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地的反应极其迅速,当跑道上出事之后,穿着统一制服的卫兵迅速进入三栋办公大楼,从办公室里把与毕星有过交易的人都带出来。
摄制组的人整个处于懵逼状态,他们都在机库里,远远地看着两只大鸟落下来,还听见了惨叫,对其他事情一无所知。
“为什么会这样?”摄影师震惊。
只有跟组编剧于文靖十分激动:“这个我看过!!希区柯克的《鸟》!没有什么原因,鸟就是想攻击人!”
王雪娇:“对对对,那片子我也看过,就是这样的,谁知道鸟怎么想的啊!可能毕星偷过它们的蛋呢。”
金雕两口子对自己被栽赃的事情一无所知,它们把韩大善人扔下来的羊肉吃完后,又在基地上空盘旋了一圈,确定真的没有新的资源刷新,便恋恋不舍地走了。
毕星被快速带到医院,关在单独的病房进行包扎。
等他清醒过来的时候,两个穿着制服的人向他亮出证件,国家安全局。
他心中猛然一沉,知道自己完了。
此时,除了已经有确切证据证明与泄漏机密情报有关的人员被带走外,所有部门都暂停了日常工作。
人人过关,处处排查。
查出来的结果,一点都不意外。
当时,基地内部的那位明牌的国安同志接到上线通知,转达给基地领导的时候,基地领导还不相信,他不认为自己的基地里会有这么多间谍:“你们是不是搞错了?哪有这么多奸细,那我们这边不成军统了吗!”
如他所说,毕星花钱买通的人其实并不多。
更多的是自己工作习惯不好。
比如人走了,不管重不重要的工作文件就这么大刺刺在桌上摆着,以毕星的视力,扫一眼就能看清楚全部内容。
以及“都是同事,随手帮个小忙有什么关系”的人情往来,连钱都没收。
其实这事不稀罕,都说摸着毛熊过河,前年那个叛逃去苏联的王宝玉,他对苏联最大的贡献是:让苏联军方发现,他们的防空水平都已经不是筛子了,是跟没有一样。
一架歼6,就这么“嗖”蹿进了国境,又这么大摇大摆地落在了空军基地,全程无人知晓,甚至他落地了很长一段时间,被雨淋得像狗一样,才有人过来看一眼“为什么会有个傻子不进屋躲雨,非站在机翼下面?”
当时基地领导看到消息通报,嘲笑得特别大声,说一个空军基地怎么管成这个样子,难怪苏联越来越不行了。
现在,他看着列出来的相关人员名单,两年前的巴掌落在了自己的脸上。
整个基地除了要清查间谍、渎职人员,还要严控工作流程,从把可以随便进出基地的后门堵死开始。
毕星被抓后,原本还想用“我是一时糊涂”“一时冲动”做为借口,当审讯人员拿出长达两年的电台往来记录拍在他面前,他才知道,原来自己早就被盯上了,他知道自己已经彻底完了。
“为什么你们不早抓我?要是早点动手的话,我就不会犯下更多的错误!!!你们是故意的!你们就是养寇自重,这样你们就能捞到更多的功劳!!!”毕星声嘶力竭地吼道。
审讯人员被他的逻辑震惊,人怎么可以无耻到这个地步。
等他叫够了,叫累了,冷静下来之后,他沉默了一段时间,脑中闪过以前的那些案例,间谍罪不一定会死,王宝玉也没死,判了死缓。
毕星不想死,哪怕是死缓,能留一条命就行,他把能招供的全招了,不仅招供了自己的事情,还把恽诚、王雪娇全部说了出来,就连那把伯莱塔手枪是王雪娇送的都抖了个干净。
另一边,恽诚涉及到间谍和杀人两项罪名,他和他的人也被带走调查。
但是很快从里面传来消息:根据恽诚的情况,不仅不会死刑,连有期徒刑都不会判。
杀掉林知的事情,有车队里的两个人顶了,一个人说是与林知发生口角,怀恨在心,便把林知给砍了。
他本来不想做那么绝,所以让医疗车上的医生和护士救治,但是林知声称要报警,他一怒之下,就把林知弄死,又趁着车队在格尔木城外休息的时候,他就伙同另一个人把尸体拖走埋了。
杀林知这种粗活,确实不是恽诚亲自干的,也没有任何人可以证明杀林知是恽诚指使的。
在他的车上和房间里找不到任何电台,没有人可以证明国安监听到的呼号是在叫恽诚。
至于王雪娇给他的情报,他的人一下飞机,就有挂着使馆牌照的车来接,车子直接进了美使馆,那里属于美国的领土,谁也不能硬闯,等人再出来,什么都没有了,也不可能拍到他把情报交给任何人的照片做为证据。
王雪娇把情报给他的时候,更是没有留下任何证据,胶卷和软盘能说明什么?兴许里面是风景照和打字软件呢。
唯一的证据是非法测绘,这件事看到的人可太多了,不止是车队的人,沿途的黑店、小村老板,都能证明这一点。
但是非法测绘判不了什么,常规操作是:没收测绘结果、罚款,驱逐出境。
“啊,可恶啊!!!”王雪娇十分恼怒。
黄帮来同志安慰道:“算啦,他没有来得及把测绘结果送出去,还帮我们送了几次假消息出去,完成了最重要的战略目标,咱们不亏。”
王雪娇蔫蔫地趴在桌上:“我想杀人,呜呜呜。”
“他还在帮你交军费呢,原谅他吧。”
代号“榴莲”的寸克俭发来消息,大方的余梦雪小姐手下的雇佣军越来越多,她的大军已经在金三角声名显赫。
势力排名第六的罗亚星集团跟她的人打得有来有回。
现在金三角的六大势力有七个人。
“讲道理,既然云滇那边这么喜欢我的大军,他们干嘛不派一个余梦雪过去一统江湖?”王雪娇一脸的生无可恋。
“恽诚把你的照片发给他们了,他们只效忠你。就算找一个人整容,也不能整得跟你一模一样啊。”
王雪娇哼哼唧唧:“他们要给我工资。”
“云滇省厅的厅长说了,只要你去,他就请你吃洋芋粑粑。”
“不行,我要吃菌子火锅,我要把云滇省厅吃穷。”王雪娇双手握拳,充满气势的往桌子上用力一锤。
既然恽诚不会死,做为安全起见,王雪娇也得走个过场,留下一套审讯记录。
负责审讯的人完全不知道她的身份,该怎么问就怎么问,没有一点客气,王雪娇也照实回答:
“那把枪,是恽诚送给我防身用的,我们在路上遇到过狼群,在那之后给的。”
“对,那颗子弹里的火药是我拿出来的,没什么,听说嚼一嚼会有生病的效果,你知道,干我们这行,总有几天想休息休息,直接说我不想拍,是违约的,找个理由,大家面子上都过得去。”
“别的事情,我都不知道呀。”
审讯报告交上去后没多久,王雪娇被放了出来。
五月的阳光暖洋洋地照在身上,王雪娇大大伸了一个懒腰,张英山和韩帆两人在外面等着她。
“不用再去了吧?”张英山关切地问道。
王雪娇假装擦了一把汗:“嗯,都说清楚了,幸好现在没有流氓罪,不然我就出不来啦。”
“流氓罪也不是他们管。”韩帆高傲地抬起头,“怎么着也得把你引渡回绿藤。”
王雪娇转头看着他:“我跟你说,你完了,你要去海牙受审。”
“啊?为什么?”韩帆只知道海牙国际法庭,甚至想不起来它在哪个国家,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要去了。
王雪娇一本正经地看着他:“中国是《禁止生物武器公约》的缔约国,你使用了生物武器。”
“我不是,我没有!金雕可以为我做证!它们找不到东西吃,我随便喂了它们几块肉而已,我有什么错!”韩帆大眼闪闪,卡卡地眨个不停。
王雪娇拍拍他的肩膀:“你要是能管住你的嘴,时不时露点这样的表情,你也很快能找到对象的。”
“我的嘴怎么了!”韩帆不服气。
王雪娇撇撇嘴:“没什么,坚持下去,你一定可以单身一辈子的,咱们去客似云来找点东西吃,下午就要走了。”
街对面的红星拥军饭店的大门紧闭,客似云来饭店的生意更加红火,忙得老板黄帮来亲自上场端菜,忙得乱转,一直到下午才歇下来,王雪娇笑道:“现在整条街都是你的地盘啦!”
“哪有,你看那边,又有一家新开的了。”黄帮来指了指斜对面,那里原来是毕星同党的服装店,现在服装店也已经转让,正在热闹的装修中。
王雪娇笑道:“行啊,以后要是我有朋友过来,让他们报暗号,你给他们再来个折上折。”
“好啊,什么暗号?”
王雪娇忽然想起曾经的一篇神作,下意识回答:“一曲忠诚的赞歌。”
“有意思。”黄帮来笑起来。
“希望我回去之后,能听到他们两位被枪毙的消息。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山水‘有相逢。”王雪娇与“山水”黄帮来同志友好告别。
“再见,祝陛下早日一统六国。”黄帮来哈哈一笑。
屋里有食客大声嚷嚷:“老板,我的炒土豆丝呢!!!你们的土豆是现种的吗!都半个小时啦!”
“来了来了~”
寸克俭打了个喷嚏,他揉揉鼻子,继续快乐地数着这段时间的情报收入。
与余梦雪相关的情报,总共为他挣到了五万美金的报酬。
这钱,真是辛苦钱,他以前从未如此高强度的为一个人编写完整的档案与身世。
好消息是,老黄说这事结束了,以后他不用再为余梦雪操心、烦恼,她闹出天大的事都跟他没有关系了。
来时有恽诚报销机票,走时就麻烦了,当时就说好了借调人员的一切差旅费用由西宁市局出。
然而他们穷。
热情的西宁市局同志努力帮忙买到两张软卧票和一张硬卧票,三人不仅需要“恐龙抗狼”地从铁路回绿藤,还得有一个人悲催地睡硬卧。
狗剩剩则单独以托运的形式先坐飞机回绿藤,市局安排了钱刚前去接机。
韩帆十分不满:“为什么不让我跟狗剩一起走!”
王雪娇:“因为狗剩是托运,没法给你办托运。”
韩帆悲悲切切:“你们俩都坐过飞机了,就不能给我也享受享受嘛!”
“不错啦,起码是卧铺耶,你还有什么不满?”
韩帆恼怒:“我太不满了!来的时候,一路上我枕着那十万块钱,一分钟都不敢睡啊。”
他伸出四根手指,想了想又伸出一根:“五天,整整五天,我一点都不敢合眼,生怕眼睛一睁,钱就没了!我不想坐火车了。”
曾局长是无辜的,已知盗猎团伙与航空公司内部的人有勾连,能直接空运野生动物,他又怎么能用公安局的证明文件给韩帆买机票。
现在部队能经商,没说警察也能经商,市局完全没有第三产业。
市局楼下的个体户小卖部连个公章都没有,也没法出证明。
“软卧是有门的,你可以好好睡。”王雪娇伸手去拿硬卧票,还没捏稳,就被韩帆一把夺过:“要是让人知道我们两个大老爷们儿让你一个女同志睡硬卧,回去要被人笑一整年。”
“我去”张英山伸手去拿票,被韩帆抢先塞到衣服内兜:“行行行,让你去,再看你们天天跟牛郎织女似的,跨越几节车厢厮混,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王母娘娘。哎,本王母真命苦,都没有坐过飞机。”
王雪娇安慰道:“哎,坐飞机也没什么好的。”
韩帆“哼”了一声:“你是坐过了,来气我呢?你看电视剧,啊,那个那个《公关小姐》,男的一个个都穿着西装,拎着公文包~嘿,那派头。”
“拎着公文包是什么值得开心的事吗!这不就是要去上班的意思?我会转告老曾,你热爱工作。”
韩帆:“也没那么热爱。”
说是这么说,王雪娇读书的时候也羡慕过在机场VIP候机室、咖啡馆拿出笔记本电脑,还有拖着行李箱飞来飞去的职业女性,觉得特别有范儿,逼格十足。
后来当她开始工作,赶早上第一趟飞机去一个地方,完事了,再赶中午的飞机去另一个地方,再赶晚上最后一趟飞机,凌晨两点回到办公室准备第二天早上九点开会的资料就再也不羡慕了。
王雪娇:“喏,你想想看,路上要整整四天的时间,虽然没有什么娱乐活动,不过也没有任务,这不就是休假吗!”
那倒也是。
以前就算是为破获某一个大案,连轴转三四个月,也最多得到两天的轮休。
有时候两天都休不到,说好两天,可能刚歇了半天,就有新案子找上门来。
休假!
四天!
就算是天塌下来,也不会被抓回去加班的四天。
这么一想,韩帆又开心了起来。
上车前,三人分开去采购,韩帆买了一大堆方便面,王雪娇买了很多真空包装的熟肉,张英山买了可以直接吃的蔬菜和水果,到了候车室一瞧,所有的食物加在一起足够吃半个月的。
“吃不完就带回去当特产发!”
王雪娇默默拿起香辣味的多多妙方便面:“你说这是青海特产?”
“有小票为证!”韩帆理直气壮。
反正市局的人不会挑剔,加班的时候有口吃的就不错了,还管它是哪里的特产。
开车检票了,现在虽然不是春运,但是这趟车是这条铁路线上的主力车次,一票难求。
硬座车厢依旧像打仗,拎着大包小包的人有挤不上去的,把行李和小孩往火车窗户里一塞,然后自己也跟着往里爬。
没有这个实力的人就只能用力往上挤。
到了开车时间如果还没有挤上去,列车员是不会给到了任何怜悯。
下面的人扬着手里的票高呼:“我有票,我还没上车。”列车员只会冷冷地回一句:“关我什么事。”然后关上车门。
硬卧情况略好,毕竟硬卧里没有无座票,上车的时候,乘务员会拦在门口,没有车票的人不让上,有车票的人要换成一个铁牌牌,如果半夜下车,会有乘务员过来把人唤醒,再把铁牌牌换成车票。
软卧更是严格,车厢的窗户都关着,不让人有一丁点爬窗进来的可能。
座位车厢与卧铺车厢之间有一节餐车,有列车员守在卧铺车厢的一头,硬座的票不能随便进卧铺车厢,硬卧可以进软卧车厢,晚上必须离开其实不离开也没什么,只要同包间的人没什么意见,把门一关,在里面干什么都成。
王雪娇和张英山到车厢的时候,四张床铺都是空的,门口头顶上的小电视亮着,却只有蓝屏,什么信号都没有。
“我睡上面。”王雪娇一抬手,把自己的包扔了上去。
“睡下铺不好吗,爬上爬下的多不方便。”
王雪娇坐在下铺的床边,看着张英山往外摸水果:“睡上铺安全一点,我习惯了。”
“嗯。”张英山点点头,“也好。”
“要是票没卖出去就好了,可以让韩帆过来。”王雪娇遗憾地说。
那是不可能的,这趟车不管是什么席位,都十分紧俏,要不是市局出面走后门,他们连硬座都买不着,只能先坐车到西安,然后再想办法转车。
“要不我开个公司得了,我又不缺买机票的钱,不就是没证明么!”王雪娇恼怒。
张英山笑道:“公司法人代表叫什么?”
“余梦雪呗,难道还能是王雪娇。我做老板,你是财务。要不是你也行,如果你坚持的话~”
“同志们,想我了吗~”韩帆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王雪娇冲他一指:“司机。”
韩帆:“诶???”
“你们坐一会儿,趁现在还没什么人,我去洗几个苹果。”王雪娇起身。
软卧车厢现在还没什么人,只隐隐散发着一股铁锈与死水,以及机油混合在一起的气味。
王雪娇低头在水房的水槽里洗苹果,有两个人从她身边路过,王雪娇没有抬头,习惯性的斜了一眼,只见一个人空着手,还有一个人跟在他身后,拎着两个旅行箱。
这两人都穿着黑皮鞋,擦得锃亮。
啧,有钱人。
不过应该不算特别有钱,真有钱就应该坐飞机了。
王雪娇在心里嘀咕,继续洗苹果。
等她拎着苹果回去之后,看到自己的包间已经满了,那两个“黑皮鞋”就跟她一个车厢。
韩帆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了,王雪娇把洗好的苹果放在小桌上,把牙刷牙杯和毛巾拿出来,先找个地方放着。
过一会儿,窗外的景色缓缓动了起来,车窗上嵌着的广播里响起:“亲爱的旅客朋友,欢迎您乘坐XXXX次列车,本次列车”
衣服和其他小零件收拾的差不多,人类开始无聊。
王雪娇抬头看到门框上的虚伪小电视依旧是蓝屏,也不知道它这辈子到底放过几回节目,它存在的价值到底是什么。
走廊上书报架上的报纸都是极其无聊的大报,而且还是前天的。
刚才路过的两个人,手里提两个包的睡上铺,空着手上车的睡下铺,上铺的人叫下铺的人“郑总”。
郑总看起来三十岁出头,容貌普通,不过眼睛长得好,眼窝深,看着泡面调料包都有几分深情的意味。
另一个应该是他的助理,叫小蔡,忙前忙后,又是帮郑总收拾外套,又是帮他拿水杯去倒开水。
等他俩忙完,四人面对面地坐着,郑总先开口:“你们去哪?”
王雪娇:“绿藤。”
“真巧,我们也是。”郑总笑道,“绿藤现在的梧桐毛不知道掉完了没有。”
“哦?梧桐毛?那是什么?”王雪娇故作好奇。
“绿藤的街上到处种着法国梧桐,四月份的时候,风一吹,毛到处飞。你们以前没有去过绿藤吗?”
王雪娇摇摇头:“没有呀,我们是出来考察市场的。”
“哦?做什么?”
“玉石,青海玉不像羊脂玉那么值钱,不过现在羊脂玉越来越少,迟早会有替代品,趁着替代品的价格还没有上去,先炒一把。”
郑总饶有兴味地问道:“哦??你们也是做宝石生意的?”
“也?你也是吗?”王雪娇问道。
小蔡急忙把公文包打开,取出一盒名片递到郑总手中,郑总用双手递来一张名片,王雪娇接过一瞧:
兴茂贸易有限责任公司郑益静总经理
这名字王雪娇心中猛然一跳,觉得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这不是原主家里出事之后遇到的大反派的弟弟吗!
原主就是为他偷传警局里的各种消息,助他兄弟二人逃过各种法律的制裁,最后还为他挡枪而死。
王雪娇以为自己这辈子都遇不上他了,毕竟命运已经发生了巨大的转折,她的父母安好,她自己现在也特别有钱,轮不着他施恩。
谁知道竟然在这里不期而遇。
冷静先冷静说不定是同名同姓,不一定是他。
王雪娇故作轻松地说错了一个字:“你是不是还有一个哥哥叫郑益安啊?”
“哈哈哈,为什么这么说?”
“安静,正好是一个词。”
郑益静笑道:“我是有个哥哥,不过不叫郑益安,叫郑益宁。”
“哦,宁静。”王雪娇胡乱应了一声,心中波澜起伏。
他还是原来那个反派吗?
连曾局都不是了,也许他也不是了呢。
可是曾局不是,是因为新闻出版总署的要求,新闻出版总署可没有说普通商人不能是反派啊。
何况是个大反派要是又改曾局,又改他,等于整个小说的大纲要全部推翻,重新找反派,那作者的工作量也太大了。
“我们公司主要做的是翡翠生意,从缅甸进原石,在国内加工”
王雪娇有一搭没一搭的应声:“翡翠啊?一般不都是长辈们戴的吗?”
“是不是还有赌石?”
此时她的脑子里“嗡嗡”乱响,无数个可能性在她的脑子里飞来飞去。
最后她告诉自己,没有发生的事就不能算数,就当无事发生,一切都不存在,只是一场梦。
在梦里被出轨了,醒来后也不能抽枕边人一耳光。
在梦里中奖了,醒来后也不能去彩票中心兑奖。
在梦里变成奥特曼,醒来后也不能变成光。
当郑益静聊到翡翠水头的时候,王雪娇已经彻底镇静下来,与郑益静聊珠宝。
“我倒不是一定要做珠宝,反正手里有点闲钱,做什么都行。”王雪娇笑笑。
“去考察羊脂玉,就你们两个吗?”郑益静好奇。
王雪娇点点头。
郑益静睁大眼睛:“你们胆子好大啊,这边很乱的。”
“在路上雇人的,不然就我们俩,都不够给路上的野狼塞牙缝。”王雪娇把张英山的手抬起来,“像这么细的胳膊,只够一个菜。”
“还塞牙。”张英山一本正经。
郑益静忽然开口:“你们俩是男女朋友吗?”
这个问题问得十分突兀,张英山下意识望向王雪娇,他们已经亲吻过多次,但是王雪娇从来都没有给他一个确切的名份。
从绿藤到格尔木,他始终是“余小姐的小白脸”,甚至还多出一个小黑脸。
他希望能够从王雪娇的口中听见肯定的答案。
“对呀!”王雪娇坚定回答,同时往他的肩膀上一靠:“怎么样,有没有夫妻相?”
“有,像黄蓉和郭靖。”郑益静笑道。
“那我们得去弄只雕来!哈哈哈!”
王雪娇问道:“你们怎么没有坐飞机?”
“本来是要坐的,然后遇到沙尘,飞机取消了。等了两天,结果飞机故障,等飞机修好,又沙尘,有这个时间,坐火车早就到了,我们就换火车啦。不过这趟火车不太平哦,有几站千万不能下车,也不能开窗,不然东西就没了。”
王雪娇点点头,对于这一点,她有着清晰的认知。
此时的“铁老大”有自己的铁路公安,不过他们的情况没有比普通的公安好到哪里去。
人手不足对他们来说,也是一个严重的问题。
这趟车,一共有十几节车厢,一共只有两个乘警和一个乘警长。
他们能做的事情就是隔一段时间,就把车厢走一遍,仿佛古代打更的更夫一样,一边走一边喊:“注意看好自己的行李、注意财产安全,小心小偷”
如果他们在第一节车厢,最后一节车厢就算发生枪战,他们也听不到一点。
基本上得靠自己。
不过王雪娇觉得问题不大,因为他们穷!
十万块在盐湖镇抓完杀手以后,已经通过邮局寄回绿藤了,那堆钱又不能真花,留在手上就是烫手山芋。
上车之前,王雪娇、张英山和韩帆三个人全身上下加在一起最多一百多块钱。韩帆为自己缝了一个安全内裤,把宝贵的五十块钱塞在内裤口袋里。
王雪娇提醒他安全内裤也不一定安全,用小刀片一划,他的裤子就开口,贼都跑得快的很,你再能打,抓不到人也没办法。
韩帆再也不想过四天不敢闭眼的日子,他琢磨了半天,决定把自己的五十块钱交给张英山代为保管:“软卧安全,把门一关,就太平无事了。”
“别给我,要是在我手上丢了呢?”张英山拒绝。
韩帆摆摆手:“丢了就当我提前给你们俩的婚礼送红包了。”
“哪里就婚礼了,要是我们没婚礼呢。”王雪娇冲他做鬼脸。
韩帆看着脸色发白的张英山嘿嘿一笑:“你俩要是都成不了,我丢这五十块钱还有什么好难过的?”
黄昏,乘务员开始推着餐车售卖晚饭:“十块,十块,全部十块,土豆烧牛肉、花菜炒肉片”
王雪娇不想一开始就吃方便面,伸头看了一眼,兴奋地说:“这个看起来不错啊!还有那么大一个煎鸡蛋!!!”
她差点就想买了,被张英山握住手腕:“再仔细看看。”
王雪娇定睛一看,发现那是一个虚伪的煎鸡蛋,分明只有一层薄薄的蛋皮,一个鸡蛋起码能揭出五个那么大的蛋皮来!
