇, 说好。

    两人一道从屋里出来, 走到后院。

    外头还在下雪, 周谨安走在前拉着门,方便她出来。

    走出来的一瞬,他稍稍抬眼, 目光掠过宋忬潼的脸颊。

    五年没见了, 只觉得她和以前不一样了, 更知性了些。黑色圆领的正肩长袖,下半身是白色的高腰长裙,套一件灰色的针织外套,衬得她有些瘦削有致, 周身给人一种清冷的感觉。

    听说她和周斯宴领证了。

    刚刚知道的。

    突然有种不太舒服的感觉。

    宋忬潼随口起了个最近的话题,说:“听说你在国外受伤了?伤好点了么?”

    周谨安想了想,说:“还没好。”

    宋忬潼语噎,没说什么。

    “你呢?听说你和阿宴已经领证了?”

    “嗯。”

    “这样啊。”他明知故问, 听上去却很平静,他侧眸看了她一眼, “我听照影说你很久没有工作了?方便问一下你接下来的打算吗?”

    宋忬潼有点惊讶,没想到他会这么问。她在云城的时候有想过这个问题,说来好笑, 有这个决定还是当初林序给她的灵感。

    她感慨一路上遇到的人,不论是否与自己同频, 他们身上的一些品质总能带给自己启发。

    譬如当下。

    “有规划。”宋忬潼和他对视时点头笑了笑。

    “嗯?”周谨安笑着问她:“什么?”

    宋忬潼犹豫了会儿,她想这并不是什么需要遮掩的事,便说:“和朋友开个工作室做策展。”

    免得他问,她补充道:“朋友是做画展的。”

    周谨安抬了抬眉,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跨度不小。”

    “可以试试,我记得你高中时策展得过奖,虽然音乐展和其他艺术体系有出入,不过你学得快,应该很好上手。”

    宋忬潼笑了声,“谢谢。”

    “策展的具体内容想好了么?第一场展打算在哪办?”

    宋忬潼稍稍愣了下,他的商人口吻比以前更甚了,他们聊得好像有点多。

    周谨安瞥一眼,笑说:“再怎么样,赶在我走之前,也要让我体验一次吧?”

    “还没有,本来是觉得自己空想,还没打算做什么方面相关的。”她抿了抿唇,“云城的时候遇到老校友,她正好想自己出来单干。我们算是不谋而合。”

    一开始并没有这样的想法,但绯闻多少对自身有影响,她也不想去拉琴,想找些幕后的工作。宋照影让她去宋氏,更是没有这个打算。

    “画展的话,我也认识一些藏家。”周谨安还没说完,意识到他此时说的话有些太突然,便解释道:“没别的意思,只是如果你需要的话,我这边可以帮你引荐。”

    宋忬潼注视着他,同时也在做考量。

    撇开别的不说,资源层面上,她们确实迫切需要。但如果是从周谨安这得到的,难免会让他人想多。

    她也不太想从他那里得到。但她朋友那,是个机遇

    宋忬潼想到这,还没来得及给出回应,就看到周斯宴从后院的门口进来。

    周斯宴看到周谨安的那一刻,眉梢微皱,眸光幽暗又转瞬即逝。

    他从前面走来,步伐稳健,一步一步,走到宋忬潼身边。

    “哥你工作忙完了?”周斯宴收了伞,问。

    “嗯。”

    周谨安十分平静地点了点头。

    “忙完了就好好休息几天,陪陪嫂子。”说着,周斯宴自然而然将伞交替在另一手,空出来去牵宋忬潼,“手这么冷?”

    然后,不着痕迹地捏了捏她的手心,嘴角还勾着抹淡笑望过去。

    三人一道进屋,周斯宴牵着宋忬潼走到前面。

    周母正巧迎面走过来,目光直直落在两人牵着的手上,很是惊讶,“不是说出去办事,饭点前回来吗?”

    “不是什么大事。办好了。”周斯宴点点头,他抬眸在家里扫了一圈,目光再次落在周母身上,又问:“妈,爸还没回来吧?”

    周母看了眼时间,才十点三十三分,“你爸哪有那么早回来?再过一个多小时吧。”

    “行,那我们先上去休息会儿。”周斯宴笑了笑。

    意味深长,很平淡,又很容易给人制造遐想。

    宋忬潼淬不及防被他就抓着手离开这里,周斯宴话落就走,似乎没想过要问她的意愿。

    很不喜欢的感觉,但一时间找不出反抗的理由。

    这本来就是合作的一部分不是么?

    周斯宴将她带回房里就松开了手。

    他自顾自从衣柜里翻出件衣服,走进浴室,他门没关,手里的衣服暂时搁在洗手台上。

    在镜子里看见宋忬潼走过来,周斯宴上下打量着她,几秒后低头,浴室里传来“沙沙”的水流声,他说:“你刚刚和他聊什么了?”

    宋忬潼说:“没什么。”

    “哦,没什么。”周斯宴顿了一下,语气平平的回着。

    然后又起身关掉水龙头,侧身抵在洗手台前,唇角扬起一抹弧度。

    他喊她过去。

    宋忬潼皱了下眉,看不清他的这番操作,见周斯宴颇有耐心的等着她,她硬着头皮过去。

    快要走到他面前时,周斯宴突然伸手将她拉过去,他嫌走得太磨蹭。

    手腕上传来冰凉的触感,还沾上他洗完手后的水渍。宋忬潼还没回过神,细细的腰肢却被一只手圈住。

    周斯宴的虎口掐在她的腰眼上,两人直接对换了位置。

    “你做什么!”宋忬潼两眼瞪大,微微向后仰身,想要拉开这段暧昧不清的距离。

    周斯宴微微俯身,将头抵到她肩上,十分不满的呼出一口气,“我们结婚了,抱一下不行么?”

    在她耳垂下传递,周斯宴的声音听起来懒洋洋的,他闭着眼,“我昨晚三点睡的,今早七点醒的。”

    他说完,就感受到怀里的人瞬间安分下来,没再继续抗拒,和他做争斗。

    还算有点良心。

    周斯宴笑了笑。

    “嗯,然后呢?”宋忬潼语气淡淡。

    她并非质问,清冷的语调只是在接着他的话说下去,但对此并不关心。

    更像是在说:关我什么事。

    周斯宴被她的言下之意噎了一下,“然后,我这几天都没回来,不问问我去哪了?对我这么放心?”

    外人看来,怎么都像在调情。

    可周谨安不在,他做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

    宋忬潼这次并不作声,连敷衍都不想。

    周斯宴并不在意,反而继续说:“去给你准备新婚礼物。”

    “什么?”宋忬潼愕然。

    周斯宴这时放开了她,伸手去解自己身上的西装扣子,“吃完饭后收拾一下吧,然后我们搬到婚房去住。”

    宋忬潼则是微微别过目光,没什么兴趣看他。

    “所以你这几天没回来是在准备婚房?”

    周斯宴套上卫衣的动作行云流水,整理着衣领,“也可以这么认为。”

    “你不是不关心我去哪了吗?”

    问题又被他绕回来。

    宋忬潼眉眼一跳,但也不觉得这是什么,纠正道:“我只是随口问问。”

    周斯宴深深看她一眼,没看出什么波澜,然后平静地回:“工作事多,昨天忙到三点才忙完。”

    说完,他侧身走出浴室,摊开了被子,“你睡不睡?不睡出去后把门带上。”

    宋忬潼很迅速地说:“不睡。”

    周斯宴被身后传来声音的速度给气笑了,转过身看她,想了想,眉梢微皱,“你是不是也应该给我个新婚礼物才说得过去?”

    “我送的,你不缺。”

    “那我晚上自己要。”

    话不对头尾。

    宋忬潼脸色微变-

    中午十二点。

    周父回来的时间也紧跟着饭点,周家用餐的氛围并不算肃穆,餐桌上可以聊些日常。也是在这个时间,周父会向两兄弟过问些项目的情况。

    三父子,像三本商业经。

    周母是这么向宋忬潼形容的。

    她还私下里吐槽过,儿媳也是这样的,指的是宋照影。

    宋忬潼也只是笑了笑。

    男女之间的交谈像是中间隔开道无形的分水岭,两头的话题各不相关。

    周谨安十分克制自己去看对面的位置,他从不会出差错。但也不知怎的,对面时不时也能感受到一丝灼热的目光。

    周斯宴轻瞥一眼,嘴角扯了抹淡淡的笑意,没有去管,似乎是在说由着他们。

    他不紧不慢的向周父汇报海市几套过户的房产问题。

    交代完后,周斯宴空出闲来,叫住了周母,“妈,我和潼潼等会儿收拾下就搬过去婚房了,跟您说一声。”

    周母很是惊讶,“这么快?”

    周斯宴则笑回:“离公司近。我最近挺忙的,来回方便些。你要是再占着她,我下班可就见不着媳妇了。”

    在场人都看见周斯宴说完这句话后,抬手捏了捏宋忬潼的脸。

    两人现在很像如胶似漆的小夫妻,周斯宴在诉苦,幼稚到吃自己妈妈的醋。

    “先前陪你几天,现在得陪我了。是吧,老婆?”周斯宴挑眉,笑得有些得意忘形。

    第 34 章

    用过午饭后, 周家两兄弟又随周父去了趟书房。

    宋忬潼在周家没什么东西,这里的一切也不属于她,一番下来, 就装了几件这几天换洗的衣服。

    提着行李箱下到客厅, 远远就看到宋照影坐在沙发上, 陪周母聊天。

    就这么不经意地一瞥, 宋忬潼忽然想起, 周母小时候是很欣赏宋照影的。家世显赫的人家,大的和大的斗,小的在窝里斗。年龄相仿, 总是会被拿出来比较。

    后来宋照影和周谨安结婚后, 周母为此还懊恼很久。

    没一会儿, 宋照影往这边瞥了一眼,然后低头和周母说声什么,两人的目光一齐望过来。

    宋照影起身,走过来帮她扶了一把。

    她也没跟着客气。

    “潼潼啊, 真不再住几天吗?”周母的神情满是不舍。

    宋忬潼知道这是周母的客套话,所以她摇了摇头,但知道妇人有点怕安静,想着安慰两句。

    结果还没张口, 下一秒就听到从上而下的脚步声,周斯宴走到她身旁, 接过她手边的行李箱,“行了妈,你再跟她磨两句, 她就真不要我了。”

    周母顿了顿,笑着接话, 调侃说:“没个正形。”

    周斯宴跟着笑一声,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脸上的神情也淡了下去。

    宋忬潼侧头看他一眼。

    也知道,他刚刚说的那些意味不明的话,是在打消周母心里的顾虑。他们结婚太突然,周斯宴刚和沈清秋分手没多久,也是为了压住绯闻而结婚。

    难免会让人忧愁这段婚姻的持久性。

    说上来,能维持多久,宋忬潼心里也没底。

    可能过段时间,会随便找个理由。毕竟,像他们这样的人,少数会对爱情忠贞的。

    分开,也就分开了。

    周父和周谨安是一块儿下来的,两人一路还在规划国外的几个项目发展。周父笑得合不拢嘴,显然对周谨安是一副颇为欣赏,视若珍宝的模样。

    宋忬潼轻轻瞥了一眼,然后低头,无意间扫了眼身边的男人。

    他也在抬头看,像是仰望,周身充斥着不尽人意的孤冷感。

    宋忬潼抿了抿唇,咬牙问:“我们可以走了吗?”

