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格外热情地回应, 池靳予停留在她腰间的手因为克制而紧握,哑声:“在这儿?”
换季刚买的三万一张的羊绒地毯,还没有做过, 但车里十多万的座椅套也换过了。南惜仰头, 唇贴上他脖颈中央那性感的一颗,感觉到男人缩紧的呼吸和那一瞬滚动, 满意得心口膨胀,发热,有什么东西昏昏的上头。
她伸出舌尖,若有似无地勾了一下,嗓音娇而媚:“不行吗?”
他捏着她下巴抬起来, 因为急,力道甚至算得上粗暴,像在吃她的唇。
另一只手把暖壶下的油灯取出,用手扇灭火苗。
然后将人压到绒毯上。
心意交融的一次,她从头至尾都热情, 甚至妄图掌控。
男人沉重的身体却任由她翻过去。
前前,后后, 随着她并不熟练的技巧,落在他胸膛的发梢也散乱得毫无章法。
“乖乖, 想磨坏我?”气声之下涌着湍急的暗流,手掌轻轻一捞, 将她摁下来。
短暂施舍给她的掌控权被收回,她的小船又失去平衡, 翻倒在浪潮迭起的大海中央。
最淋漓的一次, 她一边哭一边亲他。
男人将她紧摁在怀里,灼人的温度几乎撞晕她昏沉的脑袋。
抵进去, 颤抖着,沉哑嗓音直勾到她心脏:“惜惜,我爱你。”
她被他抱上楼,洗了个澡,拥着被子缓过来。
浴室里水流不停,南惜用被子把脸蒙住,脑子里歇下去的那阵声音又开始飘来飘去。
在他面前强压着无法宣泄的情绪,滚了几圈依旧漫溢。
脑袋拱出被子,乱蓬蓬的也顾不上,捞过手机,给祁书艾发微信:【在不在在不在在不在!】
祁书艾:【不出意外我未来几十年都在。】
【干嘛?白天抛弃我不是挺果断吗?哼!】
南惜现在混乱上头,自动忽略她阴阳怪调的字眼,手指如飞:【有人跟我表白了……】
【呜呜呜呜怎么办!】
【我现在满脑子都是他,我废了,刚刚还跟他大do一场,而且很主动!】
祁书艾:【……】
【你婚内出轨?】
【池靳予知道吗?】
【祖宗,你干出这种事儿,你是要我背叛你还是背叛职业道德?你让不让我活了?】
【艹】
【等我想一下怎么救你!愁人!】
南惜被她一连串消息砸懵,才反应过来:【不是。】
【不是这样的。】
【他知道。】
祁书艾:【……】
【节哀。】
南惜:【!!!你乱想什么啊。】
【是池靳予。】
她咬咬唇,耳朵都热了:【他说他爱我。】
祁书艾:【哦。】
南惜:【……】
这人怎么这么淡定?
祁书艾:【全世界都看出来他爱你。】
【他能忍到现在才说,也是个人才。】
南惜朝水声哗啦的浴室瞄了眼:【是么?】
祁书艾:【池昭明那狗东西利用你你看不出来,你老公那么爱你你也看不出来。】
【我以为你知道,没想到你是真傻啊。】
【也是,偶像剧里霸总都喜欢傻的。】
南惜:【……】
【我不傻!】
【我就是觉得商业联姻,我压根没往那方面想。】
【还说我,薄慎白天找你干嘛?】
祁书艾:【别提那个老男人。】
南惜:【……】
薄慎是老男人,那池靳予是什么?
祁书艾这话干得漂亮,她竟无言以对。
不算虚岁,池靳予过完年也三十了。
人对于年龄的概念总是会变化,小时候觉得十八岁就是大人,但现在回想起十八岁干的那些事儿,幼稚愚蠢到不行。
或许等她三十岁,到池靳予如今的年龄,应该也会觉得自己正年华,看此刻的她像个小孩。
池靳予还是不放心,怕南惜情绪不好,毕竟昨晚才哭那么厉害。
一早给余沭阳打了电话,不去公司,在家办公陪她。
客厅换了张新绒毯,南惜靠在他肩上看电脑屏幕上复杂的数据报表,和天书一般的程序代码,这些他从来不会刻意避着。
南惜一开始也觉得别扭,池靳予说他们是夫妻,她作为妻子知道他公司的一切情况,都是理所应当。
他在她面前没有所谓的商业机密。
可南惜分明记得他们的婚前协议里写着,各自财产归各自所有,包括婚后一切收入,工作上他们互不干涉,自负盈亏,保持距离。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原先说好的都变了。婚姻里掺杂了感情,很多事情都变得混淆不清。
她竟然会喜欢这样的感觉。
和他成为一体,再也不会分开的感觉。
南惜上午爱犯困,陪他工作了会儿,就听着茶壶沸腾的咕噜声入睡。
睡着时靠在他肩上,醒来时人到了沙发里,盖着毛毯。
池靳予在厨房做午饭。
只要两个人单独在家,他都会亲自做饭。但如果有客人,就会叫崔姨。
他好像不愿意做给别人吃,哪怕是薄慎。想到这,心底又漫起一阵甜。
南惜叠好毛毯走到厨房,从背后抱住男人。
他在给刺身切片,厨房没油烟,空气中只弥漫着刺身微甜的淡腥,和蒸箱偶尔溢出的咸香味。
她睡着,他怕油烟机吵到她,一定是这样。
这男人向来心思细腻。
切好的三文鱼和北极贝薄片,整齐地码到盘子里,精致的日式青花小蝶装料汁,芥末被他挤出花瓣形状。
南惜真心觉得他的手艺半点不比米其林大厨逊色。
她的小x书收藏夹有一个美食系列,但凡她收藏过的,他几乎都学会了。
原来他爱她早已渗入到细枝末节,只是她大大咧咧,从来没放在心上。
有人按门铃,他手里正煎着蛋皮,侧过头亲亲她:“应该是快递,去拿一下。”
“哦。”南惜放开他转身出去。
熟悉的快递小哥帮她用推车把快递推进来,再取走上次的空推车。
以前池靳予不网购,东西都是余沭阳买好送来,自从南惜住到这儿,经常会有一箩筐快递。
能往这幢别墅里送快递,快递公司都乐呵了,专人服务还提供推车。
南惜道谢,关院门,这次箱子不太多,她一起抱进了屋。
里面有她买的情侣手机壳,情侣睡衣,给池靳予的内裤,袜子,还有一些补给的套。
自从那次他买了一大堆花里胡哨功能的套,南惜再也不让他买了。
两人需求量太大,每次她都按囤货标准买,却还是不停复购,都成店铺的钻石会员了。
这次下单居然还送了会员礼物。
南惜拿起那一支赠品,沉默端详着,摆好午餐的男人走过来。
看到她手里的东西,蹲下来笑了一声。
南惜没来得及藏,原本中规中矩的东西到他手里,顿时变得袖珍。
他云淡风轻地口出惊人:“没我大,你用得惯?”
“……”南惜羞恼地瞪他一眼。
“电动的是吧?”他摁下硅胶顶部那个小开关,“都什么功能?”
伸缩,摇摆,螺旋,不同强度档位。
他嫌弃地关上,满眼轻蔑:“有我不会的?”
“……池靳予。”南惜往他胸口捶了一下,哭笑不得,“你就不害臊吗?”
每次都能面不改色地说这种话,怕是全世界除了她,没人知道温雅端方的池先生,私底下竟然是这种黄话连篇的男人。
“先吃饭。”他扔掉被他判定为不中用的东西,直接把她从地上抱起来,“如果你想用,吃完饭我们试试。”
“不想用!”南惜红着脸解释,“那是店铺送的赠品。”
“那我呢?”他坐到椅子上,抱着她,意图明确地捏着她下巴,“你想不想用?”
“……现在?”
“嗯。”
“要吃饭了。”
“不耽误。”他变戏法似的,从兜里拿出一盒,“都可以吃。”上面吃,下面也吃。
南惜眯眼咬着唇,轻哼着揍他肩膀的时候在恍惚,他们真的结婚半年了吗?怎么那种新婚燕尔欲罢不能的荒唐冲动还是没消退?
他依旧随时在兜里揣一盒,走到哪,用到哪,她也愿意陪他胡闹。
客厅,厨房,影音室,健身房,前院广场和鱼池边,后院竹林里,楼上跑道似的长长露台,他曾经抱着她从一端走到另一端,还有楼顶的空中花园,他说她简直能浇花,来年要补刷一遍防水漆……
此刻他一边喂她吃午饭,另一边也喂她前菜。前菜口味清淡,节奏舒缓,她觉得挺舒服,食欲也不错。
直到她一张嘴饱了,男人从领口开始,逐一扯开衬衫扣子,将她摁紧,到底,严丝合缝:“该我吃了。”
南惜抱着他肩膀,指甲又开始无意识地划他后背。
“想要什么模式?嗯?”
“不说话,我一样样来?”
偶尔她一阵恍惚,好像真是个电动的,只要按下开关就不知疲倦,永远用不完的力气,也不会懈怠不需要休息。
一会这样,一会那样,花样迭出,她除了叫和哭连一个字都说不完整。
可灼人的体温和真切的肌理脉络又将她拉回现实……
等一切平静下来,他亲着她雪白泛红的脖颈,脸深埋进去:“元旦过后,我把他弄到非洲,你不会再见到他。”
南惜吸了吸鼻子,浪潮过后的余韵融在轻颤的尾音里:“嗯……”
“爸说让他在家过个新年,也算是对不肖子仁至义尽了。以后让他自生自灭,不会再管。”
“老公。”明明是很开心的事,她却莫名心口滞涩,“我没有很在意他,你别这样。”
看着她被前男友纠缠不清,看着她心情为往事而波动起落,他非但不生气,还要哄她,还要为她解决掉池昭明。
以前她把这些理解为占有欲,可如今知道他爱她,这样的池靳予让她觉得……有点卑微。
她不想他爱得这么卑微。
“是我看不惯。”他温柔啄着她唇瓣,“我不喜欢他三天两头在你跟前晃,碍眼。”
南惜回应他,笑眼璀璨:“吃醋吗?”
“是。”他哑声承认,“我非常吃醋。”
第72章 第 72 章
南家一直有过圣诞节的传统, 而且过得很隆重。
每年圣诞节前几天,主楼附近的路沿,阶梯, 水池边, 每一棵树,楼房轮廓, 全都被挂上绚烂的串灯。
龙湖背后的山上,提前一个月开始检修布景灯。数万盏变色灯泡,为了节约能源,平时都关着,每到节日开起来, 比城市夜景还阔气。
南俊良会在客厅装饰一棵圣诞树,挂满的礼物她和祁景之分。
祁景之仗着身高和力气,从小都抢得比她多。
这种时候他不会让着她。
南惜并不和他计较,毕竟平时,自己被爸妈宠得更多, 祁景之也没有与她计较。
今年她结婚了,平安夜不回龙湖。
这天她还去了公司, 年底核账,已经连着忙许多天, 晚餐和部门员工点的外卖。
回家已经快九点了。
停好车,走过鱼池, 映入眼帘的是一棵两米高的圣诞树。
彩灯闪烁,像无数星星落入眼眶, 树枝上挂满数不清的礼物盒子。
双脚如同被钉在原地, 她一时间忘了出声,甚至也忘了呼吸。
直到温热的怀抱从背后搂住, 男人与她望着同一片灯影,呼吸融进她发间:“以后所有礼物都是你的。”
她眼眶温热,弯起唇笑。
下巴被轻轻抬起来,更浓郁的星芒夜色占据她整个世界:“不会再有人跟你抢。”
脸颊落下片片冰凉,她转过身,手捂住他冻红的耳朵:“老公,下雪了。”
“下雪了。”男人低下头,雪花沾在他头发和睫毛,在两人轻触的唇间融化,像虔诚誓言的见证,“惜惜,我们白头到老。”
“嗯。”南惜踮起脚,学着他平日的样子,唇瓣轻轻落在他额头。
听说这样代表珍惜。
她也想要珍惜他,给他毫无保留的庇护。
*
屋内开着暖气,在落地窗前的地毯上纠缠两次,南惜才被他抱去洗澡,睡觉。
半夜醒来,她下意识抬手去探,人果然不在身边。
如果他在一定会抱着她睡。
雪还没停,天黑得彻底,墙上LED挂钟显示着03:15。
南惜起身穿上睡裙外披,迷迷糊糊地走到亮着光的书房。
里面传来男人的声音,流畅的英语,透着贵族气质的醇正英伦腔,语气带着他本人特有的慵懒和随意。
大半夜开会,那边的人也不过节吗?