“算了,不要了。”王雪娇摆摆手,让餐车离开。
现在,王雪娇手上有三十多块钱,她有一个美好的梦想:把它花了!
只要吃到肚子里面,就不用担心被偷、被抢,反正在火车上这几天要用的东西都有,不需要买,下火车用月票上公交,也用不着钱。
她拉着正在琢磨应该吃红烧牛肉面,还是香辣面的张英山一起走:“以后吃方便面的日子多呢!”
路过硬卧车厢的时候,她看见正在人瞎扯的韩帆:“吃过没?没吃一起去餐车看看我请”
韩帆出差过这么多次,不是吃馒头就是吃方便面,从来没有去过高贵的餐车,心里也十分好奇,有王雪娇怂恿拉扯,他也忍不住去了。
一份土豆丝炒青椒,绿藤市平均价格是两块,格尔木是一块,餐车要五块!
“这么贵啊!!!”韩帆看完菜单,倒吸一口凉气,转身就要走,“我觉得方便面挺好吃的。”
王雪娇一把拉住他:“都说我请了!坐下,吃!不吃不是中国人!”
“这这这没必要啊,太贵了,又肯定不如你做的好吃。”韩帆连连摇头。
“那你坐这看我们吃!”王雪娇哼了一声。
韩帆眨眨眼睛:“哎???这个可以有!”
硬卧车厢虽然有小桌子,但是那狭窄的小桌,也实在坐着不舒服,不如餐车里是正经的桌椅。
他一阵风似的跑回去拿了两包方便面一根火腿肠和饭盒,又一阵风似的跑回来。
王雪娇和张英山点了三个菜,韩帆凑在旁边吃方便面,乘务员什么都没说。
餐车的价格还是太超前了,大多数人类都接受不了,现在是开餐时间也只有三桌客人,厨师都无聊地坐在外面打牌。
还有一个大概四五十岁的男人,坐在车门处,他穿着警服,胳膊上戴着一个红色臂章,上书“乘警长”三个字。
王雪娇点了莴笋炒肉丝、土豆牛肉和包菜蛋花汤,身上还剩了个五块钱。
其中一份一块钱,是一个用一分钱折起来的“菠萝”,叠这么一个“菠萝”需要一百张一份钱纸币。
王雪娇一直知道有“钱菠萝”这么一个玩意儿,但是没见过,刚才餐车要找钱的时候,她一眼就看中了收银员闲来无事叠的钱菠萝,指名要它。
于是,她得到了四个硬币和一个“菠萝”,好奇地摆在桌子上,琢磨一会儿以后,拿起一个开始拆。
还没等她琢磨明白,有一个神色慌张的女人跑进来:“十号车厢有小偷!!!”
乘警长立马站起来,跟着女人过去查看。
热心的韩帆捧着饭盒,也跟着一起去了,想看看有什么能帮忙的。
从餐车到十号车厢,就隔了一节,韩帆忽然感觉到自己的小韩帆被人轻轻摸了一把,他大为震惊,这是什么变态?!
低头一看,自己的裤子前方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划开了一道口子,口子就位于安全内裤的口袋附近,刚才摸一把的人,应该是误把鼓鼓囊囊的人肉,当成塞在安全内裤里的钱了。
同时,走在前面的乘警长也停了下来,脸色铁青,他的裤子侧兜上也被划了一道口子。
连警察的钱都敢偷!
这趟车上的贼真正嚣张到了极点。
韩帆环顾四周,这趟车实在太挤了,刚才有机会对他裤子下毒手的起码有六个男人和三个女人。
小偷的眼神和别人不一样,韩帆的两年刑警生涯,让他快速锁定了其中一个,他转过身,抬手按住其中一个的肩膀,右手成爪,硬生生将他提溜起来。
那个小偷一边大喊:“你他妈的干什么”
一边伸出右手悄悄按向后腰。
“嘎嘣”一声脆响,小偷发出一声惨叫“啊!”
他的右手软软地垂下来,手腕扭一个不自然的形状。
是张英山。
韩帆跟在乘警后面,王雪娇扒了几口饭,按捺不住地要去帮韩帆的忙,要是帮不上忙就看热闹。
她把钱菠萝往乘警席下面一塞,便拉着张英山跟在韩帆后面。
结果就遇到了韩帆痛失裤子的惨剧。
王雪娇看着韩帆裤子上的口子,韩帆羞恼:“看什么看!”
“看看,我说什么来着,被划了吧~哎,你有没有觉得,封建迷信就是不可取,红内裤穿了有什么用,不是屁股后面被摸,就是前面被摸。”王雪娇揶揄道。
王雪娇从小偷的后腰取下来一把匕首:“哟~还带着家伙呐?哎,是不是带着家伙的叫抢劫?抢劫是不是可以直接捅死?”
雪亮锋利的匕首从小偷的脖子边晃到胸口,王雪娇似乎在研究应该从哪里下手比较好:“你敢偷看我男人的大腿,我应该把你的眼睛挖了。”
“他还摸我!”韩帆委屈。
王雪娇的匕首又移到他的手腕上,冲他一笑:“哪只手摸的啊?不说?不说就把两只手都废了。”
看着她那诡异的笑容,小偷心里莫名一阵发毛,他不认为区区几个乘警能把他怎么样。
小偷小摸,罪不致死,关一阵子又出来了。
可是这个女人,怎么看怎么邪乎,好汉不吃眼前亏,小偷当下叫出来:“不是我干的!你的裤子不是我划的!”
“是谁?”韩帆手上用力,小偷的叫得更大声了。
“他他他他他!是他!”小偷指了旁边一个低头装睡的男人。
那个男人听见自己被人喊破行藏,立马跳起来,脚踩椅背,手扶行李架,飞快向前跑,被乘警长一个飞扑,按倒在椅子上。
两个小偷被押进餐车,乘警长把他们绑起来,韩帆满脸通红地跑回自己的车厢换裤子。
“太谢谢你们了,我姓惠,是这趟列车的乘警长,要不是你们,还没这么快抓住。”
王雪娇扫了一眼他的裤子口袋:“丢了多少钱?”
惠警长咬着牙:“三百七。”
王雪娇一脚踩在手腕脱臼的小偷手腕上:“交出来!”
“啊!!!怎么又打我啊!真的不是我!”小偷嚎叫。
王雪娇转头看着另一个,对着他的肚子就是一拳:“是不是你?”
那个小偷瞬间脸色苍白,痛得几乎说不出话来:“你你先问啊!不是我”
连张英山都有些惊讶,王雪娇这段时间似乎并没有怎么练举重物,是小偷太脆,还是她又进步了?
“是谁?”王雪娇问道。
小偷喘着气:“不知道不信你搜!”
另一个也十分坦然,舒展身子,像是等着搜身。
以张英山的经验,这两个人说的不是谎话,他冲着王雪娇微微点头。
“这样啊,那我就相信你们吧。”王雪娇把手指缝里夹着的钥匙放在桌上,张英山恍然大悟:原来是用工具了。
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
夏厅明令禁止使用刑讯逼供,但是现在来不及了,如果这两个小偷都不是偷370块的人,就说明车上还有其他的小偷,也许他们现在正在其他车厢行窃。
下一站是一个小时之后到达。
等他们偷够了,火车一停站,甚至都不用停站,只要放慢速度,他们就可以带着偷来的钱财跳下车。
也许那些钱是交给医院的救命钱,也许是一家子欢欢喜喜等着盖房子的钱,也许是一个大学生的生活费不,哪怕是别人只是想带回家垫枕头用,也不是他们可以偷走的理由。
王雪娇猛然将餐桌玻璃下的桌布抽出,用水淋湿,展示给两个小偷看:“看,这是一块布”
忽然她停顿了一下,伸头望向车窗外:“这里还没到汉东省吧?”
“早呢。”惠警长不知道她想干什么。
王雪娇笑得十分邪性:“那咱们就可以继续了感受一下?”
她将湿布蒙在其中一个小偷的脸上:“来,大口呼吸。”
湿布的效果不如桑皮纸,不过叠上三四层之后,同样可以让人呼吸困难。
“这叫贴加官,清朝人发明的,你们要是不说,我就先弄死他,再弄死你。”王雪娇的眼神一点正气没有,邪性的吓死人。
看着一个小偷开始呼吸困难,另一个小偷惊恐地看着惠警官:“警察叔叔,救命啊。”
“救不了,370块钱是警察叔叔的魂,他丢了魂,你还让他救你命?哟,快不行啦?换一个,轮到你了。”
王雪娇冷笑着将桌布掀起来,慢慢地盖在另一个小偷脸上,当他的脸碰到冰凉的桌布时,对死亡的恐惧压过了他对同行的忌惮。
得罪同行就得罪了吧,大不了挨一顿打,得罪这个女人是真的会死,现在,马上,就会死!而且死得非常痛苦。
“我说!我说!”
惠警长带着枪,押着人,张英山和韩帆两人跟在他身后,王雪娇要来,张英山拉着她的胳膊:“前面人太多了,你留下来。”
“哎,没事,我会小心的。”王雪娇非常想去跟着凑热闹。
张英山低声说:“我不是担心你有事,我是怕你把他们全杀了,这报告,我真没法写。”
“我在你心里,有这么凶残吗!”王雪娇委屈地鼓着腮,眨巴着眼睛,可怜巴巴地看着他。
张英山郑重点头,伸手把她一缕从皮筋里跑出来的头发别到耳朵后面:“蓬发善啸,司天之厉及五残。”
“谢谢夸奖!”王雪娇抱住他,在他脸上飞快地亲了一口。
这可是描写西王母的话,女人中的女人!能得此评价,王雪娇非常开心。
“我就跟着去看看,就看看嘛,我保证不打人,也不杀人,我要是想动手,不是还有你拉着我嘛。”说着,王雪娇也不等张英山开口,便拉着他蹦蹦跳跳的往前跑。
“哎~~~开水开水,让一让,让一让啊~~~”
前面,惠警长已经停下来了,那个小偷怯生生地指着一个靠在窗边,身上盖着衣服,闭眼假寐的男人:“就是他。”
惠警长从枪套里摸出一把七七式,对着男人:“起来!”
那个男人平静地打着呼噜,他藏在衣服下的手里握着匕首,只要惠警长一靠近,他就捅上去。
惠警长打算伸手去把他拎起来。
还没等惠警长出手,王雪娇先忍不了了。
靠,这么响的说话声音,还能睡着。
太假啦!
她拿起一个乘客摆在桌上的一杯水,冲他脸上泼了过去:“装你大爷的睡!”
“啊!!!”装睡的人捂着脸发出一声惨叫,匕首“当啷”一声落在地上,韩帆像拎小鸡似地将他拎起来。
当水泼出去的时候,王雪娇才感觉到,啊~似乎,这杯水,有点烫手啊,呀,还有茶叶,看着还有点没泡开。
抱歉地连连鞠躬:“对不起对不起,我也不知道这水是刚接的哇!不好意思,看这叶子,绝对是好茶,要不我赔您一杯?”
茶杯的主人连连摆手:“不用不用,砖茶,不值钱。”
“哦不好意思,打搅了。”
惠警长眼睛一扫,见车上其他乘客并没有松了一口气,或是好奇的样子,而是似乎神情依旧紧张,他猜想车上一定还有同伙。
他拎起那个偷了他370块钱的小偷:“车上还有其他小偷吧?你给我指出来。”
此时的王雪娇决定放弃参与抓捕,免得不小心又把人民群众刚泡好的茶给泼了。
她看见一个衣着十分朴素,桌下放着大包小包的女人,便上前询问:“阿姨你好,你有没有带针线呀?我有一个朋友的裤子破了。”
不出所料,这种行李带得如同要迁徙一样的人,口袋里什么都有。
阿姨大方地把针盒借给王雪娇,王雪娇接过,刚想往口袋里塞,忽然发现自己的指甲里嵌了一些脏东西,便抽出一根针,将脏东西挑了出来。
挑出来舒服多了,王雪娇抬起头,满意地笑了一下。
那个小偷本来想装傻说自己不知道,但是,他看见了那个用开水烫他的女人。
那个女人现在手里拿着一个针盒,她拿起一根粗针,对着她自己的指甲缝比划来比划去,然后,还抬起头,冲他笑了一下。
嘶!!!她不打算泼开水,想用针扎我的指甲缝?!
好恶毒的女人!
“我指!我指!别让她靠近我!!!”
那个小偷弱小可怜又无助的缩在惠警长身边,只恨不能离开王雪娇的视线,连指了几人,把这节车厢里的四个小偷都指出来。
现在手上有六个小偷,惠警长希望车厢里的年轻男乘客能站出来帮忙把人押到餐车。
男乘客们眺望风景、低头深思、闭目沉睡,无人应声。
“这种小事,我来就行了。”韩帆大着嗓门,“你们都给我老实往前走,乖乖听话就没事,敢乱动,就把你们交给她收拾!!”
他抬手指向手里捧着一杯开水,迎面走过来的王雪娇。
“啊?”王雪娇眼神迷茫,她刚刚只是去帮水杯的主人又去打了一杯开水,以示歉意,怎么这几个小偷见了她像见了鬼?
餐车里现在有七个小偷,还有二十分钟,车就要到站了。
这一站是个小站,没有铁路警察,只有几个小站员工,不可能把人放在这里。
得等到明天早上八点才能到一个大站,可以提前联系站方,把这几个杂碎带走。
“今天晚上,要经过四个小站这几个站,都不太平啊”惠警长重重吐出一口气。
作者有话说:
1991年的294次列车,上去了85个劫匪,分属七个团伙,抢了三百多个人。
第127章
九点四十五,卧铺车厢响起广播:
“现在是行车时间,为了让您更好的休息,卧铺车厢将在晚上十点熄灯,下面我们将播送到到站时间,请注意下车时间”
王雪娇发现自己给韩帆洗的苹果还在桌上,便让张英山给他送过去:“别让他说咱们俩欺负他,又让他睡硬卧,又不带他吃好吃的。”
硬卧车厢里鸡飞狗跳,带孩子的妈操碎了心。
“还不快去刷牙,一会儿关灯了!”
“我要玩!”
“玩个屁!一会儿叫你爸来揍你!”
小孩张嘴要哭。
“别哭,叔叔给你一个东西玩。”张英山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在格尔木买的羊角装饰品逗小男孩。
被孩子妈阻止了:“你千万别给他玩,你看他爸的手表!都给玩成什么样了!!!”
为展示自家孩子真的很熊,暴怒的母亲一把将男孩父亲拉过来:“你看!这表!才买了一个多月!给画成什么样了!”
张英山看着他手腕上那个旋钮与表壳明显不配,浅色皮革表带还被圆珠笔画了一个小人人的梅花牌手表,露出同情的表情:“这孩子真调皮。”
“听见没有!叔叔都说你调皮!还敢哭!”母亲柳眉倒竖,指着小男孩,“我数到三,一”
小男孩抓起牙刷和印着小青蛙的杯子逃向水房。
软卧车厢里人少,乘客吃完晚饭就陆续洗漱,快熄了灯的时候已经洗得差不多了。
两人一屋的高级软卧自带洗手间,不跟其他人掺合。
九点五十,热心的韩帆问惠警长要不要他留下来帮忙盯着押在餐车里的小偷,惠警长摇头:“不用不用,已经很麻烦你们了,他们都已经被捆好,不怕跑了。”
王雪娇眯起眼睛,扫视着昏昏欲睡的七个小偷:“捆起来就不怕跑?我看不见得吧。你都没有检查他们的嘴、衣领、裤腰、袜子谁知道里面藏了什么东西。”
小偷会在这些地方藏刀片,或是被抓之后割绳子跑路,或是刚被失主抓到的时候,突然用嘴里含着的刀片自残,喷出一口血,吓得失主松手。
这一点,张英山和韩帆都见识过,惠警长也见过。
三个男人上前把七个小偷的衣服裤子都扒下,撕开,果然在其中两个人的衣领下面找到了小刀片。
“看看,我说什么来着,有这两个小刀片,就足够他们七个人全跑了。”王雪娇又盯着他们的手脚。
“你看,他们的手和腿都好好的连在身上呢,我不信任所有还连在他们身上的东西。”
众小偷:“!!!”
韩大善人都不善了,他至今还在怨恨划破了他裤子,还摸了他一把的小偷,用力点头:“我也这么觉得,把大拇指弄脱臼,连手铐都能脱出来。不如把他们都拆了!”
小偷们用求救的眼神望向惠警长。
一共就三个乘警,他们还得去车厢巡逻,餐车里有七个小偷,总不能指望厨师们盯着,厨师也害怕啊,不把他们拆解一下,似乎,确实,不太容易操作。
惠警长点点头:“就这么办吧。”
他看着张英山和韩帆熟练地卸人关节,心里直犯嘀咕,犯嘀咕也没办法,人家好歹是来帮他的,总不能现在就翻脸查户口。
“我们这趟车以前也是第一夜最不安全,可惜,人手不够,打过几次报告都没用。”
王雪娇:“你们不是隶属铁道部吗?铁老大还没钱?”
惠警长叹了口气:“年年亏损,哪有钱。”
“其实吧,人多也不一定有用,主要还是得从根源上灭了,不然啊,就算带着铁血十八星陆军,带着老婆出了城,吃着火锅,唱着歌,照样能被土匪给劫了。”
王雪娇看着那七个小偷,觉得还不够稳妥:“有抹布吗?把他们的嘴也堵上。再用胶带封一道,省得他们用牙把绳子给咬开,半夜给你们添麻烦。”
“不用这么麻烦了吧。”惠警长以前就随便捆捆,也从来没出过什么问题。
啧,怎么总有人不信邪。
王雪娇的耐心是有限度的,她先抓住了张英山的胳膊,想了想,把他推一边,把韩帆拉过来,弄了一截绳子把韩帆的手捆上:“来,给咱们惠叔叔展示一下。”
韩帆不满地嘀嘀咕咕:“就知道捆我。”
看起来捆得很结实的绳子,在韩帆的三搓两搓之下,居然就松开了。
再把韩帆反绑,让张英山咬绳结,十秒就开。
然后是张英山表演舌下含刀片,低头割绳子,也不过几秒。
惠警长叹为观止:“师傅,你们以前是做什么工作的?”
“魔术表演,喏,就是这种。”王雪娇随手抓起厨师们放在桌上的牌,只见她手晃晃,一把牌就这么凭空消失。
“哦,难怪。”惠警长觉得自己懂了,难得在列车上有如此积极支持他工作的普通群众,还是女同志,这给他极大的鼓舞。
“不要说我们这里以前原是这样的话!凡事总有第一次,以前从来没有被偷过,不代表把钱放在身后的背包里就是对的。以前从来没有人跑过,不代表随便一捆就是应该的。”
看着被裹成蚕蛹的七个人,王雪娇心里还是觉得不够安全。
万一这七个人中的一个能活动,就等于其他六个都跑了。
最好的结果是他们逃跑了,最不好的结果是他们决定联手复仇。
遗憾的是这已经是现在能做到的最安全的操作了,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汽油桶和水泥。
算了,先这样吧。
十点,硬卧软卧准时熄灯,只剩下狭长走道那几个小桌下射出的昏黄灯光,并不比一支蜡烛更亮。
墙上挂着的书报架变成一个个黑色的框,穿着制服的列车员坐在办公室里,有人在小本本上写着什么,有人拿着票夹,细数接下来下一站有谁要下车,得提前半小时找他换票。
如果是在智能手机的时代,熄灯后,百分之九十的床铺会化身萤火虫,在黑暗中亮起一片光点,时不时还能隐隐听到抖音神曲。
现在熄灯后,就真的是大家都息了,睡不着的也躺在床上发呆。
实在睡不着,躺着难受的,就去漏风的火车连接处,抽烟、发呆。
“咣当咣当,咣当咣当~”
凌晨一点半,车在一座小站停下了,停靠时间五分钟,上来了六个想要发点小财的人。
以前他们偷一轮,半个小时后到下一站就走,避免跟广大的同行们撞上。
同行抢过了,乘客就是穷鬼,没啥好抢的。
同行正在抢,自己想半道截胡,就得掂量掂量自己的实力。
只能抓紧时间搜罗一下同行没抢过的肥羊。
现在,他们上车后,惊讶地发现车上居然没!同!行!!!
领头的大喜:哎~~~呀!!!
今天是个好日子~~心想的事儿都能成~
车上居然还有人手腕上戴着手表!这说明什么?啊?!说明同行真的没有来过!
好一片广袤的待开发沃土啊。
看~这一车厢一车厢的肥羊,全都昏昏欲睡,随便在他们身上摸,他们都不会醒的。
“老大,咱们动手吧!”小弟迫不及待地想要跳进黄金的海洋。
老大兴奋地搓了搓手,点点头。
他们从上车的车厢往前搜,遇到巡逻的乘警就随便找个地方歪着,假装自己也是乘客。
这车根本就没被偷过啊,车上的人都带着不少钱,小偷们偷得不亦乐乎,连放在桌上哄孩子的棒棒糖他们都没放过。
说好半小时下车。
这哪能下车啊!
他们就像2007年进入大A的新鲜韭菜一般,身在6200点,根本舍不得走,在一声声的“今年必冲一万点”的胡说八道中迷失了自我。
第二站,又有另一伙十几个人上来了,他们选择的是另一节车厢,那节车厢里也没有小偷。
啊~好一片广袤的待开发沃土啊。
第三站旁边是略大的一个村,这里就是卧铺车厢如果没有人下车,乘务员就绝不开门的法外之地。
你说你有票,要上车?
那从硬座车厢上来,让守在餐车的乘警同志把把关,普通乘务员就不参加这种危险活动了。
硬座车厢拦不住一点,这些人从门上,从窗翻,一口气进了四十多个。
所有人都带着匕首,其中还有五人持有土枪。
他们的计划是摸完之后,在第四个小站下车。
一个小老弟花五分钟,连摸了四个人的口袋,收入三千多块加两块表,他对效率非常不满,决定积极寻求进步。
他主动献计献策:“老大,一个一个的偷太慢啦,这车上就三个乘警,咱们不如先把他们收拾了,直接动家伙?坐卧铺的人都有钱,咱们搁这慢慢偷穷鬼的,还不如把卧铺的人也扫了。”
“你说得有道理!”
他们从自己所在车厢往前走,一路遇上了十几个同行,确认过眼神,就知道彼此的身份。
看着他们腰间的“喷子”,先上来的那十几个纷纷表示:“不跟您抢,您抢您的,我们偷我们的。”
带着武器的劫匪一路走到餐车,惊愕地发现座位上东倒西歪地躺着七个同行,他们的身体被床单裹了个严实,绳子在床单外面死死捆了一圈,嘴也被抹布堵着,活像被绑架了。
惠警长坐在餐车与卧铺车厢的连接处,他感觉到有人向他靠近。
大半夜怎么可能有这么多人来餐车吃饭。
他站起来,刚想开口,就被三把枪指住头,一个小平头冲他一笑:“警察叔叔,我们不想杀人,就想随便赚点钱,这也算先富带动后富,我们不贪心的。”
“警察叔叔,你这枪不错啊,借来用用。”一个穿着灰色两用衫的男人嘻皮笑脸地伸手摸上惠警长的枪套,把那把七七式摸了出来,塞进了自己的裤腰。
另外两个乘警小华和小车还在前面的车厢巡逻,完全不知道餐车发生了什么。
惠警长被反绑住胳膊,与乘务员一起锁进了办公室。
年轻的乘务员垂头丧气,他身上的两百多块钱也被摸走了,那是他一个月的工资,打算回去交给媳妇的。
忽然,惠警长踢了踢他的脚。
乘务员抬起头,他的眼睛猛然睁大了,只见惠警长从嘴里吐出一截刀片:“小邓,转过来,我帮你把绳子割开。”
不儿,老惠,你嘴里为什么会冒出刀子来啊!你是正经的老惠吗?
