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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6章

    王雪娇完全不知道自己的名声变成什么样了,她依旧以为自己最多就是一个老实淳朴的查账人——就连查账这个业务,都是沈林康自己主动贴过来送给她的,她有什么办法,她也很无奈啊。

    这个账是朕要查的吗!

    两京一十三省的重担都压在我肩膀上,哪有空慢慢查你们这个小破账。

    当王雪娇吃喝玩乐一整天的时候,粤港两地的黑帮和双方警察都忙得飞起。

    叶阿欢的兄弟们有几个逃到了大陆,自觉只要进了罗湖口岸,不在大陆犯案,两边的条子都奈何不了他。

    事实上,港岛警方已经知会了大陆警方,并且把他们的信息、照片全都发了过来。

    持枪抢金行,还随便杀人,这在哪个国家都是重罪,大陆也不想这种东西出现,只想早点把他们清理掉。

    从罗湖过关的人,有边检盯梢。

    用小船划上岸的,就已经有当地渔民汇报给了联防,联防通知了当地的民警。

    他们踩在大陆的地盘上的时候,整个行踪就已经是透明的了。

    沈林康的兄弟们也到大陆了,他们要去“请”精通人性的男讲师,让他们给挑选出来的兄弟们开堂授课,学习怎么让各种性格的女人一步步沦陷。

    这段时间,鹏城警方、羊城警方快烦死了,分析受害人的共性,分析嫌疑人对下手对象的挑选,并且安排了几个女警做卧底,企图把嫌疑人勾出来。

    但是,无事发生。

    那些人最近似乎都没有什么动静,就连罗湖口岸都没有再发现行李箱运毒的女性。

    毕竟不是所有的女警卧底能像磁铁一样把罪犯吸过来……

    或者说,像王雪娇那种爱管闲事,爱听八卦的人确实不多。

    很多人对其他事情的态度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关我的事,我就不掺合。”

    像在酒吧里看到一个人往另一个人口袋里塞毒品这种事情,普通人看见也当没看见,并且会选择立马离开,免得惹祸上身。

    没有跟刀疤黄沾上交情,就没有冰姨。

    没有冰姨,刚进监狱就会被霸凌,或者只能缩头认命,从地位最低的羊牯做起,很多消息都听不到……主要是听不懂,谁会对羊牯说港普,说粤语听不懂是吧,就打到听懂为止,就算王雪娇是拳王,也扛不住那么多人,何况她也要吃饭洗澡睡觉。

    性格决定命运,此话永不过时。

    ·

    ·

    在大陆叶阿欢的兄弟、精通人性的男讲师们,还有沈林康的小弟们,欢聚一堂。

    他们虽然未必全都互相都认识,但是各自大佬的名号都听过的。

    虽然沈林康公开发话与叶阿欢的制假贩假的行为誓不两立。

    但是,叶阿欢的兄弟们,并没有参与做假货,他们只是没有任何技术含量的搞抢劫而已,不在沈林康的打击范围之内。

    何况,小弟们彼此之间也没什么仇,大家此时又全都身在大陆,没有必要招惹大陆公安。

    吃吃喝喝,享受人生不好吗?

    此时刚好有一位男讲师要举办婚礼,顺便把他们全部请了去。

    这对新人才是真正的雌雄双煞。

    新娘家里对男讲师是通过干什么发家致富的,心知肚明。

    甚至新娘还帮男讲师整理过那些被骗女人的档案。

    那些被骗的女人在她看来就是案板上的肉,并不会因为拥有相同的性别,而对她们有什么特别的同情。

    她对男讲师不会背叛自己这一点非常有自信,她和这个男人之间不是靠今天有明天无的爱情维系,也不是靠着随便跟谁生都行的孩子绑住,更不是靠数年如一日的付出来进行高风险低收资的道德投资。

    她与男讲师之间是高度利益绑定,是牢不可破的联盟。

    她出的杀猪盘剧本,是整个团队的发财之源,她还在不断根据时代和风向进行版本更新。

    离了她,团队的男讲师们对人性的理解和认知都要降低一个档次。

    婚宴所在的酒店位于市中心,装修非常豪华,金光闪闪。

    婚宴上的菜,鲍参翅肚、生猛海鲜,不求最好,但求最贵。

    婚宴上的人……前面十几桌坐的人还算正常,是女方父母、街坊邻居,不管是衣着打扮,还是容貌气质,都是马路上随处可见的普通人。

    后面几桌就邪性起来了。

    看脑袋:要么极短露头皮,要么长过肩膀,颜色红红黄黄。

    看身上:花衬衫、窄脚裤、脖上垂着大金链,胳膊上不是纹龙,就是雕着狼。

    要不是他们脸上带着笑,还跟新郎嘻嘻哈哈,简直就是来收保护费的。

    台上播着新郎新娘的美好幸福照片,证婚人深情描述两个新人是如何从相识相知到相爱。

    新郎,一个可怜的孤儿,白手起家,赤手空拳在异国他乡打出一片天,他是一个好丈夫,把女儿交给他,这辈子都有了。

    新娘,温柔体贴,积极参与丈夫的事业,这样的贤内助,打着灯笼都找不着。

    在茫茫人海之中,新郎能与她相遇,是缘份,是天意!