    周斯宴这才回神低头,淡淡地“嗯”了一声。

    两人打了声招呼,就拖着行李箱离开了周家。

    离开时,他们是坐着家里司机的车走的,周斯宴不想开车,绕到了车子的后排,坐了进去。

    他忽然有些犯困,上车没多久就睡着了。

    车子偶尔会上下坡,十分晃悠,他睡得很不安稳,眉头极其不耐地稍皱,顿起来一下时,周斯宴睁开了眼,通红的血丝,脸色也沉下去。

    最近城市轨道在修路,难免颠簸些,惹得他心口不快。前面的司机被盯得后背发凉,大气不敢呼出来。

    宋忬潼看了一眼,然后坐过去,笑着对前面的司机说:“没关系,慢点开就行。”

    “可是先生他还有会”

    司机听着有些为难,他透过镜子看了周斯宴一眼。

    宋忬潼低头看向周斯宴,他正在闭目养神,没作声。

    “赶得上的,不用着急。”

    她又道。

    司机衡量之下,听了宋忬潼的,降下了车速。

    两人是夫妻,他也不好驳回这个要求。

    周斯宴抬手按下与车子前排阻隔的挡板,两人眼看着徐徐上升到停止。

    下一刻,他偏身靠过来,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宋忬潼肩上,笑说:“他还挺听你的话。”

    宋忬潼没有选择将他推开,因为她觉得这么做也没什么用,被人看去多少会有非议。而且他今天心情不好,她懒得计较这些。

    周斯宴并不意外她选择沉默,也没打算和她争执什么,很快结束了这个话题。

    车子的氛围重新回到一片寂静,两人在车里凑活眯了会儿。

    到了婚房,周斯宴让她先下车回去收拾东西,看看有什么缺的再告诉他。

    宋忬潼说好。

    婚房的选址和装修都是周斯宴亲自挑选的,一进门就能直观感受到是他的风格,单一的色调。

    他专门给她弄了个琴房,和在周家的类似,也是独立在后院。

    宋忬潼几乎很快就逛完,别墅不算大,三层的结构。周斯宴准备得很充足,细致到几乎连女性的日用品都有。

    宋忬潼走进衣帽间想把衣服放进去时,看到款式各异的睡裙和周斯宴的西装挨在一起。

    她看红了脸。

    退出衣帽间后,宋忬潼才真正感受到,周斯宴不是开玩笑的,即使婚结的仓促,他也没想着只是维持表面的名义关系。

    她也有想过这层面上,只是觉得不真实。

    当晚的月色很亮。

    有些清冷,有些燥热。

    周斯宴回来的时候,换了件衣服,贴身的衬衣上,没有打领带,领带被他拎在手里,衣领处还松了几颗扣子。

    这是宋忬潼打开房间门看到的,周斯宴眉眼间压着一丝冷色。

    他看她换上了衣柜里的睡裙,选的是里面最保守的一件,薄肩上架着细细的两根带子,但还是能显出她的曲线,惹人眼红。

    周斯宴眸光动了下,“你以前不是这种风格。”

    他说的是,以前的宋忬潼穿的很大胆,在睡了他这件事上,花样很多,而且主动。

    宋忬潼无视他话里的意思,冷声冷色说:“我今天没想着要做。”

    周斯宴没说话,他将手里的西装外套随手丢到一旁,一两步,房间里的灯关了。

    宋忬潼感受到四周漆黑一片,心里一动。

    他没关门,屋里的光来源于走廊外依稀传递进来的光辉。

    “周斯宴!”宋忬潼紧紧蹙着眉,咬牙喊他一声。

    脚下的黑影一顿,周斯宴嗤笑一声:“你生理期?”

    “没有。”宋忬潼实话实说。

    周斯宴被气笑了,“不乐意吗?”

    话落。

    幽暗的房间里,落地只有脚步声,步伐稳健,一步一步,沉稳有力。

    摸着黑,周斯宴伸手箍着她的纤腰,抱她到桌子上,宽阔的胸膛压下来。

    他的薄唇轻掀,声音戏谑:“可你要是真不想要,刚才为什么不骗我?”

    宋忬潼晃了晃神,一片胡乱中抬头看他,忽然间,就说不出话。

    周斯宴的视线紧紧擒住她,反倒是这种事情上,他颇有耐心,是一种情趣,想要将她慢慢拆卸开来。

    “你是不想要,还是不想要我?”

    “你那时为什么去找林序?”

    周斯宴的声调逐渐拔高,一连好几个问题砸到她头上,宋忬潼竟生不出一丝辩解。

    倏尔,他的面色也不再平静,甚至添了抹难堪,眼里流转的光蓦然失色。

    慢慢地,说话口吻也变得自嘲。

    周斯宴笃定中有点认知到真相的释然:“你是嫌我脏。”

    “我”

    宋忬潼刚想出声,手边屏幕的光亮打断了两人,周斯宴在这时低下头去,顿在原地。

    是一条好友申请验证。

    微信名是简略的缩写,那三个字母就算是大街上无心拼凑起来的,他也能一眼认出是什么。

    ZJA

    宋忬潼心率快了些。

    在这期间,电话忽然打进来,两人中任谁也知道这串陌生号码的对面是谁。

    周斯宴站起身,目不斜视的看着频繁震动的手机,默不作声,也没什么表情。

    倏尔,他长睫微颤,宋忬潼的手忽然闯入他的视野里,有关距离的数字突然在他心里开始了倒计时。

    10

    9

    3——

    周斯宴抬手打掉了那只靠近手机的手,下一秒,呼吸的间隔,他又将桌子上的手机拨到地下去。

    陡然与地板发出剧烈的碰撞声,铃声也随之打断。

    宋忬潼吃痛的缩回手,痛感慢慢在她手背蔓延开来,她垂眸去看地上的手机,“周斯宴”

    宋忬潼还没来得及把话说完,周斯宴就将她揽过来吻了上去。

    吻势急促,灼热。

    将大部分的呼吸面积覆盖,不知道什么东西硌到她的唇角,她疼的闷哼一声:“周,周斯宴,我感冒还没好”

    他们很久都没有亲密过,男人骨子里的劣根让他落在宋忬潼嘴上的吻异常粗鲁,横冲直撞,不容许人拒绝。

    这副样子,宋忬潼完全丧失了思考的能力。

    她不想他碰,因为他身上有别的女人的痕迹,而那个女人爱他,他们相爱过。

    宋忬潼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纠结,她不在意,就算是协议结婚满足双方的生理需求,这也是理所当然的。

    也不是什么高尚的人。

    但他是周斯宴。

    是周斯宴,就不行。

    宋忬潼心里有两套标准,一个是专门针对周斯宴的,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身体机能会不听她意识地自动划分。

    后来她想到了以前和周斯宴的上/床的感受,不知道是不是这么形容,那时的少年,在她心里很干净,说是纤尘不染也不为过。

    她的身体太熟悉周斯宴的身体了,甚至有意识的挑剔起来。

    直到舌尖的交缠被男人口允//咬住,才让她渐渐有了反抗的意识。

    宋忬潼纤细的手抵在他锁骨前,想要用力推开,但还没使上力,身体突然凌空,离开桌子。

    她下意识攀上他的脖子。

    唇齿间,宋忬潼能感觉到他笑了一下。

    周斯宴托着她走了两步,宋忬潼能感觉到自己慢慢地被他放在床褥中央,唇齿交缠间,他的手顺着她的身材曲线向//上探去,拨开一边的睡裙吊带,往里伸/进去。

    微微碰到那抹弧度,就收了回来。

    他的吻也跟着骤然停止,松开了她。

    宋忬潼喘息艰难,眼神中几分迷离,面颊都红透了。

    却对上一双狡黠的眼眸,翻涌着几分情欲的氤氲,耳边摩挲着粗粝的喘息声,“宋忬潼,问你最后一次,还要不要?”

    第 35 章

    从前的周斯宴做这种事很笨, 笨到什么程度呢?

    基本上每一步都要宋忬潼带着来,每个夜间午后,她都得笑上很久, 纯的不行。

    现在想想, 他如今一身本领, 也都是她带出来的。

    后半夜, 窗外淅淅沥沥响起雨声。

    两具身体不修边幅的躺在床上, 只有一床单薄的被子盖住身上,空中飞着的雨砸到落地窗上,每隔一会儿, 一纵水珠凝聚滑下。

    周斯宴长手一伸, 将她揽入怀里。

    背脊处倾覆过来的温热, 男人的胸膛随着呼吸一起一伏,紧实有力。

    她的脑海里依稀还能通过感知描绘出弧形,全身热得不像话。

    周斯宴把玩着她的手指,声音沙哑:“我妈发来你穿秀禾的照片时, 我还挺遗憾的。”

    “什么?”宋忬潼问了句。

    周斯宴瞳孔里蓦然掀起犹豫:“嗯你下次试婚纱的时候,带我去呗。”

    “拍婚纱照本来就要你在场,”宋忬潼说完后想了想,继续道:“我总不能让人把你的脸AI上去。”

    周斯宴又笑了, 他的胸肌也跟着起伏,在她后背上煽动浪潮。

    “你又不是做不出。”

    宋忬潼噎住。

    “毕竟, 你试秀禾的时候也没想过叫我。”

    “你在工作。”她十分认真道,那天周斯宴没在家。

    周斯宴倏尔沉下脸,咬了咬她的肩, 宋忬潼“嘶”了一声。

    “不愿意就不愿意,我那天明明休息。就躺你隔壁儿屋呢, 收到照片的时候,你们都选完了。”

    他回过家,那时候正好是周母午休的时间,大宅里没什么人。

    “就算是有工作,这种事上,你觉得哪边更重要?”他随口补充道。

    宋忬潼蓦地一怔。

    她默了几秒,说:“那等你哪天有时间提前告诉我。”

    周斯宴盯着她一会儿,“行。”

    气氛忽地凝滞几分钟。

    安静下来,宋忬潼一片乱想中忽地想起什么,然后慢慢撑着床起身,周斯宴还在缠着她的手指。

    “去哪?”