紧挨着餐车的硬卧车厢发出骚动。
持枪的匪徒一前一后堵住车厢两头,其余拿匕首的开始逐格清理。
“快把钱都交出来!”
“哥几个只求财,不要命,你们谁要是要钱不要命,就别我们不给你们留命了!”
韩帆在下一个硬卧车厢,他完全睡不着,还在怨念着他的裤子。
那可是全毛的料子,能烫出两条笔挺裤缝的呢!
被狗逼服装店老板在屁股后面用子弹开了一条口子,他都没舍得扔,在格尔木花了两块钱请裁缝补好了。
结果!又被小偷在前面开了一道!
绿藤补全毛的裤子就不止两块钱了,起码五块。
刚才王雪娇企图帮他补,看她缝了两针,韩帆就婉拒了,王雪娇那确实是把裤子的裂缝给补上,但也就是补上,完全没法穿出去。
韩帆惆怅地翻个身,别人的衣服都是越穿越不值钱,他这八十块钱的裤子,穿着穿着,还凭空升值了七块!
他越想越难受,猛然从床上坐起来,这叫什么事啊。
韩帆决定站一会儿,发发呆,兴许就能睡着了。
他的眼角余光瞥见旁边车厢里似乎乱糟糟的一团。
有两个人用一个奇怪的站位堵在车厢接头处,从他们的肩头看过去,韩帆看见有人拿着匕首架在旅客的脖子上,旅客苦着脸打开旅行包。
“卧槽?!”韩帆转身就往软卧车厢跑。
王雪娇和张英山的票是走后门买的最后两张,是整趟旅客车厢的最尽头,韩帆飞奔到王雪娇和张英山的车厢,不顾三七二十一,对着车厢门猛敲:“出事了!”
开门的是张英山,他刚睡着没多久,眼睛半眯着,疑惑地看着他。
韩帆言简意赅:“硬卧在抢劫。”
王雪娇从上铺伸出头:“拿的什么家伙?”
“匕首。”
张英山:“没枪?”
韩帆摇摇头。
“不可能!”王雪娇冷静地想了一下:“餐车不可能没人守着,他们至少有一把枪。”
至少有一把从乘警手里夺来的七七式。
虽然,王雪娇一向看不起七七式,但是近距离挨上一枪,也是会死人的。
这把枪不知道在谁手上。
王雪娇此时无比怀念那把伯莱塔92,案子结束的时候,被格尔木的同行们做为证物收走了。
摆在公安局的时候,那帮人的眼睛都亮了,每个人都过来摸一把:“好枪。”“真厉害。”“劲真大。”
现在她手上只有一把小六四式,张英山和韩帆手上是连六四式都不如的五四式。
不开心。
旁边睡着的郑益静和助理小蔡早被惊醒,得知危机正在逼近,他们马上起身。
小蔡手里慌张地拿出一把电击器,一按开关,蓝紫色的电光在电击器上跳跃。
“收起来,这玩意儿吓不了人,只能偷袭,拿起来就是拼命了!”王雪娇厉喝。
小蔡吓得手一抖,赶紧把它收起来。
郑益静不动声色地把手向后腰探了探:“我身上没带什么现金,他们要抢,就全给他们好了。”
“你带了多少?”王雪娇问道。
“两千多块吧,跟生命比起来,不多。”
王雪娇冲他一笑:“你觉得,你把两千给他们,他们就真的相信你只有两千?不把你打到快死了,他们是不会相信的。”
“何况你以为只是钱的事吗?别以为只有我会被劫色。”王雪娇指着韩帆,“刚才,连他都被人扒了裤子,前面后面都被人摸来摸去,那还是硬座,不方便深入,这可就是床!还是你们俩觉得被人插了也无所谓?”
“别说了!”韩帆想到被人摸了一把,恶心的汗毛都立起来了,他的表情和语气十分真实,一点都不像演的。
小蔡惊恐地睁大眼睛:“什么?他们怎么还好这一口?”
王雪娇耸耸肩:“那你要不要赌,等他们进来了,你们会不会被他们扒了裤子按在床上?”
直男并非不能感受到强奸带来的恐惧和骚扰带来的恶心,许多直男恐惧男同,就是因为潜意识里担心自己被另一个男人霸王硬上弓。
王雪娇这番话太糙理不糙的发言,以及人高马大的韩帆现身说法,成功引起了小蔡和郑益静被侵犯的恐惧。
郑益静从腰后拔出一支黑色的枪,格洛克18:“有这一把,应该可以让他们不敢进门。”
能装17发子弹的格洛克18,威力远胜五四式,韩帆的目光粘在枪身上,都快馋哭了。
“大西北不太平,这是防身用的。”郑益静解释道。
他又问:“你们没有带防身的吗?”
“有”反正一会儿也是要拿出来亮相的,王雪娇索性把自己的六四式拿出来,把子弹上膛:“差距啊”
张英山和韩帆掏出的枪更磕惨,五四式。
“你们是警察?”郑益静问道。
这两种枪都是警用枪械。
王雪娇摇头:“不,在化隆买的仿品,本来我说要伯莱塔,老板说那枪的制作难度高,他们做的质量不稳定,容易卡壳,建议我们买技术成熟的,就这两种咯你们这也是仿的吗?”
“不,是从国外带回来的。”郑益静笑笑,将子弹上了膛。
劫匪终于来到了最后一节软卧车厢。
王雪娇他们所在包间是最后一间,再往后,就是锁着的货仓了,旅客是无法逃过去的,他们只派人守了这节车厢的前半截。
前面几个包间,有人没锁门,被直接拉开,有人锁门了,被子弹轰开。
“不许出声,否则打死你”的声音已经清晰可闻。
劫匪们欢天喜地,以前他们知道有带枪的乘警在餐车那边守着,他们只敢在硬座车厢偷抢。
今天,他们村长带头,帮他们弄到了五把土枪,这下他们有了充足的底气踏过餐车。
卧铺车厢的人果然比硬座的人有钱,而且更怕死,交钱速度比硬座车厢快多了,抢着前面,后面的人就已经主动拿好了钱了,等着上交。
有些人的衣着与交上来的钱不符,他们就随便抓一个人的胳膊腿捅上一刀,看见喷溅的鲜血,就足够让他们吓得把偷藏起来的钱乖乖交出来。
一直搜到软卧的最后一节。
匪徒伸手去拉门,用力晃了晃,没打开。
门锁了。
他示意持枪的同伙过来,对着锁眼就是一枪。
匪徒得意洋洋地拉开门,准备喊出打劫开头语,门打开的瞬间,他俩看见屋里有四个男人,其中三个用枪指着他们两个的头。
张开的嘴迟迟没有闭上,张英山冲他俩招了招手:“把家伙都放在地上,过来。”
他俩还在犹豫,忽然听见站在小桌旁的大高个冷冷说道:“不许出声,否则打死你。”
劫匪:“这是我的词啊!”
他们乖乖俯下身,把匕首和土枪放在地上,慢慢向三个男人靠近,拿枪的匪徒不甘受制于人,他一只手悄悄伸到身后。
一根绳圈无声无息地从看似无人的上铺伸出来,猛然套住他的脖子,紧接着用力一拉。
绳子将他的脖子死死套住,他连嘶哑的叫喊声都发不出来,双手死死握住绳圈,想为自己争取一点喘息的机会。
从上铺轻巧地跳下一个女人,她手里还拉着绳子的另一端,看着不住挣扎的劫匪,拍拍他的脸:“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
王雪娇从他的后腰摸出一个土制手雷:“看看人家,我怎么什么都没有呢。”
她转头看着另一个劫匪,指了指他:“你,把衣服都脱了。”
劫匪整个人都懵了,这词一向是他对被打劫的女人说的,今儿这是怎么了?
在三个黑洞洞枪口的威胁下,劫匪把身上的衣服一件一件脱下来,除了领口的刀片、后腰里藏着的第二把匕首,以及二十块钱和还剩下三根香烟的烟盒,就再没什么东西了。
劫匪光着上身,愣愣地看着王雪娇。
“还有裤子。”
那个男人一愣,王雪娇用力拉了一把绳头,脖子上被套了绳圈的男人又开始了痛苦挣扎。
他赶紧解开皮带。
在他的裤腰下面,还藏着一把极小的土枪,如果没有防备就靠近他,身上就会开一个洞。
“接着脱好,你现在可以出去了。”
正在其他包间抢劫的人,惊愕地看着自己的同伙**地从最末尾的包间里,失魂落魄地走出来。
他们还在打趣:“这是顺便劫了个色?”
“我说,你这表情不像是劫了色,像是被人劫了色。”
“老四还没出来,是里面的美女舍不得放他出来?”
没衣服穿的歹徒终于清醒过来,他突然大叫一声:“他们有枪!他们有好多枪!!!”
一声惊起千层浪:“谁?”“哪?”
四个持枪匪徒赶过来掠阵。
别的车厢的两边接头处都有灯,这最后一节车厢本来就不许乘客过去,乘务员图省事,连这边的灯都没开,黑漆漆一片,只能靠着昏黄的夜灯照出那么一点轮廓。
黑暗中,从最后一间包间里走出来一个人影,四个持枪匪徒同时举起枪对准人影,人影颤颤巍巍开口:“别开枪,是我。”
一听是熟人的声音,四人不约而同放下枪:“你鬼鬼祟祟干嘛?”
“你和老三在里面干什么了?什么有枪?抽白粉抽出幻觉了?”
“里面有几个妞啊?他连衣服都不穿就跑出来,还想回去再来一次?”
下一刻,同伙的脑袋忽然好像伸出了四条触手,在触手的末端喷出金色的光。
四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感觉一声巨响之后,额头如遭重击,接下来,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差距啊!”王雪娇检查地上的尸体,痛心疾首。
正面是王雪娇的六四式,打得还凑合,前额几乎塌了一大半。
站在侧面的男人是被郑益静手里的格洛克击中的,天灵盖几乎被掀飞半拉。
两个毫无出息的五四式只是平平凡凡的把人打死了,留了两个洞而已。
被韩帆押着出来当肉盾的男人惊恐地看着自己的同伙就这么倒在地上,脑浆与鲜血混在一处,昏黄的灯光照得不清楚,只能看见影影绰绰的轮廓,更吓人了!
以前只有他们恣意的杀人越货,他们何曾见过自己的人死一地,还死得这么难看,吓得他腿都软了,要不是韩帆拎着他,他现在连站都站不住。
最后一间包间的惊变已经传到团伙老大的耳中,他第一反应就是掏出枪,转念一想,一个人有枪有个卵用,便又放回去了。
“快跑!”剩下的三十多个人就这么转身就跑,瞬间冲出软卧车厢,又路过硬卧车厢。
刚刚才被打劫过一遍的硬卧车厢乘客们看见他们又回来了,以为他们还要再抢第二轮,全部吓得缩回自己的床铺,一动也不敢动。
这些刚才还气焰嚣张的劫匪们现在却忙忙如丧家之狗,急急似漏网之鱼,根本无睱管他们,只管大步向前跑,其中还有一个全身上下光溜溜,只用小桌上装果皮纸屑的小铁盘挡着前面。
乘客们心中疑惑,伸出头想看看后面发生了什么。
只见一个男人高举着双手,一步一步向前走。
在他身后,有四个人,看不清脸,只知道一个很高,一个是女人,手里都举着枪。
乘客们哪里敢再多看一眼,又全部缩回自己的铺位,直到这两拨人都走了以后,才小声讨论:“这是怎么回事?”“这几个也是打劫的吧?”
“可是他们没有来抢我们啊?”
“他们直接抢那些抢我们的人,不是更省事吗?”
有人呜咽了起来,他是村办工厂的会计,身上有一万多块钱的公款,是好不容易从赖账的老板那里收回来的,全厂都指望着这笔钱去买原料。
眼看着没米下锅,他们的厂肯定也要倒,大家折腾了三年多,好不容易有点起色,现在全完了。
劫匪们到了餐车,停下了。
“你们不是很能跑吗?再跑啊~”王雪娇冷笑道。
在餐车与硬座车厢的接头处,两个乘警手握配枪,黑洞洞的枪口对着他们。
惠警长比较穷困,双手握着两把菜刀,站在餐车的椅子上。
姿势很有气势,表情不是。
惠警长微张着嘴,眼睛圆睁,眉尾低垂,仿佛满头问号。
王雪娇以为他们是自己挣脱了绑匪的束缚,听见枪声后赶过来驰援的,但是现在看惠警长的表情,似乎又不是这么回事。
刚才惠警长现学现卖了刀片解绳子,乘务员办公室的门被歹徒锁了,他就从乘务员办公室的窗户爬了出去,从火车顶端往硬座车厢走,随机挑了一个开着的窗子钻回去。
桌边的人沉睡正酣,居然都没人发现窗户钻进来一个人。
他找着了巡逻的乘警,把硬座车厢里的十几个小偷清扫了一遍,全部带回餐车。
正当他和另外两人商量如何才能在不伤及普通乘客的情况下,把拿着枪的劫匪处理掉时候,刚才那帮绑他,把他关进办公室的劫匪居然又回来了。
惠警长以为他们已经扫荡完毕,打算到餐车来做结算分账,到下一站就下车了。
两个持枪乘警如临大敌,刚才惠警长说了,对方至少有三把土枪。
他俩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镇得住场面,如果这些劫匪抓乘客当人质怎么办,还能开枪吗?
结果这些劫匪像是吓破了胆,如同打晕了兔一样,有人甚至自暴自弃地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等着命运的安排。
王雪娇看出了惠警长的紧张,可是她什么都不能说。
这一车厢的歹徒最多有一两个是死刑,其他的大概十年,表现好八年就出来了。
人群里甚至还有几个脸明显都没有长开的小崽子,最多十二三岁,他们连工读学校都不会进,只会被家长领走,然后继续为祸天下,等到年龄才会被处理。
但其实他们已经有视力、有记忆力,甚至有了自己的是非观,有了自己的选择。
当初红队灭前任特科负责人的时候,就因为一时心软,放了他的女儿和上中学的侄子,结果侄子被人找出来,带着军统在大马路上指认那天去他家的红队成员。
这些被指认出来的人,受不了酷刑,又拉扯出更多的人,给地下工作造成巨大损失。
王雪娇认真学习此案例后,学会了三件事:
老大不一定可靠!
谁说孩子什么都不懂的!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干杀人放火的事,一定得把脸挡着,绝不能漏了底。
哪怕她从今以后再也不干卧底这活了,也绝不能在这么多人面前暴露自己是警察的身份。
所以,她决定稍微张狂一点,强调一下“我不是条子”。
惠警长站得高,一眼就看见最后进来的四个人手里各握着两把枪:
两个男熟人手里握着的是五四式和土枪;
女熟人手里握着的是六四式和土枪;
不认识的鸡心领毛衣男人手里握着的是格洛克和土枪。
这是什么世界,惠警长知道现在枪支非常容易获得,就是没想到这么容易。
他想起刚才王雪娇他们教他怎么解绳子,动作是那样的熟练,他们说他们是魔术团,看在他们是在帮自己的份上,他暂且相信了。
现在应该说什么?他们手里拿着的难道是道具枪吗?
也不是不可能哦
等等,刚才那三个拿着枪顶在他头上的人怎么不在人群中?
这四个人手里的土枪难道是
手里有真枪的人不会被拿着道具枪的人缴械,他们不在,说明他们已经死了。
那四把枪都是真枪。
不是警察,又拿着制式枪械,杀了人还一点紧张慌乱都没有,好像杀人是一件很普通的事情
惠警长的心底蹿出一阵凉气,难道他看走了眼,那几个帮他抓小偷的,才是真正的狠角色?
劫匪人多,手上沾的是抢劫罪。
那个女人火力强大,还杀了人,那就是故意杀人罪。
都不是什么好人。
以乘警那区区两把枪,同时与两拨人对峙,是死路一条。
但是他又应该怎么办?
谁是敌,
谁是友,
谁是能争取的同盟?
惠警长感觉自己的脑浆都要烧干了,在滋滋冒烟。
他一咬牙,朗声道:“你们之间的恩怨,我不管!要生要死,都在餐车里解决,谁也不许到其他车厢骚扰乘客,否则,不要怪我不客气!”
说完,他还颇有气势地挥了挥手里的两把菜刀。
两个乘警更是紧张,按在扳机上的手指都僵硬了,背后冷汗直冒。
张英山是个有礼貌的人,出门把门带上是最基础的礼仪,所以,他已经把通向硬卧的门关上了,还顺便教最后几个铺位的乘客把列车员的扫把找来,把门把手卡死,千万不要把人放进来。
劫匪们知道留在餐车里就是死路一条,前后都有枪对着。
往哪里跑?
当然是往好人那里跑。
匪首忽然抓过自己身边一个懵懵懂懂的人,用惠警长的那把七七式顶着他的脑袋,向惠警长的方向逼过去:“让开!不然我就杀了这个乘客。”
乘警们最担心的事发生了,他俩下意识望向惠警长,等他下令。
如果放这些人过去,前面就是一个大拐弯,火车会放慢速度,他们就能从硬座车厢的窗户跳出去,乘客的损失就再也追不回来了。
如果不放,他们会杀掉人质。
“要是你们不让,他死了,就是被你们害的。”匪首一步步向前逼近。
两个乘警见惠警长迟迟没有下令,也不敢担这个责任,他们下意识向后退。
退了第一步,就有第二步、第三步
眼看着只要打开这道门,就是车辆连接处,然后,就是硬座车厢了匪首内心大喜。
“啪!”枪声响起,回荡在餐车里。
匪首的脑袋溅出一蓬鲜血,倒在地上。
劫匪连着乘警都愣住了。
张英山将举着枪的胳膊收回来,语气平静地说:“还有谁想走?我就不留了。”
他说的不留,跟一般人说的不留,好像意思不一样
有一个劫匪忽然弯下腰捡起匪首留下的七七式,又勒住人质的脖子,用人质当肉盾挡住自己,对乘警嚎叫:“你放我过去!就放我一个过去!不然,我就杀了”
又是一声枪响,这次开枪的是王雪娇,她打中了人质的腿。
人质站立不稳,猛地往下一滑,将挟持他的劫匪也带得重心不稳,身体摇晃。
现在,惠警长确定一定以及肯定王雪娇及其男人们绝对不是有特殊身份的人,比如卧底警察。
刚才他亲眼看见了,那个容貌斯文俊秀的男人抬手射击的时候连想都没想,甚至瞄都瞄得很不走心,仿佛匪首或是人质随便谁死了都无所谓。
如果说男人没怎么瞄是因为艺高人胆大,就是枪法好,指哪儿打哪儿,那么女人打人质腿的操作,就绝对是故意的,她也没瞄!她也很不在意到底打死的是人质还是劫匪。
世界上哪有警察对人质是这种态度的!
虽然心中更加紧张,但惠警长的反应却丝毫不慢。
趁着劫匪站不稳的时候,发力跃到他面前,抬手把自己的七七式佩枪抢了回来。
“你们真是好烦呐。有人偷摸我男人的大腿,有人不听我男人讲的话,伤害他脆弱的自尊心。我看出来了,你们就是不想活了对吧?那我就送你们上西天,让我的男人们高兴高兴,省得我还要费劲去哄。”
王雪娇有心把第二个想跑路的劫匪也打一枪,以示惩戒,让其他人死了逃跑的心。
不然这一车厢里六十多个坏人,他们要是为了逃走而不惜拼命,就凭他们手里的武器装备,根本镇不住场子。
她站在桌子上,瞄准那个劫匪,扳机扣下,枪膛发出一声空响。
王雪娇笑笑:“不好意思,没子弹了。”
她另一只手持的土枪没有放下,单手将六四式的弹匣给换上了。
郑益静沉默地看着她那套如行云流水般的动作,这是练过多少次才能达成的效果,只怕她的身份不像她说的那么简单。
人群里忽然有人大喊一声:“余小姐?!”
声音温柔、谄媚、甜腻得像要滴出蜜来。
王雪娇:“诶?谁?谁叫我?”
“我我我,是我呀!!!”一个长头发的男人向王雪娇挥手,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大白牙。
“你是”
“我是豁牙刘的人呀!您不记得啦?”
王雪娇心中一咯噔,皱着眉头看着他:“豁牙刘进去了,你还在这?是你出卖的他?”
长发男连连摇头:“误会误会,我就是一个小喽罗,他们被抓的那天,我被支使出去买酒,回来正好看见警察,我就跑了。”
王雪娇“哦”了一声:“原来是你啊,你就放弃打猎这么有前途的行业,转而在火车上摸包了?”
“都是为了生活嘛。”长发男转头看着韩帆,点头哈腰:“帆哥!”
看到张英山有点尴尬,当时豁牙刘的人跟张英山有点不对付,他也没少跟着说难听的话。
王雪娇没让他有机会纠结应该怎么跟张英山打招呼,她晃晃枪:“这些人,哪些是你的兄弟?”
“这些,还有这些,都是我的!”长发男指了十几个人。
其他人一见长发男跟这个女魔头是熟人,便积极向他靠近:“兄弟,我也是啊,我新加入的,你可能还不太熟。”
圈圈圈,一个车厢里除了先前被抓的七个人,剩下的人全都主动成为长发男的同伙。
“哟,你们都是啊?”
“对对对!”餐车里的气氛轻松又活跃,仿佛正在举办小偷劫匪的联欢会,绝对C位就是王雪娇。
见此场景,惠警长全身都僵硬了,他缓缓转过头,望着另外两个乘警。
他们都还年轻,还有一个刚参加工作,上车的时候,他的父母还来送车,给惠警长送了好多吃的:“我儿子年纪小,还不懂事,有什么做得不到位的地方,您多担待些。”
三人对六十多人,绝无胜算,做烈士毫无意义。
但如果把这些人放走,他们三个也难辞其咎,只怕要脱了这身警服,还要被人戳着脊梁骨骂到死。
惠警长心中十分痛苦,他现在也不知道,一会儿当这些人向他们三个逼近的时候,他应该怎么办。
忽然,王雪娇抬起了手。
惠警长只觉得心脏猛地一颤,要开始了吗?
结果,王雪娇指的方向不是他们,而着刚刚被长发男划成自己兄弟的小偷,他就是划破了韩帆裤子的人。
王雪娇冷冷地开口:“他,摸了你帆哥的鸡儿,我很不高兴,我给他两条路,一,是挑了他两只手的手筋,二,是去坐牢,顺便给我的警察兄弟冲冲业绩,他似乎挺喜欢他的手,那就让他坐牢好了。”
长发男瞳孔地震,张口结舌,脸涨得通红,瞪着坐在那里的同伙:“你你你”
不止是长发男,餐车里的其他人都震惊了,连那几个面带稚气的少年犯也惊讶万分,如同打开新世界的大门。
刚才他们还以为只是这个女人为了找事信口胡说,没想到,真的是同行之中出现了一个变态!!!
尼玛,太丢人了。
那个人虽然已经被捆成了粽子,但是,在他身边的男人都下意识向旁边闪避,空出了好大一片地,好像他会传播瘟疫。
王雪娇斜着眼睛瞥向长发男:“连我的男宠都敢摸,我都不敢想你们还能干出什么事来!”
被堵着嘴的男人摇头晃脑,嘴里“唔唔唔”,好像有话要说,长发男向王雪娇请示:“要不,我们听听他说什么?”
“行。”王雪娇也挺想知道此人打算如何狡辩。
长发男把堵在他嘴里的抹布拿了出来,那人急急忙忙开口:“我也不知道他是谁啊!我就是想偷他钱,我不是想摸他!”