    “真是郎才女貌,珠联璧合……”

    证婚人正说着话,忽然,他注意到大厅的门悄无声息的开了,很多很多的警察,穿着制服鱼贯而入。

    他大张着嘴,下面的话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沈林康的小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以为新郎安排的角色扮演,比如两队警察护送两人进洞房,哇哦,真带劲!

    他们欢呼起哄:“哦哦哦~”

    然后,剧情就跟他们想的不一样了。

    “不许动,举起手来!”

    警方派出一千五百多人参加了这场婚礼,一举抓获一百多个粤港涉黑人员,三十多把枪。

    新郎的“同事们”以为警方是抓后面几桌“大金链子”的黄毛,便大呼冤枉:“我们都是好人呐!抓我们干什么!”

    这些“好人”的照片被拍下来,发给身在大榄监狱里那些等待判决的女人们,让她们各自认领是谁骗了她。

    眼看着以为这辈子都再也见不到的人居然就这么出现在自己眼前,这些女人们激动地眼泪止不住的流,找到他们,自己就有望沉冤得雪了。

    鹏城警局。

    各位阿SIR在“库库”的瓜分战利品:“14K的人让你们全带走,叶阿欢的得给我们,他们在我们这里也犯案了。”

    “他们在我们那里犯的案更严重,杀了人呐!!杀了三个!”

    “他们也在我们这里开枪了,现在看,只找到两具尸体,但是他们有可能藏尸了,我们还没有找到。他们在我们这里犯的事更大哦!”

    “至少给我们一半!他们是从我们那里跑出来的。”

    “最多一个!你们没拦住,到我们手里就是我们的。”

    ……

    犯人们统统不想被分到大陆受审。

    在港岛,花钱请个厉害的大状,说服陪审团,就可以了。

    不仅不用坐牢,只要获得民众的同情,甚至还能得到警方的巨额赔款。

    大陆的法律体系与英美完全不一样,没有如此刺激带感的法庭辩护环节,律师也不会在庭上搞“我反对!”“我抗议”“objection”“异议あり”“我有权申辩!”这等激情澎湃的玩法。

    大陆律师的常用词是:“有委托”“已到庭”“不申请回避”“没错误”“已确认”“起诉状一致”“新证据没有了”“三性不认可”“说完了,不调解,请法庭支持”。

    听到法官说:“今天庭开的有点慢,就不进行口头辩论了,双方代理人庭后提交书面代理词。”

    律师的标准回答:“好好好,可以的,材料庭后交!”

    没有律师,没有陪审团,只要证据链严丝合缝,甚至可以零口供结案。

    他们哭着喊着想回港岛受审:“哪怕进赤柱,也好过见阎王。”

    此时,他们相信自己身为港岛居民,不,应该是大英帝国的子民,相信他们无论在世界的哪个角落,强大的大不列颠及北爱尔兰联合王国随时都是他坚强的后盾!

    女王陛下,一定会捞他们的!

    我们要是被大陆人打屁股,那不就是在打女王陛下的脸吗!