南惜努了努嘴,有点不开心自家老公这么忙碌,一边腹诽那帮外国人不懂事,一边下楼去厨房,切了盘水果,倒杯热牛奶端上来。
池靳予工作的事从不避她,她也没出声打扰,直接端着盘子推门进书房。
看见她的时候,男人眼神稍稍惊讶,嘴边话也停顿,对面问怎么了,他回答:“Sorry,My wife's come in.”
南惜把盘子放到桌上,准备走,他按下按钮关掉摄像头,朝她勾了下手指。
一句“继续”,他已经把人拉到腿上。
嘴里道貌岸然讲着工作,条理清晰,用词精准,专业果断,手却干着无法言说的事。
南惜怒瞪他,却被包裹着,捏着,看着这人用口型告诉她:“别出声。”
南惜羞愤难耐,咬着牙关,一时胜负欲上来。
他的衬衫扣子崩到地上,呼吸也跟着一紧,深邃眸底暗色涌动,浑身都热起来。
南惜不管那么多,一鼓作气,直接上最酷的刑。
池靳予绷着脸按住她手,低声:“别闹。”
南惜用口型回敬他:“你先闹的。”
当这人拉开手边抽屉,她终于察觉到危险。
他不会要在开会的时候……
南惜瞪大眼,推他。
他一只手箍紧她,不准她跑,另一只手拿着袋子,直接用牙齿咬开封口。
然后对着电脑叫了个下属名字,对方上麦汇报,他摁下静音键。
碍事的布料全被扯开。
真皮转椅的响声,融在汗里的水声,女孩柔软的求饶都在给电脑那端激情洋溢的外国文字做背景音。
偶尔停顿,辛苦耕耘的男人解除静音,清醒沉着地发表两句。
谁也猜不出他在做什么。
等静音键按下,午夜节目继续,南惜再咬着他又叫又哭。
趴在两米长的实木办公桌上,面前是她亲自端来的水果盘,几颗葡萄被震得滚落出来,身后的人坏得不行:“乖乖,拿一颗给我吃。”
她撑着桌沿,一松手腰塌下去,葡萄也滚得越来越远。
一只手把她捞起来,另一只手轻而易举地从盘子里拿了一颗。
剥过皮的晶莹剔透的葡萄肉,此刻她后悔自己干嘛要对他这么体贴。
吃进去的又送到她嘴里,他怕她呛着,停下来,等她吃完两颗才继续。
喊哑的嗓子浸过葡萄的甜汁,润了,尾音都沁着甜。
男人眼底烈火燃烧。
会议被提前叫停。
第二觉早上六点才睡,她累极了,如昏迷一般的酣眠直到午后。
池靳予靠在旁边,腿上搭着笔记本电脑。
想起昨夜,南惜幸灾乐祸地哼了一声:“活该,不好好工作,周末要加班。”
他把电脑搁到旁边,翻身抱住她:“我乐意。”
“……别来,我都肿了。”南惜屈腿抵着,手脚并用,“你真的不要工作吗?公司没了我才不养你。”
“真肿了?”他低笑,“摸摸看。”
南惜笑骂他:“滚。”
手机铃声打断两人的闹腾,南惜往枕头旁瞥了眼,竟然是祁景之。
这家伙还记得祝她圣诞节快乐?昨晚连个红包都没有,不知道去哪快活了。
南惜带着情绪接听,闷不做声。
男人脸埋在她胸前,被她抓住头发瞪了一眼。
他却更过分地上嘴。
她咬住唇吸了口气,捂住听筒悄声对他说:“我哥,你不要命啦?”
池靳予虽然不怕祁景之,但跟她也不差这一小会儿,没必要惹大舅子生气。不情不愿地从她身上下来,改为搂着她的姿势。
屋里安静,祁景之懒散又得意的声音同时传到两人耳朵里:“告诉你一声,你哥结婚了。”
南惜倏地瞪圆眼睛。
“以后跟你哥说话注意点儿,别一口一个单身狗老光棍儿。”祁景之语调快扬到天上去,和太阳肩并肩,“我,有,老,婆,了,懂?”
南惜好像彻底失语,只张了张口,没一点声音。
池靳予拿过她手机:“她说听到了,恭喜。”
祁景之呼吸稍顿,“艹”一声:“你个畜生,你把我妹怎么了?她干嘛不吱声儿?”
“我老婆,您说呢?”池靳予无赖地勾着唇,“哥,您也结婚了,这种事儿还要我向您交代?”
“畜生。”祁景之咬牙切齿骂了句。
南惜是结婚了,结婚半年多,可他依旧偶尔会恍惚,总觉得她还是那个跟在他后面跑的小丫头,不允许任何人碰她,欺负她 。
“这话我还您。”池靳予毫不在意被他骂,笑容更甚,“新婚快乐,大舅子,改天请您和嫂子吃饭,我和我老婆还有事儿,先挂了。”
“我靠你能有什么事儿?你敢欺负她——”
池靳予直接掐了电话,把手机放到自己那边:“什么时候请你哥和嫂子吃饭?你定。”
“你怎么这么冷静?”南惜依旧恍恍惚惚的,眼神都呆滞,“他这人说结婚就结婚,也没告诉爸妈,结婚这么大的事儿他一拍脑门就决定了?”
“也不是一拍脑门。”池靳予握住她的手,安抚她激动的心情,“他和顾鸢兜兜转转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要还结不了婚,那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南惜怔怔地抬头:“他和顾鸢到底怎么回事?”
池靳予叹了叹,搂紧她:“景之误会顾鸢喜欢我,以为当年我们俩都去英国,是背着他约好的。”
“所以这些年你和我哥关系才这么僵?”
“是。”他点点头,“高中时他们就互相有意,景之以为等毕业,顾鸢就会和他在一起。那时正好顾鸢得知她只是普通人家的女儿,和祁景之云泥之别,就狠心拒绝他,去了英国。”
南惜听得心口堵塞,难受得紧。
门第家世就那么重要吗?
她越想越不甘心,但也知道,很重要。
别说顾鸢只是普通人家的女儿,就算她这辈子都作为顾家养女活下去,在世俗眼中也够不着和祁景之并肩的一点点资格。
也许如果他们当初排除万难在一起,爸妈反而不会同意,就像得知她身世后立马解除婚约的薄家长辈。
他们这些人的婚姻,首先看重的永远是利益,两情相悦只不过锦上添花。
可祁景之早已放言不结婚,活生生把自己熬到这岁数。
比起儿子孤独终老,就算他从大街上随便薅一个女人结婚,爸妈都会欢天喜地地接受。
虽然唏嘘,但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这条路终究让他们走出来了。
“你哥一根筋,顾鸢又傻,他们俩要么在一起,要么各自孤独终老,不会将就。”
南惜抬起头,额头蹭到他下巴,瓮声:“我和我哥一样。”
男人亲亲她鼻尖,若有所思:“是么?”
南惜深深地望进他眼底,满眸粲然的光:“嗯。”
除非背叛,否则不撞南墙不回头。
池昭明就是那堵墙,撞得很惨,她一度以为自己再也没力气喜欢上另一个人。
?池靳予似乎读懂她心里话,握住她手,放到自己心脏的位置。
那里触觉温热,沉稳有力,始终规律地跳动,像是蓬勃的生命力攥在她掌心:
“听到了吗?”
她鼻尖酸涩,泪意汹涌:“嗯。”
“它会一直为你跳,也只为你。”滚烫的唇落在她额头,誓言掷地有声,“惜惜,我永远不会负你。”
第73章 第 73 章
元旦池家家宴, 是南惜最后一次见到池昭明。
来的人挺多,大部分南惜只有两面之缘,一次订婚, 一次婚礼, 都不记得谁是谁。
唯一印象较深的是池靳予表姐和外甥女晴晴,婚礼那天, 南惜送给晴晴一条飘糖色的翡翠镯,家宴晴晴还戴着,配一条薄荷绿公主裙。
一进门,就亲热地喊着舅妈过来抱她。
南惜蹲下和小姑娘贴贴:“我们晴晴小公主又漂亮啦。”
“舅妈小公主也漂亮。”晴晴对着她侧脸亲了一口。
南惜“噗嗤”一笑,轻轻刮了刮她鼻头:“嘴这么甜, 是不是偷吃糖糖了?”
“舅妈闻闻看。”小姑娘说着又想亲她。
嘟着嘴巴还没凑过去,被人从后面一搂腿,抱起来。
晴晴不悦地扭头看是谁,对上那人的脸,瞬间乖巧:“舅舅……”
“随便亲人谁教你的?”池靳予一脸严肃, “在学校也亲男生吗?”
晴晴大声:“没有!我只亲女生!”
“女生也不可以随便亲。”池靳予义正辞严。
“你这家伙,连孩子的醋都吃?”表姐不客气地瞪他, “把晴晴给我,别吓着我闺女。”
表姐抱走晴晴, 池靳予也如愿抢回老婆。
南惜发现他盯着自己的脸看,不懂他看什么:“我脸上有东西吗?”
“嗯。”男人若有所思。
南惜抬手要摸, 被他握住,池靳予环顾四周, 这一会儿客厅暂时没人进来, 他低下头,唇贴上去亲了一口。
“……”南惜顿时明白过来, 哭笑不得。
大醋缸!连外甥女的醋都吃。
那以后他们要是有了孩子,是不是也——
想到这,南惜脸颊热度飙升。池靳予趁周围没人,肆意逗她:“亲一下就脸红?我还没做什么。”
南惜羞恼地要捶他,被握住手,放到唇边,直勾勾望着她,毫不掩饰目光中揶揄和宠溺,还有丝缕的深情。
以前她不信,眼神真的能表达出爱。
但很多她不信的事,他都做到了。
晚上吃饭,晴晴非坐在南惜身边,拉着她的手说悄悄话。
池靳予心里酸的不行,却还要回应长辈亲戚们的奉承。
大家仿佛都忘了南惜曾经是池昭明青梅竹马的未婚妻,也忽略在一旁喝闷酒的池昭明,一个劲地夸两人般配,天造地设,恩爱情深。
池靳予难得喜欢听这样的奉承话,连看着晴晴缠她也顺眼多了。
宴席过半,大家酒都喝下不少,池昭明无人问津,一杯接一杯,喝得尤其多。
只听他打了个酒隔,重重地把杯子砸在桌面上。
所有人都看过去。
喝红了脸的男人,视线笔直地落向南惜,哼笑一声。
田蕙云察觉到不妙,要过去拽自己儿子,却没来得及,他已经大着舌头嚷起来:“天造地设?我呸!”
池靳予面色不动,只低声对南惜说:“让姐带晴晴出去。”
南惜点头,照做,表姐端着晴晴的碗,让姐夫过来抱女儿。
两个兄弟去拉池昭明,都没拉住,被他搡开,醉酒撒泼的声音回荡在餐厅里:“是他不要脸!抢我女人!他们凭什么白头偕老?!他们哪里般配了?!”
指头扫过在座所有人,嘲讽:“你们一个个,当初也对我说过同样的话,现在又对着他俩,搞笑不搞笑?你们这帮墙头草不脸红吗?”
“池昭明。”池苍山沉声警告,“你失态了。”
“我失态!我有你儿子不要脸吗?”池昭明赤红着眼,似乎有什么要脱口而出,被田蕙云捂住嘴巴。
“昭明,别说了!”田蕙云急得额头冒汗。
池昭明用力掰开她手,田蕙云被甩得一个踉跄。
他全然不顾,站起来摇摇晃晃盯着池靳予,一边惨笑,一边挑衅:“她跟了我二十年,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你比得上吗?”
“她满心满眼都是我,赶都赶不走的时候,你在哪儿?”
“我告诉你,我是她初恋,是她第一个男人,她永远都忘不了我。哪怕跟你结婚,她也永远记得我!”