“想不想,是你脑子里的事,你说你不想,你有证据吗?我就问你,你有没有摸他?!”王雪娇冷漠地看着小偷。
裤子都划开一条破口了,这还能怎么抵赖,他纠结了半天,还是不得不点点头:“摸了,但我以为那是钱”
“你以为”王雪娇看着长发男:“你也觉得是吗?”
男人摸男人有什么大不了的,结果他这同伙只是不小心摸一下,余小姐就要挑断两只手的手筋。
要是敢盯着那里看一眼会怎么样?
余小姐会不会把他的眼睛给挖出来?
这是余小姐绝对能做得出来的事!
长发男哪里敢看,只管摇头:“我我觉得不像。”
“喏,是不是!我可没有冤枉他。”王雪娇摊开手,“既然你们都是他的兄弟,就陪他一起去坐牢,人多热闹。”
“凭什么!我又不认识他。”有人急了,刚一跳起来,就被韩帆一枪吓老实了。
子弹从他的头顶擦过,在车厢上留下一个弹坑。
王雪娇叹了一口气:“你看你,又急。”
那人还以为在跟他说话,刚想开口,就看到王雪娇拍了拍韩帆的手:“心急就瞄不准,来,深呼吸,再瞄一次,肯定能打中他的头。”
那人周围的人瞬间全部趴在地上。
他慌张地举着双手:“对不起余小姐,我错了!”
王雪娇发出男人最怕的问题之一:“是吗?错哪啦?”
“我,我,我就是错了余小姐说我错在哪就是错在哪儿!”
跪得真快。
其他人不知道余小姐曾经有什么光辉事迹,但是见她如此喜怒无常,出手狠辣,也不敢再造次。
王雪娇让他们全都脱了衣服,把身上的武器全都抖干净,然后趴在地上。
乘警不敢随便对人开枪。
这个女人已经用实际行动证明,她,以及她的男宠,完全没有这方面的道德约束。
完全没办法用道德绑架她。他们没有一个人敢反抗,飞快脱了衣服,趴在地上。
王雪娇冷冷道:“你们这些跟死变态一伙的人,谁敢抬头看一眼,统统都得死!”
看着趴了一地板的人,惠警长稀里糊涂:她好像在帮我?她图啥?就因为男宠被另一个男人摸了?这么大气性呐?
窗外的天空已经渐渐亮起,还有二十分钟,列车就要停靠第四个小站。
第四站一向是各路豪杰下车的地方,而且不会有人再上去,因为再下一站就是这条铁路上的中枢大站,车站甚至有武警站岗的那种,到那里下车,乘务员喊一嗓子,各位豪杰就要变成人肉三等功。
有人企图套近乎:“余小姐,咱们都是道上混的,山不转水转,将来总有要见面的时候,何必做得这么绝?”
“听听!他还威胁我,你的意思是说,我应该现在就把你打死,免得将来总有见面的时候,你给我一枪?”
王雪娇的脑回路把他给整傻了,而且,他真的听见子弹上膛的声音了,吓得他连连大叫:“别别别误会!都是误会!!!”
王雪娇踢了他一脚,“要么乖乖坐牢,给我兄弟冲业绩,要么现在就死!”
车窗外已经现出了房子,看起来离进站不远了。
王雪娇想帮惠警长再多站一会儿台,只要离开第四站,后面火车的运行速度就不是人能跳下车的进度了,然后再过三小时,就到大站,这些趴在地上的人就可以交给大部队处理。
“余小姐,我们该走了。”郑益静温柔地看着王雪娇。
王雪娇眨巴着眼睛:“啊?为什么?”
“余小姐打算怎么向警察解释后面的四个死人?”
他这一开口,王雪娇才顿悟:见鬼,我现在的身份不是警察,不能在这里被异地同行抓住,不然曾局要捞我们三个,肯定得说明我们的身份,那就又多了一堆人知道。
“好。”王雪娇当机立断收枪走人,她想了想:“这四把土枪都留给条子吧,就当是交个朋友。”
郑益静了然:“确实,多个朋友多条路。”
“来,给你,我再帮你把乘务员叫出来帮帮忙,不然光你们三个人怪累的。”王雪娇把枪交到惠警长手上。
张英山已经把通向硬卧的门打开,让这节车厢的乘务员去把后面几节车厢的乘务员都叫过来,帮忙轮换着盯人。
惠警长知道自己应该把王雪娇拦下来的,但是他的火力不如王雪娇,人力也不如王雪娇。
要是现在就跟王雪娇翻脸,她一声令下,趴在地上的人都会跳起来跟他拼命。
千言万语只汇成一句话:“你明明是个挺好的姑娘,为什么会走上这条道呢?”
“命运总是颠沛流离,命运总是曲折离奇~”王雪娇耸耸肩,“不要在意过程,看结果就行了。”
第四站到了,王雪娇、张英山、韩帆、郑益静和小蔡下车。
“这是哪里,我是谁,我要干什么”王雪娇看着土了吧唧的地名,甚至不知道这是哪个省。
郑益静微笑道:“跟我走就行了。”
他说到做到,包了一辆车,火车到大站说是三小时,其实一路上要让车,足足开了五个小时。
小轿车一路风驰电掣还抄近路,到大站用了一个半小时。
郑益静动用关系,为自己和小蔡买了高级软卧,为王雪娇、张英山和韩帆三个人买了四张软卧车票:“现在门一关,里面只有你们三个人了。”
火车还没有到站的时候,餐车上是长发男故事会时间。月戨
他向全餐车的人讲述余小姐在盐湖镇的所作所为,包括但不仅限于收买派出所帮她养金雕;
有两个通缉犯打扰了她跟男宠看月亮,就让羊胡子帮她把通缉犯打成了肉酱;
后来又听说她养了一百多个杀手,但是跟西宁一个老板黑吃黑的时候全都损失掉了
惠警长越听越心惊,以及不理解如此凶残的人到底为什么会帮他,可能自己没有触犯到她的利益?毕竟盐湖镇派出所都为她所用,替她养殖国家级保护动物了。
火车缓缓进入大站,当惠警长汇报车上情况的时候,王雪娇所在的那趟列车早已离开大站两个多小时了。
在包间里,王雪娇忍不住问张英山:“那个人质是怎么回事?”
张英山缓缓转过头,眼神里都是惊讶:“你不知道吗?”
“啊?我不知道啊。”
张英山解释道:“那个人的手表,是硬卧一个男人的,表带上有他儿子留下的圆珠笔痕迹,还有配件不齐全而临时找的颜色不配的旋扭。那个人质不是手表的主人,我判断那是劫匪的同伙。我还以为你知道才敢开枪的。”
岂止敢开枪,根本就是奔着人质的腿去的。
王雪娇眨巴眨巴眼睛:“我是看你的反应,才决定开枪的。”
“我?什么反应?”
“那个人把人质抓着挡在身前的时候,你冷笑了一下,如果不是人质有问题,你为什么要冷笑。而且,你的枪口根本就没有认真瞄,就算是韩帆,也不可能就那么随意的一抬。那个人质的头和劫匪的头靠那么近,不好好瞄,肯定会误伤。”
“我没有冷笑。”张英山承认自己没有认真瞄准,但他不相信自己会冷笑,他在办正事的时候,一向喜怒不形于色,免得被人看出破绽。
“你不是嘴在笑,是眼睛,这样”王雪娇学着他的样子,眼角下垂,眼珠飞快地扫了一下地面,充满了鄙视和不屑。
其实这个眼神只是一闪而过,连一秒都没有。
张英山无奈:“这都被你看见了。”
“因为,我在意你呀~”王雪娇轻快地吻了一下张英山的脸颊。
躺在上铺的韩帆,脸上盖着毛巾,不听,不闻,不看,我要坐飞机!
铁道公安抓住的共六十一名车匪路霸,除了几个未满十四岁的之外,其余人都被从重从快送进了监狱。
在监狱放风时间,他们与其他犯人交流自己是如何进来的故事:
“我在XX沿线,干了他妈的X年了,哪次失过手,妈的!都要怪一个喜欢摸男人的死变态摸了一个女疯子的男宠妈的,那个女人真是太疯了,杀了四个人,脑浆子都迸出来了对,都是她杀的!我就在现场,我亲眼看见的!”
“名字?不知道,只知道她姓余,长毛狗叫她余小姐。”
作者有话说:
帮买票的西宁市局:感谢余小姐对我局报销流程的支持。
第128章
火车快到绿藤的时候,王雪娇去找了郑益静和小蔡,乘务员说两人已经提前一站下车了。
想想也是,他手里的格洛克也是无法解释的东西,还不如早早跑路比较安全。
在这一个坐火车都不需要身份证的时代,与郑宜静这一分开,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面了。
那张名片上的地址甚至写的是“云滇省果敢自治区”。
虽然果敢在1897年之前,确实是中国的自古以来,也确实归云滇省管辖,但是,王雪娇觉得现任省委省政府班子并不想要这么一块糟心的地方。
王雪娇撇撇嘴:“云滇省长知道你送了他那么大一块地么?”
绿藤市局,刑侦支队靠墙的三人沙发上。
王雪娇坐在中间,张英山坐在左边,韩帆坐在右边,他们没有回家休息,一下火车就赶到局里,准备向曾局汇报情况。
“你们就这么回来了?”钱刚背着手,站在三人面前。
那张混进犯罪份子行列也毫无违和感的脸,此时紧紧地皱着眉毛,绷着嘴角,好像下一秒就要拿起惊堂木拍在桌子上,大喊一声“升~堂~”
钱刚拿出一份传真,冲他们摇了摇:“你们被铁路公安通缉了,知不知道?”
“特大枪击杀人案!枪杀四人,子弹是从四把不同的枪里出来的!脑浆子都崩出来了!情节恶劣,凶残至极,杀了人就算了,还把那么多人的衣服都扒光了!”
钱刚痛心疾首,刚提了一口气,想继续发挥,被王雪娇打断施法:“不是我干的,妇女不能成为强奸案的主体。”
张英山和韩帆同时转过脸看着她。
康正清从两堆如山一般的文件盒中抬起头,向王雪娇看了一眼:“妇女可以成为强制猥亵罪的主体。”
“啊,这样吗不好意思,我法盲,不太清楚。”王雪娇仰望天花板,跷起二郎腿,伸手勾住张英山的脖子,对着他亲了一口:“这种意思是吗?”
康正清摇摇头:“看他的嘴,都要勾到天上去了,不算。还有,在办公室注意影响,不要在上班时间亲嘴!亲嘴算利用工作时间办私事!”
“不是办私事,是案情回溯!”王雪娇理直气壮。
钱刚拉了一把椅子坐在王雪娇面前:“你们是怎么做到,三个人镇住六十多号人的?他们有五把枪咧。”
王雪娇耸耸肩:“不知道,忽然就投了,可能他们都是法国人?”
“法国人怎么了?”钱刚一脸懵逼,此时淳朴的人民群众还没有怎么接触乳法梗。
王雪娇摆摆手:“没什么,比较浪漫,喜欢反常脱衣。”
正在参与冷库里发现尸体案件的魏正明也抬起了头:“然后他们都被冻死了?”
“我倒是想,火车上的条件不允许。”丧心病狂的女反派如是说。
“讲真,就他们车上那几个人,我真担心他们搞不定,好歹是平安到站了。”王雪娇伸出手,“通缉令给我看看。”
钱刚把传真藏到身后:“好你个通缉犯,还想看我们的内部资料。”
“没别的意思,就想看看通缉我多少钱,我们三个应该是单独计价的吧。我应该会贵一点?”王雪娇一脸的期待。
钱刚指指点点:“你要反思!你的思想怎么能这么低俗,就不能”
正说着,传真被韩帆一把抢过,只见那是一个案情协查通告,只说在火车上有几个涉案人员的目的地是绿藤,希望绿藤方面给予协助调查等等。
没有通缉,没有悬赏金额。
韩帆十分遗憾:“我还以为我能比我的裤子贵一点。”
“让他们进来吧。”局长办公室传来曾局长正气凛然的声音。
王雪娇整了整衣服,一马当先走在最前面,张英山和韩帆一左一右跟在她身后。
看着三个风尘仆仆的爱将,曾局长感叹:“这趟你们辛苦了,看你们这一个个都”
瘦也没怎么瘦,韩帆甚至比原来的块头更大了,这人整天吃牛羊肉,在街上乱跑,还混进了蒙古摔跤馆。王雪娇和张英山都没怎么变。
黑也没怎么黑,韩帆原来就那样,王雪娇每天坚持做面膜,平时出门都戴着防风沙的遮面面具。
张英山被王雪娇强迫戴面具,说他必须跟韩帆有区分度,不然都是小黑脸,显得余小姐的品味单一。
曾局长想深情地通过对他们外形的描述,来强调一下他们的辛苦,以及领导对他们的关心。
结果,以曾局长强大的心理素质,都不好意思感叹他们为了工作黑了、瘦了。
看着曾局长纠结的表情,王雪娇知道他卡壳了。
不行啊,老曾啊,还是太要脸了,看人家10后的小孩写作文,刚三十多保养得当的父母就已经满头华发、一脸皱纹、手掌干枯如树皮,在网约车满世界都有的时候,还坚持在暴雨天气背着孩子去医院
你都能让人家合浦警方掏全款办案了,怎么还做不到睁着眼睛说瞎话呢?素质太差了!
“大西北真是太干燥了,我的头发出现了好多分叉呢!这可是重伤,这批头发都受损了,得全剪了,起码得养一年。”王雪娇拎起自己的发梢,主动帮领导找点词儿。
她也没说错,头发受损就是养不回来了啊,发芯都坏了,只能等新的长出来,头发要长到这么长,可不得一年。
哪句有问题?
曾局长:“……”
别人风餐露宿、九死一生,哪怕是康正清他们这些做案头工作的,也能沾个“熬夜写材料,双眼通红,腰肌劳损”之类的。
这头发分叉连报先进个人都不好意思写上去。
办公室里一时十分安静,王雪娇虽然不是东北人,但她也秉承着“不能冷场,不能让话掉到地上”的原则。
“那个,十万块,应该收到了吧,嘿嘿,我们数了好几遍,一张都没少,韩帆为了守护十万块,五天五夜都没睡觉呢!”王雪娇不忘给同事表功。
“你们这十万块,办的事不少啊,不仅买盗猎的羊皮,还买了杀手。”曾局长意味深长。
王雪娇连连点头:“可不是嘛,这可是您老人家亲自从夏厅长那里借来的,听说九出十三归?哎,咱们不好好用一用,怎么对得起您。”
她又扫了一眼曾局长桌上的卷宗:“这卷宗的厚度还没有超过十万块钱,是我工作失职,要是再多给我一点时间”
“你就要一统江湖了。”曾局长把桌上的卷宗往前推了推,“要不要来看看你的战绩?”
他重重吐出一口气:“我亏了啊!我以为让你们出去,抓一个盗猎团伙就差不多了,谁知道你们能搞出这么大的事来。”
前五份是西宁市局发来的:
桌上第一份报告是那两个通缉犯在小草原上被打成筛子。
江湖传闻:他俩是打扰了余小姐和男宠在草原上打野战玩情趣,余小姐一怒之下
第二份报告是被端掉的钾肥厂赌窝。
江湖传闻:他们没有阻止余小姐被老千诈骗,余小姐一怒之下
第三份报告是武长庆和武长春兄弟俩。
江湖传闻:武长春把两个老千介绍给余小姐,导致余小姐被诈骗,余小姐一怒之下
第四份报告是盗猎团伙向余小姐的两个男宠下手。
江湖传闻:见男宠吃亏,余小姐一怒之下
第五份报告是余小姐的杀手军团被盗猎团伙的大老板灭了,余小姐又勾结交警把大老板灭了。
江湖传闻:余小姐一怒之下
第六份报告是格尔木市局发来的:
毕星恽诚的间谍案,这份资料相当厚实,一份抵前面五份。
王雪娇知道,在国安肯定还有一份与此事有关的报告,是绿藤市局也看不到的内容。
王雪娇小声嘀咕:“不知道他们会怎么编排我。”
第七份是新鲜出炉的铁路公安发来的协查通告,请绿藤市局关注是否有四男一女进入绿藤市。
当时,曾局长以为王雪娇最多与盐湖镇派出所产生联系,只通知了所长邢川一个人。
谁知道,她不仅把手伸到了格尔木,还跨部门跟国家安全局和铁道部搅和上了,康正清连夜加班,汇报情况,请示省厅,紧急为她打了不少补丁,免得她被自己的同志抓进去。
“惹了那么多事,好不容易要回来了,还在火车上杀了人。你的问题,很严重。”曾局长严肃地说,“我已经保不住你了,你自己跟夏厅解释吧。”
虽然王雪娇觉得自己什么事都没做错,但看他一脸沉痛的表情,王雪娇觉得自己起码十年起步。
张英山出声:“很多事情都是我自作主张,她都不知道。”
“真的?”曾局的目光从眼镜片上射出去,盯着他,“那性质就更严重了,她还没办完手续,还是民警,你可是刑警,知法犯法。”
“他懂什么,道上的人都知道,他就是我一个男宠。都是听我的命令行事的。”王雪娇的两只手紧紧扣住张英山的右手,十分用力,不让他再说话。
曾局长看看王雪娇,又看看张英山:“到底是谁?”
两人异口同声:“是我!”
韩帆积极举手:“是我是我,都是我!他俩整天谈恋爱,什么正经事都没干。”
曾局长摘下眼镜,擦了擦:“我真希望是你们三个一起干的,好把你们一网打尽。”
“啊???”三人同时发出惊讶的声音。
“咚咚咚”礼貌的敲门声响起。
曾局长戴回眼镜:“进。”
进门的是康正清,他手里拿着一撂纸,分成两份放在曾局长的桌子上:“这是申请一等功的材料,这是申请二等功的材料,请您过目。”
“正清同志。”
“是。”
“现在他们三个都想要一等功,你把这两份二等功的材料拿回去,再改改?”
康正清目瞪口呆。
“差点打起来哩,你看王雪娇,现在还抓着张英山的手,生怕他打到我。”曾局长对着王雪娇的手指指点点。
韩帆痛心:“看见没有,我这一路,就是这么过来的!我要求工伤补助!”
康正清冷漠地看着三人:“我一个外人,到底不如他们身临其境,能写得更加生动感人,既然张英山回来了,就让他自己写。”
趁着几人在说笑打闹的时候,王雪娇翻开格尔木方面发来的消息。
在长长的报告中,她找到了几行字。
通过对毕星的审问,得知林知是在五十年代就进入中国的苏联间谍,他们的任务是调查中国在青海的核工业基地,在苏联解体前,他们还在忠实的执行使命,去了“矿坑”小镇调查镇上的人员迁徙目的地是否是另一个核工业基地。
在那里,林知他们遇到了一个从盐湖镇来的民警,被他盘问,并且要把他俩带回派出所调查。
为免麻烦,就把他给打死了。
后来,林知就是用民警的那把七七式,把不肯跳槽的同伴打死,尸体扒光了扔出去喂狼,再把枪和血迹用沙土埋上,并种下一棵红柳。
这些事情都是林知跳槽后,做为投名状告诉毕星的。
而在此之前,就连邢川都以为元元她爸是在巡逻路上意外遇到了盗猎者,盗猎者二话不说直接开枪。
当时为他报的“烈士”,没有批下来,因为烈士的评定要求更高,需要有主动迎向死亡或英勇献身的行为,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勇气和牺牲精神。
最后定的是“因公殉职”。
有了毕星的证词后,性质就不一样了。
市局会追认他为“烈士”,身为烈属的母女俩能得到更好的照顾。
王雪娇的心里总算有了一些安慰,她也希望元元能回到大城市里,不然在那个小地方,她为元元编的谎言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戳破,到时候传得满城风雨,思想保守的元元妈不知道会不会受不了而崩溃。
见她在看这段与案件几乎无关的内容,曾局长问道:“你跟这个民警认识?”
“不认识,只是跟他的老婆女儿打过交道。”王雪娇老实承认。
曾局长笑笑:“这都能让你遇上难怪你能掺合这么多事,行了,收拾收拾去省厅吧,夏厅长在等你。”
“好省厅应该坐几路车去啊?”王雪娇抓抓头。
“还几路车,我怕你坐公交都能遇上事,让夏厅等上十天半个月。局里给你安排的专车,快走吧。”曾局长摆摆手,转头对张英山和韩帆说:“你们俩去找康正清,有几件事需要你们写报告说清楚,后天上班之前交。”
韩帆:“啊!!!”
汉东省的省公安厅和国家安全厅在一个大院里办公。
朴实方正的大门的左边挂着安全厅的牌牌,右边挂着公安厅的牌牌。
看着“安全厅”,王雪娇想起了“山水”同志黄帮来,还有他口中的那个神秘瞎编资料的金三角战友,不由莞尔。
王雪娇站在厅长办公室门口,觉得呼吸困难,她非常紧张。
她对夏厅长的所有认知都来自于正式公文。
不允许刑讯逼供,已经有多人违规而被处罚;
亲自带人半夜调查基层派出所晚间值班情况;
强制所有新进警务人员必须提高业务技能,增加多项考核标准;
严厉打击受贿,禁止警务人员参加非亲朋好友的饭局。
类似某个电视剧里的剧情:鱼贩子拉着警察参加饭局,替他撑腰,然后鱼贩子趁机抱上了警察的大腿,并且借此把黑道事业发扬光大,成了全片BOSS的这种事情,在夏厅长上任之后,就只有实锤是黑警的人才会这么干;
总之,夏厅长在系统内部的形象,就是超凶、超严格、超吓人。
王雪娇敢跟毒枭拍桌子,敢带杀手去干仗,就是不喜欢见领导。
不管在哪个公司,她都觉得去领导办公室像去刑场。
包括现在,他觉得去见夏厅长压力山大。
她深吸一口气,整了整衣服,然后发现自己的衣摆尖尖一个在裤腰里,一个在裤腰外。
呀,赶紧再去检查一遍,别邋里邋遢地去见厅长。
刘智勇说了:“你去省厅,你代表的就不是王雪娇,而是整个绿藤市局。你的形象,就是我们的形象。你的精气神,就是我们的精气神!你要是在省厅办公室毛毛燥燥,就是我们整个绿藤市局做事不讲究”
王雪娇这个老实厚道,又心重的善良孩子,哪能承受得了这么大的压力,她赶紧溜走,去位于走廊中段的女厕所,把自己的衣服上上下下再检查一遍,别哪里露出什么破绽。
在她忙着上上下下检查自己着装的时候,忽然听见坑位里有人惊呼了一声:“呀。”
“怎么了?”热心的王雪娇问道。
里面的声音有些尴尬:“忘记带纸了。”
“我有!”王雪娇从门扇下的缝隙递进去一包还没打开过的纸。
过了一会儿,门开了,出来一个四五十岁的女警,她向王雪娇笑笑,将剩下的纸巾还给她:“谢谢你。”
“不客气。”
这个女警看着挺慈眉善目。
不过王雪娇从她脸上的几道表情纹看出,她平时绝对不是总挂着一张笑脸的。
眉心的川字纹、下巴上的木偶纹远远深于笑纹,显示出她经常皱着眉头,绷着嘴角。
哎~都不容易啊,谁上班的时候不是苦大愁深的呢。
在女警洗手的时候,王雪娇还在琢磨自己的发型,她的头发非常符合条例规定,没有过肩。
不过现在她穿的是便装,应该怎么扎比较好,
夏厅长五十多岁,她年轻的时候,应该是正流行两根麻花辫的岁月,要不梳两个麻花辫,让她怀旧一下?