    遗憾的是,不是每个英联邦成员都像加拿大这么热衷捞犯人回家。

    港岛警员想争取一下,也不是为了陛下的脸面,单纯是为了自己手上的案子考虑而已。

    港岛还有五年就回归,马上大家就头顶一片天了,何必跟大陆搞得那么僵。

    精通人性的男性讲师们痛哭流涕,纷纷招供出自己的上家,所有人一致指认——新郎和新娘。

    新娘规划目标、敲定应该挑什么性格什么出身的人当受害人,以及写杀猪盘剧本。

    新郎负责采购行李箱、进货、了解关口政策和警力分布情况,敲定运货时间。

    这跟港岛警方掌握的剧情不一样啊,之前明明听说话事人已经在大榄女子惩教所了,这是怎么回事。

    再继续追问,发现是港岛警方弄错顺序了。

    这些男性讲师们之前确实跟过一个大姐大做军火生意,然后大姐大神秘消失了,导致他们失去了收入来源,他们本来想分行李散伙。

    在商量的时候,新郎坚定地站了出来,表示愿意带领大家利用之前的人脉,继续做大做强,再创辉煌。

    只不过以前是纯打打杀杀,现在没有大姐大罩着,就得使用一些温柔的手段——骗痴情的傻女人。

    没有最高一层的老板压着,他们只要养活自己就行,不必为了面子跟人争地盘,抢生意,造成不必要的死伤,也不用拓宽新业务。

    不管老板到底是不是下个月回来,只要有了高度的“员工自治”,班底照常运行,日子就能继续过。

    至于之前跟大姐大犯的罪,并没有发生在英联邦的地皮上。

    英国法律体系是“属地”原则,不像中国大陆,中国人在月球上杀了美国人,都可以被拉回中国受审。

    所以不管是港岛法律和大陆法律,都无权追究几个港岛户口的人在非洲大陆杀非洲人的事情。

    消息传回港岛,没有一个人怀疑,王雪娇出主意让14K去大陆学习怎么利用行李箱贩毒,是为了让14K的人投石问路,把他们一网打尽。

    14K的人和叶阿欢的小弟都认定,这一切都是高调结婚的男讲师惹来的条子,他们只是不幸被扫到台风尾了。

    高调结婚的男讲师则认为是叶阿欢的小弟们在港岛杀人抢劫过于嚣张,是他们,把吃皇粮的人引到他家来的!

    就连王雪娇都没想到收获这么丰盛,谁知道犯罪份子还敢在市中心的大酒店里摆酒结婚。

    新郎那张在多个大厦监控里出现过的脸,就这么直白地站在酒店门口挽着新娘站着,微笑,合影……

    为了排查这帮狗日的犯罪嫌疑人,全城的警察都快累死了。

    他们好久没有放假,大热天满街转悠,看监控看得眼睛都快瞎了的联防、派出所民警、甚至交警们……

    他们怨气冲天,对这些人的脸印象极其深刻。

    要是连出现在市中心大酒店正门口,还挂着横幅,摆着花,衣服无比鲜明,就差在头顶上标个旗的人都抓不到,那真是大家都别干了,脱了制服回家洗洗睡吧。

    在审讯结束、真相大白之前,王雪娇已经回监狱去了。

    她是严格遵守各项法律法规的大好人,说四天回,就四天回,逾期一天、一个小时、一分钟,都不是四天。

    王雪娇回去的时候,所到之处,如同花车巡游,整个监狱那是锣鼓喧天、彩旗招展,处处是欢快的笑脸,上至狱警下至羊牯,都对雪姐的回归发自内心的欢喜。

    最后一站,就是监狱医院。

    “珍珍~看雪姨给你带的糖糖~”王雪娇从口袋里掏出几个出奇蛋。

    这玩意儿就是健达奇趣蛋,深受小朋友们的欢迎。

    珍珍从来没有见过出奇蛋,喜欢地握在手里不肯松手。

    趁着珍珍挡住了其他人的视线,王雪娇将磁带递给阿兰。

    阿兰接过磁带,飞快地藏进袖口,两人没有交谈一个字,看起来就像在一起陪孩子玩。

    ·

    ·

    王雪娇回来的时候,是早上。

    她左手拿起狱警的伙食单,右手拿起犯人的伙食单,打算琢磨一下今天中午和晚上搞点什么吃的。

    右手上的纸被身旁的犯人一把夺过:“你今天只管差人的饭,其他人的你就不要管了。”

    厨房里的九个人坚信雪姐出去真的是被打伤了,如今回来虽然看不见破皮烂肉,但是,肯定还有内伤未愈。

    身体不好,就会影响发挥。

    其他犯人的餐食,发挥得好不好不要紧,狱警的伙食是千万不能出一点纰漏的。

    不然,狱警不痛快,大家都别想有好日子过。

    她们宁愿王雪娇把力气和手段都用在伺候好Madam上面。

    “这样啊,行吧。”