    “捡东西。”

    说了又不爱听,不爱听又问。

    “行啊,”周斯宴漫不经心说道,“去呗。”

    宋忬潼皱下眉头,“那你松手。”

    话音刚落,只见躺着的男人从床上起来,他伸手把上她的腰,身体被温热重新包裹住。

    周斯宴鼻息间溢出声笑来,拉着她的手就往被窝里带,“有个条件。”

    在触碰到那抹滚烫时,轻轻一碰,她的指尖立刻蜷缩起来,脸上难色尽显。

    红晕要烧着她的耳根子。

    “再帮我一次,就让你去,好不好?”他伸手将她拉进自己怀里,嗓音像入了蛊那样,迫使人意乱情迷,还委曲求全地请求她,带她一起沉沦-

    另一边,周谨安洗完澡出来后,第一时间去捡起床头的手机。屏幕的轮廓隐隐刻在他的目光里,蓦地黯淡下眼里的光亮。

    宋照影轻轻瞥他一眼,咬了咬唇,“周谨安。”

    话落后,她看着他仍旧盯着手机的目光,听到一声“嗯?”的回应。

    “有件事,想和你谈谈。”

    “嗯,”周谨安关掉手机,“你说。”

    宋照影藏进被窝里的双手不由自主蜷在一起,犹豫一霎,口吻平静,让人听着多了几分漫不经心,“我妈想让我们有个孩子。”

    话落。

    周谨安脸色沉下来,眉梢拧起,冷眼看着她。

    宋照影也没有别开目光,彼此间的客套夫妻只维持在表面上,躲避反而让她没那么坦荡。

    最后周谨安还是拒绝了,他原话是这么说的,“我觉得没这个必要,你事业处于上升期,现在放手宋氏就很难拿回来了。”

    “何况我们之间不适合有个孩子。”

    宋照影收回了目光,淡淡“嗯”了声,“周阿姨那,麻烦你去解释。我明天还有会,先睡了。”

    她话音刚落,就侧躺在一边,盯着面前的墙壁,晃神许久。

    /

    次日一早。

    室内窗帘被拉开,满屋透进烈日的白,窗外的孤梅开得正盛。

    周斯宴起床换衣服上班,他从衣帽间出来后,目光往床上一瞥。

    她已经醒了,或许是觉得日光太盛,卷起的棉被大部分在面颊前遮挡,手里抱着手机,指尖在键盘上拼凑,一看就是在给人发消息。

    她一晚上等不及的,不就是这个时候吗?

    周斯宴轻轻看了眼,拿过昨晚丢在椅子上的领带,自己给打了上去。

    就算不是职责,新婚后第一天,丈夫的领带都是妻子帮忙挑选,也会为颜色款式焦头烂额的吧?

    可惜,他没这个福分。

    周斯宴走时,都没有去打扰她。轻手轻脚地退出房间,昨晚没关的门,此刻也帮她带上。

    宋忬潼听到响声,回头往门口望去,在上面停了一会儿,才别过目光。

    昨晚帮完周斯宴后,她累到不省人事,手心都颤颤发抖,软到使不上力。

    低头看了眼手心的屏幕,聊天页面还停留在一句朋友的欢呼上:【你朋友的联系方式我加上啦。这对我们来说是个机会,太感谢你了潼潼!】

    她后来是被手机的震动拉回神的,半个小时前通过周谨安的好友验证,对话框上只有简短的几句客套话。

    【抱歉,昨晚手机静音里,没听到消息。】

    昨晚算是新婚夜,手机静音,很明显是在为那件事做的准备。

    周谨安很快回了消息:【没关系,昨晚休息的好吗?】

    宋忬潼:【嗯。】

    消息间接停了三分钟,再次收到时,上方显示一个八点二十的小标签。

    宋忬潼:【有什么事吗?】

    周谨安:【没什么要紧事,只是想和你说一声,你合伙人的微信我已经加上了,改天我们三人一起吃个饭聊一下?】

    宋忬潼有过一小段时间的呆滞。

    但想了想,她作为牵线人,确实要到场的。

    而且早也应该想好了,她不想到宋氏去工作,从云城回来后,手上几乎没什么闲钱,她也不能天天窝着,什么也不做。

    总不能因为一些早就过去的事,就要躲他一辈子,什么也不顾了。

    她很快给了明确的答复,以至于周谨安也接着回:【好,跟阿宴说过这件事了吗?】

    宋忬潼略微皱眉:【这事我自己决定就好。】

    周谨安看到消息后眉峰微扬,眸子里不着痕迹染上柔和的笑意。

    只是没多久,他再次收到了消息,而这条消息忽地让他笑意微僵。

    宋忬潼停顿一分钟回:【回头我会和他说一声。】

    这话轻描淡写,也在常理的意料之中。

    周谨安看了几眼,随后坦然了舒展开眉梢,看向落地窗外,轻声笑了笑。

    一月份已经过半,离婚礼已经不足一月的筹备了。婚期是家里长辈千挑万选订下的,周父信神佛,求来的日子,讨个好彩头。

    宋忬潼在家里待了几天,周斯宴上班忙,从上次后,又有好几天没有回来,完全不对他上次说的,早点住婚房,是为了多点时间待一起。

    他根本没回来过。

    也不知道这个消息是怎么传到周母耳里的,赶在第三天的时候,又将她叫回周家大宅。

    周母苦口婆心地握上她的手,劝解道:“潼潼,妈知道你们结婚或许不是出自真心实意,但既然婚都结了,妈也希望你们能好好过。”

    “”

    “怎么了?”周母见宋忬潼许久不应声,又问。

    宋忬潼默了几秒,说:“妈,他只是最近太忙了。外面那些人怎么说,当不得真的。她们又不是和我们住一起,八卦而已。”

    “那也不会无端生故。”周母还是很认真的坚守自己的想法,她顿了顿,又问:“你跟妈说实话,阿宴是不是又去找那个姑娘了?”

    宋忬潼微怔。

    被周母突如其来的问题给砸得有些恍惚,后知后觉中抓住“又”这个词。

    周母倏尔长叹口气。

    她不知道该怎么去介入这段婚姻,她想为宋忬潼挽回些什么。毕竟是过来人,她太懂得不被丈夫疼爱的女人后半辈子过的有多惨淡。

    周母的思想还停在过去的时代。

    她担忧的,正是宋忬潼最不看重的。她现在看不到和周斯宴的未来,未来会不会离婚,她觉得是占很大几率的。

    周母深深看了宋忬潼一眼,说:“潼潼,你还记不记得,当初你爸发现他和那姑娘时,阿宴他挨了你爸一顿打,伤的很重。”

    她说着顿了顿,“你也知道阿宴从小没被满意过,商人最看重名声。如果出了什么事来,你爸会打死他的。”

    宋忬潼陡然对视上妇人那失色的目光,顿了顿,她其实不太想说话,更不想聊与沈清秋有关的这些话题。

    她对在段婚姻的开始时,就已经决定了周斯宴做什么,她决口不会过问。

    安心过好她自己的日子。

    但对于父子俩之间的矛盾,宋忬潼给不了什么,更不可能插进去劝解这场博弈,也没这么大的本事。

    所以只能安慰着周母,柔声说:“不会的,您别想这么多了。当心身体。”

    眼见周母还想说什么,周谨安的声音就在此刻响起。

    他从身后走来,打断了周母接下来想说的话。

    “阿姨,我和忬潼还有些工作需要沟通,您看可以让我们先解决吗?”

    周母晃了晃神,看着周谨安嘴角淡淡的笑,边点头边道:“好,那你们先忙,别耽误你们年轻人的工作。”

    周谨安笑回:“嗯,打扰了。”

    他一颦一笑中绅士有礼,虽然在打断人说话这显得突兀,却让人很难认为他失了仪态分寸。

    周谨安就是有这样的魅力,是种带着韧性让人觉得不容置喙的感觉,所以身边的人喜欢他,xi欣赏他。

    同时,也怕他。

    他们聊事情特意到了琴房,四周窗帘打开,外面能看到屋子里的一举一动,却听不见他们之间的对话。

    周谨安给她倒了杯水,没斟满的玻璃杯壁上徐徐升起热气,从而形成一片雾。

    “周阿姨说的话你不用全放心上,说到底,她还是更关心阿宴。毕竟是母子,她总会先为儿子考虑的。”

    闻言。

    宋忬潼顿了顿,点点头:“我理解。”

    周谨安平淡地“嗯”了声。

    “跟阿宴说了吗?”

    “还没,我打算等他回来当面说”宋忬潼笑了笑,“一直也没找到机会。”

    原本以为那天他下班后回家,就可以说一声了。

    可惜后来他没回,加上宋婉芝那边还有许多事,婚纱照的策划也同一时间找上她。

    忙着忙着,一时没能想起来。

    “关于画展的项目,我还是想和你说清楚。我第一次做,怕到时候后期规模立起来后,你朋友那边不太满意。我想如果时间允许的话,我尽快做个项目书出来,也不好糟蹋你朋友的藏品。”

    “你谦虚了。”周谨安摇头轻笑,他的手背稍稍往桌沿上靠,修长的指骨上凸起青络,然后递了个盒子给她,“你应该自信些。”

    “国外淘的,觉得很适合你。”

    宋忬潼看了一眼,说了声谢谢。

    然而男人又在她伸手接过时,他的目光停在那双纤细雪白的手上,忽然出声。

    他说:“忬潼,这不是新婚礼物。”

    第 36 章

    宋忬潼顿了顿, 目光直直落在礼物盒上,抿着唇,然后接过。

    她向他道了声谢。

    周谨安勾了勾嘴角, 伸手去拿桌面上的水杯。周遭的氛围很安静, 稍微有一个举动, 都能令对方立刻产生涟漪。

    宋忬潼目光斜视, 看着他慢条斯理吞咽着杯里的水, 喉结上下滚动着,矜贵无比。

    “潼潼,还在怪我么?”

    宋忬潼微怔, 抬眼看去。

    周谨安正低着头看她, 目光直勾勾地注视, 平静极了。

    宋忬潼垂眸,没去应答。

    他的语气很温柔,听起来很动人心意。以他的外形和条件,此刻就像是在屈尊纡贵, 在她面前有一种俯首称臣的视觉冲突。就是这样一个在华尔街能够叱咤风云的男人,他当初还是少年时,就很令她心动。

    漂亮的女人会骗人。

    男人亦然。

    也是一起长大的情分,宋忬潼知道他的野心, 他志不在她。

    “不谈怪不怪,感情都是你情我愿的。当年的事都是我自愿这么做的。”

    周谨安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那目光里不知道流转着些什么,到最后也只是笑道:“你是,我却不是。我真的后悔过, 在谈婚事那天,你二十岁生日那天, 我中途回过家。”

    也是那天,他看到本该在国外的周斯宴突然回国,看到本不该亮起的房间灯火通明。

    宋忬潼眉梢微蹙。

    她此刻的心情颇为复杂,她从未想过有一天还会得到他的回应。可能是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已经什么都拥有,真的有把命运攥在手心的实力。

    不可否认的说,此时的周斯宴真的比不上周谨安。

    无论学识还是眼界。

    她是个很现实的人。

    可她也知道,什么是分寸。

    宋忬潼对此并不作声-

    十点,周斯宴从会议室走出来,在回办公室的路上,同行出来的老骨干都耷拉着张严肃脸,你一句我一句,还在谈论会议上没促成的合作。

    他抬头,助理陈玖推开总经理办公室的门,让他进去。

    门一关,陈玖跟在后头,边走边沉声道:“周总,与宋氏的合作就这么算了吗?我们真的要将合作拱手让人?”

    话落下,周斯宴仍旧面不改色地走着。

    办公桌前穿着职业装的女人听到动静回头,她手上拿着个文件夹,和周斯宴对视上一眼,在看到他脸色平静后,慌张地转回身。

    目送着周斯宴坐到办公椅上。

    两人此时皆和靠在椅背上的男人相对站着,一眼的敛眸低沉,整个人散发着高不可攀的冷感。

    没人敢在这一刻说话。

    周斯宴抬眸看一眼面前,手指往身上伸去,解着西装外套上的纽扣,也见到两人面色丰富。

    他笑了声:“什么表情?”