但是现在她在这个岗位上待了这么多年,会不会觉得梳两根麻花辫不够严肃认真?
王雪娇快纠结死了,她一会儿把头发编麻花,一会儿又拆了扎高马尾。
女警看她忙得不亦乐乎,忍不住问:“你一会儿是要去参加什么活动吗?”
“嗯,去见领导,哎~新妇起严妆,事事四五通。”
“见哪个领导要这么认真?”
王雪娇左右看看,压低声音,在她耳边低声说:“夏厅长。”
“哦。”
王雪娇看着自己在镜子中的形象,苦恼地抓抓头,歪过脑袋问她:“你知道夏厅长喜欢什么风格的打扮吗?”
女警一愣:“干净整齐就行了。”
“好吧”说了跟没说一样。
王雪娇自暴自弃地扎了一个马尾,再把马尾弯折上去,全塞进了帽子。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卫生间,向着同一个方向走。
快到夏厅长办公室的时候,年长的女警掏出钥匙,上前几步,打开了夏厅长办公室的门。
王雪娇站在门口,茫然地看着她,内心疯狂庆幸刚才没有说什么不该说的话,没有开不该开的玩笑。
如果王雪娇是在七个月以后才被夏厅长召见,那么她可以轻易的从夏厅长的肩章上看见三颗四角大星星,只要她没瞎,就能认出夏厅长的身份。
可是现在,19**警衔制度还没执行,要等军衔定后才有警衔。
王雪娇完全无法从衣服上认出谁是谁,刚才还向正主请教她喜欢什么发型。
“进来吧。”夏厅长微笑着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王雪娇默默移进门,规规矩矩地敬了一个礼:“夏厅长好。”
“别紧张,这次你的任务完成非常漂亮,所以,我才想见见你,想看看是什么样的人,能超额这么多完成任务。”
王雪娇谨慎回答:“因为我有一颗为人民服务的心。”
夏厅长忍不住笑了:“在我这边不用说这些官话,你也不是这样的人,说这些,你说得辛苦,我听得也累。”
王雪娇:“您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
“你们市局的康正清,写材料的能力真不错,条分缕析,把你是怎么获得嫌疑人信任,又是怎么一步步打入他们内部的过程写得非常清楚,你很有胆识,也非常聪明”
这段时间,夏厅的耳朵里面被填满了“王雪娇”,还没见过面的时候,已经对她的故事耳熟能详。
别人打犯罪团伙是一个一个的打,她是一窝一窝的端,别人是警察追着罪犯跑,她这是罪犯排着队上门被她抓。
几乎所有犯罪份子的口供中都有余小姐,在他们口中,余小姐手眼通天,什么人都认识,什么事都搞得定。
一直到被王雪娇送进去,他们都坚信自己只是被另一帮傻逼无辜拖累的,与余小姐没有半毛钱关系。
看了那些汇报,夏厅长本来有些担心王雪娇会不会为了顺利卧底,获得对方信任,而做出了一些严重违纪行为,不然为什么这么多人嘴里的余小姐都如此凶悍。
有一段时间,康正清频繁找王雪娇,让她实时汇报工作进度,正是因为夏厅长对王雪娇的工作方式产生怀疑。
王雪娇嫌他隔三岔五打电话来问案情烦得要命,经常说着说着就不客气了,怒怼他:“怎么问这么多啊,报告不是完事了以后才写吗?现在就怕我拿外勤补助不干活啦?”
康正清怕她知道真相后束手束脚,压力过大,也一直没说真实原因,就当王雪娇嘲笑他的话是耳旁风,然后再加班加点把报告写出来交给夏厅。
余小姐没有被自家人干掉,康正清立了大功。
夏厅长点点头:“这次,你立下了大功,省厅为你申请了一等功,不过,你的情况比较特殊,为了保证你的安全,立功详情不能写,也没有正式的授奖仪式,也没有通讯报道,希望你能够理解。”
“理解理解!太理解了。”王雪娇连连点头,如果她是警察的身份露出去,她可能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夏厅长点点头:“据我所知,你的家境条件非常不错,你为什么愿意做危险的卧底工作?”
她顿了顿:“有一颗为人民服务的心这种话就不用再说了。”
王雪娇清了清嗓子:“那个也不完全是假大空啦,我确实也是这么想的。”
夏厅长眼眸沉沉地看着她,没打算就让她这么混过去。
王雪娇整理了一下思路,慢慢说:“我是从假钞案开始做卧底的我对假钞如何扰乱金融秩序没有直观的感受,但是我知道一个本来身上就没什么钱的人,收到假钞,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算家恨。对贩毒就更是了,百年国耻,由鸦片战争始,对那几个间谍,我的态度也是如此,算是国仇”
“我愿意做外勤,也是想要女同志争一口气,这一点我也跟曾局说过,女同志能堂堂正正出来工作的日子不过百年。男同志犯错的时候,大家看见的是他这个人不行,女同志犯错的时候,就变成所有女的都不行。”
“故事里的女卧底总是爱上罪犯,看故事的人也都这么认为,这简直是天大的侮辱,我受不了,一定得让人知道,曾经有一个面对拥有无限魅力的罪犯,也能把他头拧下来的女卧底。”
王雪娇说到最后,相当的真情流露,夏厅长点点头,她在了解王雪娇背景的时候,也从杜志刚那里得知“她从小就想当大侠”。
一个城市里的女孩子,生活富足,又没有任何家人朋友被犯罪份子害死,能够坚持做这份工资并不高又辛苦的工作,靠的就是一股心气。
“每个月,都有同事离职,去寻找待遇更好的工作,你还自愿做无名无利的事情,不怕被别人说犯傻吗?”
王雪娇耸耸肩:“谁爱说谁说去呗,别当着我面说就行。”
“哦?当你面说,你会怎么样?”
王雪娇“哼哼”两声:“我要是不骂死他,就愧对我吵架王的称号。”
夏厅长看着这个年轻气盛的后辈,温和地说:“可是,为了安全,也许你的姓名,甚至性别,永远不会公开。”
“啊?不会永远吧,死后不就能公开了嘛。死人又不用安全,我打算把遗体捐献了~”王雪娇一笑。
现在的王雪娇,与在洗手间里为了一个发型纠结半天的模样判若两人,她自信而从容,也不在乎别人的眼光和评判。
夏厅长已经觉得自己很不在意这些世俗的观念了,她年轻时,也跟完全不熟的男同事假扮过夫妻,并且犯罪嫌疑人面前有过搂搂亲亲的亲密举止,不过时代所限,亲亲脸颊已经是顶格。
而罪犯口供里的余小姐左拥右抱,三人一起在房间里让床发出怪声,还打胎流产,最高纪录同时跟二十多个猛男保持混乱的男女关系,她还是要感叹一声:“后生可畏。”
“以后还会有考验,要做好准备。”夏厅长微笑道,“你还有别的要求吗?”
王雪娇认真地说:“有,我想问问,张英山和韩帆,我们三个一起完成的任务,能为他们也申报一等功吗?”
夏厅长一愣,现在虽然改革开放了,大家不再像以前那样以“三请三让”为荣,不过,大多数人还是比较收敛着的,为他们申报功勋,他们也会说“我做得还很不够”之类的客气话。
如此直白的说出来,属实少见。
夏厅长解释道:“这次任务是由你牵头主办,所以,可以为你申报一等功,他们俩是辅助你完成,份量差了一点。”
“真的不能争取争取嘛?求求了~反正一等功实在批不下来的话,不是还有二等功兜底嘛。”王雪娇双眼闪闪,双手抱着拳,交握在胸前,露出考59分的大学生求老师捞一把的诚挚。
现在夏厅长对王雪娇能成功打入犯罪份子之中的能力深信不疑,她是真拿得起、放得下,一点都不认生。
省厅下属各市局的局长,有谁敢这么跟她说话的。
夏厅长故意逗她:“一等功的名额是有限的,如果报了他们两个,就不能报你了哦?”
“那还是报我吧。”王雪娇飞快放弃。
夏厅长:“你不再坚持一下?”
“我是为了咱们公安系统功勋制度考虑,如果我报不上一等功,他们俩却上了,那岂不是说明评价体系有问题呀。”
夏厅长笑着摇摇头:“一点都不谦虚。”
“这主要是因为您。”
“我?”
王雪娇一本正经:“没错!我刚进来的时候,您不就说了吗?不要搞那些虚头巴脑的假话空话套话。有您这样一位说实话,办实事的领导,我又何必假装谦虚呢!对吧!大家都说实话,工作也好开展,省得在一堆鬼话里面扒拉半天,才能翻出来一两句有用的。”
“你真是深得老曾真传。”夏厅长笑着摇摇头,“你说的事情,我尽量。”
她顿了顿:“你也要注意,有很多同志,卧底时间太长了,自己也沾染了一些不好的习气。”
不好的习气都是客气的说法,其实就是利用那些人为自己办事,不一定是违法的,比如搬家、运货人情往来,有往就有来,让这些人办事,必然有伴随着利益输送。
一来二去,不想黑也黑了。
王雪娇斩钉截铁:“请夏厅长放心!没有任务的时候,我绝对不看他们一眼,不跟他们说一句话!”
从市局到省厅,为了节省时间,以及让王雪娇保持一个优雅的仪容仪表,曾局安排了车去送她。
回程就得自己回了,鉴于曾局绝对不会给她报销坐出租的钱,王雪娇决定坐公交回去,到了以后正好吃晚饭,吃完就可以逃跑,避免写报告起码今天不写。
从省厅到市局有一趟车直达,车票两毛。
王雪娇今天的月票在行李里,都没来得及掏,她豪横地决定:“付现金!”
这趟车会路过一片民国旧别墅区,梧桐森森,安静祥和。
车上的人还挺多,有二十几个人站着。
王雪娇不幸就是站着的那个。
她全身上下就一块钱,买了车票以后还有八毛,随手塞进牛仔裤的屁股口袋里。
快下车的时候,王雪娇忽然觉得有个细而坚硬的东西伸进了她口袋,她反手一把抓住,发现是一根大镊子,握着镊子的手都没来得及放开。
那是个生着异族面容的男青年,鼻梁挺挺、睫毛长长、眼窝深深,凭良心说,长得还不错。
这是在九十年代活跃于全国各地的西部某大省的少数民族人士,以小偷、论克卖切糕、哈密瓜大小片诈骗术而闻名全国。
他们都是组团行事,曾有失主追赶他们,结果他们反而抄着刀子砍伤了失主,把他们抓进局子,过不了几天,又在原处看见他们了。
大多数人秉承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丢钱总比丢命强,骂几句就完事。
王雪娇一拳头打在小偷挺直的鼻梁上,当即鲜血长流。
小偷拿出传统艺能:用含着的刀片割嘴。
他嘴一张,一口鲜血喷出来,吓得车上的人惊呼连连。
“哎呀,我来说句公道话,他又没偷到什么东西,算啦”有人同情心大盛。
不过“公道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就被一记重踢吓回了嘴里。
王雪娇对他笑笑:“你要不看看自个儿有没有丢什么东西?”
那人一摸口袋:“呀!”
口袋里的一百多块钱不知道什么时候没了。
“你这么心疼他,那钱就让他留着花吧。”王雪娇真诚地说。
“操你妈的贼骨头!!!”哦~相当悦耳的“公道话”呢~
司机很配合的打算把车直接开进派出所,不巧中间遇到了红灯。
那个看起来又是滋血又是虚弱不起的小偷瞬间从地上弹跳起来,身子一躬,从车窗跳出公交车。
王雪娇紧跟着飞身跃出去。
摸韩帆的贼落网了,要是让摸她的贼跑了,她回市局都抬不起头来。
拿镊子摸也不行。
小偷一路狂奔,他时不时偷偷回头,每一次回头,都看见王雪娇不远不近地跟在他身后,而且还越来越近。
他刚才已经体会过了王雪娇的拳头和腿劲,知道这个女人不仅力气大,而且还都尽往人体最脆弱的地方招呼,太邪门了,跟她单打独斗不是个好主意。
当下他也不敢再回头,憋着一股劲埋头狂奔。
在追逐中,两人离民国别墅区越来越远,进入一片老旧的小区。
沿途路过一个游戏机厅,有人站在门口叼着香烟发呆,忽然看着一个满脸是血的男人在前面狂奔,他只来得及惊呼一声:“卧槽?”
便又看见手里握着一根银色物体的女人飞快跑过去,那玩意儿,不会是锥子吧。
余小姐要杀谁?
他曾经在溧石镇当过武替,见识过余小姐的传说。
拍完片之后,王雪娇走了,但是余小姐的传说并未停止。
他们都知道齐哥因为杀人潜逃被条子抓回家了。
但是,据说余小姐在条子面前说了几句话,现在齐哥居然已经无罪释放。
得知此事之后,他非常惊讶,余小姐这么牛逼的吗!这才是真正的江湖!
江湖不是打打杀杀,江湖是人情世故!
他知道齐哥是因为跟余小姐关系好,才能得到余小姐的帮助。
后悔!
在溧石镇没有抓住机会。
虽然他现在也没干什么违法的事情,但是能攀上余小姐也是好的啊!
等出事以后再攀关系就迟啦,要攀就得现在攀。
不管余小姐要干死谁,他都要帮帮场子。
他转头对游戏机厅里的同伴大叫:“走!跟我平事去!!!”
录像厅。
两拨精神小伙正在谈判如何划分地盘,几个人懒洋洋的站在门外,避免别人闯进来。
两个飞奔而去的人是谁,他们没看清楚。
但是跟在后面的人他们看见了,是另一个地盘上活动的人。
卧槽他们来干什么?
抢地盘?
在外面守着的人一声吆喝:“诚哥,四毛的人来啦!”
“操?”一个二十出头的男青年从录像厅冲出来,看着远方的背影:“走,过去看看,妈的,这么多人来我们地盘,也不打个招呼。”
录像厅里又探出来另一个脑袋:“什么你的地盘,明明是老子的地盘。走!我们也看看去!”
后面又路过了露天滑冰场、足球场等等无业游民最爱场所。
他们虽然不混任何一个帮派,但是他们喜欢看热闹。
这么看打扮就不像正经人的人,浩浩荡荡往前跑,一定有事发生。
他们也跟上了!
终于,这群狂奔的人被联防大妈看见,老眼昏花的大妈只感觉到人数众多,一时也来不及细数,赶紧奔向辖区派出所:“哎哟,不得了哟!!!几百个’活闹鬼‘往才苑小区跑。”
派出所一听,几百个?这还得了!要出大事哇!!!
“马上向市局申请支援。”
王雪娇跑得起劲,耳边只有呼呼风声,身后的脚步声她也没在意,只当是路人。
认识她的精神小伙不敢越过她;
不认识她的精神小伙更不会跑到她前面,看热闹么,当然是跟在后面看,跑前面还看什么热闹。
就这样,大部队保持着离王雪娇十米左右的距离,始终跟在她后面。
小偷三钻四钻,进了一条小巷,那条小巷算是一个城中村,周围有楼房,也有低矮的平房,一个房子里能住不少人。
他有七八个同伙都住在这里,现在房子里起码有六个人在。
到了这里,就是他的天下,那个女人还敢追过来,就是自寻死路。
他一边跑,一边用少数民族语大喊:“快出来,快出来,有人跟着我!”
“哗啦!”屋里响起一片混乱的声音,简陋的门开了,涌出来六个相貌与小偷同款的男人,他们每个人都手持西瓜刀,大声问:“谁?!”
王雪娇狂奔到平房旁边的路口,看见小偷身后站着六个拿西瓜刀的男人,小偷得意地看着她,用生硬的汉语挑衅:“你过来啊!”
王雪娇一个大转弯,直接往回跑:“略略略~我干嘛听你的话。”
她压根也没想跟小偷团伙硬刚,只是打算一路跟到他们的老窝,然后报警。
王雪娇跑出没几步,就看到一群精神小伙堵在她前面,王雪娇停下脚步,完全想不起来自己跟他们中的任何一个打过照面。
站在最前面的一个激动地对王雪娇说:“余小姐!是我呀!我在溧石镇跟你见过的,我是小金那边的。”
“哦,武指!”
“对对对!余小姐还记得我!哎,余小姐,是不是有人跟你过不去?我帮你弄他!”
王雪娇转过身,只见那几个异族人已经提着刀,气势汹汹地走出来。
然后,他们傻了。
眼前起码有三十多个年轻男人,有手里提刀的,有拿砖的,还有握啤酒瓶的,似乎都跟这个女人十分熟悉的样子。
好汉不吃眼前亏,他们一步步向后退,王雪娇淡淡地抬手向他们一指:“帮我把他们都给捆上。”
虽然,想攀附余小姐的人只有一个,他的朋友也只有三个。
但是,其他看热闹的精神小伙形成了强大的威慑,七个小偷愣是一动不敢动,任由他们找绳子、捆人。
等人捆好了,王雪娇拿起大哥大,刚按下一个“1”。
就听见“哇哦哇哦哇哦”的声音传来,几辆警车分别堵住小巷两头。
王雪娇:“???”
来得这么快?
车子还没停稳,只见几个穿着警服的人持枪冲过来,高呼:“不许动!举起手来!”
冲在最前面的,是奉命前来支援的钱刚、魏正明。
王雪娇:“……”
钱刚:“……”
魏正明:“……”
啊~熟悉的味道、熟悉的配方,又回来了!
小偷团伙被抓起来了,不过由于现阶段执行的“两少一宽”政策,他们很快会被放出来。
其中一个人被带进去的时候,还转身嚣张地指着王雪娇,说了一句话,翻译过来就是:“你给我等着!”
王雪娇冲他伸出两根中指,露出歪嘴龙王式的标志笑容。
精神小伙们大多数不是第一次跟警察打交道,今天的开头跟过去进局子的流程都一样,但是后半段不一样。
过去,做完笔录之后,少不得还得挨顿训,类似“社会败类”“渣滓”之类难听的话他们都听麻木了。
这次,有一个气质看着就很像自己人的警察给武指和他的朋友们做笔录的时候听说,他们是想去帮余小姐的。
他,给他们倒水了!
还问他们要不要喝茶!
还跟他们说:“有眼光,年轻人,就是要跟对人!做对事!”
刘智勇拧着眉心:“小王同志,我能理解你急于抓小偷的紧迫心情,不过,能不能,稍微注意一下影响,不要搞那么大,人联防阿姨还以为你要占领才苑小区。”
王雪娇揪着衣角:“我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道那些人怎么就跟过来了,他们非要给我办事,我也没办法哇。”
“你说你都不给他们钱,也没给他们好处,他们为什么这么积极啊?”
王雪娇可怜巴巴地看着他:“我不知道啊!”
钱刚蹦蹦跳跳地过来:“我知道!你就是想坐警车回来。”
王雪娇恼怒地踢他一脚:“你知道个屁,我已经买过车票啦!两毛呢!”
钱刚一个妖娆地扭动闪避,没踢着:“好哇,你敢踢钦差大臣!”
“就你,还钦差,你的咸鱼宝剑呢?”
“曾局找你呢,快去吧。”钱刚做了个鬼脸。
王雪娇根本不信:“鬼找我。”
“咳”曾局长那熟悉的声音忽然出现,王雪娇一怔。
曾局长向她招招手:“你来一下。”
第129章
“王雪娇同志……”曾局长严肃地看着她。
王雪娇心中“咯噔”一声,曾局长如果追究她说他是“鬼”的玩笑话,就没什么大事。
叫小王同志,叫雪娇也没什么问题。
连名带姓,还带同志,这说明什么!
这比“劳资蜀道山”还可怕。
王雪娇又找回了坐在夏厅办公室里的感觉,她紧张地看着曾局,等他下达任务。
“我们接到港岛警方的消息,有人从大陆,通过行李夹带和人体运毒的方式,将大量毒品运入港岛,数量巨大,并且组织松散,卖家缩在金三角,收货的人在港岛……”
王雪娇迷茫地看着他,不理解这事跟她有什么关系。
金三角从来都不是中国自古以来不可分割的一部分,连孟获都瞧不上的,能是什么好地儿。
港岛,那也得1997年才能回归,而且回归后还50年不变,难不成现在就要对港岛恢复行使主权?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她愿意的呀~
但是英国人的美国弟弟兼爸爸愿意吗?咱们真的可以刚平息东南海峡的那点事,就再跟英国人起争端吗?
曾局继续说:“……这是国际刑警组织香港支局送来的消息……”
王雪娇还是很懵,跟我有什么关系?
以前不是没有合作过,但涉及到贩毒工作,出人的省份都是定的,要么是贩毒的第一道关卡云滇省出人,要么是消费大省粤广出人。
总不能是金三角毒贩从云滇进货,跑汉东省来绕一圈,然后再去港岛?
咋滴,是汽油不要钱,还是给刚加入的小马仔搞试胆大会啊?
曾局长将一份卷宗递给王雪娇:“你先看看。”
那份文件上的内容是说从两广各个正式口岸和非正式口岸有大量毒品被运入港岛,然后再以港岛为枢纽,运向欧美各国。
以港岛为枢纽,自然不是指港岛可以片叶不沾身,不受到一点影响,港岛警方抓获的毒贩比往年翻了几倍,大量青少年吸食毒品,吸食毒品过量导致死亡的案件也比过去多了很多。
王雪娇心事重重地看完,怎么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啊,为什么这么熟悉呢……
美墨边境血洗十三条毒贩路线,导致银三角的货运不进美国,方便金三角的货抢占市场。
啊……这是谁干的呢?当然是恽诚干的啦!
什么?有一个叫余小姐的指使?余小姐是谁?有录音、有邮件、有签字为证吗!
她哀怨地看着曾局长:“这不是我干的。我不对此事负责。”
“你的一等功资料报上去之后,部里的领导一致认为你是参与此次行动的最佳人选。全国公安队伍里,没有谁比你在毒贩心中的地位最高。”
王雪娇:“……”
好像说得确实没错。
曾局长:“如果其他同志要打入敌人内部,都很难获得毒贩的信任,有些毒贩要求卧底的同志杀人来做为入伙的投名状,但是我们的纪律又不允许,有些同志被迫染上毒瘾,任务结束后,毒瘾也将伴随着他的一生。
以你的身份,只有毒贩给你送投名状,没有人敢要你交投名状。”
“这个……那个……”王雪娇哼哼唧唧,但也不得不承认曾局说得没错。
回到绿藤之后,她都没有再关心自己的雇佣军情况怎么样了,不过,恽诚还没死,应该还在帮她续费吧……
光收工资,不用干活,多么快乐的躺赢人生,相信那些雇佣军不会积极主动的起来工作。
哪个二逼真的做到领导在和领导不在一个样啊!
“……当然,不仅仅只是因为你的身份高,这次被云滇省缉毒同志缴获的三百多公斤海·洛·因里,有一半是你的货。”
王雪娇:“啊???”
“他们都打着猛虎帮的旗号,有人胸前的吊坠上,一面是你的照片,一面是佛像。”
王雪娇:“……”
不是,我何德何能跟佛祖并列啊。
“港岛方面希望你能够找出在港岛的收货人,他们只查出这个人应该是一个女人,曾有一封指令是她用灰写在纸巾上送出来的,那纸巾是监狱的特供纸巾,他们怀疑,那个人已经在大榄女惩教所里了。”
惩教所就是监狱的意思。
王雪娇不明白:“他们都知道人在哪里了,而且还是监狱那种地方,难道就不能把监狱里的人都审一遍吗?”
“难啊,没有任何证据,谁会承认杀头的罪名。而且,大榄监狱那里还有’太平绅士‘巡查,以及其他地方的人去参观,有些手段不好动用的。”
“哦……”王雪娇了然,“里面还有杀威棒吗?”