    谁还不乐意少干活啊~

    狱警们今天晚上的菜是鸡,菜单上写的是红烧鸡。

    红烧鸡的做法极其简单,烧一锅水,把鸡块、葱姜、酱油、倒进去,盖上盖子,煮它几十分钟,肉烂了,盛出来,结束。

    犯人一周吃一次鸡,不是像鸡翅根那么大的鸡腿,就是像鸽子翅膀那么大的鸡全翅,她们对鸡肉怎么煮都没有太大的异议。

    狱警就不一样了,她们在结束轮值之后,是可以出去吃到好东西的。

    上班本来心情就不好,还要吃垃圾,心情更糟糕了。

    这几天,王雪娇记忆最深刻的菜是豉油鸡,好香,好嫩。

    就这么决定了,今天干一票。

    王雪娇从干货调料包里扒拉出来桂皮、八角、豆蔻、香叶、草果,还有冰片糖。

    再去扒拉配料。

    嘉怡背着手巡逻过来,她好怕王雪娇又出事,上次她哄了好久,才把苦等了一整天汤,结果听说喝不着的愤怒同事们安抚好。

    安抚好的意思是,不要冲着她和她照管的厨房发火。

    冤有头、债有主,是玫瑰姐的人把余梦雪打伤的。

    现在,同事们已经听说余梦雪回来了,且负责今天的晚饭,她们又充满了期待。

    尽管在监狱里,已经不敢有任何犯人敢对王雪娇不敬,嘉怡还是不放心。

    万一她没有被人打伤,被锅砸伤了怎么办,被火烫伤了怎么办,未婚的嘉怡竟然提前感受到什么叫做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生怕王雪娇有任何一点不妥。

    “今天吃什么?”嘉怡看着桌上摆的各种调料,好奇地问道。

    “中午吃白切肉,晚上做玫瑰豉油鸡,喜欢吗?”

    “哦?你会做豉油鸡?做不好很老的哦。”

    “如果我做不好,那就是鸡不好。”王雪娇耸耸肩。

    嘉怡表示:“绝不可能!今天的鸡,都是走地鸡来的!”

    给犯人们吃的都是便宜又大碗的冻鸡,也不知道冻了多久,反正口感鲜味全无,凑合吃着。

    以前,给狱警们的也是同款。

    但是,狱警们如果吃得跟犯人一样,那这个狱警当得还有什么意思。

    警察总工会的同志们跟惩教署官员斗争了几回之后,终于可以保证,警察们吃的鸡在进冰库之前,起码见过昨天的太阳。

    得知王雪娇今日就该回来,负责厨房采购的人都下了血本,专门弄了三十只走地鸡,早上现杀。

    王雪娇沉默,这是什么样的信任啊,她们就没有想过她会一去不复返吗?

    保外就医,医着医着,人就不见的事情,在港岛也不是第一次发生了。

    是爱,让她们的眼睛被蒙蔽……要是王雪娇真的拖了几天再回去,只要稍微给一个理由,她们也会发出“只要知道回来就好”的声音。

    王雪娇先把鸡简单的处理了一下,随口问道:“我临走前煮的卤水呢?”

    众人:“……”

    王雪娇冷漠地看着她们:“被你们倒了?”

    “不是……是……汤上面有白毛了。”

    “是啊,都臭了,不能用了哦。”

    王雪娇恼怒地看着她们:“才几天啊,你们就把它养出白毛了?要你们有何用!”

    “都怪阿丽,她忘记煮了!”

    “明明是你说你煮过了,我才没有煮的。”

    “我是煮过了啊,前一天煮的……”

    王雪娇摆摆手:“行了,只会推卸责任!还推卸的不干不净,像你们这样,以后出去了还得被抓进来。……阿丽,你去烧水,LISA,你去把鸡洗了……”

    以前厨房里谁都不服谁,只有嘉怡能安排工作,其他人说什么,别人都不会听。

    可是嘉怡又不会做饭,也不知道这些犯人们各自的本事,只能随手乱点,让没什么力气的炒菜,让笨手笨脚的人切菜,要不是以前对食品要求不高,厨房早就成为投诉重灾区了。

    现在王雪娇这个进来没多久的人成了她们的主心骨。

    王雪娇说什么,她们就照着做。

    不需要思考,不需要研究,跟在她的身后,自然就能得到好的结果。

    把打荷的事情都安排好,王雪娇开始做今天的午饭白切肉。

    白切肉是以前监狱里所有人都不喜欢的菜,那么厚的肥肉,谁受得了,别说什么肥而不腻,就是腻!就是腻!

    所以,狱警从来不吃,都要求把瘦肉剔下来,做成咕老肉,然后,犯人就只能吃狱警这边剩下来的大肥肉,纯肥的一块,爱吃不吃,有些地位低的人,连纯肥肉都吃不上。

    “今天还要做成咕老肉吗?白切肉做好了挺好吃的,吃不出来肥肉的口感。”王雪娇说。

    如果今天有菠萝,嘉怡也不会采纳王雪娇的建议。

    偏巧今天没有,没有菠萝的咕老肉,就是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

    嘉怡决定给王雪娇充分的信任,让她放手去做。

    王雪娇抄起一大块五花肉,用两根铁钎插住两头,将猪皮一面翻过来,放在炉头上的明火上来回烤,这么一烤,猪皮变成淡淡的金黄色,上面残存的猪毛也被燎得干干净净。

    烤好皮的五花肉用热水一泡,再加冷水,用刀把燎得发焦的部分刮掉。

    接下来把整块五花肉跟葱结、姜片一起扔到冷水里煮就行了。

    王雪娇喜欢吃有点嚼劲的口感,但是不知道其他人是什么想法,她想了想,决定还是一家一半。

    一半的肉煮二十分钟,刚刚断生。

    另一片的肉煮四十分钟,软糯酥烂。

    肉块在锅里待着被煮就好,王雪娇要考虑的就多了。

    白切肉的肉本身是没有什么花头的,就是葱姜水,煮!