    两人还是没人说话,但陈玖却苦着张脸抿嘴不语。

    周斯宴没再去理会,而是目光移向另一边,下颚微扬,伸手示意女人要文件夹。

    后者急忙递上去。

    可他还没来得及打开,陈玖忽然出声:“老大,您和宋氏的闻总对接这么久了,这么大的项目,怎么能给出去?!”

    他的语调不断拔高,自上砸下来,令到座位上的男人不悦皱眉,将手里的文件夹搁下,卷帘看着他。

    周斯宴的长相是种极为张扬的攻击,不低调,不内敛,他不说话的时候,惹得对手浑身直发麻。也是从小混出来的一股子桀骜,让他看上去黑白通吃的模样。

    他的脸色平淡,却无来由给人一种压迫感。

    气氛凝滞。

    女人不敢喘息。

    陈玖意识到,立刻低下头,说:“对不起周总,我失态了。”

    好一会儿,周斯宴才伸手将文件夹滑到手边,出声道:“闻江是我哥的老丈人,在商场上手段比我高,没什么不妥的。而且那边不也换了对接的么?”

    “活天天有,没必要抢着干。”

    他语气平淡,脸上的情绪也跟着一副无所谓的态度。

    “行了,我最近很有空么?”周斯宴说完,目光移到女人身上,扬了扬手里的文件夹,“这是什么?”

    话题突然引向她这边,人看上去有些不知所措,脑海飞速运转,最终恍然道:“周总,这是您上次在法国半月约新娘首饰的设计稿,这是最终版。如果您看着没问题,我这边就和半月的设计师敲定下来,继续跟进后面的制作环节。”

    听到这,周斯宴的脸色才在不觉中捎来一丝暖意。

    他翻开文件夹,设计稿上的首饰成套展现,他的目光却一下被引到婚戒上,简约低调。

    刚开始时,周斯宴以自己想要的设计,与宋忬潼平时一些首饰的设计照片一并发过去给半月。

    他设想的,与自己张扬的性子无异,最初几版略显大气些,却与宋忬潼的大相径庭。

    宋忬潼不太受得来高调,对人对事,这几年收敛许多,没了棱角。

    她一向不是这样的人,从前的她十分高傲,漠视一切,谁也没法走进她的心里。可以疯狂到在悬湖上伴月起舞,嘴里的红玫瑰和她一样,艳丽,开得正盛。

    其实一直到昨天,周斯宴还是坚持自己的理念,那些低调的旧版本已经被他随手揉成团丢尽垃圾桶里了。

    但昨夜里一直睡不着,心里慌慌的,也不知道在记挂着什么。

    如果,万一。

    她会不会嫌太夸张了,都不戴了怎么办?

    她不喜欢就不要了。

    丢了呢?

    心里一团乱麻,怎么也睡不着。

    接近凌晨,他起身,从垃圾桶里翻出纸团,看了两眼,冷静些许。

    没多久,就坐在办公椅上笑出声,后来笑红了眼。

    他干嘛呢?

    为了一张纸团,离谱到睡不着,还要来找回它。

    难道没有备份吗。

    “就这个吧。”周斯宴将文件夹还回去,又问:“佳佳,工期多久?”

    佳佳看着周斯宴选定的那副设计稿,有些惊讶,想了想,“工期就算再久,一个星期都能出来。但是老大”

    她停了停,“之前您都是在前面的设计图中选取,所以钻石的规格也是按之前去准备的。和您刚刚敲定的这个,可能需要等久一点,而且加上做好后运回来”

    都不知道能不能赶上您和您媳妇的婚礼。

    佳佳当然没这么说。

    “不过您放心,您婚礼前一个星期需要到法国出趟差”

    佳佳越说越没底气,毕竟结婚还被工作缠身,也不是什么喜闻乐见的事情。

    她叹了口气:“或许能赶上。”

    话音一落,她甚至不敢看周斯宴的眼睛。可没想到,下一刻一道低沉正色的声音传来:“嗯,就这么办吧。”

    佳佳心里一惊,很快道:“好。”

    设计稿的事情告一段落。

    周斯宴一晚上没睡,忽然来了困意,便扬手让两人先下去。

    却忽地又在半途中,让佳佳留下来。

    略显疲惫的沙哑声,朝她开口:“你是不是也觉得之前那套的款式更好?”

    女生的看法,好过他一个大男人在这揣摩。

    佳佳被问住,这件事周斯宴是让她全程监督去办的,送过来的一些资料,和设计对接,都经她手。

    仔细回想下,然后出声:“如果是我,当然会喜欢之前的。后面的款式虽然也很好,但还是没法比。不过若是老大您的太太,可能您刚才选的,更适合她。”

    “她之前也会喜欢华丽的。”周斯宴迷糊中紧跟着接话,看上去有些失态。

    佳佳微怔,也知道对方是为了问问她的意见,毕竟都是女的。

    然后笑了笑,“那就赌一赌呗,万一您喜欢的,也是您太太钟意的呢?”

    话音刚落。

    周斯宴蓦然对视上她的目光。

    赌吗?

    他想了想,却满脑子都是宋忬潼不满意的模样,然后疲惫地合下眼睛。

    还是算了吧。

    当晚,周斯宴回了趟婚房。

    这几天手机堆了许多工作,都是上次落下的。包括会议上那个,和宋家的也是。直至他爸找来,让他把合作给周谨安时。

    其实他心里是有气的,但想想,现在轻松不少。

    周斯宴眼看着手里小半截烟灰掉落,他低头静静的将烟抽完,然后丢在地上碾灭。

    在门口蹲了小会儿,收拾完的家政阿姨路过,向他打了声招呼,说外头冷,让他赶紧进去,小心感冒了。

    周斯宴乐呵地向阿姨招手,说好。

    目送着她离开。

    周斯宴起身进门。

    客厅的桌上放了很多新书,有些包着塑封膜,还有书店的袋子。

    周斯宴路过时只是无意往桌面瞥了一眼,当时还未察觉,那袋子上的LOGO莫名有些眼熟。

    他边解开衬衣上的领带边回房,走到浴室后推门而入,将脱下来的西装外套丢进放脏衣服的框里。

    低头去看,框内多了两件女士外衣,最上面还有件黑色的胸衣。

    还没来得及多想,淋浴里间的花洒水声骤起,蒸腾的水雾模糊了玻璃墙,能大致看出在里面洗澡的人,她的身材轮廓。

    落水砸到地面“滴滴”的响。

    男人的喉结上下滚动,即使是轻微,也能让全身机能立刻警觉,难以平复的躁动。

    也是在这一刻,他忽然就想到。

    明明不久前他看到的还是个毛坯房,现在有了些许生活的痕迹。

    在名义上,这是他的家。

    第 37 章

    周斯宴没有待太久, 在宋忬潼没有发现隔间之外他前便退出了浴室。

    他去客卧洗了个澡,刚出来时,发丝上还滴落着晶莹的水珠, 他拿着毛巾边擦边回到主卧里。

    宋忬潼已经洗完澡出来了, 她刚推开房间的门, 恰好迎面撞上周斯宴。

    两人各自都定了几秒, 上次见面还是好几天前, 周斯宴自那天去公司后,宋忬潼再也没见过他。

    忙的时候还不觉得,如今闲下来了, 周斯宴对视上她的第一眼, 脑海里莫名想到了什么。

    他走了这么多天, 也没有收到她,哪怕是一句消息的问候。

    “回来了?”宋忬潼抬头看过去,随口问道。

    周斯宴微顿,倒是没想到会是她先出声, 看这样子,他笑了声,“今天心情很好?”

    宋忬潼敛了情绪,她没笑, 也不像往日那样板着张脸。

    所以他认为今天她的心情是不错的。

    宋忬潼也没应声。

    气氛再次陷入沉默。

    周斯宴目光瞥到楼下客厅的方桌,开口问道:“你买这么多书做什么?”

    宋忬潼顿了顿, 才想起来要和他聊聊工作上的事。

    “有件事要和你说一声”她默了下,想了会儿才说:“下去说吧。”

    “行。”周斯宴应得很快,斜眼睨过来, 走近她身前,“正好我也有事和你说一声。”

    宋忬潼抿了抿唇, 说好。

    两人前后脚到一层大厅。

    周斯宴顺拐进去厨房,宋忬潼有些没反应过来,看了他后背一眼,然后又扫去方桌上的相机。

    最终还是跟了上去。

    厨房是开放式的,她在身后看着男人拾阶而上,径直走到冰箱面前,伸手去挑选里面的食材。

    他刚洗完澡,穿着深黑丝绸的家居服,一个人在里面瞎捯饬,拿了点肉和豆角出来。关上冰箱,旁边挂着的围裙是女士的,包边用的是蕾丝。

    周斯宴拿着冻肉在原地看了一会儿,似乎在想要不要穿上。

    宋忬潼看着,不经意弯了弯嘴角。

    她见着周斯宴真的把围裙穿在身上了,拿着肉去解冻,在水槽里择菜。头顶有一排暖光,当下的氛围有种很难会出现的温馨在里面。

    但两人谁也没有去关注过,也感受不到。

    周斯宴抬头问她:“要不要吃点?”

    “嗯?”宋忬潼看了一眼,然后收回目光,低下头去,“我吃过了,你少做点。”

    她见准备的菜还挺多的。

    周斯宴本来稍稍有兴致的脸又沉了下去。

    他冷冷“哦”了一声。

    宋忬潼掀起眼帘看去,他已经低着头继续处理食材,脸上的情绪很淡,一直到将面放下去闷,也没有抬过头。

    她眼睛时不时去看他。

    等周斯宴闲下来,她是有一直在看他的,也是在等这一刻,把事情说了。

    周斯宴将身上的围裙解了,放在吧台上,面色不改的从水槽后绕到吧台前面来,忽然道:“什么事就快点说吧。”

    也不知道怎么说话变得呛起来。

    宋忬潼顿了一下,她由来不知道这位少爷生气的点在哪里。也没有去细究,应着他的话,直接进入了主题。

    “我最近和朋友打算开个工作室,策展的,画展。”

    “嗯。”周斯宴抬眸看她:“缺钱?”

    “我自己有钱。”

    周斯宴笑了下,脸上明摆着不信,“得了,你很久没工作了,哪里来的钱。”

    “结婚,我阿姨给的——”宋忬潼抿了抿唇:“嫁妆。”

    周斯宴微怔。

    抬眸看了她一眼,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最后只是说了个没用的“嗯”字。

    “工作的事,你哥也有份。”宋忬潼下意识别过目光,“画展的藏画是通过他的渠道得到的。他朋友不在京城,我们或许要出趟差,去看画。”

    周斯宴喜怒很容易上脸,有时候可能是一个动作,都能触碰到他那阴晴不定的情绪。

    何况是与周谨安相关的事,他们两兄弟属于互看不顺眼,不论是与哪个方面有交集。

    他此刻黑着脸,也是意料之中。

    周斯宴觉得这不是商量,是她决定好后回来知会一声。于情于理,自家人有这个能力帮到她,也是宋忬潼个人想去做的正事,他没什么好说的。

    作为丈夫,应该支持她。

    可事情一旦和周谨安扯上关系,周斯宴愣是憋不出一个字来。

    “所以你今天和我哥见过了?”