“官方的都没有,都是仓头私下安排,不过,会有人照应你,保证不会让你挨上。”
仓头,也就是大陆的牢头,每个房间里势力最大的那个犯人,负责帮管教人员来管教新来的犯人。
未来管理规范之后,牢头又名班长,是带着新犯人背狱规的“学习委员”,现在就连大陆的牢头都是横着走,弄死人也就弄死了。
王雪娇点点头,忽然又担心:“那不会显得我太特殊了吗?”
“特殊的人物不止你一个,里面有不少黑帮组织有身份的成员,她们会跟你有同等待遇,你只要不去殴打狱警,其他的,就凭你自己发挥。”
王雪娇:“……那我是不是得先练练,不混到双花红棍,我进去不是给别的犯人打的份吗?不对……我就算是双花红棍,也打不过一屋子的人啊。半夜睡觉的时候被她们捂死了怎么办,我又没有嘉靖的运气。”
“不用担心,以你的性格,肯定不会到如此地步。”曾局长对王雪娇相当的有信心,她爱管闲事,还讲义气,内线还会帮她安排好差使,根本不会有什么危险。
“能干这么大的事,这个人在监狱里面一定也不会是没身份的,你只要跟她们聊聊,探探底,找出这个人是谁,把消息递给内线,你的任务就结束了。”
听起来挺容易,王雪娇脑中闪过《监狱风云》《肖申克的救赎》。
“对于你来说,最不适应的应该是作息时间,听张英山说,你在大西北的作息时间非常混乱,在监狱里每天早上六点一刻起床,晚上九点睡觉。”
王雪娇:“!!!”
小学三年级之前,她都是九点半睡觉,初二就经常十一二点才睡。
九点?睡觉?这两个词连在一起怎么这么陌生。
曾局长看她苦着张脸,又客气地说:“虽然所有领导都看好你,认为舍你其谁,但是,如果你实在不愿意的话,就算了,做卧底最重要的就是坚定的信念,有一点犹豫,都会导致任务失败,同时也会给你自己带来杀身之祸。”
“反正,不是我去,就有别人去呗……那还是我吧,我倒要看看谁敢动我!我打人没事吧?”王雪娇卷起袖子。
大榄女子惩教所里关着很多涉黑、涉暴力犯罪的女性罪犯,跟文质彬彬的提篮桥会计进修学院不一样。
曾局长点点头:“在那种地方,你肯定会打人,不然别人会打你,不过你要注意一点下手轻重,不要杀人,在监狱里不好处理尸体。在监狱里,如果闹事的话,会被关进水饭房三天,水饭房的伙食很差,只有盐水和白饭。”
“嗯……嗯?不是,曾局,在你心中我是什么人啊!……尸体真的很难处理吗?就不能报一个暴病身亡吗?”
曾局长含笑看着她:“那要收买的人就太多了,会有更多的人知道你的身份。”
“好吧,你说得有道理。”
看人家!不愧是原书里的BOSS保护伞,瞧这思路,转得多快。
“我怎么进去?”王雪娇问道,总不能是让她随机打伤一个路人吧。
“你先过境,后面会有人为你安排的。有什么困难吗?”曾局长看着她。
王雪娇:“……起床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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具体计划是余小姐和她的小白脸一起过境,然后为余小姐找个理由进去,外面的事情有小白脸策应。
张英山看着愁眉不展的王雪娇,安慰道:“现在里面的条件比几年前好多了,我们尽快完成任务,争取早日出来。”
“六点一刻起床哇!这是什么天塌地陷的灾难!”王雪娇埋头大哭。
韩帆路过:“啊?六点一刻才起床?这么晚?”
康正清路过:“半夜肯定没有紧急集合对吧。”
张英山安慰道:“习惯就好。”
他们一个军队、两个警校,习惯了这种日子,而且他们还有半夜集合、半夜站岗、时不时就加练。
现在的刑警生涯也没轻松很多,常年通宵加班审犯人,一个犯人就是一份笔录,从天亮审到天黑,从天黑审到天亮。
还要时不时要跟抱着必死决心的毒贩之流玩命。
“我觉得这个时间还可以。”康正清为王雪娇送来了监狱的作息时间:
6:15——起床
8:00P——上工
12:00——休息
13:00——上工
16:00——下班
下班后,可以看电视、打球、聊天、洗漱、点名……
21:00——睡觉
一周工作六天,还有一天是休息日。
在监狱里上班是有补贴的,一小时20港币,生病不上班还有低保可以拿。
“什么!凭什么!他们凭什么下午四点就能下班了?!真的不用加班?居然还有休!息!日!”王雪娇看着作息表,睁大眼睛。
她以为监狱至少应该比她的公司要再恶毒一点。
她的公司早上十点上班,但经常九点或九点半有系统测试,所有人都得到。
中午午休一个半小时,凌晨一点下班叫早退,凌晨两点下班叫正常下班,然后一周七天,天天如此。
她以为监狱是六点十五起床,六点二十就得开工。
午饭和晚饭都在工位上一边干活一边吃。
晚上八点五十九结束工作,九点躺在床上。
要是一分钟搞不定洗漱,就活该顶着一头泡泡,含着一嘴牙膏沫睡觉。
王雪娇在反思:可能撒旦身上纹着我。
“呜呜呜,我要坐牢了~手里捧着窝窝头,菜里没有一滴油~二尺八的链子,往脖上挂呀,大街小巷把我游~”
康正清摆摆手:“唱错了,港岛那里不游街,应该唱铁门啊铁窗啊铁锁链~手扶着铁窗望外面~”
“好吧。”
既然是奔着坐牢去的,那就不能坐飞机,直抵港岛,不然坐飞机的证明不好开。
要先坐两天一夜的火车到羊城,再从羊城坐三个小时的长途车去罗湖,再从罗湖过境。
康正清把两张高级软卧票交给王雪娇和张英山:“忍住!你千万不要再惹出事了!港岛的内线还在那边等着你,你要是先被铁路公安抓了,把你弄出来还得耽误时间。”
“嗯嗯,我不会在火车上再搞出事的!”
“火车站也不行!!!”坐在一旁的吴副局严肃地说。
要是王雪娇在转车去罗湖的时候,刚好跟火车站的“背包党”发生冲突,很难说她会干出什么事来。
王雪娇悻悻点头。
她知道羊城火车站,那可是法外之地中的法外之地。
三次严打,那里自岿然不动。
直到2004年,搞出两千多人与车站保安对峙的大乱子,新上任的市局局长大怒,开始专项治理,重点打击,2005年9月才收拾干净。
吴副局板着一张脸,转向张英山:“这一路,你负责盯着她,要是她还没有入境就搞出什么事来,我唯你是问!!!”
张英山:“???”
钱刚用力点头:“分苹果给你最小的,分带鱼给你最细的,分挂历给你少两页!食堂阿姨见到你就乱抖!”
好可怕的威胁!
王雪娇为张英山不平:“干嘛呀,什么年代了,还搞连坐这一套。”
钱刚笑嘻嘻:“连坐好呀!就问你吃不吃这一套。”
“呜呜呜,欺负人。”王雪娇揉眼睛假哭。
“没欺负狗就行了,我可告诉你,现在狗剩已经跟着警犬基地的一起参加训练了,要是能通过考核,它就是警犬编制啦!小王警官,你也不想让可怜的孩子因为你失去这么好的机会吧。”
这几次任务狗剩都帮了不少忙,又得知王雪娇很想让它也加入光荣的队伍,吴副局出面给狗剩找关系,先让它参加正式训练,以后可以专门给市局提供服务。
王雪娇:“为了狗剩剩的前途!我尽量不惹事!”
吴副局:“不是尽量!!!要保证完成任务!”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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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王雪娇坐着专车回家,下车走两步就是家里的楼道,外面的人都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回来的。
郑月珍和王建国看到她回家很高兴,还没有说几句话,王雪娇又告诉他俩:“后天我又要出差啦。”
“怎么刚回来就要走?”郑月珍看着堆满一桌子的牛羊肉干,还有虫草、肉苁蓉以及等等,又看看王雪娇的新发型,不由皱起了眉头:“女孩子家家的,怎么剪成这样?”
“这不要夏天了么,剪短了凉快。”
王雪娇在市局的理发室,把自己的头发剃成了短寸,比洪兴十三妹的头发还短。
不是为了凉快,是准备进监狱的时候跟人干架,不被抓住头发。
郑月珍摸摸她扎手的头顶,柔声道:“你一个人在外面,要多注意身体。”
“嗯,你们也是。”王雪娇笑嘻嘻地看着她,“你放心,我过得特别好。我相信你的女儿在我那儿也会过得很好的。”
王建国在书房里不知道在搞什么东西,“吱吱嘎嘎”地发出怪声,“爸,你在搞什么东西啊?”
王建国:“自毁系统。”
“啊???要毁灭地球?”
郑月珍不满:“她问你,你就好好回答,神叨叨的干什么。”
“你又用不上,是单片机程序。”王建国把手上的焊烙铁放下,拿起一块绿板板给王雪娇看。
王雪娇只在大学金工实习的时候做过锤子,这板板是个啥?
“这能干嘛?”
八十年代的时候,海军曾委托某军工厂为他们做一批设备,那批设备包含着我国非常重要的军事数据。
为防敌特强抢,海军的要求是这批设备里必须有一个自毁装置,按下去的瞬间,抹除所有数据的同时重新写入数据,把设备里的内容全部变成“0101010101……”
现在这个军工厂快倒闭了,当初主持这项工作的工程师流落到王建国的电器维修店里,做维修寻呼机的工作。
寻呼机内部能存很多信息,包括不能给老婆看的,不能让小三小四小五看的,不能让纪委以及等等看的……
一键删除信息并保证彻底无法恢复,成了一个隐藏但需求量挺大的业务。
这个世界离不开无痕浏览。
王雪娇忽然想起一个词“有计划报废”,记得这个词最早来源于几个卖灯泡的。
“爸,开关可以设定它什么时候就坏掉吗?”
“能啊,有计次的,用多少次就坏了,还有有计时的,你可以设置多少分钟后就坏了。”
王雪娇好奇地问:“很难做吗?”
“不难。”
“我想要一个。”
王建国狐疑地看着她:“你要它干嘛?”
“工作需要。”
王雪娇也不知道这玩意儿有什么用,她单纯对所有能用来作奸犯科的小玩意儿都有兴趣。
“你要的话,明天就去店里拿。”
那是一个很小的控制器,王雪娇琢磨了半天,领悟到它的大概原理就是往插座里塞了一条金项链,造成短路。
这玩意儿就是个头更小,还能定时的金项链。
在家休息了一天,王雪娇上午去探望了莫老头,顺便向他学习了一下旧社会监狱里的各种花活。
在她看来,港岛这个到197X年才废除大清律令的地方,跟旧时代也没什么区别,只怕牢里的各种玩法也没比民国进步到什么地方去。
下午回家,她抓紧时间学习了港岛监狱里的各种成文和不成文的规矩,以及她将要去的大榄女子监狱里的势力。
那里的女囚们有贩毒的、有杀人的、有打劫的……与男子监狱的区别,大概是她们在黑帮里的级别没有那么高。
毕竟黑帮更是一个吃力量的世界,没有哪个帮派的双花红棍是女人,洪兴十三妹也不是靠拳头打出来的。
在火车上两天一夜的时间,王雪娇没有踏出高级软卧包间一步,按她的说法就是“提前适应一下监狱生活”,最差的就是七平米的水饭房。
高级软卧的车厢还没有七平米呢。
一路太太平平的到了羊城,张英山拉着王雪娇,赶向火车站对面的流花汽车站,从那里坐车奔向罗湖。
不给她一丝停下脚步,甚至是不给她东张西望看一眼的机会。
临行之前,吴副局郑重地叮嘱他:“张英山,我希望你能充分理解这次你最重要的任务是什么。
小王同志往哪里多看一眼,你的报告就要多写一份。小王同志脚步停一停,又有一桩大案要发生。
你要分清轻重缓急,不要被其他事情绊住了脚步,她要是不肯走,你扛也要把她扛过罗湖口岸。”
一直到坐上长途车,王雪娇都特别配合,完全没有企图停下来管闲事的意思。
“他们对你的误解真是太深了,你根本就不是没有大局观的人,怎么会故意找事。”张英山递了一听冰镇可乐给她,“热了吧。”
“哇!什么时候买的?”王雪娇接过可乐,往脸上贴,五月底的羊城已经很热了,刚才又一路小跑,她的脸热得红通通。
“在车站买的,我想你可能想喝。”
“你也热吧。”王雪娇举着可乐,贴在张英山的脸上,自己也靠上去:“先降降温,等下车了再喝,不然要是内急就尴尬啦。”
两人靠在一起,旁边独自一人坐着的女青年很羡慕地往这边看了一眼。
刚才上车的时候,王雪娇看见她带了一个大箱子,放在车下面的行李仓里,大概是去探亲的吧。
路上有边防警上来检查边防证和出入港澳通行证,此时的证件真的相当简陋,完全手写,就那个钢印还能稍微考验一下假·证贩子的业务中水平。
边防警关注持证人的面部表情更甚于证件本身。
王雪娇是真的对于在1997年之前就能去港岛转一转非常的兴奋,看着就像期待春游的小学生,还盯着人家边防警的脸看,就想看看他们被风吹日晒那么久之后,皮肤状态怎么样,有没有比自己这个在大西北混了一个多月的强。
他们旁边的那个女青年也很坦然的拿出通行证,神态自若,没有任何不正常的样子。
长途车继续向前开,到站后,再转车去口岸。
那个拖着大行李箱的女人也在入关的地方排队,上台阶的时候,她没有走坡道,想直接拎上去,箱子太大,她拎着有些费劲,王雪娇伸手帮她托了一下。
她笑着对王雪娇说谢谢,便继续往前走。
从大陆离境口出去,再进入港岛的入境口。
人真的好多。
陆路出入境口相对比较松,每天都有无数“水客”带着港岛的电子产品、香烟,大陆的文物过境。
在许多年以后,还会有港岛的手机、大陆孕妇的血样从这里进进出出。
人流量太大,不好管。
王雪娇走过这么多陆路口岸,只有阿拉山口岸特别严,用的X光机是机场同款,因为那里是暴·恐份子接受培训之后回国最爱的路径,放进来一个,都会造成非常严重的后果。
其他地方根本就不检查旅客身上带着什么。
所有旅客拿出证件、盖章,进门……一位警官牵着一只威武的大黑狗,围着旅客们的行李转来转去。
那是缉毒犬,它要是在谁的行李箱上坐下,就得开箱了。
王雪娇这次是专程来坐牢的,在监狱里不可能带什么个人物品,她也省事,只背了一个小包,里面放着从市局做出来的真的假证,一些零钱,别的东西都交给张英山了。
“哼,别看它腿长,我们狗剩的鼻子不比它差!”王雪娇小声嘀咕。
缉毒犬在张英山的箱子旁边转了一圈,走了。
它又在拿着大箱子的女人身边转了一圈,坐下了。
此时女人还不知道自己遇到了什么事,她困惑地看着大黑狗,又迷茫地看着招手叫她到一边开箱的警察。
她的箱子里是一些衣物,还有肉脯和辣椒粉,她还笑着向警察解释:“这些肉干是我带给我男朋友的,是不是不让带啊?那我扔了可以吧?”
警察将行李箱里的东西全部拿了出来,又伸手在行李箱底部按了按:“这里面有东西。”
“什么东西?”女人一脸懵逼。
警察对她说了一长串,类似于我们将依据法律打开这个箱子。
“你们开。”女人完全不认为自己有什么问题。
几个警察围过来,其中一个戴上手套,用刀子将行李箱底部的布料划开,拿出一个用透明塑料袋装着的白色粉末,塑料袋上赫然印着“双狮踩地球”的图案——坤沙出品,驰名商标。
有人过来检查,检查结果,在场所有人都神色凝重。
“你涉嫌非法协带违禁品……你有权保持沉默。如果你不保持沉默,那么你所说的一切都能够用来在法庭上作为控告你的证据。”
伴随着“米兰达警告”,女人哭喊着:“我什么都不知道,这箱子是我男朋友放在我家里的,他托我带过来,我都没有打开过……你们要相信我啊……”
她很快被装上车,带走,看着警车远去的尾灯,王雪娇感叹:“只怕她根本都不知道那个男朋友的真名是什么。”
出门第一要点,不要帮别人带根本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的物品。
包括亲人,毕竟被亲人坑的人也不止一二三四五六个了。
曾有一个人,带着一大家子出去旅游,准备入境时,全家信誓旦旦没有带任何违禁品,没有带任何未申报的东西。
结果到了澳大利亚海关,被搜出来藏在衣服里的葵花籽、藏在暖水瓶里的黑木耳、藏在婴儿尿布里的未经申报的一万澳元……让澳大利亚海关大开眼界。
这些东西,谁拿在手里就是谁的锅。
帮人带东西入境结果死刑的也不止一个。
“今天咱们这波拦下的是一个,没拦下过去的还不知道有多少。”王雪娇摇摇头,“走,咱们去说好的地方等着吧。”
过了关口,就是港岛地盘,在这里杀人放火,都由港英法院进行审理,并且关进港岛的监狱。
港岛的监狱根据安全防护等级分为三种:最高设防、中度设防和最低设防。
现在的最高设防女子监狱就是大榄女子惩教所,王雪娇觉得以自己的水平,应该进不了大榄,最多去隔壁芝新,进门以后再想转场,就没那么容易了,总不能在监狱里再杀一个。
接头人是王美珍,也就是余梦雪同爷异奶的余璐璐小姐。
她早已知道了王雪娇的底细,找她可以尽量减少知道王雪娇身份的人口数量。
她告诉王雪娇:“还有一些内部的流程要走一下,你今天先好好玩一玩,好歹也算来了一趟港岛。”
不然也太可怜了,不远千里跑来这个花花世界,就为坐牢。
港岛为王雪娇和张英山订的旅馆,位置倒是方便,旁边十米就是警署,实乃投案自首绝佳胜地。
一进门,冷气就像一块砖拍在人的脸上,太舒服了,绿藤市局只有电风扇,就连局长办公室都没有冷气,唯一一台空调在磁带库,是给尊贵的资料降温除湿用的。
什么都很好,只有一个小问题,这旅馆的房间也太小了。
说是双人间,两张床之间的距离刚好能把腿挤进去。
是的,挤进去!
像韩帆的大腿,可能都挤不进来。
但如果说是因为地皮金贵,才会房间小小,可它的厕所又很大。
厕所跟房间一样大,除了浴缸和马桶,中间还空着一大块地方,头顶上悬着的那盏灯照射面积还有限,那灯一开,颇有舞台聚光灯的效果……难道酒店的原计划是把这里当做舞池?
这让王雪娇完全不能理解,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房屋构造。
张英山:“这床靠得太近了。”
“近就近吧,咱们在大西北的帐篷里睡得更近呢。”
“不一样。”大西北的帐篷连衣服都不脱,大家都像蚕蛹一样被裹在被子里。
王雪娇摆摆手:“我都不介意,你介意什么,要不要这么恪守男德,怎么,你还想拿第一次给我当结婚礼物?也行吧,明天我就进去了,要是让你开了荤,怕是你要忍不住在这里搞金钱交易,要是在这被皇家警察扫黄组抓了,曾局会派人暗杀你,把你装进汽油桶,灌上水泥,沉入维多利亚港。”
“我才不会……”张英山忽然觉得这酒店空调的制冷效率实在太差了,他觉得耳朵发烫,跟不上王雪娇的车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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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常人第一次来港岛要去的地方:代表着繁荣与高速发展的中环、据说非常灵验的黄大仙庙、站在太平山顶俯瞰维多利亚港的落日和夜景、设施远超内地各城市工人文化宫和儿童乐园的海洋公园,以及体验纸醉金迷夜生活的兰桂坊。
王雪娇兴冲冲地拉着张英山奔向了九龙城寨:“一定得去!这地方可是光绪年间建的,明年就拆啦!”
她第一次去港岛的时候,九龙城寨都拆了十几年了,一直引以为憾。
“那里有什么?”张英山不解。
“毒贩、妓·女、什么乱七八糟的都有!”王雪娇超兴奋,“我没见过几个毒贩和妓女,我想向他们学习,要是你发现了有什么特别的人,提醒我看一下,我揣摩一下他们的动作和眼神,进监狱的时候用得上。”
张英山:“好吧……不要惹事啊……”
“好嘞!”
王雪娇回答得特别干脆。
2.63万平方米的地方,塞进了五万人口。
英国不想管,中国没法管,港岛管不了。
这里没有法律、没有警察,永远不会有警察上门来找谁,但依旧有规则——三·合·会的规则,不过只要不做什么影响他们利益的事情,帮派份子也不会冒出来找事。
王雪娇和张英山走进九龙城寨内部,只见里面所有的建筑都都挨得特别近,阳光根本照不进来一点。
“这种楼我住过,叫握手楼。”王雪娇兴冲冲地给张英山演示,两栋楼里的人能互相伸出手握一握。
这里的居民和谐非常,没有隔夜仇,角落里偶尔会看到互殴失败者的尸体。
“嗡~”又有一架飞机从启德机场起飞,低空掠过九龙城寨上方的天空,前往目的地。
“哇哦,好多牙医诊所。”王雪娇好奇地看着这里的一切。
除了牙医诊所,还有卖食物、衣服,由于不用交税,所以这里的物价比外面便宜好多。
要不是地上实在是污水横流、垃圾如山,王雪娇是不介意来一碗的……虽然肯德基和麦当劳的后厨都少不了老鼠蟑螂,但是,只要不亲眼看见,她就可以当它们不存在,这个直接怼到眼皮子底下,实在没法装无事发生。
王雪娇和张英山两人全身上下的气质与这里完全不同,引来不少人侧目,但他们也就是看看,并没有跟踪,或是搭话。
盘踞在这里的势力达成了微妙的平衡。
这一路看见了三十多号人,除了几个老人家,连张英山都看不出来他们犯什么事之外,其他人不是吸毒的,就是贩毒的,还有卖身的。
过于肮脏的地面,以及飞蹿的老鼠影响了王雪娇参观学习的兴趣,浅浅转了一圈便出去了:“哎,我发现港岛的蟑螂比大陆两广地区的还要大,更黑,更油亮耶~”
“算了,我们还是去兰桂坊感受一下资本主义的纸醉金迷吧……”王雪娇拉着张英山往外走,伸手拦了一辆出租车。
天已经黑了,兰桂坊人山人海,五颜六色的霓虹亮成一片,与只有亮着黄色白色灯光,以及有大片漆黑的九龙城寨就如同两个世界。
这里有下班之后,来此HAPPY的上班族,也有穿着紧身裙,站在街边向路人抛出媚眼的站街女郎。
张英山除了扫黄、扫毒进过酒吧、夜·总·会,从来没有以客人的身份进去过,他也不知道里面有什么好玩的,只知道里面很吵,以及很乱。
“我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玩的。”王雪娇耸耸肩,“我就去过两次,还是部门组织的,那家酒吧的盐水煮毛豆真好吃。咱们不是没有见过资本主义世界的酒吧嘛,好歹见识见识,学习学习,将来要是要你假扮流浪花丛的凯子,你连去酒吧干什么都不知道,不是一下子就被发现了。”
张英山被她说服了,两人企图进一家最大的酒吧,被酒吧门口那震耳欲聋的低音炮赶了出来。
“咚咚咚咚……”的节奏,震得人心脏不舒服。
走了几个店,终于找到一家人稍微少一点的店了,音乐吵闹归吵闹,好歹不是要了亲的命的低音炮。
王雪娇坐在吧台,给张英山点了一杯“螺丝起子”,自己点了一杯“咸狗”。
张英山困惑地看着这两杯:“果汁?”