    花头在蘸料上。

    如果什么都没有,只有白开水煮大肥肉,是大清皇室的玩法,名叫胙肉,是用来追忆关外的艰苦时光的。

    如果蘸料里有虾酱,那就是本帮菜的作法。

    如果用沙姜,那就是粤式作法。

    如果加入桂林豆腐乳,那就是广西作法。

    如果用辣椒,那就是川式的李庄白肉。

    没有虾酱,也没有桂林豆腐乳,要是有谁是这两个地方的人,那就不好意思了,谁叫你犯法的时候不挑地方。

    王雪娇手头有沙姜和辣椒,可以做粤式和川式两种蘸料,很丰盛了。

    虽然辣椒只是普通的红辣椒,而不是糍粑海椒,不过,有得吃就不错了,谁叫你犯法的时候不挑地方。

    蒜末、葱花、酱油是必不可少的配角,哪样多一点,哪样少一点,问题不大。

    旁边有人看着,想学好心中暗想,今天这顿饭她做得也太容易了,往水里一丢,把几样调料倒在一起,搅一搅,就算做好了。

    下一刻,王雪娇举起了刀子,把她吓了一跳,以为王雪娇有能听见心声的能力,现在要来砍她了。

    以余梦雪在监狱里的名望,就算把她从背后砍成七八块,她的死因也可能会被写成“意外撞在刀刃上,导致死亡”。

    结果王雪娇只是去找磨刀石,认认真真地磨起来了。

    哇,要不要这么讲究啊?

    那刀,她们昨天晚上才用过,挺好用的啊,切肉块没什么问题。

    王雪娇光磨刀就磨了半个多小时,时不时端详端详,再磨几下。

    等王雪娇开始切片,她决定收回自己刚才的话。

    王雪娇只用一只右手,轻松地将刀尖点在皮上,将皮划开之后,再前拉后退的锯片,看似十分轻松地就把一片肉给削了下来。

    肥肉部分,色泽如糯米纸一般,晶莹剔透,瘦肉部分像树木的纹理。

    “哇,好靓!”

    那么大一片肉,其实薄如蝉翼,用筷头夹住,可以在筷子上卷好多圈。

    听见厨房里的动静,嘉怡进来:“做好了?”

    “嗯,尝尝?”

    王雪娇又从煮得软烂的肉块上切了一块略厚的,指着两份调料:“这是沙姜味的,这是辣椒味的。一般吃法是厚的蘸沙姜,薄的蘸辣椒。”

    “我怕辣……”嘉怡果断选择了厚的那块,蘸了沙姜调料,往嘴里放,白切肉的皮被火燎过以后,再下水煮,口感相当绵软,皮和肉之间的肥肉煮的时间很到位,油脂已经被煮出去了不少,吃在嘴里只有油脂的香气,而没有糊在食道上的那种难受感。

    “好味好味。”嘉怡连声称赞。

    王雪娇夹起一片薄肉,举给她看:“真的不尝尝辣的吗?其实我觉得不怎么辣呢……”

    嘉怡连连摇头:“热气。”

    “热气煲凉茶咯。”王雪娇微笑道,“一杯癍痧凉茶落肚,什么热气都没有了。”

    “哎?你也知道癍痧?”嘉怡知道她一点都不会粤语,听得也很吃力,便认为她是第一次来南方,更不会挑战本地人都觉得苦的凉茶。

    王雪娇笑笑:“喝过,有一回天气好热,我在路边买了一杯,一口灌下去,差点没烫死我。我第一次知道,原来凉茶,也可以是热的。”

    “哈哈哈哈哈。”厨房里其他人都是粤港地区的,笑得特别大声。

    见嘉怡死活不吃,王雪娇决定自己吃,她将筷子一抖,半透明的肉片飞卷在筷子上,再将筷头伸到蘸料里一蘸,青的葱、白的蒜,被捣碎成泥状的辣椒酱裹挟着,贴在肉片上。

    一股挟带着醋香的辛香味瞬间散开,如今天气炎热,做了半天饭,被火焰的热度烤得口干舌燥,毫无胃口的几个人,原本都打算最后再吃饭了,现在忽然觉得舌根底下稍稍分泌了一点唾液。