    也难怪,看他的脸色都不一样。

    周斯宴没有给她回答的机会,又继续说:“那你们以后算是共事?”

    他问出口后,甚至都不想听。

    锅里闷的面好了,他从高脚凳上下来,绕到后面去。

    快走两步,让人分不清到底是急着锅里的面,还是实在不想听她说话。

    宋忬潼想,应该是后者。

    她深深地看了眼那边,看见周斯宴伸手去掀开锅盖,他似乎没意识到焖面的锅是陶瓷的,全身吸足了热气。

    宋忬潼心里一紧,她当下着急去撑桌子,一只脚都已经踩到了地面上。

    但周斯宴却不紧不慢的将锅盖掀开,盖子和大理石台接触“哐”的一声,他的手也随之搭在台面上。

    手指的指腹上渗着滚烫的红,修长白皙的指背也被烫到,满手起了青络。

    人却是一副不在乎的样子。

    “什么时候去。”周斯宴的语气不耐明显。

    宋忬潼咬咬牙说:“时间还没定下来,得看我们这边策展的具体时间流程再做安排。”

    周斯宴嗤笑一声。

    “还没定?他有这么闲,刚接手的项目都没搞定就和你约好了下一个,连时间都迁就着你。”

    “你说,他这次是不是真的喜欢上你了?”

    宋忬潼皱眉,声音平静且客观:“我不知道。”

    周斯宴浑身散发着不让靠近的气势,佯装大方的看着她,他的声音十分平静,听上去又添上几分漫不经心和嘲弄。

    “别啊,你哪能不知道。”

    见她不出声,周斯宴又道:“你去吧。我确实比不上他,脾气又臭,不如他有本事。你家里的事,工作的事我都帮不了你,反正我们又不是真心相爱才结的婚。”

    “你非要这么说话吗?”

    宋忬潼眼里的耐心,已经在一点一点地淡了下去。

    她立刻意识到,他们现在好像找不到沟通的方式。以及大部分时间都这么觉得,她和周斯宴只要凑到一块,三两句就会闹到不可开交。

    周斯宴听到她的语气稍有不耐的起伏,他咬住嘴唇没再说话。

    可他又忍不住去想——

    宋忬潼能够在很累的时候早起,为了回复一句周谨安的消息,也可以去到周家找他;可从不会顺手和他说一句早安。

    甚至这些天,他什么也没交代,整日泡在公司里,也没等来她的一条消息。

    她根本不在乎他。所以,即便他哪天真的不见了,她也不会知道。

    想到这里,周斯宴有种克制不住要将她绑起来的冲动。

    想她哪也不能去。

    可他同时也知道,他们只是协议上的夫妻,他能一时占着她,可他捂不热她。

    他们现在勉强算炮/友。

    周斯宴越想越烦,心里憋着口闷气,无处可撒。

    直到听见宋忬潼再次开口的声音,她冷淡道:“你今天状态不好,我们就先不聊。手上的伤口记得擦药,主卧留给你,我今天到客房睡。”

    周斯宴身体一僵,刚抬头,宋忬潼很快就离开了这里。扶梯而上,甚至没给他出声说话的机会。

    气氛安静了好一会儿。

    他在厨房里似乎失去了方向感,他要做什么。

    迷糊抓到一点,周斯宴就立刻抬腿去找盛面的碗,把他自己弄的很忙的样子,来不足心中的空荡感。

    可又抬头看着扶梯的方向。

    不知不觉,面已经有点坨了,与酱汁拧在一起,他有一刻看去,食欲全无。

    本来是要告诉她一声,过几天要到法国出趟差,或许去的时间比较长,让她安心在家里等着。

    回来就是婚礼。

    可最终也什么都没说出口。

    周斯宴转身将冷掉的面倒回锅里,想了想,最后抬腿回到主卧-

    翌日一早。

    宋忬潼醒来的时候,天还没太亮。蒙蒙地,但也已经是七点多。

    冬日里的天,亮的总是特别晚。

    她下床去将落地窗前的帘子拉开,屋内透进了微弱的天光。

    屋外正好在此时传来汽车的鸣笛声。

    宋忬潼往下扫去,屋子的落地窗侧对着别墅的大门门口,白色的路虎揽胜前下来一个穿西服的女人,上前迎人。

    宋忬潼在上面瞧着,皱了皱眉。

    直到屋檐下的男人露出头来,司机下车接过他手里的行李箱,然后绕到后备箱去。

    周斯宴留在原地,和女人说了几句话。

    下一秒,宋忬潼见女人抬手挠了挠头,她这里看的不太真切,但女人依稀好像笑了笑。

    二十多岁的小姑娘,长相水灵动人,细看有些俏皮感。

    宋忬潼在楼上的房间,面不改色地盯了一会儿。

    她打算转身,回主卧里洗漱。

    可低着头拉上帘子,也不知道周斯宴是什么时候把目光放到这一边的。

    她和他的视线在此刻对上。

    宋忬潼下意识攥紧手里的帘子,针绣的图案,摸起来有些扎手。

    下一秒,周斯宴先收回的目光,微微低着头,上了那辆路虎揽胜。

    车门正在关闭。

    合上。

    行驶出别墅大门。

    天色渐渐明亮,日光穿进厚实的玻璃里,落在她的周围。

    宋忬潼就这样一直等到天亮,等日出。

    她捕捉到薄云渐散,有一轮暖阳乍现,染成蔚蓝明媚的天空,云层变得洁白无暇,既温柔又纯净。

    只是这样无数个日出,总是凉薄的。

    以前想想,只要她长大就好,有能够自己做主的能力。到后来,嫁人就很好,能摆脱那种无力又窒息的环境。

    宋忬潼心里很堵。

    真的能这样好好过下去吗?

    可现在的周斯宴,是一座无法靠岸的港湾。

    第 38 章

    往后几天里, 宋忬潼都在和另一个合伙人陆温知选场地,一天到晚都在往外跑,但令两人满意的并不多。

    宋忬潼入行不深, 藏品的事几乎都是陆温知在搞定, 陆温知到外地出差的时候, 她大多数时间都监督工作室的装修工作。

    也不知道画展的事是怎么传到许知音那的, 她早早拿到国外的Offer就没再回去学校, 反而往宋忬潼这边跑。

    后来才知道,许知音是美院的艺术生,兴趣使然, 她经常过来和宋忬潼聊她看过的画展。宋忬潼也大致有了一个较为精细的了解。

    她还问过宋忬潼办展的地点为什么不考虑一下海市, 最近几年的展览在那边都很成熟。

    宋忬潼只是顿住, 也没说什么。

    许知音也只能定住一会儿在学术造诣上,很快就会扯到别的事上去。

    周六,许知音比往日晚了半个多小时,宋忬潼原本以为她不来了, 她坐在客厅里,刚想捡起手机发消息去问。

    也在这时,身后传来门铃的响声,显示屏上露出一张精致的脸, 戴了个贝雷帽。

    宋忬潼回头看了一眼,然后走上前去开门。

    她没想到,门被拉开,跟在许知音后面来的,还有许知南。

    “都让哥哥快点了, 害我迟到半个多小时!”许知音鼓起脸,埋怨的话带着七分娇三分嫌弃。

    许知南伸手摸了摸她的头, 浅笑一声,“是哥哥的错。”

    两兄妹还没反应过来,在门口小吵小闹的。

    宋忬潼有些微微惊讶,她没想到许知南今日也会过来,上次之后,除去一些有长辈在的场合,他们私下一般不会再有联系。

    两两对视,相互顿了下。

    许知音上前挽着她的手,语调绵软,“忬潼姐,我来晚了,抱歉啊。”

    宋忬潼愣愣地回神,笑了笑:“没关系。”

    她抬眸,又看了眼许知南。

    许知音这时也循着她的视线看去,“哦”了一声,解释道:“忬潼姐,你今天不是要去工作室那嘛,我想搬重物这活还是得有个男人才行,我就把我哥拉过来帮忙了。”

    “正好他今天也没事。”

    宋忬潼后知后觉的点点头。

    她默在原地几秒,许知音松开了挽在她手臂上的双手,从她身后走去,轻车熟路的翻出柜子里的游戏机开局。

    气氛一时凝滞下来。

    宋忬潼侧身去找新的拖鞋给许知南,“进来吧。”

    话落。

    她又转过身问:“要喝点什么吗?”

    许知南本来想说都行,最后停了停,继而道:“想喝咖啡,有吗?”

    宋忬潼说有。

    说完,她立即转身走向厨房,伸手拉开抽屉的同时,听到脚步声靠近。

    她侧头看向许知南问:“拿铁可以吗?”

    许知南说:“行。”

    宋忬潼点头,将压实的咖啡粉对准冲泡头锁死,走到旁边拿马克杯,按下萃取。

    等候期间,宋忬潼本想将奶泡一并打了。

    但奈何许知南的目光太灼热,宛若要将她身上的衣服盯穿,却又一直沉默不语。

    “我听说叔叔在外地出差好些日子了。最近没再找你的麻烦吧?”宋忬潼先开口问出声。

    许知南蓦然垂下眼眸,沉默几秒,淡淡道:“没。”

    “那就好。”

    宋忬潼将打好的奶泡倒进萃取出来的咖啡液中,简单做了个拉花,递给许知南。

    许知南接过来,问她:“周斯宴最近都没回来么?”

    “嗯。”宋忬潼愣了下,“怎么了?”

    许知南一直盯着手里的咖啡,搅拌过后,才拿起来喝了一口,似乎在很专心的品尝,嘴上轻声说一句:“没什么,只是问问他什么时候从法国回来。”

    宋忬潼蓦地一怔,拿着拉花缸的手顿住。

    “哦。”

    她低着头,继续冲洗手里的器皿。

    “可能得过段时间,他最近工作忙。”

    话音一落,宋忬潼忽然觉得嘴边的话太熟悉,好像这几天说过无数次,想起来又忘了出处。

    她解释不了当下这一刻,得知周斯宴人身在法国是什么感受。

    按理说应该漠然,但心里后知后觉老是惦记着这回事,像是有什么东西,一直无法尘埃落定那样。

    “你找他”

    宋忬潼刚想说什么,电话突然就传了进来。

    是周母的电话,宋忬潼不好意思地颔首,说了声抱歉。

    令她也没想到的是,这通电话接起来的时候,周母已经在来婚房的路上,并且离得不远了。

    挂断电话,许知南将洗好的马克杯重新挂回原来的架子上,抬眸看她,语气淡淡:“是遇到什么事了?”