王雪娇在他耳边说:“差不多吧,你那杯是伏特加和橙汁,我这杯是伏特加和西柚汁,听说里面的饭食里都有橙子,我就不喝橙汁了。”
“你连这个都知道?”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王雪娇举起杯,冲他一笑,“祝我早日出来。”
吧台的射灯打在王雪娇的脸上,她的眉眼变得更加深邃,鼻梁挺直,眼中含着点点微光,整个人英气勃勃,神采飞扬,似乎明天她要去海边度假,而不是去蹲大牢。
张英山看着她,心中有些难过,虽然王雪娇告诉他监狱里的作息比她上班的地方还好,比现在的工作安全又轻松,但那毕竟是坐牢啊。
要是坐牢真的这么舒服,犯人都不想出来了,出来的还想拼命回去,那还怎么起到惩教作用。
就算有人照应,她在里面也会遇到各种各样的麻烦,需要她独自面对。
张英山恨不能替她去,可惜那是女子监狱。
他举起酒杯,与她手中的玻璃杯轻轻一碰,闷闷地喝了一口,抬起头,看见王雪娇笑吟吟地看着他:“怎么啦,好像你喝的不是酒,是敌敌畏一样,有这么难喝吗?”
看她一派轻松,自己却在这担心得要死,张英山忍不住伸出手把她拉下高脚凳,双手搂着她的腰,将她扣在自己怀中,低头吻了下去。
西柚汁的酸苦与橙汁的酸甜交融在一起,彼此的心跳通过皮肤互相传达,指尖的温度让张英山知道怀里的人现在是安全的、健康的,他抱着王雪娇久久不舍得松手,直到这一曲即将终了,狂嚎劲舞的其他人会回到吧台坐下,他才恋恋不舍地在她耳边说了一句:“万事小心。”
“嗯。”王雪娇看着他满是患得患失的眼神,伸手抚着他的脸,“我不会有事的,你在外面才要小心,不要不小心一统港岛黑帮,招来O记,让老曾难做。”
她大大方方坐在张英山的的腿上,勾着他的脖子,与他紧紧抱在一起,又坏心地对着他的耳朵吹了一口气,张英山全身一颤,一股酥麻从心底升起,刚想说几句什么,忽然,后面打起来了。
一个男人伸手往口袋里一伸,掏出一包白色粉末,男人大怒,掏出刀子,指着坐在斜对面卡座的几个男人厉喝:“冚家铲,敢往老子的口袋里栽赃!”
“叼距老母!你自己当四仔,装什么好人!”
热闹的音乐停了,所有不相干的客人都惊恐地退到一边。
打烂架就是拳脚无眼,王雪娇已经努力让开了,无奈地方有限,她没能挤到里面。
有一个人像打晕了兔似的,稀里糊涂举着啤酒瓶就对着王雪娇冲来。
“哐当!”一声巨响,一瓶啤酒在他的脑袋上开花,鲜血从他的头顶不住往下流,他摇摇晃晃往前走了几步,便腿一软,摔倒在地。
张英山将手中的碎啤酒瓶一扔,站在王雪娇身边,如同一个忠诚的护卫。
“你怎么这么快……你要是进去了,我可怎么办。”王雪娇默默把刚刚从吧台里面摸出来的大号西瓜刀放回去。
“你不经常砍人,可能会真的把人砍死,再说我研究过港英法律了,他先冲过来对你产生威胁,我打他是自卫……不行咱们还有靠山。”张英山一边说,一边非常自然地拿起一块抹布,把西瓜刀的刀柄来回擦了几遍。
与此同时,那边双方人马已经干了起来,那包白·粉被扯破,洒了一地。
还没见倒下几个,酒吧的大门就被冲开,进来的是一群持枪的皇家警察,看着地上洒了一地的白·粉,为首的警察挥挥手:“全部带走。”
敲晕了一个人的张英山和王雪娇也被一并带走。
来港第一天,两人便幸运的体验到了皇家警察的警车。
到了警署以后,他俩的问题很快交待清楚,张英山是为了保护女朋友而动手,那个烂仔也没死,现在已经醒了,正在警署里大吼大叫,要张英山坐牢,警察都烦他,挥挥手,告诉王雪娇和张英山可以走了。
双方人马还在里面关于白·粉的归属问题吵架。
王雪娇站出来作证:“我看见是他偷偷把那包东西塞到这个人口袋里的。他捏着封口的角,在那里应该能验出他的指纹。”
栽赃的人指着王雪娇破口大骂:“我警告你不要乱说话啊!你他妈……”
被警察拖走。
一分钟后,被栽赃的男人的律师来了,由他负责与警方沟通,王雪娇详述自己在酒吧看到的情况,还画了示意图。
很快,王雪娇、张英山和那个男人都出来了。
出门后,那个男人向王雪娇走来,他身材中等,三角眼,面上有一道刀疤,显得他整个人十分凶恶,他非常努力地对着王雪娇挤出一个笑容:“不知道小姐怎么称呼?”
王雪娇微笑:“我姓余,余梦雪。他是我的男朋友,杨杰。”
男人笑得十分灿烂,语气无比和善,好像刚才在酒吧里狂喷脏话的那个人不是他:“别人都叫我刀仔黄,幸会幸会,多谢余小姐仗义相助。以后余小姐要是在新界有事,尽管报我的名号。”
“黄先生是新界的扛把子?”王雪娇不是很确定。
不可能吧,根据她有限的地理知识,新界是港岛三大地理分区之中最大的一块,人陈浩南也就是混一个铜锣湾而已,他以一统新界?
刀仔黄谦虚地摇头:“不不不,我不是,我是和胜的堂主,那里是我们和胜的地界,我们和胜最讲义气,不管你有什么事,你的事,就是我们的事!”
“哦……我就这么报你的名,别人会相信我吗?”
刀仔黄咧嘴一笑:“他们会找我求证的。”
“我要是进了大榄女子监狱,里面有你们的人吗?”
“有~”刀仔黄忽然一顿,“你怎么知道自己要进去了?”
王雪娇懒洋洋一笑:“没办法,在外面仇家太多,我得进去躲几天。刚才我不是又得罪一个么?
对了,我不想太招摇,省得我的仇家也派人进来杀我。你告诉我,里面的姐妹是谁,我进门打个招呼,免得跟和胜的姐妹产生误会。”
“没问题。”刀仔黄义气干云!
第130章
Madam王是个讲究人,她没有一大早就把王雪娇带走,约定的时间是中午,好歹让她抓紧吃一顿。
一大早,王雪娇和张英山就找了一间茶楼,要了一笼虾饺、一笼烧卖、一笼豉汁排骨、一笼紫金凤爪、一碗艇仔粥、一份腊味萝卜糕,一份马拉糕……两个人点了满满一桌,店员看着他们桌上的笼屉和碗碟,小声嘀咕一句:“真能吃。”
王雪娇听懂了这句话,哼起《唐伯虎点秋香》里的调子:“越系快香越要整多只,如果而家唔食以后无机会再食。”
从茶楼吃完出来,沿街又扫荡了一份猪脚姜醋蛋和一份萝卜牛杂。
“这下真是吃饱了。”王雪娇仰头望着被高楼大厦切成小块的天空,“你回去吧,我走了。”
她正要转身,张英山拉着她的手:“我送你去。”
“不用了,又没什么东西。”
张英山将她拉到自己怀中,紧紧抱住,许久才松开手,一个字没说,转身快步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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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雪娇的罪名是醉酒飙车伤人还逃逸加拒捕,非常顺理成章的进了大榄女子惩教所。
“就不能酷炫一点吗,这个罪名显得我脑子不好,就不能是我一个杀穿了旺角或者油麻地吗?”王雪娇看着自己的罪名,不是很满意。
王美珍笑道:“阿姐啊,你还想干什么,再往上会死刑的哦~”
“哦,这样啊……”王雪娇这会儿才想起来,港英的法律是在1993年才废除死刑,今年要是杀了这么多人,还是得死……死在废除死刑前一年,绝对是青史留名的倒霉蛋。
“我们已经跟高级监督,就是以前所说的监狱长打好招呼了,如果你在里面做了任何违背监狱条例的事情,他们会照常把你带到水饭房,不过不会对你太严厉。”
“现在水饭房的伙食还是盐水加白饭吗?”这是王雪娇最关心的问题。
“不,前年已经修订了条款,水饭房的人与其他犯人的伙食一样。”王美珍笑道,“你不用担心这个,被关单间最不适应的还是孤独,很多人会隔着墙互相聊天。”
“在水饭房,可以看书报吗?”
“可以,不过不能看违禁的。”
“有东西看就行了,像我这种社交恐惧症患者,跟不跟人说话无所谓。”
王美珍第一次听说这种病,单从病名大概能判断出这是一种什么病,但是王雪娇全身上下都跟社交恐惧症没有一丁点关系。
这几天,王雪娇学习了港英监狱里的各种歪门邪道,发现自己就算受人照顾,也不会被人侧目。
此时的港英政府知道自个儿1997年就要板上钉钉的回归了,颇有点破罐子破摔的意思,不想特别严格的管理,也不想惹出什么是非来,毕竟不是谁都能赶在1997年润英的。
换了天下之后,谁知道新班子是个什么态度,万一要翻旧账呢?
大陆来的片子里有不少内容是说新政府来了之后,组织以前的人开“诉苦会”,那些被投诉的人都头戴高帽、游街、身上挂着牌子,被扔石子,严重的还要枪毙……怪吓人的。
以及,ICAC成立归成立,该收钱的人也没全歇着,苦窑里的“皇冠牌”收钱替某个老大照应一下里面的兄弟,很合理。
王雪娇想了想,又问道:“你们对那个组织者的信息,除了她是个女人之外,还有没有一点别的?特别漂亮?特别健壮能打?”
“真的没有,事实上,连线人都没有见过她的,都是她的手下出面。跟杨杰的情况差不多。”
“对了,我还想问你呢,总有人见过杨杰吧,我担心他这个身份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王美珍笑笑:“杨杰得罪过的人不是死了,就是跑路去了荷兰。”
“这么多人全都死得死,跑得跑吗?”在王雪娇的印象里,杨杰应该睡遍了所有老大的女人,起码有一百个吧。
王美珍:“不多啊,就两个。”
“啊?才两个。”
“两个大佬的六个女人,跟他熟的八个人里,有六个已经死了,两个刚逃到荷兰,至少几年不会再回来了。”
王雪娇:“死得真快。”
“死得不快,新人怎么上位?他们这些烂仔也竞争激烈。……你擅长什么工作?在监狱里你需要去不同的工场工作。”
王美珍对监狱里的工作场所一一介绍。
指模房——就是打字记录新来囚犯的日用品,等他们走的时候要全部发还,然后拍照、打扫卫生整理文件。
王雪娇:“……太像在公司上班了,不去不去。”
车衣场——就是负责缝补和制作囚犯的服装,就是经典的“踩缝纫机”。
王雪娇知道在此时的大陆监狱,这个岗位,是有KPI要求的,虽然有起床和睡觉时间,但是如果完不成当日KPI,是要被迫加班,或者在其他方面被克扣,要把缝纫机的脚踏板踩出火星子来,才能凑合完成一天的业务量。
虽然不知道港岛的情况怎么样,不过,她本来也不善于缝纫,就算了,不去不去。
洗衣场——就是清洁囚犯、狱警的衣服,以及床单被套枕巾之类的。
不愧是港岛,监狱里不仅用的是洗衣机,还有烘干机!特别高贵!
王雪娇都是很久以后才见到烘干机,摆脱了回南天对心情的影响。
不过洗衣场还要管熨烫衣服。
烫衣服那可是个技术活,该有缝的地方得有,不该有缝的地方不能有。
王雪娇每次烫个衬衫都烫得很不优美,她觉得自己不能胜任。
油漆房——负责刷墙。
有毒,不去不去。
理发房——技术活。
王雪娇基本上每次剪完头发,就要嘲一次tony,她不想让回旋镖这么快打在自己脸上。
花王——负责伺候监狱里的花花草草和树木。
王雪娇掐指一算,现在五月,马上就是台风经常来的夏天了,台风,意味着有永远扫不完的树叶和树枝。
这个破活绝对不能干。
留仓——给仓房打扫卫生。
还是算了,王雪娇在青旅干过几天义工,知道人类在搞乱搞脏房间这件事上的创意是无极限的,她不想挑战人性。
医院——照顾病号和分发药品。
说不定会有很多吸毒的人,身上染梅沾淋带艾的,进监狱检查身体的时候可能正好在窗口期,查不出来什么,要是在监狱医院里不小心来个职业暴露,亏大了。
其他还有做各种木器的造木工坊、作扫把和垃圾篓子的藤织部、负责修理和制造工具的打铁房、维修电灯之类弱电的电器房。
还有饭堂,负责给犯人饭堂做清洁、打饭。
厨房,负责给犯人和狱警做饭。
王雪娇问道:“厨房,能偷吃吗?”
“哈哈哈,你要是问的话,是不能的。”王美珍被她逗笑了。
王雪娇秒懂,别问,只管偷摸干就行了。
厨房确实是一个相当不错的地方,好食材先供狱警吃一波,再供外籍囚犯,主要是指欧美白人,吃一波。
等这两波人吃完,就是“厨子不偷,五谷不收”的传统环节了。
除了自己偷着吃,还能做成一种名为“猪肠粉”的东西,其实与传统粤式点心肠粉无关,只是把一些好一点的菜用类似装豆浆的长条塑料袋装起来,用来在监狱中进行资源交换,换香烟、生活物品、大佬的交情,想拿来换毒品也不是不行。
总之,就是肥缺中的肥缺,美差中的美差。
王雪娇用力点头:“厨房,就厨房!”
“厨房里工作的人只有十个,要做一千多个人的饭,你行吗?”
虽然她有人罩着,但也不能进门完全不干活,纯混日子。
“行!”王雪娇完全不觉得这是什么有难度的事情,能给他们做熟了就行了呗,只要不是故意做难吃,调料放对品种和数量,能难吃到哪里去。
难道她们还能上小红书写避雷贴不成?
《避雷大榄女子惩教所,坐牢千万别来这里》
确定了一系列的事情之后,王雪娇便顺利坐上囚车,浩浩荡荡开进监狱大门。
天空阳光灿烂,放风的犯人都在空地上散步或是玩球,听见有车进来的动静,纷纷停下手里的玩耍,隔着铁丝网向新来的人张望,表情或是麻木,或是好奇,或是挑衅。
新囚犯先全部在地上蹲着,分批进入指模房,所有人坐在长条椅上,默默听着狱警发号施令:“起来,把衣服全部脱光。”
有些女囚一脸不在乎,脱得飞快,不一会儿就脱得一点不剩,大大方方坐回原处,这些人的身上都有点痕迹,有身上好几条疤的,有身上纹着玫瑰、蛇、菩萨,以及各种怪里怪气花纹的。
还有几个人是像王雪娇一样身上什么都没有,有些人面露纠结表情,紧咬着嘴唇,极不情愿地一点一点脱,看起来是第一次进局子,这些人的神态多是拘束紧张而尴尬,大脑一片空白的样子。
王雪娇倒是没那么纠结,大家都是女的,谁比谁多块肉不成。
又不是没去过公共浴室。
必须得说,现在的条件是真的好起来了,人道多了,往前几十年的话,还得裸蹲几分钟到二十几分钟,算是一种“杀威棒”,击碎囚犯的自尊心。
王雪娇很快被叫到里间询问个人信息。
“叫什么名字?”
“余梦雪。”
“犯了什么?”
“交通肇事逃逸。”
“刑期几年啊?”
“三年。”
“你进来之前是做什么的?”
“厨师。”
“进来之前有没有被人打。”
“没有。”
“有没有待遇上的投诉?”
“没有。”
“转过身,高举双手。”
王雪娇一一照做。
说完个人信息,王雪娇又被叫到一边检查她带进来的随身物品,她的随身物品简直搞笑:一个写着“五仙”的硬币。
五仙,五分钱。除此之外,别的什么都没有。
连负责管理犯人随身物品的警官都皱着眉头,心里嘀咕:这个大陆妹莫不是没吃没喝,专门犯事只为进来蹭饭吧?
一个警察递给她一张纸,写着44444:“拿着它,这张小票用来打包头用,这个号码是你的终身号码!记住了。”
如果王雪娇二进宫,下次还是这个号码。
王雪娇沉默地收起纸条,心里逼逼,就没有一个吉利号可以选么,66666,88888之类的。
收完东西,就是体验环节了。
量身高、测血压都是小问题,比较烦人的是肛检和妇检。
这些除了是检查身体健康之外,最重要的要检查犯人体内有没有私藏违禁品。
王雪娇常在新闻上看到“腿一滑,不小心坐上去”的东西里包括但不仅限于:大鱼、红酒瓶、奥特曼手办、灯泡、手电筒……以及经典的一副麻将和一个鸡腿。
巴西有个猛男在体检的时候,被发现在体内藏了二十多样东西,其中包括八台手机、四个插头、七个芯片和一根充电线。
男人只有菊花,女人还多了一个连孩子都能装得下的地方,很多组织人体藏毒的人,就是看中了这个,让愿意挣杀头钱的女人参与运毒。
检查完身体,再去核对个人信息,领取在监狱里使用的个人用品。
王雪娇领到了一件超大号的灰褐色囚服,起码是4XL,穿在身上,连手都露不出来,像戏曲里的水袖。
她在思考要不要提出换一件。
有人抢在她前面这么说了:“Madam,我的衣服太小了,能不能换一件呀?”
狱警瞪了她一眼:“让你进来是享福的?!”
后面还跟了一长串粤语,王雪娇一个字没听懂。
她的粤语能力源自于两百多集的《包青天》,包大人、公孙先生和展护卫的粤语,都斯斯文文的,而且说得比较慢,就连穷凶极恶的大反派,也不会骂太难听的脏话。
《古惑仔》里的词汇略丰富一点,但……王雪娇看的是普通话版,粤语原声的话,离开字幕,她连听都听不清。
王雪娇本以为自己这就要开始跟十几个人住一个屋的监狱生涯了,没想到,她们这批新人先被领进的是一间叫做“孖房”的新人牢房,据说要先在这里待一个月,然后再进“大仓”。
这算是给她们一个适应监狱生活的机会。
王雪娇不知道“ma房”是什么字,单纯地认为,它是“妈房”,代表着政府对囚犯如同妈妈一样体贴关怀。
这条件其实还挺不错的,一个长条形的房间,进门就是一左一右两张床,看来是要住两个人的意思。
房间最顶头是一个不锈钢蹲坑,蹲坑相当干净,比她见过的屎山旱厕一百倍。
马桶和床之间就隔了一堵半人高的矮墙,矮墙边有一个三角型的白色塑料的桌椅一体物,被固定在墙上。
啧,这就不是很讲究了,这是一个人吃饭的时候还能参观另一个拉屎的意思么。
过一会儿,房间迎来了“孖”的另一个“子”,听见铁门响,王雪娇抬起头来看着来人。
咦,熟人呀,这不是那天在过罗湖口岸时候遇到的带毒女么。
此时的她整个人都像一个提线木偶,眼神空洞,神情麻木,双手捧着监狱发放的洗漱用品,拖着沉重地脚步,一步一步走进房间,颓然坐在床边,接着整个人进入了仿佛“入定”的状态。
铁门“哐当”一声关上,狱警又叨叨了几句就走了,王雪娇依旧一个字都没听懂,不知道在监狱里面能不能抓紧时间学个粤语精通。
哎~粤语怎么就没有东北话好学呢,王雪娇曾去沈阳参加了两个星期培训,回家以后整个腔调都变了。
王雪娇热情地跟新进来的女人打招呼:“你好~我叫余梦雪,咱们在罗湖见过,我还帮你拎了一下箱子呐~记得吗?”
女人怔怔地看着她,忽然,眼泪大滴大滴地往下掉:“我什么都没做,为什么会被关在这里!我什么都不知道。”
“你那个箱子,到底是怎么回事?”王雪娇问道。
“真的是我男朋友给的……”女人捂着脸哭了起来。
她这两天已经被问过很多次,近乎于麻木,像背书一样的把她的遭遇说了一遍。
她叫麻莉莉,在羊城的一个幼儿园工作,在那里,她认识了一个叫迈克的外国男人,那个外国男人说自己在马来西亚有好几间大工厂,一直忙于事业,没有时间谈婚论嫁,现在终于事业稳定了,他想找一个贤内助,帮他打理家里的事情,生几个孩子好继承家产。
麻莉莉已经跟他认识三年了,一提结婚的事,迈克就说要让她好好想想,他家是信教的,不能吃猪肉,还有好多规矩,他怕她一时冲动结婚,然后后悔,要她好好想想。
“他说他在这里也有服装工厂,我过来看他好多次了,也帮他带过好多次东西,怎么偏偏这次就有毒品呢!”麻莉莉痛哭流涕。
“那个迈克呢?”王雪娇问道。
麻莉莉悲伤地低着头:“警察说,那个地址已经没有人了。他带我去看的工厂也不是他的,是别人的!他明明跟里面的工友都那么熟,人人见他都打招呼,怎么可能是假的!”
王雪娇摸摸鼻子,怎么不可能是假的,我余小姐说什么了吗?
“不是这次行李箱里夹带了毒品,是这次才被发现有毒品,以前运气好没被发现而已。”王雪娇躺在床上,双手垫在脑后。
由于“迈克”人间蒸发,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麻莉莉是被人哄骗带毒,她甚至都拿不出自己与迈克是男女朋友的证据,她拿出的合照只能说明她跟这个男人拍过照片。
那又怎么样,在迪斯尼乐园跟米奇合照的人多了。
现在麻莉莉还没有判,只是在等待开庭。
如果她贩毒运毒的罪名成立,起步价二十五年。
要是她能请到像张子强那样的牛逼律师天团,可能就没事了。
但是牛逼律师天团的费用也相当牛逼,不是她一个内地的幼儿园老师可以负担得起的。
此时香港卖体力的制造业工人一个月工资都有7805港币,她一个月才五百块,连体力工人一个月的工资都没有,她拿什么来请大状?
赌钱是投降输一半,这里是认罪减刑三分之一,或者等免费律师。
减刑三分之一也得坐十几年的大牢,麻莉莉现在寄望于免费律师能给予她公理与正义。
王雪娇问她那个“迈克”的情况,她根本听不进去。
麻莉莉的精神状态相当不稳定,进来之后,她已经念了七八遍:“我只是帮我的男朋友带一个箱子,我不明白,我到底哪里错了。”
“你哪也没错,就是比较倒霉。”王雪娇听烦了,从床上坐起来,“有人结婚了几十年才知道老公是骗婚的同性恋,就算有背景调查的大公司,也会把垃圾放进去。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不要想你哪错了!先想想你有什么路子出狱吧!你对迈克了解多少?能把他画出来吗?你在我或许可以托朋友帮你找找。”
“你能找到他吗?!”麻莉莉看见了黑暗中的一丝希望,充满期待地看着王雪娇。
王雪娇:“你还什么都没说呢,我怎么知道能不能找着他。我现在跟你保证百分之百能找到他,你自己信么?”
麻莉莉不说话了。
“你是大陆人,这边定什么罪,由陪审团投票说了算,以你现在的情况,要什么没什么,免费律师怎么可能说服陪审团。你现在唯一的路就是想办法找到那个迈克。”
“律师怎么会没用呢,要是打输了,他不也丢脸吗?”
麻莉莉的嘴如同所有绝望的人一样,死硬。
好像说服了王雪娇,就等于说服了陪审团,她就可以被无罪释放。
王雪娇耸耸肩:“亲爱的,会给你派来的是免费律师,不是收钱的,正常人都知道,一分价钱一分货。
你这案子不刺激,你也不是名人,他们费尽心思帮你打赢官司,要名没名,要利没利,你信不信他们一来就会建议你认罪?”