“你觉得自己特牛逼是不是?你就是个捡破烂儿的,别人不要的你捡回去当个宝。”池昭明糊了满脸泪,失控大笑,“我大发慈悲,祝你幸福。”
南惜脑袋一直嗡嗡地响,连呼吸都变得急促,在这么多人的注视下,她觉得自己好像被扯掉所有的遮羞布,肆意观赏,嘲笑。
嘲笑她二十年的愚蠢和痴傻。
直到那句“祝你幸福”的话音落下,她猛烈预感到什么,试图去抓身旁人的手。
却抓了个空。
池靳予走向池昭明,一贯温润和气的脸色森冷如索命的厉鬼。
第一拳落在腹部,重得整个客厅都听见清晰的闷响,甚至盖过池昭明痛呼的声音。
第二拳毫不迟疑地捶烂他嘴角,瞬间脸肿了一块,牙齿都冒血。
第三拳,第四拳……拳脚相加,快到数不清楚。
池昭明被打蒙,无力招架,只能凭本能抬手挡。
但很快手也被折了。
他就像一滩烂泥巴,奄奄一息。
没人敢上去劝,今天池昭明就算被打死,也没人敢去拉这个杀红眼的男人。
最后是南惜走上去,从背后抱住池靳予,用了她最大的力气才抱紧他。她能感觉到他的颤抖,和尚未平复的勃然怒气。
“够了,老公。”
如果池昭明真被打死,他也就毁了。
另一边,田蕙云在对自己的丈夫哭:“老公,怎么办啊,我们昭明被打成这样……”
池苍山侧过头吩咐管家汪叔:“叫徐医生来。”
田蕙云哭声戛然而止,不敢相信:“你不报警吗?”
“他毁掉家宴,大放厥词,让所有亲戚看笑话,警察会管吗?你的儿子是人,我长子长媳就该任他胡乱指摘?”池苍山用力搁下酒杯,眼底发冷,“你要报警,就跟他一起去非洲。”
南惜见池靳予又往前一步,吓得呼吸一紧,慌忙拽他,反被握住了手。
池靳予停在半米外,落到池昭明身上的目光如同看一个死物,语气阴冷,藏着刺骨的狠:“有意见冲我来,再敢提她一个字,我让你没有机会说话。”
语毕,转头平静地望着众人:“抱歉打扰各位雅兴,我带我妻子先走一步。”
他牵着南惜,径直走向电梯厅。
手上、身上都是池昭明的血迹,池靳予回到三楼便进了浴室。
南惜等着他,一等就是一个多小时。
当众揍池昭明,他心里一定也不好受。
她无法想象是怎样的愤怒能让一个从来冷静自持,情绪内敛的男人在这样的场合失控,让一个沉稳儒雅的男人用拳脚去解决问题。
有几个瞬间,她以为池靳予想杀了他。
她知道那可能不是错觉,是他奋力遏制住魔鬼般的情绪。
一个半小时了,浴室水声还未停,南惜有点担心,去敲门。
“老公,你还好吗?”
玻璃门突然打开,她停在半空的手被握住,紧接着整个人被拽进去。
密集的水蒸气熏得她脑袋发晕,没回过神,已经被放在盥洗台上。
呼吸急促而火热,来势汹汹,席卷侵占她仅剩的一丁点理智。
淋浴区花洒还在响,另一边水声的频率很快跟上,实木浴室柜和镜子也摇动起来,激烈得像要散架。
他第一次咬痛她脖子,可又伴着酥和痒,混杂成难以言说的感觉,她颤抖得更厉害,大理石台面也变得更暖更滑。
她坐不稳,几次要掉下边缘,又被他很凶地抵回去,只能无助地抱紧他。
“第一次牵手什么时候?”低沉嗓音带着咬牙切齿的意味。
南惜脑子像被摇匀成浆糊,浑浑噩噩地搂着他肩膀:“我不知道……”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他咬住她耳垂,较劲似的牵着她手,放到两人中间,让她感受,“那有什么用?你还不是在我这里……”
片刻,惩罚的呼吸落到她脸上:“他第一次亲你呢?”
他并没有指望她回答,甚至没等她张口,就堵住,搅得她呼吸困难,呜呜求饶。
“他碰过这儿吗?”手掌盖住雪白柔软,握紧,“不许说谎。”
眼泪都糊在他肩上,哭音跟着节奏打颤:“没……”
一瞬间声音戛然而止,咬住他肩,好像灵魂被刺穿。
他没有动,停在温暖最深处:“这里,只有我一个人到过?”
“嗯……”
“乖bb。”男人对她温柔许多。
又过一阵,将她转过来,两人一起朝着镜子。
他看着她,用虎口抬起她脸,从镜子里对视,轻声问:“喜欢我吗?”
南惜目光一抖,咬了咬唇,早已红透的脸颊仿佛又更红了些:“……嗯。”
模棱两可的回答他并不满意,罚得她眼角又沁出一串泪,到她耳边,一字一顿:“南惜,你喜不喜欢我?”
她哭得快要趴到台面上,到处沾满了水,也不知是蒸汽凝结,还是汗水,还是别的,乱七八糟全混在一起。就像她混乱的大脑拨不出一丝理智,只能凭着本能出声:“喜欢……”
“再说一遍。”
“我喜欢……”
“嗯?”
“池靳予,我喜欢你。”
……
一整夜,她休息几次,又被拉起来几次,从浴室回房间,沙发,地毯,窗边……最后又回到浴室。
她以为结束了,却是另一段开始……
直到远处鸡鸣,天光泛白,院内已经有人在洒扫。
南惜睡到午后才醒来。
池靳予听见她迷糊发出的声音,放下书本笑了笑,打电话让人送饭上楼。
她下意识缩进他怀里,实在睁不开眼睛,又眯了一会儿。
等饭送到,池靳予推来小桌板,摆好,才唤她起身。
南惜娇声骂骂咧咧,不想起,拉扯间还是屈服给空荡荡叫嚣的肚子。
想起这人昨晚一整夜都不怜香惜玉,简直像一头拼命占领土地的野兽,现在的她又酸又软又肿,连坐起来都要人扶。
吃两口,哼一声,别过脸不想理他。
男人意味深长地瞥向她脖颈上星星点点的惨状,语气云淡风轻:“行,那我叫别人来喂你。”
“……”
第74章 第 74 章
叫人来看她这副样子……
南惜气得直呼他大名:“池靳予!”
“我错了。”他不再揶揄她, 表情诚恳地道歉,“昨晚是我嫉妒作祟,失控了些。”
南惜鼻头一酸, 不说话。
“他和你的过去是真实存在的, 我不是圣人,没法做到视若无睹。你喜欢过他, 忘不了他,我也不可能无动于衷。”他握住她手,眼睫低垂,“还是很抱歉,我没管理好自己的情绪, 从现在起你和他的事在我这儿翻篇,以后我自己消化,不会连累你,我……”
“笨蛋。”南惜瓮声瓮气地,用一个吻堵住他话, “我是喜欢过他,但谁说我忘不了他?”
男人目光微颤, 落入她眸底。
“我心眼很小的,只放得下一个人, 你那么想和别人住一起,要撑死我是不是?”
他扶着她脖颈, 额头相贴:“昨晚你说喜欢我……”
“当然是真的。”南惜捧住他脸,嘴唇, 鼻尖, 额头,脸颊, 最后一下又亲回他的唇,“我喜欢你。”
“只要你不背叛我,我这辈子都只喜欢你。”
“但如果你敢——”
剩余的话被他温柔吞下:
“没有如果。”
亲着亲着,南惜好像突然岔气,难受地推他。
池靳予皱眉:“怎么了?”
南惜眉头皱得更紧,眼眶一下都红了,嗓音可怜:“肚子疼……”
他着急忙慌打电话,叫徐医生。
昨晚给池昭明检查身体上完药,徐医生就住在院内耳房,来得很快。
仔细地为南惜把脉,听诊,触诊后,年过半百的老主任意味深长地瞥了池靳予一眼。然后放下听诊器听筒,安抚的目光看向南惜,带着老父亲般的慈祥:“少夫人没什么大事,轻微低血糖,放松心情,好好吃饭休养。”
池靳予送人出去。
到走廊关上门,徐医生低声开口,带着责备:“你啊,节制一点。”
池靳予难得表情局促,清了声嗓,一字一句正色道:“我很节制。”
“把小姑娘弄到肚子疼,你也叫节制?”徐医生无奈又无语,丝毫不给面子地戳穿他,“三十多岁的人了,没轻没重。”
池靳予从小生病就是徐医生看,小时候体弱,动不动发烧,徐医生没少彻夜守着他。比起时常不着家的池苍山,更像亲人一般的存在。
池靳予对他也向来尊敬,言听计从。
他不再狡辩,担忧地问:“那需要吃药吗?还有什么要注意?”
“你最近别碰她就行。”
“……多久?”男人一副求知若渴的表情。
徐医生乜他一眼,啼笑皆非。
送走徐医生,池靳予回屋,关门,看向坐在床头发呆的老婆,轻叹靠近。
憋一周不能碰她,想想就浑身难受。
但更多的是愧疚。
“对不起。”他坐到床沿,轻轻吻在她额头。
南惜蓦地一怔。
“我的错。”男人低下头,鼻息交融地吻她,“我弄疼你了。”
脑袋昏昏地被吻了一会儿,他始终温柔,没有要深入的意味。南惜抱着他腰,靠在他怀里娇嗔:“你以后不许这样。”
“不会了。”他牵起她手,牢牢地攥到掌心,“你喜欢我,就不会了。”
南惜心口一阵激荡:“你以前没这么计较。”
“爱就会计较,会贪心。”他略带自嘲地弯着唇,“你喜欢过他,作为爱你的丈夫希望你也喜欢我一些,不合理吗?”
猝不及防又被表白,南惜耳朵尖发热,目光躲闪开:“勉强算合理吧……”
“天气不错,吃完饭我们去看雪?”
“好。”
冰雪覆盖的庭院,两个人走得很慢。
穿过两道垂花门,戴了雪顶帽子的大门石狮,跨下台阶,长长的胡同像一条白玉绸带,延伸到看不见的尽头。
池靳予问她往哪边走,南惜随手指了一边。
他把她双手握住,举到唇边呵了口热气,再放回她自己兜里。
另一只他继续握着。
南惜不喜欢戴手套,不舒服,他说他就是她的手套。
南惜生在这里长在这里,从小到大看过无数场雪,更壮观,更盛大的场面不是没有。
龙湖的冬天就像一个童话般的冰雪世界,她曾经喜欢到不行。
可如今和他一起,从交握的手掌感受到对方的心跳和脉搏,传递给彼此最热烈的体温,只有落雪覆盖的寻常小巷,平平无奇的街道,就好想永远走下去。
街边有小孩打雪仗,跑跳乱窜的身影和飞来飞去的雪团挡住了人行道。两人谁也没觉得烦,停在原地。
南惜看得入迷,被小朋友天真欢快的气氛感染,嘴角跟着他们弯起来。
心念一动,她抬起头看他:“老公。”
池靳予轻轻凝住她目光,手也握紧:“嗯?”
“我们什么时候要孩子啊?”她的工作步入正轨,也不太忙,现在生一个孩子好像也可以。
“你很想要吗?”男人转过身,搂住她,“可我还想和你谈一谈恋爱。”
南惜怔住几秒才找回声音:“……谈恋爱?”
“嗯。”他低下来吻她额头,无比温柔地凝视着她,“我爱你,你也喜欢我,难道不该谈一场恋爱?”
好像……是这么回事。
结婚半年多,迟来的恋爱,她做梦都没想到会有这天。
“走不动了。”她软声撒娇,“要男朋友背。”
“好。”
他在她面前弯下背脊,一如过去无数次,他骄傲地俯视这个世界,却唯独为她服软,低头。
阳光出现没多久,又吝啬地躲回云里,气温一下子降了好多。
但南惜趴在他背上,一点都不觉得冷。
街边那群打雪仗的小孩在叫:“快看快看,那个姐姐还要哥哥背,羞羞脸!”