    有好奇的勇者决定挑战一下:“我蘸一点试试。”

    她蘸的量只有王雪娇的一半,放在嘴里,第一个感觉到的是香,带有冲击力的辛香。

    肥肉部分与她想像的口感完全不一样,居然是脆爽弹牙的感觉。

    完全不像吃肥肉,更像吃肉皮。

    瘦肉部分与调料在一起发挥出了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瘦肉本来是很薄的,但它一层一层卷起来,层与层之间都被渗入了蘸料汁,竟有一种越嚼越香的感觉。

    微微的醋香又将整片肉的香气提升了一大截,让人非常想现在、立刻、马上,来一碗白米饭。

    但是,现在白米饭还没好,还在超大号的电饭煲里发出“咕噜噜”的声音。

    最后,她终于感受到了辣椒的辣。

    辣,不是一种味觉,而是痛觉,她一向认为自己是能吃辣的,甜辣酱,她能吃好多呢。

    她错了,她真的错了,错得离谱……

    “嘶哈,嘶哈……辣辣辣。”

    其他人困惑地看着她,心想这是有多好吃,都开心地唱起歌来了?“啦啦啦”是什么歌?

    她红着脸,跑去找水喝:“哎哟,太辣了,辣得我喉咙疼。”

    她这句话,吓得其他已经举起筷子的人犹犹豫豫地,又将筷子放下。

    美食诚可贵,辣死不划算。

    嘉怡更是庆幸,还好自己坚定地只吃了沙姜蘸水,不然现在如此失态的就是她了。

    王雪娇继续片肉,监狱里关着的能吃辣的不过两百多人,王雪娇也乐得轻松,切了两百五十片薄片,接下来都切厚片。

    她收拾完白切肉,就去对付煮过大肉块的水,这在别的地方,叫剩下的水,倒了完事。

    在这里,叫高汤。

    王雪娇用剩下的水煮了大白萝卜,水底深处,还有一些煮的时间比较长,脱离了组织的肉丁丁、肉沫沫。

    她刚把萝卜汤炖上,一转头,发现所有人,包括嘉怡嘴上都沾着红红的辣椒酱。

    她们的嘴都在miamiamia地嚼着。

    王雪娇:“???”

    十几秒后。

    她们开始:“嘶哈,嘶哈,嘶哈……”

    嘉怡更是辣得眼泪都下来了,额头上都是汗。

    “你不是说你不能吃辣吗?”王雪娇万分困惑。

    嘉怡用力擦了一把眼泪,指着第一个尝菜的女犯:“都怪她。”

    在王雪娇转身折腾萝卜汤的时候,她的辣劲过去了,只剩下满口余香。

    那香气,不是安宁祥和的,而是充满挑逗与勾引,让心底痒痒,总觉得嘴里无比空虚,得再来一口才踏实。

    王雪娇看见的是她们一人吃了一片。

    如果她数一数,就会发现,她们已经人均吃了五片,白切肉被她们吃出了薯片的风采:一片接一片,直到一包吃完,才感受到自己刚才往嘴里塞了多少。

    其实,就连她们几个都感到心惊,怎么就忍不住一口接一口了?

    要不是这块肉从准备到切成片,她们全程都在场,说是王雪娇往里加四号仔了,她们都信。

    王雪娇眼睁睁地看着那么一大盘薄的白切肉去了四分之一,在心里嘀嘀咕咕:一群馋鬼。

    她也懒得再补了,就这么着吧!

    到开餐时间,犯人们排队进入饭堂。

    起先,还没有什么人在意薄肉片,甚至误以为是某种纸巾。

    直到有喜欢吃辣的人走进来,他们鼻子灵敏地捕捉到空气中的辛香味。

    第一片薄肉被要走之后,就控制不住了。

    有一张枱上的老大看着自己桌上的大陆妹吃得那么开心,看起来好像比他碗里的那块肉更香。

    “喂,大陆妹,你吃的那个是什么?”