    “我婆婆过来了。”

    “抱歉,我事先也不知道。”

    宋忬潼睫毛颤了颤,脸上歉意更甚。

    是她这边的问题,两人才刚坐下没多久,她有点太扫兴了。

    但在这种时候,任何人都能看出当下的情形已经是不适合待在这里的。

    招待长辈的事比起他们这些同辈之间的交流,许知南很快分出轻重,先出声道:“阿姨来应该是有正事的,那我们俩就先回去了。”

    他口吻客套,眸中没什么情绪。

    宋忬潼说了声抱歉,许知南接话提出离开,话题也由这里结束。

    事后,他出了厨房和刚画完妆的许知音说了两句。

    宋忬潼远远瞧着,原本以为会惹到小姑娘不高兴。毕竟,打扰到别人兴致这种事,实在是难以饶恕。

    但许知音好像很快就接受了,下一刻,还往她这边挥了挥手。

    宋忬潼见状上前送两人。

    送到大门的途中,依稀听到许知音提了两句,许知南似乎要带她去找魏心仪。

    在许家,平日里有关两兄妹的日常和成绩,一般都是许父在过问;魏心仪待在家的时间不算长。

    许知音知道自己的父母其实都挺忙的,但他们都很爱她。所以很多时候,不会主动去打扰父母的工作。

    只有许知南偶尔会带她到公司里见魏心仪,尽管只是在旁边看着自己的母亲工作,也渐渐转变成十分稀有的事态-

    两人前脚刚走没多久,周家的司机后脚就到了跟前。

    周母第一次来他们婚房这边,是在昨天听到整个婚房的软装都是自己儿子一一给添上去时,偶然起的兴致。

    她也很惊讶,也在想,这是不是也代表自己儿子对宋忬潼还是上心的?

    揣着七上八下的心情,宋忬潼带着她逛了一圈下来,她的感受其实不是很大。屋子是黑白灰的简约设计,少了点家庭的温馨。

    可目光最后落在两人想靠的牙刷杯上,周母忽然有了一丝欣慰。

    “潼潼,等阿宴回来就是你们的婚礼了,想好去哪里蜜月旅行了么?”周母笑着看向她问。

    宋忬潼微微愣了下,摇头说:“还没想好。”

    周母皱了皱眉,原本想说什么,却不经意看到她眼下的乌青,苦口婆心说。

    “你最近也别太忙了,好好休息,也要养养皮肤,到时候化的新娘妆才好看。”

    宋忬潼笑了笑,点头说好。

    安静了一会儿。

    周母在这时深深看了她一眼,又说:“其实我这次来是想问——我以为你已经答应蜜月的地方在海市。我也想来劝劝你,要不换个地方?”

    宋忬潼微顿,“为什么?”

    周母短叹了声,“他哪是去度蜜月,我看啊,明明是到海市忙工作的。也不知道怎么了,阿宴小的时候顽皮,不服管。那时候想,他怎么也不会是个事业心很重的人”

    说到这,妇人脸上爬满了悔意,对当初的悔意——

    他们一向期盼周斯宴稳重,将他的爱好扼杀在十几岁的年纪,自认生长在他们这种家庭里,都是为他好。

    当时宋忬潼就站在边上看着。

    而现在这种迟到的愧疚,她也在边上看着。

    宋忬潼眼睛开始看向别处,垂眸放空,想着想着,又在某刻十分平静的说了句。

    “可那不是你们都希望的吗?”

    周母听着有些惊讶,因为在此刻看过去,宋忬潼脸上的神情淡漠。

    似一人登上空寂雪山,席卷而来的凉风一般孤冷。

    后来也像周母所说,她来看看婚房的同时,问问两人结婚前后的计划,也提到婚纱照的事。

    宋忬潼本来是安排在这周的,但自从上次不欢而散后,两人又重新回到相护不联系的状态。

    所以也没有拍成。

    周家有专门的司机接送,周母见她还有一大堆理论书要看,也没让她出走出家门,只是叮嘱几句便离开。

    又多说了句再考虑考虑蜜月的地点。

    她觉得,蜜月旅行是以工作地点为前提,很是荒唐。

    周母吃过这个亏,他们男人最后更爱的还是自己的事业。

    关上门后,屋里又回到一片清净。

    宋忬潼走回沙发,看到桌上还有小半杯周母喝剩的温水走了神,她想到了一些事。

    高三那年,一个放学的午后,她在操场等周斯宴打完球回家。

    也不知道是谁带头起哄,看见宋忬潼的身影经过被树枝遮挡着的编织围栏后,插科打诨,打趣周斯宴。

    “你媳妇来了,还和我们打球么?”

    “你都说是阿宴媳妇了,还打什么打。”

    两人一唱一和,配合默契。

    “滚。”

    周斯宴佯装着淡定骂了对方一句,将手里的篮球往旁人身上扔,“走了。”

    宋忬潼现在还能模糊地回想起,周斯宴朝她小跑来的时候,嘴角那抹笑意,怎么也压不住。

    说好的淡定,也顷刻瓦解。

    宋忬潼从口袋里掏出纸递给他,周斯宴却很配合的低下头,像只捋顺毛的小狗,乖顺极了。

    这么多双目光看过来,宋忬潼被盯得有些羞涩,别过头说:“你自己擦。”

    别扭至极。

    周斯宴被气笑了,当下有了打趣她的念头,朝她扬了扬下颚,语气浮荡。

    “你害羞个什么劲啊。”

    “媳,妇?”

    或许也是因为说她是他媳妇这个话题。

    回家的途中,周斯宴似乎真在幻想他们结婚的那天,问了她好些问题。

    都跟结婚有关。

    问她想去哪里蜜月。

    她说,海市。

    因为她的父亲是海市人。

    第 39 章

    宋忬潼算了算日子, 今天好像是周斯宴走的第四天。

    正月十五,每年的这个时候周母要到寺里进香。佛庙求诚,各大户人家都赶在这一天来祈福。

    往年周宋两家会约一起, 久而久之就成了惯例。一行人开了两趟车, 周父与闻江不在。

    冬日里的凌晨五点, 天还是黑的彻底, 完全没有日光出来。挑着夜灯, 阿姨司机将祈福进的佛祖的贡品都备好放进后备箱里。

    两位妈妈都上了各家的车。

    周家的那辆车按理是长子去坐,儿媳陪着。宋家这边的人员安排,也要有个一路上能陪宋婉芝聊聊天的人。

    宋忬潼在门口站了一会儿, 便转身走向后面一辆车。

    刚迈出两步, 宋照影的声音就在身后叫住她。

    侧身回头, 她已经走到身后。

    “你去坐周家的车吧,我妈这我来陪着。”

    宋忬潼说好,她向宋婉芝点头后离开。

    登上周家司机的后座时,周母朝她笑了笑, 将她迎上来。

    “潼潼昨天休息好吗?”

    宋忬潼笑着点了点头,叫了她一声。等侧回身去坐下来时,目光停在副驾驶上。

    周谨安的手肘撑在右侧窗户上,袖口微微往下垂, 手背自腕骨处青络像山脉那样绵延不绝,给人添了几分欲色。

    出于礼貌, 她要叫他一声。

    “姐夫。”宋忬潼微笑着喊。

    她说完就收回了目光。

    可没想到不久,周谨安淡淡“嗯”了声,语气有点懒散, 有点低沉,以作回应。

    有过一瞬的不舒服, 但宋忬潼很快就揭过这个话题。

    半晌后。

    司机回到驾驶座,车门一关,转过头来问身后的周母是否要开车。

    周母下意识点了点头,停了一会儿,又出声问周谨安:“谨安你要不陪照影去宋家的那辆车?我想了想,两夫妻分开坐实在是不合规矩,你婉芝妈妈会有意见的。”

    “您放心。”周谨安也应声转过头来,笑说:“照影那边我都跟她说好了,父亲也让专门叮嘱我一路上要照顾着您点。您好好休息就行,到时候我亲自上门赔罪去。”

    “那好吧。”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周母嘴上也没有再拒绝的理由,心里想的是:等下车后,她亲自去道歉才好。

    周母吩咐司机开车。

    “潼潼,过两天就是阿宴的生日了,他一个人在外面,你要不要过去陪他一起过?”周母笑着问道。

    “我怕会打扰到他。”

    “怎么会这么想?”

    “他最近工作都挺忙的,我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希望我过去。”宋忬潼礼貌回道。

    周母笑说:“那你过去他还会说你什么吗?当时我可是想留你在家几天,阿宴都不让。就怕我抢了他媳妇。”

    话都说到这份上,宋忬潼也找不出拒绝的理由。

    “好,那等会儿我和他说一声。”

    “傻孩子,说什么说啊。你直接过去给他一个惊喜不是更好吗?对感情怎么就榆木脑袋了。”

    宋忬潼闻言笑了笑-

    两日后,宋忬潼坐上去法国的飞机。离开家前,周母把周斯宴在法国居住的地址发给了她。

    飞机停靠地面的时候,是下午五点。

    出机场后,宋忬潼立刻在Uber上约了车,在指定地点等。

    街道上空飘散着柳絮般的雪花,纷纷扬扬,给浪漫国度披上梦幻的银纱。

    她坐在车里,满街的复古殿堂,庄重又神秘。

    宋忬潼没有周斯宴住址的钥匙,天色已经昏暗,面前的大楼漆黑无光,她拖着行李箱上前,摁下大门的门铃。

    响了几次,十几分钟后也没有回应。

    时间还不算晚,他可能还在工作吧

    再等等。

    宋忬潼想。

    她拖着行李箱坐在一旁,随后掏出手机给周斯宴发了条消息,说她现在就在门口。

    宋忬潼不知道这么多天过去,周斯宴和她是什么样的一个相处状态。她不想用“消气”这个词,因为她也没做错什么。

    然而消息一发就是两个多小时。不觉间,她靠在门口的石壁上睡了过去。

    她是被人叫醒的,这一觉睡得出奇的沉。屋檐下背靠着风,还有几分娴静适然。

    若不是有人叫她,这一觉不知道会睡到什么时候。

    角落里只有弱弱微光,宋忬潼迷糊中睁开眼,看见一位穿着黑色衬衫和长裤的男子站在她面前,外面披着件浅灰色的羽绒,一直盖到小腿上。

    还没来得及看清楚面前人的样貌。

    就听到一声——

    “忬潼姐。”

    是她许久没有听到的声音,现在却又无比的熟悉。

    宋忬潼从长凳上站起身,抬眸笑着回应,“魏子越。”

    只是一声客套的招呼,却让对面的人微怔在原地。

    他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也许是造化弄人,上天戏弄着嘴角蹉跎出一抹苦涩,他笑了笑,又无比真诚。

    “听说你和周斯宴结婚了,恭喜啊,忬潼姐。”

    “谢谢。”

    气氛又安静了一小会儿。

    宋忬潼主动出声去问:“你一直待在法国吗?”