“你不懂,我妈妈说这叫谈恋爱。”
……
*
今年是个寒冬,京城的雪比往年更多,连很多南方城市都破天荒下了大雪。
新闻里播着A省地震雪崩的消息,消防和军队都连夜出动,官方公布的遇难和受伤人数一直在攀升。
外面雪太大,南惜没有去公司,在家也忙。
施明琅要求只留下上半年的资助预算,和其余善款的15%备用,剩下全捐到灾区。她和部门员工开着视频会议,一起核算金额。
池靳予也没去公司,在家一起办公,给她做饭,切水果。
她忙得总忘记喝水,要喂到嘴边才喝一口。
最近因为大量捐款,好几家慈善机构露脸,被拥护的同时也被推到风口浪尖。
甚至有一家曝出打着非营利机构的幌子,实则是创始人偷税漏税的工具。上面雷霆手段,两天内查出一大批涉案人员,依法逮捕。
关于慈善机构的网络舆论风向变差,另几家多多少少也被举报。
南惜没想到竟有人举报到他们公司。
施明琅只做慈善晚宴和慈善活动,从不搜刮普通人钱袋子。
“别急,咱们公司账目简单,查不出什么问题的。如果需要配合调查,大不了跟着走一趟。”施明琅打电话宽慰她,“放心吧,你要有事儿,我也跑不了。”
在南惜入职之前,公司财务是施明琅亲自过手,南惜不怕施明琅做过什么,就怕她事务太忙,有那么一两次大意疏漏。
她没办法完全放心,白天忙了一整天,也不太睡得着。最近用脑太多,反而没怎么运动,晚上思绪活跃,身体又不累,越躺越失眠。
池靳予见她翻来覆去,自己也睡不着,下床点了根助眠的药香。
然后从被窝里抱住她,转过去,深吻。
“干嘛……”
“运动一下,有助睡眠。”
她起初抗拒,却很快在他怀里软成一滩。
只做了一半,南惜已经昏昏欲睡。
怕继续下去弄清醒她,池靳予起身去浴室冲了趟凉水。
*
第二天,经侦大队来了几个人,要带南惜回警局配合调查。
为首的挺会说话:“池先生放心,只是例行询问,有人举报我们就得查,您夫人要是清白的,很快就能回来。”
池靳予:“好,我跟她说几句。”
“那我们出去等。”
池靳予没一句废话,直问:“基金会账目当真没问题?”
南惜知道他不是不信她,但她也未必掌控全部。
心事重重地抿了下唇:“我保证经我手的每一笔账,都没问题。”
“好。”他低下头,安定的吻落在她发间,“我也保证,不会让你蒙冤。”
南惜跟警察离开后,池靳予眉头深锁,穿着单衣站在冰雪覆盖的院子里,良久,打了通电话:“帮我查一件事。”
网络舆论铺天盖地,三家慈善机构被调查,其中一家的财总正是去年那位世纪婚礼的女主角,京城南家千金。
这件事传得沸沸扬扬,如今的网络环境,一点风吹草动就有人开骂,关于南惜的言论多难听的都有。
说像她们这种豪门千金,做慈善或许不假,但自己捞点钱也就是顺手的事儿,有钱人哪会那么善良。
池靳予向来不管网上这些,他信奉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不是靠一群搅弄风云的键盘侠就能改变的。就算全网都是阴谋论,也干扰不了相关部门的专业判断。
平生第一次,他用这个从不发表私人言论的红V认证号,转发了一条热度最高、粉丝量最多的营销号微博。
【我夫人配合警方询问,并非被逮捕入狱,谣言从何而起我会调查清楚。你不相信世间善意,我相信公道自在人心。夫人说过,她并不指望所有人都以善意回报,但所有指向她的恶意,我不会坐视不管,所有挡在她面前的障碍,我会一一扫除。三天内,法院传票到你手上。】
天又暗了,院内冷风呼啸,雪落满头。
第75章 第 75 章
南惜和施明琅在不同地方接受询问。
手机手表都不在身边, 也不知道被询问到几点,才让她休息。
房间只有她一个人,空荡荡的, 比招待所还要朴素, 除了一张床垫什么都没有。
也没有窗户,看不见外面天黑还是天亮。
她将就着睡了一觉, 全是浅眠,光怪陆离的梦一场接一场没停过,醒来却一点不记得。
身体很累,心率很快,脑子晕乎乎的, 比熬通宵还难受。
女警敲门叫她,说接她的人来了。
“我没事了吗?”走廊终于能见到外面的微光,好像是早晨。她脚步虚飘,有点恍惚,感觉还在过昨天。
警察笑了笑:“放心, 都查清楚了,你和施总都是清白的, 我们正在找那个匿名举报的人。”
南惜走到大厅,一抬头, 穿黑色大衣的男人闯入昏暗的视线。
他像是一宿没睡,脸色没有平时的光彩, 下巴生出一层浅浅的胡茬,没有刮。
但看见她那一瞬, 眼底忽然亮起了光, 迎过来,将她重重地搂进怀里。
现在才七点半, 天没有全亮,但她预感是个晴天。
出停车场的时候,南惜看见电子屏幕上闪过的停车时间:5小时18分。
他是半夜就过来了吗……
五小时前,池靳予的确已经到警局。
那会儿整栋大楼都没有人,附近发亮的只有库里南的车灯。
凌晨两点,狗急跳墙的李鹤打电话给他。这个不知悔改的男人,在国庆节制造网络舆论被打脸之后,还没有放弃耍阴谋。
池靳予并不管施明琅的公司如何,但牵连到南惜,他不会给对方留活路。
听着李鹤声泪俱下的乞求,他森冷目光融入夜色,面无表情地等对方说完,才淡淡接腔:“现在知道怕了,伪造证据诬陷我夫人的时候不是挺能耐?”
“你的人跑了,不过他没来得及提交的假证据,明天就会到警方手里。你不如想想他能跑多远,你给他的好处够不够让他替你顶罪。”
“你放心,有必要我会帮他一把的。”
李鹤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我错了池总,求求你不要告诉警方,你要多少钱?要我全副身家都行,我什么都给你,这件事你知我知天知地知,就这么了结了,好不好?”
“李总太高看我了。”池靳予慢条斯理地搓着指尖,是沾在毛呢袖子上的一根女人的长发,幽香扑鼻,他眼底现出一丝柔情,嗓音却依旧冷漠,“我就是一普通公民,配合警方调查,如实交代我知道的一切,是我作为公民应尽的义务。我可没李总那胆量,无视律法,瞒天过海。”
他勾了下唇,冰冷笑意对李鹤来说,就像地狱的催命符:“希望下次还能接到李总电话。”
而不是在监狱里见到你。
说完,他毫不犹豫挂断,顺带拉黑那个号码。
车子沿着法国梧桐夹道的清晨公路,开向天光大亮的方向。
池靳予侧头看了眼,女孩靠在副驾驶睡着了,满脸安然。
他轻轻握住她手。
*
进警局这一遭,并没有把她的工作热情浇灭一点。
灾区等着用钱,也由不得她调整情绪,回家立马继续核账,转账,公司财务和银行经理两头联系,电话没停过。
微信消息除了置顶的工作群,她全都没看。
慈善机构接连暴雷好几家,想要捐款的公众都很迷茫。
官方机构发布澄清声明后,许多跟风怀疑过的,和保持观望的网友都到南惜的视频号和微博下留言,问他们基金会能不能接受民众捐款。
这事施明琅没干过,她向来只薅有钱人。
两人打电话商量对策。
考虑到现在情况特殊,临时开放捐款通道的确能帮到灾区,施明琅决定尝试。
南惜叫人连夜修改财务框架,她也不能睡,得盯着。
池靳予一点半来书房,给她送水果和咖啡。
“技术部那边怎么样了?”他问。
网页入口,各个平台的捐款通道都得临时做,还得对接银行,技术部也在连夜加班。
“不知道啊。”南惜揉揉太阳穴,“我问问。”
公司的系统架构向来简单,以前技术部也没接过这么突然的活儿。
南惜听着听着开始皱眉,那些专业名词她不懂,但能从对方语气听出来,进度不太理想。
池靳予把她手机接过去,按下免提:“什么情况?跟我说。”
他搬了把椅子坐到她旁边,打开笔记本电脑。
南惜小声:“你不去睡觉吗?”
“你不在,我也睡不着。”池靳予输入密码,干干净净的电脑界面,一如他望过来的澄澈目光,“南总,方便给一下后台权限?”
她眼眶热了热:“好。”
南惜知道这方面他是专家,让他顺便看一眼,比那帮小伙子绞尽脑汁都更有效率。但始终不想让他插手,也不愿意因为自己的事,害他也没办法休息。
“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事。”他一目十行地浏览系统源代码,一边宽慰她,“就当我这个满身铜臭的商人良心发现,为灾区出一份力。”
南惜“噗嗤”一笑,没拆穿他匿名捐五个亿的事。
他忘了,自己能看到他银行动账。
他所有账户的消费记录和余额早就同步给她,全副身家在她这儿都是透明的。
深夜,窗外依旧大雪纷飞,暖气充盈的书房内持续着键盘和鼠标交错的响声,和男人沉着冷静,与电话那头的员工交流的声音。
南惜也不停打着电话,看电脑看到眼睛发晕,累了就靠在他肩上。
虽然疲惫又忙碌,却很安心。
早上五点,新的捐款通道上线,南惜也终于回房间,倒头就睡。
池靳予晚上从公司回来,没见到她人,去二楼主卧看见被子里那团,不禁皱了皱眉。
客厅洗好的水果没吃,以她的性格也不该这时候还在睡觉。
他走过去,有预感似的探向额头,烫得他心口一震。
唤了两声,她已经烧得不省人事,池靳予匆匆给她裹了件羽绒服,送去医院。
“患者连日劳累,身体超负荷运转,休息不足,好好睡几天,补充营养就没事了。”医生俯身调了一下输液管滴速,嘱咐池靳予,“你要是不放心就留院观察两天,记得饮食清淡,保证睡眠。”
“好。”他点点头,“那 留院观察。”
同样的嘱咐经他添油加醋传达到南惜耳朵里,就变成了:“医生说你身体特别虚弱,要配合治疗,最近每天工作时间不要超过八小时,十一点前必须睡觉,我会监督你。”
他愿意给她八小时,已经算格外开恩。
普通人每天也要工作八小时,更何况她是个病人。
看她如此在意这份工作,他没有剥夺她的权利。但之前那种动不动熬夜到两三点甚至通宵,接连几天不睡一个整觉的玩命法,他不可能再纵容。
现在舆论危机过去,灾区捐款也步入正轨,她应该好好休息了。
否则他真会去找施明琅算账,自己活蹦乱跳的老婆交给她,怎么就能操劳到进医院。
得知她生病的祁书艾打视频问候。
南惜把手机转了一圈,给她看自己的豪华VIP病房。
“你老公真行,大张旗鼓的不怕吓死人。”一般有点小毛病都是叫医生去家里,这得慌成什么样,直接送医院,还戴上小手环住下了。
不知道还以为她得了什么大病。
祁书艾询问好久,确定她真没大病才放下心来,给她讲八卦:“你老公火了你知道不?”
南惜一脸懵:“哈?”
“你没看微博吗?”祁书艾瞪大眼,“我发你微信你也没回,合着你看都没看?”
“忙死了,哪有时间看。”早上倒头就睡,又迷迷糊糊开始发烧,直到刚刚才醒过来。
“真是辛苦了。”祁书艾叹一声,“不过也没有白辛苦,现在网络反响特别好,都放心捐款给你们。”
顿了顿,又说:“还有你老公,你不知道他为了你在微博怒怼营销号吧?”
池靳予在浴室洗澡,她下意识地隔墙看过去,怔怔:“他……怼营销号?”
南惜看过他微博,很少发动态,只有新品上线才会冒泡宣传,偶尔评论挑几个真诚的铁粉提供技术答疑。
他从不评价,参与任何网络纷争,再高的热度也不蹭。网友都猜测他账号是公司运营,虽然挂着个人认证,却一点不像个人。
直到这次,他公开维护自己的老婆,当天晚上就炸上热搜。
关于他的热搜没人敢随便撤,电话都打到公司公关部,他直接回应官方:不用撤。
就那么挂着。
让所有人都知道,他可以漠不关心这个世界,但唯一深爱的女人,他会不顾一切护到底。
南惜看到那条微博,差一点热泪盈眶。
洗完澡的男人穿着睡袍从浴室出来,捕捉到她微红的眼,蹙了蹙眉,走近。
双手撑到床边,沐浴露的香气包裹住她,温柔开口:“怎么了?”