    大陆妹当然知道她这么问是什么意思,都活到能坐牢的年纪了,怎么着也不可能不认识肉哇,就是想吃了,要让她主动上贡。

    如果是以前那一片纯纯的盐水煮大肥肉,上贡就上贡,可是这次,她选择寸步不让。

    她飞快地把一整片肉塞到嘴里,用力嚼了两下,便咽下肚,然后回答:“肉。”

    今天香烟换肉的业务分外冷清,以前至少有十分之一的人愿意换,今天一个都没有!甚至还有人企图反向交换。

    每人只有一份碟头饭,每份饭上只有一片肉。

    汤桶是另外摆放的,可以自己去打。

    以前如果有萝卜汤,那就是盐水煮萝卜,要多难喝,有多难喝。

    大多数时候人都不爱喝,如果饭太难吃了,就凑合着喝一碗,让水像抽水马桶那样,把干巴无味的食物冲到胃里,变成糊糊,保持生命体征。

    平均每顿最多供应五桶就能满足所有犯人的需要。

    今天的犯人们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幻觉了,怎么连萝卜汤都这么好喝?

    忽然,有一个红发女发现自己的碗里竟有半个小指甲盖那么大的肉块!!!

    难怪这么好喝!原来是肉汤!

    对不起!

    是小女子有眼不识肉汤!

    以前汤桶那里几乎无人问津,今天那里几乎发生斗殴事件。

    起因是红发女发现汤里有肉之后,一时嘴快,告诉了别人,她那桌的人都过去尝试捞肉。

    但是,只要在公共食堂的汤锅里企图捞过干货的人都知道,那是多么的困难。

    先舀上一大勺,再把水篦掉,在这个动作中,原本已经盛进来的肉就可能又掉出去。

    那么多人在后面排队,又不可能尽着一个人捞,前面的人只得怏怏离去。

    后面出现了一个激情犯罪的主妇,只见她没有像其他人那样一勺探底。

    而是用勺在桶里绕圈,在桶里搅出了一个又快又急的漩涡,沉重的萝卜依旧沉底,轻飘飘的肉丁肉沫则随着水流起舞。

    当漩涡的吸力将下面的肉都掀起来之后,她将勺子停在漩涡的正中心。

    漩涡停止旋转,她将勺拿出来,只见满勺的碎肉丁和碎肉沫。

    亲眼见证一切的女囚们震惊,继而愤怒。

    一桶里能有多少肉!啊?!

    回答我!

    你一个人,起码盛走一半,你让其他人怎么办!

    回答我!

    各位老大都还没吃着,你怎么就敢一个人大吃大喝?!

    说话!

    然后……就发生了骚乱,她的碗被抢走,人也被打了,狱警过来问她们在干什么,所有人都说:“她滑了一跤。”

    采用碟头饭制度就是为了避免这种大规模的抢食,最多一对一的欺负整张桌最弱的人,也不会大张旗鼓。

    王雪娇,以一己之力,让饭堂里工作的人又增加了一个工作量——打汤。

    但是在饭堂工作的人根本就不在乎这个工作量,她们甚至非常满意。

    饭菜能动手脚的部分有限,现在又多了汤这么一个可以用来为自己谋私的东西。

    汤里能不能出现小惊喜,就得看跟饭堂的工作人员关系如何了,没有懂事的人,她们就自己喝。

    只要有好处的事情,就一定会有纷争。

    别人只能晚上临睡前洗澡的权力,王雪娇则可以在做完午饭之后先洗一次,把粘腻的汗冲掉,会舒服一点。

    等王雪娇洗完出来,正想着能不能为自己搞一点花露水,洗完澡洒在身上会更加凉快。

    忽然,眼前就出现了半瓶花露水。

    王雪娇转过头,一个女人冲她笑笑:“雪姐。”

    她也是来订餐的,但是她没有毒品,别说三壳了,一壳都没有。

    王雪娇收回眼神,径直往前走:“哦~不,亲爱的,在我这里花露水不值钱。”

    “不,我只是觉得,这瓶花露水可以安慰你的思乡之情。”

    王雪娇:“???”

    她仔细看了一眼那瓶花露水,上面的文字歪歪扭扭,如同把长的方便面全部捞掉之后,剩在汤底的那些卷曲小面条。

    是缅甸语。

    这是王雪娇唯二用食物记住的语言,还有一个是蒙文,它长得像被拎起来的牛百叶。

    王雪娇从未刻意隐瞒“余梦雪”的身份,14K那么多人都知道了,监狱里有人知道,王雪娇也不惊讶。

    她平静地看着女人:“我七岁就被送到国外念书,不然,也不能被我那大李叔叔抢了地盘,不好意思……我只会说几句缅甸语,不识字。还有,我喜欢的香水是EaudeCologne的4711,对其他牌子没有兴趣,你有什么事就直接说。”

    “既然雪姐你这么坦诚,我也不绕圈子了。自我介绍一下,我姓洪,叫洪春艳,是大陆人,雪姐前几天既然出去了,怎么又回来?”

    “因为我守法。”王雪娇诚恳地说了实话。

    洪春艳“噗嗤”一笑:“雪姐难道是要躲什么人?”