    魏子越摇摇头,“没。最近来的,这边有点工作。”

    宋忬潼笑了笑,“我还是第一次见你这么专心工作上的事,和以前真的不一样了。”

    “那你有没有被现在的我迷住些?”他忽然道。

    宋忬潼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

    “好了,开玩笑的。”他仰头不知在看什么,勾了勾嘴角,“看你老绷着,什么时候能放松一下就好了。”

    宋忬潼笑了笑,没有回话。

    魏子越的目光有一刻重新挪到她身上,很快,抓不着痕迹的那种。

    他最近听到过这么一句话——

    如果那个曾经被你放在心里很久的人,有一天你面对着她,彼此还能够漫不经心的开着玩笑,那其实就是我在尝试着放下。

    后来想想也只是,年少轻狂罢了。

    忬潼姐,其实我们也是。

    渐渐地,两人之间的气氛忽然就没有刚刚那样紧绷了。

    宋忬潼和他聊了几句许知南许知音两兄妹的现状,她觉得他很想知道,但有些事,不知道许知南愿不愿意让他知道。

    后来岔开话题,她说了这次来法国的原因。

    “阿宴啊,他晚上没工作。和朋友在聚会呢,他最近也是够忙的。直到下午才结束的工作。”

    “说来也不怕你笑话,他看上去确实没太正经的模样,但在商场上的心细和凌厉,我还是输了。”

    宋忬潼认真听着,看了他一眼。

    魏子越后背忽地离开墙壁,转身开了大宅的门,回头和她说道:“走吧,我上去拿个东西,然后带你过去找他。”

    他说完,径直伸手来接过她手中的行李箱。

    宋忬潼还没来得及说不用,箱子就被他从坑洼颠簸的石材地面拉进光滑的地砖中。

    魏子越小跑上楼,三两步拾阶而上,取了个东西后折返。他手边没东西,口袋却鼓鼓囊囊的,实在滑稽。

    重新关好门后,两人一同坐上他开来的车,行驶出公路。

    /

    角落里的真皮沙发上坐满了人。

    四周围坐着大半的都是周斯宴圈子里的人,很多都是从京城过来参加这次盛典的。只有趋于小半,是欧洲这边的混血面孔。

    场内吵闹,舞池里的音乐声鼎沸,跟着节奏扭动着。

    他们这一行来的人颇多,几乎占据拱形沙发的全部,许多本地面孔会往这边挥动手臂。

    “Leo,看来你很招我们巴黎本地妹子喜欢啊,怎么都不回应她们?”

    “是没有看对眼的吗?”

    男人中文咬字的很认真,笑着调侃他。

    周斯宴循着他指的方向望过去一眼,回过头后,举杯笑了笑。

    高脚杯相撞。

    他说:“Nike,我有妻子。”

    Nike听完后,脸上的表情颇为惊讶。

    “你这什么表情?”周斯宴微微拧眉,笑了一声。

    Nike把心里的疑惑说了出来,他说自己也有几个固定来往的中国朋友,他们告诉他,就算是结婚也未必是真心相爱的。

    话落。

    两三秒过去,周斯宴没有回应这件事。

    他眸光微暗,也不知道因什么走的神。

    可过了一分钟,他又好像弄明白了什么。

    然后才有了后面那句话。

    “不一定。”

    也不知道谁在这个时候过来喊了声。

    “阿宴,卡座那边有个女的一直在问,好像是来找你的。”

    闻声。

    周斯宴上一秒还在和Nike交流,这时就转过头来。

    他还没来得及看清叫他的人是谁。

    目光就毫无征兆的落在这句话的主人公身上。

    “噢,就是她。”刚刚叫他的那个男人正好看到,又说了声。

    周斯宴敛了笑意,沉着眸。

    来找周斯宴的,沙发内几乎所有视线都在一瞬间落在他身上。

    有的人认出那是谁,所以送来的眼神有疑惑的,有好奇的,甚至有些在看戏。

    沈清秋这个时候找来,并不是什么好事。

    在场的气氛凝滞了一霎。

    而后也随着周斯宴收回的目光而缓和,他从容不迫的和Nike继续谈回当时的话题,看上去似乎丝毫没有因为沈清秋的到来而受到任何影响。

    沈清秋的心沉了下来,她的视线一直放在周斯宴身上,目光灼灼。

    两股劲就这么僵持着,可对峙的人总有云淡风轻,她显然是着急的那个。

    但周围的人不会让她一直难堪着。很快,就有几个华裔迎了上去,佯装熟稔地开始敬酒。

    没一会儿,沈清秋周围挤满了人。

    玩笑的嘈杂声似乎想盖住舞池的鼓动,起哄着传到另一边。

    Nike频频往那边扫去,在他们闲聊下的空隙插话进来,“你的朋友好像已经被他们灌了许多酒了。Leo,你再不去管,她恐怕会出事。”

    Nike不是一个爱多管人家闲事的人,只是在说出这句话前,他有注意到周斯宴和他对话也总是心不在焉的样子,他虽不去看,但也并没有完全做到熟视无睹。

    周斯宴沉默着。

    并没有因为Nike的话而做出任何举动。

    但两人也没有再谈话了。

    又一声狂叫起哄,夸沈清秋酒量好。

    一分钟左右,周斯宴忽然从沙发上起身,之前凹下去的一块也缓缓回弹,他看了眼被人流环住的方向,走了过去。

    从沙发最里面拽上沈清秋的手臂,在众目睽睽的形势下,将人带出去。

    /

    宋忬潼被魏子越带来的时候出了点小意外,他们一直找不到泊车位。遛了十来分钟,才好不容易看到有车出来,他顺势倒车停进去。

    “抱歉啊忬潼姐,我也不知道找一个停车位会浪费这么多时间。早知道我就自己来了,把他给你绑回去。”

    宋忬潼失笑,“不是我麻烦让你跑一趟吗?”

    说上去,他们好像并没有说过要来这。其实,她可以在宅子里面等。只是魏子越提了一嘴,她不好驳他的面。

    何况,到现在周斯宴都没有回她的消息。

    魏子越笑说:“我本来也是要过来的。”

    下了车后,他带着宋忬潼往里面走。从一瞬间的安静转为舞池的声乐吵闹,宋忬潼微微蹙了下眉。

    坐了太久的飞机,她其实全身没什么力气,被鼓乐震的有些不太舒服。

    她也不知道周斯宴会不会想在这看到她。

    贸然过来,还是打一声招呼的好。

    下一刻,宋忬潼拜托魏子越先进去和他说一声,也别扫了他们的兴。

    魏子越点了点头,说好。

    他们说了个途径过来相对安静的地方,宋忬潼就在那里等他。

    看到魏子越进去后,她便迈出脚步往旁边走去。

    “当初是你提的分手,我不欠你的,咱俩没可能了。”

    “可你敢说当时和我在一起是真心的吗?”

    “清秋,你自己心里清楚,我当时对你有几分上心。”

    “”

    沈清秋的声音戛然而止,她喝了酒,脸上的红晕还没消,就被眼泪沾湿了脸庞。

    但男人的声音似乎并没有因为可怜女生而变得柔和,他皱了皱眉,看向沈清秋,嘴唇翁张着。

    最后说出个更无法让人接受的事实——

    “是你不要的。”

    她应该知道从不回头的才是周斯宴。

    他之前不止一次这么和她说过,只要背叛一次,就决不原谅。

    她不服的,是周斯宴这里所有的规矩,都只对一个人例外。

    所以,凭什么?

    在他来法国这段时间,沈清秋在商场上一遇到他就想问,那宋忬潼呢?为什么她就不一样。

    可惜她没机会和周斯宴说上话。

    但在刚刚的某一刻,她又忽然觉得,或许周斯宴确实对她有过几分上心,不然怎么会在分手后飞来美国,不然怎么会在项目上点名提携她,保证她的前途。

    可那远远不及爱情,再多是补偿。

    他们之间其实差很多,上天对待她的不公平好像也显而易见。她沈清秋缺失的,从来不止周斯宴对她的真心。

    还有一段过往——

    是周斯宴和宋忬潼从小长大的情分。

    她要相信的,她永远没法占有周斯宴。她们是两种人。

    宋忬潼在墙后看着两人相对无言,沈清秋好像没在哭了。周围相对安静,她无心将两人的谈话全听进去。

    刚想退出来,魏子越忽然在身后喊了她一声。

    不轻不重,却因建筑而空响十足的走道,传了好几遍。

    下一秒,周斯宴陡然抬头,略有感应似的朝她所站的方向看了过来。

    男人目光一顿,意识到面前的人真的是宋忬潼时,他呼吸的频率乱了。

    两人对视上一眼。

    宋忬潼转身从脚下的地方离开,点头和魏子越打了声招呼。

    后来在某一刻,周斯宴反应过来,追了出去。

    出来后,他看到宋忬潼并没有走远,也不知道是不是专门停在门口等的他。

    只能看出她脸上的神色十分平静。

    周斯宴瞧着,莫名涌上一丝心烦。

    “你来这做什么?”

    宋忬潼想都没想,“妈让我过来的,正好我也有点事想问问你。”

    “什么事不能在手机上说?”周斯宴皱眉。

    他停了停,似乎想到什么,冷冷嗤笑,语气淡漠又疏离,“哦,你是为了和周谨安工作,怕发消息给我走过场却收不到答复,才找到法国来的对吧?”

    “行啊,随便你。反正我也管不着。”

    他们之间不过是因为一次舆论而结的婚,周斯宴只觉得自己太像个笑话,居然还想把戏做足。

    而她却一直想着置身事外。

    也难怪,但凡只是一个玩得来的朋友,这些天杳无音讯,再怎么也会发条信息问候一下。

    她是真的不管自己的死活。

    宋忬潼忍不住皱眉,看了他好一会儿。

    然后叹了口气,说:“我不是来和你吵架的。我刚下的飞机,在你家门口的时候给你发了消息,等了几个小时你也没回。”

    “后来是魏子越过来,我才能到这里来见你。我真的很累,也很不舒服。我们今天可能不适合沟通,我明天再来找你,行吗?”

    宋忬潼口吻软了下来,她是真的很不舒服,在这里受到音响轰鸣的程度并不浅,她甚至有点想吐。

    周斯宴垂着眸,没有说话。

    她也顾不得他现在的情绪了,只想快点找个地方坐下来休息,哪怕是一个安静的街角也好,或者打车去酒店睡一晚。

    一分钟过后,周斯宴还是不吭声。

    宋忬潼便转身朝街道走去,在Uber上重新下单约车。

    可又过去一分钟,空无一人的街道上传来踩雪的“沙沙”声。

    就在她的身后。

    宋忬潼回头看着他,一步一步朝这边走来,他穿得很薄,在零下六度的城市,只有身上单薄的西装外套,根本不能御寒。

    他的鼻头被冻得通红,从小就是矜贵的身体,后来却频频在生病。

    周斯宴的眼睛红红的,眸光回转的水晕特别亮,上前将她拥入怀里,动作小心又轻柔。

    头埋在她莹白的颈窝里,乖顺地蹭了蹭,带着点鼻音说:

    “老婆,我们回家好不好?”

    宋忬潼愣了愣,心里因他的软声百感交加。

    两三秒后,她从周斯宴的怀里退出来,抬眸看着他,然后伸手理去他头发上的雪粒子,语气中有些无奈。

    “穿这么少会冻着的。”

    第 40 章

    他们最后是打车回去的, 周斯宴喝了酒没法开车。

    在车上时,周斯宴一直拉着宋忬潼的手没放开。她不经意低头去看,两只交缠在一起的手, 眸光中有些复杂。

    等回到家里, 周斯宴在门口的时候拉着她的手把指纹录入进去, 再次看向她时, 目光变得柔和, “你打算在这里待多久?”

    他问的突然,宋忬潼微微恍惚一下,“可能过两天就走。”

    话落, 她又补充了一句:“你后天生日, 有什么打算吗?”

    周斯宴拉着她的手一顿, 眉梢轻轻挑起,“你来陪我过生日的?”