“没什么。”南惜咧嘴笑开了,捧住他脸,在他唇瓣上虔诚地落吻。
近在咫尺地望进他眼底,气声绵绵:“谢谢老公。”
谢谢他那么坚定地站在她身边,排除万难护着她。
谢谢他把她看得比这个世界都重要。
谢谢那天清晨的阳光,让她走出公安局狭窄的通道,第一眼就看见他。
总是能让她安心,在迷茫中找到希望。从不指责她批评她,试图教育她,但永远会为她兜底。
“谢什么?”同样温热的吻还给她,轻柔,不带一丝情.欲。
南惜没有回答,鼻音透着从未有过的认真:“谢谢你让我爱上你。”
让她发现,原来爱上一个人,是这么坦然又幸福的事。
第76章 第 76 章
这几天在医院, 南惜每天的工作时间被稳稳卡在八小时,时间一到,池靳予准会收她电脑和手机。
离今天的八小时还剩一小时, 南惜和施明琅开视频会。
池靳予就在旁边盯了她整整一小时, 数着秒,准时出现在屏幕中:“施总, 我老婆该休息了。”
“好好好,驸马爷。”施明琅调侃他,“您可真是贴身又贴心。”
这话池靳予爱听:“多谢夸奖。”
“嘚瑟。”施明琅挂了视频。
南惜把电脑合上,靠在椅背上噘嘴:“我什么时候能出院?”
“住这儿不好吗?”男人笑着问她。
池靳予觉得挺好的。
医院套房虽然没家里别墅大,但也够用, 厨房用具足够他做饭,周围环境雅致,空气清新,一开窗就能闻到自然的植物香气。
最重要的是晚上就算南惜想熬会儿,护士也会敲门来提醒, 该睡觉了。
除非在门口挂上请勿打扰。
她偶尔不想听他话,撒娇闹一闹, 但总会听医生护士的话。
所以每天都有准时入眠,身体状态好, 精神也充沛。
看着女孩健康红润的脸颊,清澈如水的眸, 和宽松V领睡裙下依稀的起伏,为她调养身体而吃素许多天的男人眼底浓郁了些。
当他微微俯身, 掌心撑在座椅扶手上, 南惜突然察觉到什么。
抬头,唇已经被封住。
呼吸不再压制, 肆意传达给她滚烫的诉求。
南惜慌乱间攥他领口:“一会儿有人来……”
“我挂上免打扰了。”双臂轻松一捞,将她从椅子上抱起来。
久违的亲密,两人都像竭泽的鱼终于寻到温暖的汪洋。
南惜紧咬的唇被他柔软安抚:“放松,这儿隔音很好。”
没多会,空气变得温润潮湿,她好像缺氧,呼吸不过来。池靳予一只手托着她,另一只手探到墙边打开换气扇。
终于有更大声响遮住她难耐的呜咽,黏腻的摩擦,淋浴间玻璃越来越快的震动。
结束,冲澡,池靳予本想放过她,女孩柔软的双臂又搭上来,和数不清的勾人发丝一样缠住他,困紧他。
男人将她转过身,按在墙面,脖颈绕过去亲:“今晚这么主动?”
“想你了……啊。”南惜咬着唇轻哼了声,目光又变得颤颤巍巍。
灵魂相接,他闭上眼埋入她脖颈:“那由不得你说停了。”
他原本就没尽兴。
浴室花洒淋了三个多小时。最后一遍,他才抱着软成水的南惜回到病房。
躺到被窝里,抱着她,就着昏暗惨白的月光亲她脸:“没能耐还招我,就会哭。”
南惜哑着嗓子娇嗔:“谁说我没能耐?”
体力虽然比不上他,但也不算太差劲,一次还是绰绰有余的。
谁好人一开始就要连着那么多次?上了贼船都下不来。
“是,会哭也是能耐。”池靳予宠溺地把她摁在胸前,“没人能跟你比。”
南惜仰头,忿忿地咬他下巴:“别小看我。”
她现在进步可多了,也算有点技巧在身上,只不过还待继续摸索。
“哪儿敢小看。”他牵起被子,把两人一块儿蒙住,黑暗中寻她衣摆,“我老婆厉害着呢,还会叫日语。”
“……你放手。”
“不是还会韩语吗?让老公听听。”
一团被子扭曲成各种形状,南惜做梦都没想到,她为了看动漫看韩剧学的外国话,如今就只用得上那几句——
“やめて.”①
“気持ちいい.”②
“???.”③
最后他贴在她耳边,用急促而压抑的气声重复一遍:“???.”③
*
继公司同事和父母亲戚来医院探望几波之后,南惜终于准备出院了。
再住下去,估计连她得绝症的荒唐谣言都要传开。
祁书艾可怜她嘴馋,给她带了卤味,池靳予装好盘给姐妹俩端来,还送上亲手煮的咖啡。
“结婚真的这么神奇吗?”祁书艾捧着香味浓郁的手冲拿铁,若有所思地盯着料理台边切水果的男人,“霸总变贤夫,想都不敢想。”
“什么霸总。”池靳予笑着把橙子切了朵花,“我本来就是贤夫。”
祁书艾憋不住笑了,捂着嘴小声对南惜说:“他还挺得意。”
南惜:“他一直没脸没皮。”
“也只有你这么觉得了。”水龙头声音盖过了说话声,池靳予在那边听不到,祁书艾肆无忌惮地蛐蛐,“真得庆幸池昭明出轨,不然你哪能嫁给这么完美的男人?我简直不敢想你要是嫁给池昭明,日子得咋过。”
“不过池昭明年轻倒是,也不知道男人三十岁,状态还能好几年……”
水龙头关掉,祁书艾的声音戛然而止。
南惜给祁书艾递了个眼神,求放过。和池靳予在同一屋檐下提那个名字,怕是嫌命长。
祁书艾干的好事他可不会向祁书艾讨,只会通通算在她头上。
她现在身体好了,也该夹起尾巴做人了。
*
第二天南惜出院,穿了件高领毛衣,遮住满脖子惨不忍睹的小星星。
她怀疑他昨晚听到祁书艾那些话了,不,他一定听到了。
可现在他不会再那样对她,而是像一只小狗,悄不做声,勤勤恳恳地给自己圈地。
最后一遍见医生,池靳予记了一大堆注意事项。她平时要多吃什么,少吃什么,打算回去给崔姨调整食谱。
这次住院南惜才知道,原来她对菠萝和荸荠过敏,怪不得每次吃菠萝嘴巴都不舒服,吃荸荠十次有八次要胃疼。
于是菠萝和荸荠,被池靳予彻底拉入她的水果黑名单。
这人甚至给她约了个专家,改天来仔细查查她还对哪些东西过敏。
今天正好是个晴天,临近中午太阳很大,南惜没抹防晒霜,也没有帽子遮阳伞。池靳予走在前,让她低头躲在他身后。
他慢慢调整到令她最舒适的步速,感受着那只软软的,顶着他后背的脑袋,嘴角弯得格外温柔。
突然,视线捕捉到一串熟悉的车牌号,他蹙眉,将南惜拉到身前抱住,提着她的腰,窜到一辆房车后。
南惜吓一跳:“你干嘛呀……”
唇蓦地被他堵住,亲了亲。
趁她发呆,池靳予搂紧她,视线跟住那两道背影。
直到目标消失在急诊入口,他肩膀也被捶了一下。柔软的拳头轻飘飘的力道,和昨晚挠他后背的指甲差不多。
面对女孩羞恼控诉的眼神,他心念涌动,低头又亲:“不干嘛。”
“咳咳。”房车窗户里探出个脑袋,“两位,这里不是无人区。”
顺带“好心”提醒:“停车场有监控,注意尺度。”
南惜羞红了脸。
可池靳予这个不要脸的,竟然还和人说谢谢。
她连头顶烈日都顾不上,撒丫子跑得飞快。
池靳予不着急,一边在后面看着她跑,一边拨了通电话。
“帮我查,刚才池昭明陪着去医院的男人是谁。”
“还有,谁准他擅自回国的?再有下次,叫肯尼亚负责人亲口跟我解释。”
南惜回过头叫:“池靳予,你怎么走这么慢?”
平时亲亲热热叫老公,但不满的时候她依旧会叫大名。
女孩瓷白的脸,头发被阳光染成浅金色,像童话里翩翩起舞的精灵。无可挑剔的漂亮五官,连噘嘴抱怨的样子都分外灵动。
他走过去抱住她,低下头,嗓音清澈柔缓:“慢点不好吗?”
南惜目光微微一颤。
他牵起她的手,放到唇边:“这一辈子,我都想和你慢慢走。”
步子太快,怕一不留神就走完了。
这样的想法放在以前何其荒唐。
时间流逝是客观的,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
他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可现在也不禁荒唐地觉得,只要他慢慢走,就能和她相伴的时间更久一些。
这一辈子,能过得长一些。
*
出院后,南惜小日子继续滋润。
白天上班,晚上吃饭散步,酣畅淋漓地做一场,或者两场,然后睡觉。
只要他不那么索求无度,每天都要似乎也不错。
哪天没有,她反倒会不习惯。
出差期间打的电话,从一开始的正经问候,变得越来越不可言说。
第一次这样,南惜有点害羞,把手机放到旁边,摄像头对着天花板。
耳机里,是男人格外低沉的嗓音:“找到了吗?”
“……”南惜咬唇,倔强得不出声。
手指套冰凉润滑,也驱不散阵阵热意。
他竟然在她行李箱放这种东西,还有那只熟悉的粉色椭圆球。
可她还是不得要领,找不到位置。明明对他来说那么简单,她好像再努力也做不到。
最后只能望着屏幕里仰靠在沙发上,肆意对她袒露一切的男人,看着他游刃有余的模样,听着令她耳朵发烫的沉重呼吸声,侧身曲着腿,获取一阵短暂的,不够畅快的空白。
那几秒格外想他。
第二天,远在京城的男人突然出现在她下榻的酒店。
*
南惜从三亚回京那天,家门口的信报箱露出信封一角。
她取出来带进了门。
信封里十几张照片,全都是一对男女。牵手,拥抱,亲密,有在街头,也有在被子里。
男人手腕戴着一圈黑曜石手串,无名指上是全世界独一无二的定制婚戒。
南惜不是闷葫芦性子,吃完晚饭,直接把照片甩到他面前。
男人疑惑地看了一半,没眼再看下去。
头很大。
一边想如何向她解释这上面不是自己,一边斟酌哄她的话。
这姑娘如今工作能力见长,脾气也见长,以前是娇纵,现在不仅娇纵还很多道理,有时他也辩不过,越发不好哄。
平日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人,破天荒这副有苦说不出的表情。
南惜故意黑脸看戏,直到终于憋不住笑,在桌下踢了他一脚。
“反省。”她说着,脚一边踹一边爬高,“认错。”
“我错了。”池靳予深深望着她,从善如流。
南惜仰头娇纵地哼一声:“哪错了?”
“怪我没在微博发几张肌肉照。”他握住她莹白细腻的脚趾,贴住自己,“让他们连找替身,都找得这么差劲。”
第77章 第 77 章
南惜“噗嗤”一笑:“知道是谁要搞你吗?”
她的脚用了点力, 轻轻踹在那儿,还用脚趾头隔着西裤磨了磨。男人目光顿沉:“除了你,还有谁能搞我?”
南惜发现脚下触感的变化, 连忙把脚收回来, 喝了口凉白开:“真不禁逗。”
池靳予望着她笑了笑,起身:“晚上回来再找你算账。”
“你去哪儿?”
“办点儿事情。”他走过来摸摸她脑袋, “天冷,一个人就别出门了,洗干净等我。”
南惜脸一热,笑着捏拳头捶他:“呸!”
拳头被他握住,拉到唇边亲了一口。
那叠照片被他带走了。
车上, 给余沭阳打了通电话:“东西都备好了?”
“是,老板,我全部拿到手了。”
“人呢?”
“在老宅。”
库里南像披了身铠甲,闯入无边夜色。
*
池家老宅,田蕙云正抱着儿子哭哭啼啼, 在池苍山面前卖惨:“老公啊,靳予这次难得可怜他弟弟, 让昭明回家住几天,你要不要帮忙说点儿好话, 让他把昭明调回来?”
“这么久他也该消气了,到底是一家人, 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昭明这次吃到苦头,以后一定不会再……”
“以后?”沉冷嗓音伴着快而稳的脚步声, 打断田蕙云的声音, “不如说说以前的事儿,再看看你还有没有以后?”
田蕙云惊惧地瞪大眼睛, 还没回过神,一叠照片被甩到池昭明脸上,散了满地。
那些不堪入目的画面,都像在嘲笑他的狼狈。
“还不想收手是吗?”池靳予居高临下,面无表情看着他。
“慌了?”池昭明冷笑,“你们的感情不是无坚不摧吗?不是当着所有人演恩爱夫妻吗?我使这么点儿小伎俩,你就恼羞成怒了?”