麻莉莉拼命摇头:“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王雪娇:“……”
王雪娇托着下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沉浸在自己世界里,嘴里不断叨叨叨的麻莉莉,无比庆幸自己在天金派出所一共也没干几天。
虽然,语文老师在教《祝福》的时候,强调过祥林嫂爱叨叨不是她的错,她是真的没有办法了,但听叨叨真的很消耗善意。
王雪娇这个急性子更是如此,她对这种只追求情感上的宣泄,而不在乎是不是真能解决事情的人缺乏耐性。
心理医生和社区调解员的那份工资,让能挣的人挣吧,她是挣不了一点,听不了几天,她都得变成狂躁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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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王雪娇的状态渐入佳境,已经几乎听不到麻莉莉叨叨的时候,有人过来通知她们这些新人列队出去,到一个大房间里聆听高级督察训话。
大家坐在条凳上,东张西望,有熟人已经聊上了,其中有两个已经是二进宫,王雪娇抓紧时间向她们打听:“这位高级督察凶吗?”
“有什么凶不凶的,你一个月最多见到她一两次,要是平时她突然出现,就是出大事啦。”
“她有什么爱好?”
女人上下打量着她,忽然笑笑:“你这大陆妹挺上道。”
“都已经进来了,不上道还怎么混?姐姐怎么称呼?”王雪娇微笑。
女人懒洋洋地吐了一句:“你叫我芬姐就行了。”
“芬姐好!这位姐姐怎么称呼?”
“叫娟姐。”
王雪娇十分客气:“娟姐好!我叫余梦雪,你们叫我小雪就好。”
这批新人里面混社团的各有归属,从未犯过事第一次进来的人,也不知道里面的规矩,懵懵懂懂,也不知道应该干什么。
王雪娇则是听说在里面吃饭都讲究“桌位”,偌大一个饭堂,哪几张桌子是属于哪个社团的,都有数,新来的要是搞不清,随便找个空位就坐了,挨骂是轻的,挨揍和被欺负是常态,只要没有打得太严重,狱警都懒得管。
她的任务是来调查利用大陆人往香港运毒的事情,不是替O记做事的。
管他多少K,和字头,还是洪门、青帮,对王雪娇来说都是可以团结的对象,只要她们能说出对破案有用的内容,大家都是好姐妹。
反正97之后,洪兴的蒋先生都得“我们唱着东方红,当家做主站起来~”,有驻港部队在,他们还能反了天不成。
很快,高级督察来了,她先把所有新人都看了一遍,开始用粤语说了一句:“有社团的人站起来。”
芬姐、娟姐,还有后面几个人站了起来,高级督察对着她们叨叨了一通,大意是不管你们在外面是什么身份,到了我的地盘就得老实点之类的。
这几位社会姐都低着头听训。
她说的话,王雪娇有95%听不懂,就当是坐国际飞机时的安全需知,反正千言万语也就三个字:别惹事。
等新人入狱培训结束,就被狱警各自带回房间,等晚饭再带去饭堂。
什么,就可以等吃饭了?
王雪娇还以为现在就要开始工作了呢。
她进公司的新人报道第一天,介绍完一圈同事之后就开始干活,一路加班到凌晨两点半,拿出手机想叫网约车,发现自己居然排名一百多位。
更惨的是另一个跟她同时入职的新同事,她是从别的公司跳槽来的,薪水一点没加,平跳。
她之所以愿意跳槽,是因为“我上一个公司太丧病,经常加班到一点,我不相信世界上还有比我上一个公司更丧病的公司!”
然而,事实证明,到了一楼还有地下室,到了地下室还有地狱,地狱还分十八层。
跳槽只图公司承诺不加班,跟结婚只图“他对我好”有什么区别。
别人被带回孖房,王雪娇被带到高级督察办公室。
高级督察冷淡地对王雪娇做了一个手势:“坐。”
王雪娇规规矩矩地坐下来,等她发话。
“你就是大陆来的公安?”
“是。”
“我愿意配合重案组的工作,但是,希望你不要在我的地头惹事。”生硬的普通话听起来并没有对同行相见的客气。
“不要搞出人命、不要引起不必要的骚动,不要私自劫囚越狱……”
王雪娇听得一愣一愣,别的她都懂,什么叫不要私自劫囚越狱?以前发生过什么?
这么有趣的事,王美珍怎么没跟她说啊?
港岛的狱警属于惩教署管理,警察则属于警务处,分属两个不同的系统。
就像大陆的狱警属于司法部,而警察属于公安部一样。
警务处不惜一切也想破案,惩教署想太平,也许曾经发生过无法调和双方利益的事情。
王雪娇连连点头:“您放心!我们大陆公安的法纪很严,就算为了破案,也有很多条例不能违反,带人劫囚越狱是非常严重的违纪,我绝对不会干的!”
高级督察点点头:“那就好,如果你被人欺负了,尽管来找我投诉。”
“是!!!”王雪娇顿了顿,忽然小声问道:“如果我欺负别人呢?能帮帮忙吗?”
高级督察对“违纪”有了一些不一样的认知,她板着脸:“没有能力就不要去招惹别人,明白了吗!”
“Yes,madam!”王雪娇起身敬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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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饭时间到,王雪娇心想自己可能要跟娟姐、芬姐混一张“枱”,然后跟各位打个招呼。
结果是新人组全体一张桌。
有人端着饭盆过来:“有十四的吗?”
无人应声,她便走了。
又有人端着饭盆过来:“有钵兰街的吗?”
娟姐和芬姐抬起头冲她一笑:“静姐!”
静姐嘴角扬起一抹笑意:“你们两个怎么这么不小心,又进来了。”
芬姐做出一副可怜的样子:“哎,死衰仔溜冰溜太多,还叫了我们两个,死我肚皮上了,我们也没办法。”
所有人都入座以后,就稍微有一点有纪律的样子了,不能随便走动,都在埋头吃饭。
不出所料,就是碟头饭配橙子,今天是星期三,吃的是鸡全翅,那个全翅甚至还没有肯德基的翅中大。
也不知道是哪只无辜的小鸡还没长成就被灭了。
吃完饭以后,是放风时间,王雪娇想趁这个时间问问其他新人,有没有人是跟麻莉莉一样的原因进来的。
结果,还没等她开始,就已经有几个人围过来,让新人们都蹲着,王雪娇飞快看了一圈,发现娟姐和芬姐已经站在这一圈人旁边。
一个身高体壮的女人粗声大气的问:“你们谁是皇冠牌?”
皇冠牌是曾经当过狱警的人。
无人应声。
她又问了一句:“谁是帆船牌?”
帆船牌是曾经当过警察的人。
还是无人应声。
“不是十四、和记、双英、义安的人站起来。”
有几个新人稀里糊涂地站了起来,麻莉莉下意识也想站,被王雪娇一把拉住,麻莉莉懵懵地看着她。
那几个新人被带到一边去,头上顶着刚才吃饭发的橙子,蹲马步,谁蹲得不标准,就挨巴掌,橙子掉下来,也挨巴掌。
这就是传说中的杀威棒了。
“你们几个,是哪座山头的?”女人问道。
没有加入任何一个社团的新人在挨过教训以后,就会被各个社团的人拉拢,让她们加入。
像王雪娇这种明明没有,但谎称自己是的人,要是被发现真相,还是会被一顿好打。
其他几人依次报上自己是跟谁混的,最后剩下王雪娇和麻莉莉。
“你们呢?”
王雪娇开口:“我们是和胜的。”
女人一愣,王雪娇这跟粤语八竿子打不着的口音,居然是和胜的?
她追问道:“哪个堂口?”
王雪娇不卑不亢:“我是刀疤黄的朋友,他让我进来找冰姨,不知道冰姨是哪位。”
“我就是冰姨!”女人眯着眼睛,围着王雪娇转了一圈,“你是刀疤黄的……朋友?你们怎么认识的?”
“有人往他口袋里放了一包四仔,我看见了,替他跟阿sir解释。”
冰姨上下打量着她:“你以前认识他?”
“不认识。”
“不认识还替他出头?不怕惹火烧身?”
王雪娇正气凛然:“出来混,最重要的就是个’义‘字!我不认识他,也不能看着别人栽赃他!”
“好!”冰姨用力一拍王雪娇的肩膀,“说得好!以后你们俩就跟着我混!”
跟了社团就叫“埋堆”,埋堆后就是新人讲述自己是怎么进来的。
王雪娇的原因太过朴实无华,别人听得呵欠连连,只有冰姨多问了一句:“怎么喝成这样?”
语气里有点嫌弃,谁也不喜欢沉迷于成瘾性物品,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
王雪娇笑笑:“酒呢,是掩盖另一些不方便见人的东西的。冰姨,你就不要多问了,问多了,没有好处。”
刚才她还是一副到处求人罩的小白兔样,现在却又神神叨叨,似乎有什么不得了的背景。
在苦窑里混的第一要务就是识相。
对于完全摸不清底细的人,她们是不会轻易翻脸的。
然后就是麻莉莉,麻莉莉的倾诉欲望正浓,又把她是如何被男朋友欺骗,带毒过境,然后被关在这里的事情说了一遍。
冰姨抬抬眉毛:“又是一个栽在男人手上的女仔。”
“这里有很多个吗?”王雪娇好奇。
冰姨冲着一个方向努了努嘴:“喏,那边,都是的。”
王雪娇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大概有二十多个女人,精神萎靡地缩在铁丝网的角落里,好像灵魂已经被抽走,只剩下了躯壳。
“那我先带她过去跟受害者联盟打个招呼。”王雪娇拎起麻莉莉,向冰姨欠了欠身。
冰姨旁边一个红发女人猛然站起来,指着王雪娇:“冰姨说话了吗!你他妈的说带人走就带人走?!”
王雪娇微笑着望向冰姨:“冰姨,这位是?”
“叫丽姐。”
王雪娇满脸含笑:“丽姐。”
红发女人翻了个白眼,伸手想抓住王雪娇的肩膀,王雪娇不动声色地向后一让。
新进仓的新人竟然敢躲她的惩罚?!
好大的胆子。
丽姐双目圆瞪正要发作。
“阿丽,算了,”冰姨摆摆手:“哎,都是被男人骗的衰女,让她去吧。”
“多谢。”王雪娇带着麻莉莉向角落走去。
当她们经过那几个没有加入过社团的新人时,麻莉莉看着她们不住颤抖的双腿、红肿的脸颊和含泪的眼睛,心中一凛,终于从自怨自艾中稍稍清醒了一点。
这里是监狱,她要出去,她不能烂在这里。
“谢谢你。”她轻声地对王雪娇说,如果不是王雪娇,现在在这里头顶着橙子扎马步的人就有她一个。
王雪娇笑笑:“醒啦?醒了好,赶紧想想有什么线索。”
放风场地上,别处不是在对新人霸凌,就是老人聊天,或是各个仓的小妹向“仓头”拍马屁,十分热闹。
只有这块角落,好像笼罩着乌云,死气沉沉,如果这是漫画,那么这里所有人的脑袋上都垂满了代表阴郁的黑线。
连热爱欺负人的那些精神小妹们都不想来这,太丧了,丧得连想欺负她们的欲望都没有。
她们对于有两个人靠近都没有什么反应,依旧垂头丧气,连头都懒得抬一下。
“听说你们都是被人骗来运毒的?”王雪娇问道。
没人理她。
王雪娇把麻莉莉往前推了推:“她也是。”
终于有人抬起头来,看了麻莉莉一眼,又低下头。
“骗她的男人叫迈克,你们听说过吗?”王雪娇契而不舍。
有人悠悠开口:“我们几个都是。”
王雪娇来了精神:“其他人是被谁骗的?”
“叫什么要紧吗?迈克,凯森,汤姆……我们一被抓,他们就彻底消失了,谁都找不到他们。”
“长相呢?”
“个子不高。”
王雪娇冲自己比划:“有我高吗?”
女人抬头看了她一眼:“比你大概高半个头。”
那才多高一点……
王雪娇接着问:“脸呢?”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说了半天,就是一个极为普通的男性人类,唯一有标志性的只有脖子后面有一颗大痣。
麻莉莉一怔:“迈克脖子后面也有!”
二十三个来自大陆的受害人,骗她们谈恋爱的有七个男人,都自称来自东南亚:泰国的将军之子、缅甸的宝石商人、马来西亚的富商、新加坡的公司霸总……
连说词都一样:原先为了打拼事业,无心爱情,现在事业稳定了,想找一个贤惠的太太持掌家业,去他家,吃香的,喝辣的,穿绫罗,戴珠宝,家里人也能买新房、购新车。
总之,绝对是风光大嫁。
要说爱情,她们真没几个爱得那么要死要活。
帮带那么大个行李箱,她们也嫌麻烦,但是“男朋友”说里面装的是公家的东西,不让她们白辛苦,给酬劳的。
一次三百块。
看在男朋友的恳求和三百块的份上,带就带呗。
她们之中有帮男朋友带过十几次都没事,结果一朝被缉毒犬逮出来,人就在这蹲着了。
王雪娇了然,这不就是“杀猪盘”?只不过杀猪盘是骗钱,这是要命。
细打听下来,她们都是羊城人,在各种地方都能遇到男朋友,其中与男朋友初遇地点最多的是海珠广场。
王雪娇:“哦,海珠区。”
二十三个女人异口同声:“海珠广场不在海珠区,在越秀区。”
王雪娇:“……哦,这样啊。”
谁给起的名字啊!
她手里没有羊城地图,只能记下她们说的那些地址,等着往外送信的时候让张英山查了。
人一多,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骂渣男,总算比麻莉莉一个人翻来覆去的念叨“我的命好苦”多了一些信息量。
有至少七个男人组成的团伙,在羊城和鹏城寻找外地来的打工妹,利用她们急于通过婚姻翻盘的心态,跟她们处对象,再以家里规矩大,怕委屈了姑娘,让她好好想想为由,暂缓婚期。
期间他们经常会以有急事为理由,匆匆离开,留下大号行李箱,然后再约姑娘在港岛见面,让姑娘把行李箱送过境,并且给姑娘一定好处。
一旦被抓,就人间蒸发,再也找不到。
王雪娇点点头,能查的东西还挺多,除了行李箱的生产地和销售地之外,还有男人经常出没搭讪的地方、搭讪的手法、喜欢搭的妹子是什么形象气质,这些都是重要的信息。
只要不是完全彻底的两眼一抹黑,王雪娇就充满了希望。
愉快的放风时间结束,所有人要回到仓房。
回到孖房,床上已经摆了王雪娇的小小特权:纸和笔。
按说新人不应该这么快有往外写信的权力,不过麻莉莉现在大脑嗡嗡的,对自己有什么权力完全迷糊,也不知道王雪娇这是特权,连问都没问。
过一会儿,犯人就可以排队去洗澡了。
现在港岛已经进入夏季,可以每天洗一次澡。
不过时间只有五分钟,真就是字面意义上的“冲凉”,哗啦~结束。
就这五分钟,新人还会被老人欺负,老人就是占着不走,新人只能顶着一头泡泡在旁边站岗。
习惯于一人一个水龙头的王雪娇对这里好几个人一个水龙头不太适应,其实现在在大陆的公共浴室,也是几个人一个,谁擦肥皂涂洗发水就让开,不要一直站在那里。
王雪娇缺乏锻炼,见缝插针的速度不快,第一天都没敢打肥皂,生怕擦了以后,插不进去,时间结束后就麻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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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天的坐牢生涯就这么愉快地结束了。
第二天,分配工作,王雪娇被分去了肥差——厨房,引来众多新人侧目,包括娟姐和芬姐,她们知道王雪娇是和胜的,但是没想到她的面子这么大。
管理厨房的是一个地位比较低的狱警,她负责指挥十个人,应该给什么人分什么吃的,还有某位级别比较高的狱警今天想点菜,就得马上做出来。
王雪娇听着她讲述着厨房里的规矩,脑子里跳出了《红楼梦》里的柳嫂子的忙碌人生:“司棋姐姐要吃炖鸡蛋。”“晴雯姐姐要吃芦蒿。”
看来自己得过一段这样的生活了。
今天是第一天,王雪娇被安排切菜,切完以后,她就去帮着打杂。
狱警们的伙食是单做的,要求煎得有形状、炖的有气质、炒得有色彩。
外籍犯人是煎牛排煎蛋之类的,也是一份一份单做,跟外面卖的差别不是很大。
至于其他人,就是字面意义上的“烀一锅”,今天是第一天来,王雪娇只看没吭声,她眼睁睁地看着茄子变成了一锅黑糊糊,冬瓜变成了一锅白糊糊,里面飘着几丁白点点,一不小心还以为是虫子的尸体,那就是肉末。
王雪娇想起了猪食,不,连猪食都比它生得美艳动人。
“明天能让我来做吗?”王雪娇主动提出,“我在外面就是干厨师的,天气这么热,总站在火边上也不舒服,我新来的,应该多做一些事情。”
“你干厨师的?”狱警上下打量着她,“行啊,那明天就你做菜吧。”
其他人完全没有像是被夺了权的不满,反倒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看着王雪娇。
新来的真是一个傻子,不说这天气在火边站着确实难受,就那么大一口锅,想把菜翻炒透都累得要死。
别人避之唯恐不及,她居然主动要上。
真是太棒了。
今天沾了油烟,王雪娇决定今天一定要擦肥皂,顺便庆幸把头发削成板寸,洗身上的时候顺便给脑袋抹一圈就行了,还干得快。
在浴室里,王雪娇又遇到了红头发的丽姐,她不屑地上下打量着王雪娇。
下午的探视时间,冰姨的小弟已经来过了,证实王雪娇所说的跟刀疤黄关系属实。
严格来说,王雪娇并不是和胜的人,只能算认识。
丽姐认为王雪娇只是一个从大陆来港岛捞钱的北姑,意外认识刀疤黄而已,根本不足为惧。
明目张胆的在冰姨面前欺负王雪娇是不行的,只要背着冰姨就可以。
丽姐一向认为自己是冰姨之下的二把手,昨天王雪娇竟然敢忤逆她,虽然被冰姨拦下来了,但是她心里还是不爽,决心要狠狠给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一点颜色看看。
趁着洗澡间里没有狱警盯着,她纠集了两个听命于她的女囚,向刚刚抢到一个水龙头的王雪娇走来。
站在丽姐身边的女人首先发难:“小雪是吧?你昨天不给我们丽姐面子,丽姐宽宏大量原谅你了,但是,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你必须给丽姐下跪道歉,否则今天你别想好过!”
“啊?”王雪娇正站在莲蓬头下面,强劲的水流从头顶落下,堵住耳朵,她只看到这个人在跟她说话。
而且那表情,标准“韩式霸凌”三人组中的配角A。
嗯嗯,可能是想在浴室霸凌她?
不是,你们就不能讲究一点,穿上衣服再霸凌吗?
真是的……
王雪娇在她发表战斗宣言的时候,抓紧时间打了肥皂,又冲干净,哎,先凑合吧,明天早上再说。
王雪娇抓着打湿的毛巾,握着肥皂,一副洗好收工的样子,迷茫地看着她们:“你们要干嘛?”
配角A发现自己刚才说的话,王雪娇居然一个字没听见,她愤怒地指着浴室的地面:“你给丽姐跪下,磕头认错,磕破头为止。”
“哦……”
王雪娇弯下腰,右脚向前迈了一大步,膝盖弯曲,好像要跪了,配角A对自己的掌控力非常自信,就这么坦然站在丽姐旁边,也想受王雪娇的磕头。
忽然,王雪娇整个人像炮弹一样,用脑袋撞向嚣张跋扈的配角A的小腹,用力之猛,让配角A促不及防,一个屁股墩,摔倒在地。
在她落地的一瞬间,王雪娇欺身而上,俯身半跪在她的身边,抓着她的头发,狠狠向地面一磕:“我跪过你了哦~”
后脑受到撞击的瞬间,配角A只感觉到眼前一花,接着头晕目眩,再也没有站起来的力气。
丽姐愣了一秒,继而很快反应过来,抬脚踢向来不及躲闪的王雪娇胸口。
王雪娇拎起躺在地上的配角A,用她的脸结结实实替自己挡了一下,刚才还没有昏迷的配角A,现在彻底进入甜蜜的梦乡。
“我不是很懂,你们为什么要对我动手,不过想动手的话,我可以奉陪~”
王雪娇站了起来,然而回合结束了:洗澡时间到,要换下一批人进来。
如果这批人不出去,狱警会进来查看情况,其他人纷纷往外跑。
丽姐指着王雪娇:“你他妈的给我等着。”
如果可以配BGM,王雪娇很希望此时响起的是:“哪个叫做正义,哪个战无不胜,不管有什么背景……”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脑子一抽,扭着腰,对着丽姐唱:“我在这儿等着你回来~等着你回来~看那桃花开~”
末了还给她抛了个媚眼,飞了个吻。
此时,配角A鼻子里滴出的血,就像一朵一朵的桃花落在水里。
在丽姐的眼里,王雪娇简直是在贴脸开大。
她大怒,想要不管不顾地冲上去把王雪娇暴揍一顿。
不想,此时狱警推门进来:“你们他妈的#*%&#*,最好给我一个不出去的理由!不然统统去水饭房!”
丽姐转头:“她……”
然后,她看见,王雪娇不知什么时候抱着昏迷的配角A,眼圈红红,可怜巴巴地说:“她洗着洗着就昏过去了,鼻子都摔出血啦,我想把她扶起来,但是又扶不动……她们全都不帮我……我,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狱警皱着眉头,挥挥手:“你把她送医院去。你们两个,赶紧给我滚出来!”
此时冰姨就在外面,狱警知道丽姐和配角B是她的人,指着冰姨:“你他妈的看好你下面的人!别再给我找事!再有下次,别怪我不客气!”
“是是是……”冰姨赔着笑脸。
在监狱里,狱警最大,冰姨也不过是和胜里的一个小角色,远没有到能让狱警忌惮的程度。
其他帮派的人都在小声议论,窃笑。
冰姨顿感脸上无光,对着丽姐的脸狠狠抽了一耳光:“你他妈的在里面干什么?!她是怎么回事?!”
丽姐不敢说自己来找王雪娇麻烦,又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能捂着脸不吭声。
王雪娇对冰姨说:“丽姐以为我是刀疤黄的情人,她说,她觉得跟着你没有前途,陪着坐牢还没有好处,她想换到刀疤黄手下,我说我跟刀疤黄也不是很熟,她不信。这个姐姐也劝她先看看情况,结果,被她打成这样……你看,她脸上的拖鞋印,花纹和大小都能对得出来!”
王雪娇的拖鞋是新领的,丽姐的拖鞋已经穿了一段时间,磨损程度不一样,印在配角A脸上的鞋印是谁的,一目了然。
慑于王雪娇的武力值,配角B不敢说话。
其他和胜的人搞不清王雪娇跟冰姨到底是什么关系,也不敢说话。
其他人虽然看见发生了什么,但是,她们猜想这事恐怕是丽姐和王雪娇在冰姨面前争宠,纯纯帮派内部的家务事,他们犯不着掺合,不愿意说话。
王雪娇满嘴胡说八道,竟无一人站出来为丽姐发声。
冰姨大怒,又抽了丽姐一巴掌:“你找死!”
吃喝休息等等细节来自于上世纪男子监狱的那些人写的书和访谈视频,在女子监狱里待过的人似乎不爱写,也不爱上节目,有些男女不同的地方也不知道是啥样,反正就全是我瞎编。
毕竟现在临时犯案,进去体验一下也来不及了。
时代变啦.jpg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