    宋忬潼“嗯”了声。

    周斯宴被这声毫无征兆的应承搞得有些不知所措。

    他推门进去,打开屋内的灯。一瞬间,一排排暖白交落灯光像有感应似的亮至最后一盏。

    宋忬潼先进门, 她刚刚没来得及看四周的建设,古典浓厚的艺术氛围,象征着这边人极致的浪漫。

    她转过身问周斯宴:“浴室在哪?我想洗澡。”

    刚出去淋了一身,感觉头发湿湿的, 想洗个头。

    周斯宴拖着她的栏杆箱跟上前,说:“在楼上, 走吧。”

    宋忬潼点点头,说好。

    她在身后瞧着男人的背影,他肩头上的颜色比别处深, 淋雪后,身上也是湿的。搬着她的行李上楼时, 宋忬潼心里又别扭起来。

    不知道怎么去形容,但那一瞬间的周斯宴,好像给人一种可靠的安心感。

    这个晚上,也是只有在现在,宋忬潼才有一种浑身轻松的感觉。

    从浴室里出来,她身上只穿了件明艳的鹅黄色睡裙,手里白色的毛巾正被她拿在手上擦拭发丝滴落的水珠。

    周斯宴刚好回头看到她。

    他快速在手机键盘上敲击着消息,发送后,锁了屏放在床头的柜子上,“过来吹头发。”

    宋忬潼一时还停在原地愣了愣,直到周斯宴再叫她一声,才反应过来。

    吹风机的风速很大,吹到耳边嗡嗡作响。

    宋忬潼只觉得头皮有些发麻。

    周斯宴垂眸,小心认真的帮她吹着头发,发丝穿过他的指尖,动作细腻又轻柔。目光循着扫过发尾,指尖的发丝突然滑落,视野里乍现一片春光,胸线迤逦。

    他咬了咬下唇,性感的喉结上下滚动。

    然后强装镇定地挪开视线。

    头发吹到快干的时候,宋忬潼就听到风筒停了,她低头看了眼发梢,余光中周斯宴将风筒放进抽屉里。

    一拉一推的窸窣声响,周斯宴坐到一旁贴了上来,长手一伸,臂弯搂住她的后背。

    他的头靠在她肩上,讨好式的蹭了蹭,喃喃低语:“老婆,你还不舒服吗?”

    宋忬潼微微皱着眉,她轻微低下头,因为这个举动,半边脸不经意贴在男人的头发上,有些微酸。

    这个角度下,两双眼睛纠缠在一起,只要她稍微低头,就可以吻到周斯宴的唇。

    可她低头,目光先看到的是他稍微起来的弧度。

    很快。

    周斯宴睫毛微颤,他的唇瓣微动了动,就仰头咬了下她的嘴唇。他的动作很轻,很快离开后,急着抬眸去看她脸上的情绪。

    男女之间,只要略微试探一下,就能知道接下来的发展,并不用多说什么。

    周斯宴转身将房里的灯熄灭,只留下床头的两盏台灯隐隐泛着暖光。

    他把她按在床上,单手将她的腰箍住,往怀里带,低头重新吻上去。他们吻得有点凶,床中央有块地方狠狠陷进去。

    宋忬潼感觉呼吸有些混乱,她竭力抵住他的胸膛,手指紧拽着他的睡衣,平整丝滑的衣服上被划出几条不规整的痕迹。

    睡裙的吊带也是在无力的推搡中从肩头滑落,周斯宴抬手帮她提起来,修长的手指缠绕着肩带,一圈又一圈。

    后腰被交叉绑绳捆住的柔嫩软肉,一点一点被拆卸。绑绳四散开来,像一个精美的礼品,他拆的饶有兴致。

    随后,周斯宴的手顺势伸了进去。

    时轻时重,宋忬潼咬着牙闷哼一声,身上的衣服变得凌乱不堪。听到她的叫声,他又有些收敛的抚摸着。

    渐渐地,吻从她的唇离开,从上而下,遍布着湿润的痕迹。

    经过的地方有些酥麻,她的眼里蒙上水雾。

    他的指尖开始探索,忽地顿住,微微撑起身体,有些惊讶地看向她。

    宋忬潼脸上泛着红晕,羞到没边。

    周斯宴蓦然就笑了,闷着胸腔有些疼,等她定睛后玩味地问她:“宝宝,我才刚来呢,怎么这么湿了?”

    嘲弄和触感填满着她的大脑,她甚至在混沌重认真思考要回些什么,然而这并不是一个可以轻松启齿回答的问题。

    后来,她的身体被他缓缓填满。

    在被他要了一次后,迟钝的大脑在那一刻忽然清醒过来。

    而宋忬潼猛然睁开双眼,落在男人结实臂膀上的目光忽地一顿,也是这时,大脑带动着身体逃离这拥挤逼仄的怀抱里。

    她的理智逐渐让她掌控住这具身体。

    她现在,没法让自己全心全意去享受当下的这份欢愉。

    “周斯宴,我困了。”

    周斯宴也被她的抗拒弄得愣了下,他无措地看着宋忬潼对着自己的后背。

    两三秒,他侧在身边,小心翼翼地把宋忬潼拥在怀里,“好。”

    他没有再继续。

    窗外阴翳下,月色拢进来,他没头没尾地忽然出声。

    “和她在一起的时候,我没碰过她。”

    只是有一次,沈清秋趁他发呆凑了上来。说上去,他们并没有亲过嘴。

    周斯宴那段时间日夜轮班很忙,几乎只有少数空闲的时间能和沈清秋待在一起,而这本就短暂的时间,又在她到宋氏实习后,拼命被挤压。

    其实那时候,见面的次数就少了。

    他觉得宋忬潼是在意这个,但又害怕自己是自作多情,其实她本来就没想和他保持这样的□□关系。

    但第二次了,他想想,就算是自作多情,也行

    气氛安静好久。

    床面乱得不像话。

    拥住宋忬潼的双手渐渐松了力气,耳边传来男人均匀的呼吸声。

    她转过身去的时候,他的眉毛拧了拧,似乎在不满有人打破他的睡眠,但很快又重新展开,他们的距离,好像两颗心真的在缓缓靠近。

    却又互斥。

    周斯宴现在是半醒状态,却又因她的转身,温柔的,重新将她拥入怀里,轻轻安抚她的头。

    “睡吧。”

    宋忬潼陡然抿了抿唇,看着他手臂上新旧交叉的痕迹,有些是她刚刚抓的,但显然有结痂脱落留下的印子。

    但不管是什么,她的眼神里没有什么额外的情绪,只留下一片空洞的死寂。

    “周斯宴?”

    “嗯?”他被困意糊了嗓子。

    “为什么蜜月的城市决定在海市?”她问。

    心是在跳动的,却是因为想知道会不会去海市而动。她觉得那只是周斯宴随口一提,或许很快就会改变心意。

    其实他也没真的定下。

    即使是睡意困扰,他有些头脑发胀,还是在恍惚中拧眉问她:“你不是要工作么?不去就不去吧,听你的。”

    迷迷糊糊中,一鼓作气说完。

    他说完后,好像真的睡着了。

    宋忬潼这次叫了他好几声,也没有得到回应。

    她认真地盯着他的睡颜,好一会儿,低声说道:“其实可以去的。”

    她想去的。

    /

    隔日,周斯宴早起去处理工作。

    宋忬潼起床的时候,身边的床好像已经凉了很久。

    手机上多了条未读消息,说他,回来晚,让她早睡。

    她回了声好。

    周斯宴后来是凌晨两点到的家,宋忬潼迷糊中感受到身后有人贴了上来,她“嗯”了声,蒙蒙地,微眯着眼。

    他愣了愣,头一次听到她声音这么糯,还有些嗔。

    “没事,睡吧。”他轻笑一声,说。

    浑身再次感觉到沉重,她感觉不到是梦还是现实,但还是点了点头。

    这一觉一直到第二天上午十点,两人才从床上起来洗漱。宋忬潼从隔间上完厕所出来时,刚好撞上周斯宴从外面进来,手里刚拿起牙刷杯。

    见她有洗漱的打算,周斯宴让开位置给她,“你先,我到外面点餐。”

    “家里吃?”

    他睫毛微颤,恍了几秒,“嗯,有什么想吃的菜式吗?吃完我们到外面逛逛?”

    宋忬潼点点头,说随便吃点就好。

    满嘴泡沫,说起来话含糊其辞。

    周斯宴听着无奈笑了笑,转身坐到床沿去认真点餐。

    点完后,他抬起头来放空,目光不由自主往洗漱台上瞟,宋忬潼正拿着皮筋绑起长发,头头上戴着个白色的毛绒发套,将刘海梳上去。

    桌面上一堆洗漱用品中,她在挑着瓶瓶罐罐,好几回因找不到洗面奶而皱眉。

    他就安静的坐在床上看她。

    没有交流,但只有这一刻,周斯宴才觉得,他们现在真的好像在携手过日子。

    简单吃过午饭后,两人到巴黎的街道上走了走。今天是周斯宴的生日,他休息了一天没去上班。

    今日巴黎是晴天,外面停了雪,街角的小酒馆外坐满了人,在闲聊欢笑。

    周斯宴回头问她要不要喝点东西,他刚好看见在网上风评不错的奶茶店。

    宋忬潼点了点头,要了杯店家的招牌。

    她到一旁等周斯宴去点餐。

    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抬眸瞥见对面有家小众的摄影馆,门口站着几个游客,她一眼看到门口的立牌——

    白色情人节。

    还没来得及细看,身边蓦然落下一道声音,“看什么呢?”

    宋忬潼睫毛微颤,收回了目光,摇了摇头:“没什么。”

    她抬眸看到周斯宴的目光似乎在往对面扫去,又忽地出声:“还想去哪里么?”

    周斯宴低回头看她,本想问她想去哪里,可到嘴边后,他忽地想到什么,话锋一转。

    他伸手抓着宋忬潼的双肩,带着她转过身去,漫不经心道:“你想去那么?”

    宋忬潼微微皱眉,再次抬眸看了一眼。

    下一刻,伸手想将周斯宴搭在她肩上的手拿下来,说:“没有。”

    “没有么?”话落后,他忽然出声打断。

    又弯下腰,咬了下她的耳朵,笑起来有些浪荡,“不去的话,那我们回去玩那个好不好?”

    宋忬潼狠狠咬着下唇,默不作声。

    周斯宴又笑了,他拿出袋子里的奶茶,撕开吸管外层的纸膜后,对准吸管口戳进去,然后递给她,“凉了就不好喝了。”

    宋忬潼伸手去接,看袋子里空空无物,又问:“你不喝吗?”

    周斯宴摇头,“不爱喝这种玩意儿。”

    眼见着她点点头,他伸手去牵她。

    宋忬潼感觉到他掌心传来的温度时,心跳漏了一拍。重新跳动时,就被周斯宴牵到对面的那家摄影馆里。

    门口服务的小姐见他们进来后,便走上前,一口流利的法语笑问过来。

    宋忬潼轻拧下眉,就听到身旁的周斯宴与面前的小姐沟通流畅,两人相护笑着,结束后,服务小姐朝她伸手,指向楼梯上的方向。

    周斯宴又叫住了那位小姐,宋忬潼不知道两人说了什么,只知道那位小姐点了下头,随后笑着带她上楼。

    宋忬潼边走边不解地回头看他。

    周斯宴只是在原地笑了笑,朝她挥了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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