“幼稚。”
“幼稚怎么了?我就看不惯你那副高高在上的样,凭什么?占着爸的公司不放,让我在你手底下连条狗都不如,还要抢走我的女人?我不会让你事事如意的,我就要给你添堵!”
“你说凭什么?”池靳予伸手,从余沭阳手中拿过一叠文件,“就凭你和我爸,99.99%的亲缘关系排除率,哦,对了,最近我还认识个新朋友,J省人,姓章,这是你和他的亲子鉴定。”
池昭明僵在原地,没有接,池靳予直接从他头顶扔下去,和那沓照片一样,纷纷扬扬,埋葬他最后的骄傲。
落在正前方那张纸,清晰写着99.99%的数字,池昭明和章卫东的父子关系。
“不是的……”池昭明见了鬼一般的往后退,“骗子,这是假的,是你伪造的……”
身边散落的纸张被他疯狂撕扯。
田蕙云早已失魂落魄地瘫倒在地,池靳予冷淡地瞥了一眼,又从余沭阳手里拿了一份。
“没关系,你想撕多少,我都有。”他回头递给池苍山,“这是原件,如果您信不过我,可以带他再做一次。”
纸张边缘被攥破,池苍山颤抖的嘴唇发出一串嘶哑声音:“不必。”
他起身走到田蕙云面前:“这件事,你还有什么要解释的?”
田蕙云偏过脑袋,一瞬间泪如雨下。
“你告诉我,他是你老家的表哥。”池苍山蛮力掰过她脸,逼迫她对视,“你不仅跟他苟且,还敢带他堂而皇之地出现在我面前……”
咬牙切齿,怒气冲冠,他用力将她甩开。
田蕙云向来优雅端庄的发髻,被他一甩撞在实木茶几的角落,发夹掉了,头发也散了,脸上妆容被眼泪晕花,毫无形象可言。
她苦笑两声,狼狈地仰头看向池苍山:“生气吗?体会到我的感受了吗?每次你背着我去看那个女人的时候,我也气得想对你发疯,可我不能。”
“我知道你忘不了唐意,哪怕我骗你上/床诱你出/轨,你离婚了也没有打算娶我,你还想着摆脱我,再重新把她哄回来是不是?”田蕙云面容凄惨地仰靠在茶几边,没有力气,只是苍凉地望着他,“我不能让你如愿,我必须得有个孩子。”
“池苍山,你只不过替别人养儿子,可我整整二十四年,都在看着你怀念前妻!”
“你扪心自问,你对儿子又付出过多少?除了给钱,你还算得上一个父亲吗?我的昭明变成现在这样,你怎么没有责任!”
“池苍山,我是你明媒正娶的老婆,虽然当初结婚是我使了伎俩,可这么多年我对你掏心掏肺,言听计从,你却从来没有爱过我,只想着那个永远不会再回头的女人……”
池靳予没想掺和接下来的麻烦事,这种狗血剧情,他只觉得头疼恶心。对余沭阳说了句“留下善后”,便先离开了。
路过胡同口的花店,他买下一束康乃馨和一束红玫瑰。
车拐到唐意的小区,把康乃馨放在别墅门口的信报箱上。
他没有敲门,开车折返,只是拿手机发了两条微信语音:“给你带了点儿东西,在门口。”
“我走了,不烦你。”
唐意对池家一切的厌恶,他如今更能感同身受。
*
这些乌七八糟的事儿,池靳予没告诉南惜。
他不会主动向她提起池昭明,也不想让这些恶心的人和事影响她心情。
南惜知道,还是和祁书艾在咖啡厅喝着拿铁时,祁书艾推了条新闻给她。
【惊天爆料!池家二少爷并非亲生。】
“谁家敢玩这么大?卧槽,这不是八卦营销号啊。”祁书艾瞪大眼睛,再三确认主页,是一个主流媒体官方号,“这事儿真的?你知道吗?”
南惜从错愕中回神,摇了摇头。
“这上面说,池昭明是他妈妈和老家一个青梅竹马的男人生的,卧槽……我眼睛瞎了。”祁书艾喝了一大口咖啡压压惊,“圈子里多久没出现这种狗血剧情了?顾家抱错孩子也没这么劲啊!田蕙云是个什么奇葩?连这种事儿都能干出来?让池苍山给别人养了二十多年儿子?她胆儿真肥!”
祁书艾激动得停不下来:“心理素质到这境界,搞事业不好吗?她做什么不能成功?!你公公得气死了吧,这还不离婚?”
南惜捧着杯子冷静道:“应该是要离婚的。”
池苍山面子大过天,这么一顶绿帽,他肯定得摘得干干净净。
*
这场陈年荒唐事,最终以池昭明被赶出家门,池苍山和田蕙云离婚收场。
母子俩离开池家时,什么都没带,池昭明仅有的一点股份被收回,彻底成了一条丧家犬。
而他的亲生父亲,叫了二十年表舅的男人,正在医院治疗肺癌。
池靳予这边,过完年,在准备带南惜去贝加尔湖的行程。
当他把亲自做的旅游计划放到眼前时,南惜懵了。
这是去年拍婚纱照的遗憾,她想去贝加尔湖看蓝冰,但那时已经没有蓝冰。
池靳予答应来年带她去,她并没有指望随口一句承诺,他都能记得。
“我们直接去奥利洪岛,那边已经安排好酒店,车子还有观光飞机,航线我也申请过了。如果你想亲自开的话,记得把执照带上。”池靳予给她讲解完行程,看着女孩抬头望着自己发呆的脸,宠溺地捏了捏,“怎么了?”
南惜怔然回神,勾住他脖子凑过去亲亲:“老公最好,最爱你了。”
男人低下头,低下声:“嘴这么甜,尝尝?”
南惜一声娇嗔还没完,就被他压到沙发里。
不知道池靳予给Eric添加了什么奇妙程序,只要他想做什么,不需要指令,客厅所有窗帘都会自动合上。
她的脚一边在他后背划圈,娇软嗓音无意识地哼出来,脑袋里却还在想着。
有时她的求知欲实在很执着。
男人惩罚似的用力,咬一口:“别走神。”
南惜同样的力道回敬他,脚跟在他腰后碾:“你没有叫Eric,为什么会关窗帘?”
池靳予笑了笑,原来她好奇这个。
但他没有马上回答,话题好像就这么揭过,他也不再给她走神的机会。
新买的抱枕一只被踢到地下,一只垫高她的腰,还有一只,被她枕着脑袋快要揪掉了流苏。
皱巴,凌乱,像散落在四周不停荡漾的青丝,被人撞得可怜。
女孩哭音求饶的时候,他将她的腿压过头顶,唇贴到她耳畔:
“我测过每次对你动情的心率。”
*
奥利洪岛的冬天是真正的冰天雪地,整片贝加尔湖被冰封,上面甚至可以开越野车。
南惜怕冷,穿长款羽绒服都嫌不够,里面又加一层羽绒内搭,裹得像一只企鹅。
但她依旧很灵活,练过舞蹈的平衡力惊人,在冰面上穿着普通的鞋子,也能像精灵一般旋转跃动。
池靳予拿着相机给她拍视频。
嶙峋的蓝冰被白雪覆盖,像雕塑一样的天然艺术品绵延不绝,童话般的蓝色冰洞,冰面下雪白的小气泡,都是从没见过的壮观。
他们就像一对旅游中的普通情侣,女朋友负责玩,男朋友负责拍照。
走在裂纹的冰面上,南惜假装害怕,往他怀里钻,池靳予顺势搂紧她,拽下口罩,交换彼此呼吸的热度。
坐完雪橇车,南惜坐在休息区缓解振奋的心跳,池靳予去问当地人回酒店的路线。
手机突然来了通陌生电话,她漫不经心放到耳边:“喂?”
“好久不见。”对面是一道熟悉又讨厌的声音。
南惜不想和他说话,正打算挂断,那人如嘲似讽地问她:“你知道我大哥,不,池家大少爷,有个等了十几年的女人吗?”
第78章 第 78 章
南惜微微一怔。
池昭明感觉到她情绪变化, 得意地继续:“他惦记那个女人十几年,等不到了,所以才退而求其次娶了你。”
“那又怎样?池昭明, 你做这些真的很没劲, 谁还没有过去了?我的过去更不堪,跟你这种没品的货色纠缠了二十年。”南惜冷呵一声, “就算我信你鬼话,这重要吗?我跟他已经结婚了,并且很相爱,就像你,已经是一条丧家犬。”
“在不在乎是你的事。”池昭明语气落下来, “我的确伤害过你,你当我良心发现也好,大发慈悲也罢,只是突然觉得你很可怜。”
“南惜,你真的很可怜。”
“我喜欢你, 但不是纯粹地喜欢你。他就算爱你,也同样爱过别人, 甚至更爱。”
南惜不想再听一个字,挂掉, 拉黑。
现在的池昭明应该没钱再不停地换号码了。
问好路线的男人回来,搂住她:“跟谁呢?”
“推销电话。”南惜摁灭手机屏幕, “怎么去这么久?”
“碰到一个认识的人,聊了几句。”
“你在这儿还有认识的人?”
“之前的一个客户, 也过来旅游。”池靳予看了眼前方。
浅金发色的漂亮女人, 标准的俄罗斯五官,高鼻梁深眼窝, 个子很高。
过来打招呼说的是俄语。
南惜听不懂,只能池靳予翻译,寒暄几句后觉得没什么意思,心情也不太好,于是保持礼貌的微笑和对方道别。
上车后,南惜一直看着他开车。
池靳予原本没发现,直到被她盯得头皮发麻,才问:“看什么?”
“没什么。”南惜转过头去。
男人一只手伸过来,捏了捏她的下巴:“有事儿跟我说,别一个人瞎琢磨。”
南惜抓住他手,轻轻咬了口指尖。
*
旅程三天,正月十五回京,当天晚上他们在龙湖吃饭。
婚后的节假日,总是池靳予跟她回家见父母更多。
祁景之嘲他像个上门女婿,池靳予只笑不恼。
南惜不想回池家,他更不喜欢,如今池苍山虽然孤家寡人,但也不寂寞,总有巴结他的朋友今天请吃饭,明天请钓鱼,生活热闹得很。
池苍山这一辈子,成过大事,也犯过错,甚至帮别人养过儿子。
男人的劣根性他一点没少,总是得不到的在骚动,最后依旧惦记着最初那个,却两手空空。
池靳予不愿活成他那样,也不想再参与他。
他更喜欢看南俊良和祁玥腻腻歪歪,打情骂俏,这才是正常夫妻该有的样子。
他想,他和南惜三十年后应该也会是那样。
“错啦,唔系咁。”南俊良喝得有点多,大着舌头,煞有介事地纠正他粤语,“bb,声低一点,温柔一点,你们北京人讲话调不对。”
南惜无语极了:“爸,您教他这个干嘛?”
“他不标准嘛。”南俊良打了个酒嗝,“听着难受,我要给他教好,以后多讲给你听。”
“说得没错,爸。”池靳予给他倒酒,“您再多教点儿。”
“俩痴线。”祁景之拍拍她肩膀,“别管他们,出去放灯去。”
祁景之带着南惜和顾鸢,一群帮佣小姑娘在院子里放孔明灯。
他和顾鸢一起往灯罩上写愿望,南惜看不清写了什么,但她从小到大都没见过哥哥露出那么温柔的表情。
“看什么?羡慕?”有人在她侧后方坐下,温热怀抱搂住她,“有什么好羡慕的?你老公更爱你。”
南惜笑着往后靠,偎进他怀里。
“想写什么?”他握住她迟疑很久的右手。
“不知道。”也许她实在过得太舒坦,真没有什么心愿。
家人和睦,平安健康,过生日时都许过了,许太多遍怕神明心烦。
“那我帮你写了。”池靳予握紧她,快晾干的笔头重新沾了遍墨,嘴唇轻吻在她头顶发间,笔锋细腻而认真,落笔两行:
一天一天爱更痴
十万日後都愿意
孔明灯摇曳升空,低沉娓娓的粤语歌声萦在她耳边,一瞬间占满心头:
“而你使一天一天,甜甜丝丝,
一天一天爱更痴,
十万日後都愿意,
一样能共你相依。
如果我一天一天,重头开始,
今天今天我已知,
实在若活多万次,
都愿仍与你,爱恋无数次。”①
他是报班学过了吗?
南惜溺在他磁沉的嗓音里,不止一遍的想,什么时候那个连大番薯都听不懂的男人,唱粤语歌发音这么地道了。
连感情都很到位。
晚上开车回市区,车内也放着粤语情歌。
南惜侧头看了他一会儿,开口:“老公,我有话想问你。”
其实在俄罗斯就该问了。
她以前不是内耗的人,但这次池昭明的话,比起那些一眼假的照片明显更戳心。
她自己消化了很多天,消化不掉,还是得问他。
问他才好,不会有误会。
池靳予认真看了她一眼:“什么?”
“你先停下车吧。”
“好。”他靠边停在一块空地。
车灯照亮彼此的脸,目光显得格外漆黑:“你以前,爱过别人吗?”
池靳予愣了一下。
南惜又问他:“你有没有什么爱而不得的白月光?”
他望着她,眸色深到发光:“没有爱而不得,没那么严重。”
只是亲眼看着她差点嫁给别人。
不过好事多磨,如今他已经得到了。
南惜心口酸了酸,假装云淡风轻地问:“那你们还有见面吗?”
“有。”他一直盯着她眼睛。
她轻微哽声:“如果我不准你们见面呢?”
“不行。”他态度很果断。
南惜扭头要下车,还没解开安全带,他俯身,掰着 她下巴吻住她。
她一边挣扎一边捶他肩膀,最后气不过咬他一口。这一口使出吃奶的劲,很快尝到咸腥味。
池靳予松开她,嘴角破皮渗血,狼狈却透着一抹妖异,像不知道疼,抵着她额头轻笑,哑声:“我怎么能不见老婆?”
南惜怔住。
“没爱过别人,只有你,老婆。”他抬手捧住她脸,低头,让她唇角也染了一丝血迹,“不准我和你见面,你是要我命吗?”
“……”大骗子,骗她生气浪费她感情,坏男人。
南惜故意在他伤处咬了一口,这次却没有太用力。
唇上的血被她吃进去,她终于听到他服软:“bb,我疼。”
跟南俊良进修之后,这两个字被他叫得格外缠绵悱恻。
虽然往日在那种情形下,只要他开口,怎样都是性感勾人。
南惜终究还是心软,没再火上浇油,放过他受伤的唇,闷声道:“说谎天打五雷轰。”
男人无比恳切地补了句:“说谎断子绝孙。”
“……”南惜眼皮一颤,四个字像有了实感,瞬间攥紧手指。
可以,你够毒。
*
南惜咬破他嘴唇还是心疼,回到家亲自给上药。
可这人不听话,上完药又亲她,嘴角冒血也缠着她做了两回。
半夜停歇,她没精力再给他上药。
第二天早上醒来,池靳予嘴边结了层痂,出门前南惜给他补上一遍药,提醒他午餐要吃清淡些。
池靳予搂住她:“想吃老婆做的。”
南惜:“我只会煮粥……”
“那就喝粥。”他俯身亲她,小心没把药沾到她脸上,“白粥就好,不用太复杂,别烫到自己,实在不行叫崔姨来。”
南惜失笑:“那你叫我做,叫崔姨不就好啦?我做的又不好吃,你还说不让我进厨房!”
男人略顿一秒,说:“那让崔姨做好,你送到公司。”
“……池总,您图什么?”
“什么都不图。”他笑了笑,温柔又坦然,“想跟你撒娇。”
“……”南惜嘴角弯起,哼了一声。
她腻腻歪歪送他出门,从车窗递进去一只口罩。
他没有用。
昱臻科技从前台到各部门早八员工,到全体总裁办秘书部,都看见总裁嘴角的伤口。
池靳予不遮不掩,大大方方给他们看。
上午十点小休,技术部几名员工在讲八卦。
“我猜就是被夫人咬的,什么东西过敏正好在嘴边上?还上火?你们这帮小孩儿不要太单纯。”
“没发现池总特别爱炫夫人秀恩爱吗?什么情侣手表,夫人送的手串,夫人的发绳,还有几次,听说他脖子上顶着那啥就来上班。如果真是上火过敏什么的,他高低不得戴个口罩?这是明晃晃炫给我们看。”
“不会吧?夫人看起来挺温柔的。”
“夫妻情趣,你懂个屁。”
这人话音刚落,发现同事们都朝他挤眼睛,没反应过来,情绪依然很激动:“我赌今晚加班,绝对是夫人咬的!”
“想加班到几点?”身后一道凉飕飕的嗓音飘来。
穿格子衫的男员工僵在原地,稀疏的头发都仿佛冻在半空,不再跟着空调的暖风摇曳。
池靳予经过他旁边时脚步稍顿,不带一丝情绪地开口:“猜的不错。”
然后径直走向总监办公室。
同天下午,公司更新的员工守则多出一条:
【维持家庭关系和谐,加强婚后道德约束,男员工不准惹老婆生气。家属投诉一次,罚奖金10%,上不封顶。】
第79章 第 79 章
南惜不过是去公司送个午饭, 有人还要求她穿情侣装出现。
她不喜欢去地库,拐弯太多太烦,从来不允许停车的写字楼门口为她破例。紫色的劳斯莱斯闪灵拉风地刹停在台阶下, 驾驶座门打开, 白皙笔直的双腿踩着米兰春季秀款的晕染奶茶色绑带单鞋,轻盈落地。
咖色斜肩衬衫裙系了条黑色真皮腰带, 和男人的皮带是同样logo。
池靳予今天穿的也是咖色西服,站在台阶下等她。
南惜的车就停在这儿,偌大广场只停她一辆车,杵在公司门口,和她的人一样张扬。
来往员工都会回头多看她一眼, 胆子大的,叫一声夫人好。
南惜微笑回应,拎着保温盒走到男人身边。
池靳予旁若无人地搂住她腰,和她说话,眼底眉间尽是宠溺。
“还没到夏天, 叫你不要露肩膀露腿了。”
“你管我?”
“哪儿敢,我怕你着凉不舒服。”
“我还年轻呢, 又没有老寒腿,捂那么严实多难看呀。”
“好, 听你的。”
他拿手机,把办公室温度调高。
一起等电梯的员工们哪见过总裁这副样子, 原来他在老婆面前是言听计从的贤夫形象。以为是夫人小鸟依人,没想到是总裁柔情似水。
震惊, 却不敢表现出来, 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偶尔偷瞄。
两人站在一起当真般配, 都是无可挑剔的颜值,双倍养眼。
南惜在女生中个子算高,但穿着高跟鞋也就到他肩膀,很和谐的身高差。靠在他身边既不显得太娇气,也不会过于高挑,有种恰到好处的柔婉。
两人穿着情侣装,牵着手,耳语绵绵,周围都染上恩爱黏糊的气息。
有人从门口大大方方走进来,看了一眼,打招呼:“哟,池总早,夫人也来了?”
是技术部老大林高远。
池靳予点了下头:“林总,早。”
林高远望着他笑:“对了,下周春季运动会池总要去吗?昨天我和马总商量来着,今年是咱们公司成立六周年,池总是不是该给大家鼓鼓劲儿?”
池靳予向来不爱参加这种场合,就连每年年会几乎都是让副总上台。
一时间,各种复杂的眼神看向林高远,无疑都在暗示他真勇。
往年运动会池靳予连去都不去,年会好歹还会吃个饭,让他去运动会还上台演讲,简直吃了雄心豹子胆。
一道清柔嗓音打破僵持的气氛:“老公,运动会是不是很好玩?”
那必然是好玩的,只不过池靳予不爱玩。
往年谁请他都吃闭门羹,此刻却握着她手问:“想去?”
南惜望着他眨眨眼:“方便吗?”
“有什么不方便的。”池靳予笑了笑,回头看向林高远,“既然是六周年,开幕式你们好好准备,到时我和夫人一起去。”
看着两人相携走进电梯的背影,池靳予搂着自家老婆生怕磕着碰着的谨慎模样,一群人互相对视,八卦的眼神飞起来。
想不到有朝一日,他们眼高于顶不食烟火的总裁也终于有人治了。
公司八卦群介绍悄悄被改掉:夫人一句话,总裁跑断腿。
*
自从池靳予回国接手恒硕集团,每年春秋两季都会举办员工运动会。
他亲自执掌的昱臻科技是主力。
那天南惜和他一起来,两人穿了情侣运动装,一套粉色,一套蓝色。
今年的运动会开幕式,竟然准备了七彩烟墙,沿着跑道,一排斑斓的彩烟直冲云霄,从未见过如此盛景的大家都忍不住惊呼起来。
南惜兴奋得两眼发光,抓紧旁边人的袖子:“老公,好漂亮。”
她没想过大白天也能放烟花。
“喜欢吗?”池靳予低声笑,“给你准备的。”
这是他特别让主办部门加的节目。
六周年的确该来点儿不一样的,但他也有私心,最初萌生这个想法时,只是为哄她高兴。
运动会项目很多,除了常规项目,还有一些趣味项目,南惜这里走走那里看看,每样都觉得有意思。
经过篮球场时,她拽了拽池靳予的手:“你要不要去打篮球?”
男人没说话,她回过头,一脸期望的表情:“想看你打篮球。”
见他好像不愿答应的样子,南惜嘟起嘴巴,揭他老底:“薄慎说你很会打篮球,还得过少儿组冠军。”
“少儿组,那都多少年了。”池靳予无奈笑了笑,摸她头,“合着现在薄慎说什么你都知道了是吧?”
南惜骄傲地哼了声:“迟早知道你所有的小秘密。”
谁能想到薄慎也是个恋爱脑,祁书艾问两句,他一股脑全倒出来,有关池靳予的,祁书艾会当做笑话讲给她听。
“算了,你不想去就不去吧。”南惜扭头往回走,表情不太高兴。
“不是不想去,去不了。”男人上前一大步,讨好地搂过她肩,低声解释,“腿受过伤,不能打球。”
上场是为了赢,如果束手束脚,不如不去。
他已经十几年没碰过篮球。
南惜心口猛一颤,想问,却没来得及开口,被他搂到限时仰卧比赛的负责人面前。
“池总……”穿着红马甲负责项目登记的员工瞪大眼。
“下一场什么时候?我报名。”
南惜很喜欢单项第一名的奖牌,今年镂空樱花的设计很好看,她一早就和池靳予说了。
他原本打算直接给她弄一个,但好像凭本事赢来的,会更有意义。
参赛人员躺在软垫上,由伙伴压着腿。
南惜担心得眉头紧皱:“你的腿要不要紧……”
他说受过伤,她一下子就慌了,总觉得像个玻璃娃娃,都不太敢用力。
“一分钟,没事儿。”男人云淡风轻地安抚她,“你可以坐我脚上。”
南惜坐上去,见他神色如常,才放心下来。
还没开始,大家都在做准备。
池靳予双臂枕着脑袋看她。
他眉眼本就精致,蓝色运动装衬得他愈发年轻,一副松散闲适的姿态,就像大学校园里,午后草坪上晒太阳的帅哥学长。
她心口躁动,竟萌生出几分情窦初开般的少女心境,恍惚间像回到十八岁,在最好的年纪重新遇到他。
好像有什么隐秘的遗憾,在这一瞬间烟消云散了。
但此刻不适合想太多,她敛下心神,若无其事地问:“你确定能得第一吗?”
男人眸色像洒了阳光的碎金,望着她:“这项目比的是腰力,你说呢?”
“……”光天化日,南惜脸蓦地一红,用口型骂他:“流氓!”
哨声后开始。
南惜是真的很想赢那块奖牌,不自觉观察周围的对手,似乎没有比他快的。
她稍稍安心,回过头,那瞬间坐起来的男人亲了一口她的唇,用眼神告诉她:“看我。”
身后记录员都在笑,南惜羞赧地瞪他。
后面他更过分,每坐起来,都要亲一下。
即便这样还得了第一。
闭幕时,两人上台领奖,池靳予亲手把镂空樱花的粉色奖牌挂到她脖子上。
但他没有要奖金。
而是自掏腰包一百万,分给所有参加运动会的集团员工。
南惜只是在宣传册上看见这枚奖牌,特别喜欢,没想到到手的质感也超出预期。
奖牌下还缀着一圈水滴状的粉色樱花瓣,一吹,像风铃一样清脆的响。
“你们公司挺会设计的嘛。”南惜爱不释手,拍了一箩筐照片发到朋友圈炫耀:
【老公赢给我的大漂亮!】
池靳予开着车,笑了笑:“往年还有一些不错的设计,我让他们拿给你看。”
南惜:“我要是打工人,也愿意去你公司。”
这福利待遇,情绪价值和人文关怀,比多少只顾着压榨剥削的企业都好太多。
南惜虽然不工作,但也能在网上看见如今这个社会打工人的怨声载道,多少人把自己嘲作牛马,甚至连牛马都不如。
大西北的牛马,可是能在午后舒服地躺在草原上晒太阳的。
运动会玩了一天,尽兴后南惜才感觉到小腿酸,虽然她没参加什么项目。那么大操场,光顾着看热闹一圈圈也没少跑。
公司聚餐他们俩没去,最近开春,南惜想给家里摆设换换风格,往年云宫的装饰也是一季一换,春夏秋冬都要不同的味道。
约了一个软装搭配师一起吃晚餐,顺便聊一聊方案。
南惜要求多,想法层出不穷,聊到晚上九点半才回去。
那会儿小腿都快僵了,坚持着瘫到客厅沙发上,向池靳予嘟哝:“老公,什么时候Eric可以给我端茶送水就好了。”
男人在茶水台给她泡了杯燕麦奶,端过来:“在Eric升级新功能前,你可以先使唤老公。”
南惜“噗嗤”笑开。
自从这家里有了女主人,Eric的功能越来越丰富,如果机器人有思想,大概也会觉得自己越来越像一只不堪重负的牛马。
但池靳予对它很人性化,定期清洁洗澡,更换零件,自从南惜把它当宠物狗玩,偶尔出门露营还带它一起旅游。
谁家机器人有这待遇?
南惜喝完奶,把杯子递给池靳予,双腿放到他腿上:“老公揉揉。”
池靳予揉了片刻,将她从沙发上抱起来:“累了就早点儿休息。”
南惜一慌:“你腿受过伤,别……”
她再瘦也有九十来斤,以前不是没抱过,可如今她知道了,没办法再心安理得。
“放心,抱你没问题。”如果连老婆都不能抱,他大抵就是个废人了。
池靳予一边抱着她进电梯,一边意味深长地望着她眼睛:“肚子里再揣一个也没问题。”
“……”
第80章 第 80 章
这一年春天, 池靳予的别墅终于被换上一身清新的浅色搭配。
南惜不喜欢他那黑白灰配色很久了,虽然偶尔会买点花回来点缀,沙发抱枕和部分软装也换了亮色, 但大部分色彩还是偏重。这次彻底改造后, 看上去总算温暖多了。
有几个柜子和博古架还略显空荡,她仔细思忖过后, 给正在开会的池靳予发信息:
【老公,我能不能去藏宝阁找点东西出来放?】
【我想挑两只花瓶~还有香炉什么的。】
虽然池靳予从不对她设防,这个家哪里都能随便去,连改造都全由她性子,但她知道藏宝阁里都是价值连城的宝贝, 总要和他说一声。
之前她暗自比较过她和池靳予谁更有钱,但得知他藏宝阁的含金量后,老实了。
她的钱都用来销金享乐,人家是买古董增值,这思想不在一个level上, 活该他富可敌国。
老公:【去吧,密码你知道。】
当初带她熟悉这个家时, 池靳予已经告诉她密码,还给她录了指纹和面容。
藏宝阁位置很隐蔽, 入口是一扇隐形门,在负一层楼梯的装饰油画旁。
往前一推, 再转弯,是一道银行级别的防盗门。南惜输入密码, 核验指纹, 面容,三次通过才打开。
藏宝阁门口有一排安全座椅, 这间房从建造时就用料特殊,如果遇到地震火灾或洪水,还可以作为避难间使用。
据说就算一个城市全塌掉,这里都不会塌。
听上去离谱,但不知道为什么,她相信是真的。
古董室她不是没见过,南俊良也有收藏古董,可这种像博物馆一样面积又大,又琳琅满目的古董收藏间,着实让她忍不住心情激荡。
更何况她知道,这里每一件价值都不菲。
南惜不喜欢太厚重的颜色,挑了两只冰裂纹青瓷花瓶,一只圆形,一只细长颈。
又挑了一只造型精致的青铜兽首炉,和一只彩色琉璃博山炉。
最近买了一堆花香香粉,打香篆她实在学不来,她不是那么静心细致的人,倒想用博山炉熏塔香,那个简单。
只是不知道她用这天价古董炉子熏香,池靳予会不会太心疼。
把挑好的东西放到门口,她想继续逛逛这藏宝阁,看他到底有多少宝贝。
快要走完陈列架时,突然看见一个雾面水晶盒,在那些沉稳庄重的古董中间十分显眼。
水晶盒上似乎有个按钮,她一时好奇,按了下去。
模糊的雾面水晶瞬间变成透明水晶,挂在里面的东西跃然眼帘。
南惜呼吸停滞,脑袋里嗡嗡作响。
全世界仅此一颗的翡翠,曾经被她反复摩挲过,后来却只能从梦里见到的平安锁,就安静地在这里沉睡。
它还是那么亮,那么精致无瑕,好像从未经受岁月磋磨,隔绝了一切惊扰。
那抹绿色钻入她眼睛,像湖水汹涌,冲刷,将尘封已久的记忆又变得清晰。
五岁的南惜被绑架过一次。
那时和爸妈到市区一个朋友家做客,和一群同龄伙伴在院里玩捉迷藏。
年纪小,没什么警惕心,捉迷藏总怕被找到,只知道越躲越远,后来甚至跑出了院子。
一股奇怪的气味将她迷晕,醒来时已经被绑住手脚,布团堵着嘴巴,困在麻袋里。
等到重见天光,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小哥哥。
第一眼她把他认成了自己哥哥,那件针织外套祁景之也有,可往上看,是截然不同的另一张脸。
祁景之的桃花眼总让人觉得玩世不恭,但这个人,深沉的棕色眸子望不到底,虽然五官精致漂亮,却透着股死气。
他一动不动地靠在墙角,撩她一眼,面无表情地低下头。
南惜手脚的绳子被解开,然后被推过去,差点撞到他。
倒地时手按在他腿上,听见一声隐忍的闷哼。
人贩从外面锁上门,屋里顿时昏暗下来,连扇窗户都没有。
但外面是白天,门缝漏光,还能看清楚。
她小心翼翼地把手缩回来,不敢回忆刚才按上去的触感。
他的腿……骨头好像是断的。
南惜不太确定,下意识把手再伸过去,旁边传来一道冰冷嗓音:“别动。”
她瞬间好像被冻住,僵硬的手缩回来,整个人也缩到旁边。
这件事太过冲击,她一时间甚至无暇关心自己的处境,盯着他的腿看了很久。隔一会儿又看他的脸,心想为什么会有人一直不吭声,他不难受吗?
直到天慢慢黑了,她对这个陌生房间开始本能的害怕。
她终于意识到自己回不了家了,见不到爸爸妈妈,也见不到哥哥了。
虽然哥哥很讨厌,但也比这个连话都不和她讲的大冰块子强。
入夜后,房间越来越冷,南惜也越来越困,靠着墙撑不住睡过去。
醒来时身上好像披着什么,背后不是坚硬的墙壁,她摸了摸,柔软的针织触感。
南惜想起大冰块子那件和哥哥一模一样的针织外套,心脏腾起一阵说不清楚的感觉。
旁边有热源,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她迷迷糊糊地靠拢。
早晨屋里又有了亮光。
新的一天,五岁的小南惜无比惆怅地从门口折回来。
喊了很久都没有人应,昨晚她没回家,爸妈和祁景之一定都急坏了,不知道能不能找到她,救她回去。
还有这个哥哥……
南惜抬头望向坐在墙角一动不动也不吭声的少年。
昨夜他把衣服给她穿,还让她枕着肩膀睡了一夜,南惜心里对他的称呼已经从大冰块子变成了哥哥。
他身上很暖,一点都不冰。
“哥哥,你什么时候来这里的?”南惜蹲在他旁边问。
“哥哥,他们要把我们卖掉吗?”
“哥哥……”
对方不说话,她就一直叽叽喳喳。
直到他似乎被她烦到,幽深的眸望向她说:“他们会先向你家人要钱,要不到就打断腿,或者断手,或者戳瞎,逼着你去乞讨。”
南惜整个人颤了颤,望向他断了骨头的双腿:“那你的家人……”
“他们给钱了。”少年语气毫无波澜,“但是报警了。”
所以人贩不会再给机会,直接打断他的腿。
南惜还没有从惊惧中回神,木门突然被推开。
来的不是昨天掳她的清瘦人贩,是个胖子,端着两只破碗放到他们俩面前:“吃饭了。”
南惜远远就闻到馊味,嘴巴一扁,受不了委屈的小公主嫌弃得很大声:“臭的!怎么吃啊!我不吃米饭!要吃意大利面!”
“呸!小女表子还蛮挑剔,有的吃就不错了!”胖子瞟她一眼,目光忽然盯住她领口,“哟,这玩意儿瞅着值钱。”
说完直接把平安锁从她脖子上拽下来。
南惜又哭又叫,把胖子的手咬出血,胖子爆了句粗口,将她蛮力甩开。
差点头撞到墙上的南惜被少年拽了一把,跌进他怀里。
可他只能帮她这一点点。
刚才他试图挪动,双腿却像被焊死在地面上。
胖子拿着平安锁心满意足地走了,留下五岁的南惜拍着门嚎啕大哭:“坏人!你把我的锁还给我!呜呜呜……坏人……”
哭累了,她终于听到身后少年略沉也略柔的嗓音,像在安抚她:“别哭了,省点力气逃跑。”
“我们能逃跑吗?”
“……能。”
南惜信了他的话,回到他身边坐着,但时不时想到她的平安锁,又扁嘴要哭。
少年转移她注意力,问她叫什么名字,几岁,家在哪里,爸爸妈妈做什么。
南惜一股脑说了很多,还说自己在幼儿园的儿童节晚会得了唱歌第一名。
他要她唱给他听。
五岁的南惜已经会唱很多歌,从《虫儿飞》到《两只老虎》,英文歌,和一首粤语《点心歌》。
少年似乎听不懂粤语,但望着她的眼神很亮,在听她唱歌的时候,那股沉沉的死气才仿佛消散了些。
两人一起被关了许多天,总是南惜叽叽喳喳,少年看着她讲话,听她唱歌。
晚上睡觉前,她还会给他唱《月光光》,小时候奶奶哄她睡觉的歌。
直到有一天早上,少年将她从睡梦中摇醒。
南惜迷迷糊糊听见他低声说:“今天胖子去村里偷粮,一会儿瘦子来送饭,外面没人,我会抓住他。”
“你出了院子往前跑,不要回头。”
南惜眼睛一阵热,忍不住要哭:“你不跑吗?”
“我怎么跑?”他看了眼自己的腿,唇角轻勾,眼底却夹着某种痛意,“有点远,不要停,如果累了就找地方躲一下,天黑前能到县城。”
“然后去派出所找警察叔叔,知道吗?”
“我找警察叔叔来救你……”
少年目光微动,望着她笑了笑:“好。”
这一声“好”,她以为她真的能救他。
可当她满身狼狈地跑到县城派出所,把一切都告诉警察叔叔,等了一夜,却等来人去楼空的消息。
她一直以为少年要么死掉了,要么就像他说的那样,被砍去手脚,或戳瞎双眼,成了那些人贩赚钱的工具。
她以为再也见不到他。
却没有想过,两人竟然会这样重逢。
她想起他背上的疤痕。
想起他说他的腿受过伤。
想起十多岁时,他也曾经被人贩绑架过……
还有很多很多。
第一次醉酒将他错认的幻觉,他身上那抹熟悉的味道,明明那么久远,梦中却频繁再现的回忆……
她早该领醒悟这一切并非巧合,或许她挂念的人早已回到她身边。
大片沉重的回忆压得她几乎窒息。
直到察觉有脚步声靠近,她怔然地望向门口。
白衬衫略显褶皱,翻开的领带也没有理回来,平日一丝不苟的额发错落凌乱。
他风尘仆仆地,携满眼汹涌的暗潮,向她走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