    “算是吧。”

    洪春艳眼神冰冷,如同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是吗?那你为什么要在出去的时候,还搞出这么大的新闻?”

    “一个答案一件货。”

    一件,就是满满一牙膏管的海·洛·因,是监狱里多少吸毒妹想都不敢想的数量。

    洪春艳见吓不着她,又放软了口气:“雪姐别误会,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想,以雪姐的身份,如果要躲起来,还得亲手处理生意上的事,一定是有一个很强的对手在威胁着你的安全,你要等那个人倒台或是认输,你才会出去。”

    “嗯,你猜,是谁呢?”

    “李将军身故后,李大公子公开不承认你有任何财产继承权,而你却悍然在金三角拉起一支队伍,虽然现在针对的是罗亚星,但是,迟早会触犯到李大公子的利益,所以,是李大公子想先下手为强,对不对?”

    王雪娇不置可否:“哦?所以呢?”

    快,多说一点,我也想知道在其他人的心里到底是怎么想我的。

    “你能在金三角立足已经很不容易了,还有叶阿欢仿冒你的商标,所以,你比其他人更加愤怒,才会亲自出手杀了他。”

    “别胡说,他没死。”

    “你承认了。”洪春艳得意一笑。

    王雪娇:“……我只是说他没死。新闻上说的!”

    不是,你这栽赃是硬栽赃啊?!

    我的名声都是被你搞坏的!

    王雪娇开始不耐烦:“如果你想告发我,往前走,进楼右转第三间,我就不奉陪了。”

    “等等,你难道就不想扩大力量,让那位大李叔叔与李将军在地下父子团聚?”

    王雪娇茫然地看着她:“怎么?你是国际杀手组织的业务员?”

    “呵呵呵,难怪人人都说雪姐性格好,说话真幽默。虽然我不是杀手的业务员,但我可以为杀手们提供必不可少的枪械。相信你也需要。”

    哦,原来是军火贩子。

    上来不给报价单,也不说买多少枪支送杀手。哪怕是买一支枪,就送一个杀手七天的使用权呢!

    免费试用七天,想要继续使用杀手服务,再续费!

    你这不就连杀手的销售经理也能干了吗!

    难道军火行业和杀手行业之间还有排他协议?

    总不会你一个涉黑的还签了竞业协议吧……咋,劳动法还能替你撑腰不成?

    王雪娇内心疯狂吐槽此人不会做生意,表面上却依旧高冷:“大陆有三大军火制造基地,我跟他们都挺熟,除非你有相当的价格优势,否则……抱歉,我还是更喜欢跟熟人做这种危险的生意。”

    说完,她转身就要走。

    “请等一下,”洪春艳急忙拦住王雪娇,“我这边的情况有点复杂,一时说不清楚。”

    “那我给你两时,再晚了就不行了,我得去做晚饭了。”

    其实也没有什么说不清楚的,在锡兰国有一帮恐怖组织,跟政府对着干,他们是洪春艳的客户。

    本来,他们是有金主爸爸的,与锡兰国只隔了一个印度洋的小海峡,但是,去年5月27日,他们把金主爸爸的当家人给炸死了,目前金主爸爸断了供。

    所以,他们想要搞点军火,但是没钱,希望可以当雇佣军来以工代酬。

    按照洪春艳的意思,如果这事能成,他们可以得到枪,洪春艳可以得到钱,王雪娇可以得到五千人的雇佣军为她所用。

    哦~还是很有生意头脑的嘛。

    见王雪娇不置可否,洪春艳觉得有希望,继续游说:“他们的名字里面也有猛虎两个字,与你现在的队伍不谋而合,也是一种缘份。”

    “我不信缘份,只信利益,你直接告诉我,我需要支付多少钱,可以换五千人给我干多久,衣食住行都由我负责吗?伤残死亡抚恤金是不是包含在里面?他们如果违反我的纪律,我可以把他们打死吗?他们会不会起来为同伴报仇?”

    洪春艳听王雪娇问了这么多,心里一阵高兴,挑货才是买货人,问这么多,说明这桩生意有希望。

    “这些都是细节,如果你有兴趣,我可以拟定一份详细的合同。”洪春艳微笑道。

    “还行吧,我对他们的战斗力不是很信任,要是还不如缅甸的克伦武装,那就没意思了,光便宜没有用,我可不想我的子弹被浪费,十万发出去,连一万具尸体都没有。你得给我一个详细的数据。”

    此时的王雪娇就是一个高傲的甲方,挑三拣四。

    她并不想雇佣那些人,她只是想从洪春艳这里多套到一些信息,看看这种违法行为,应该由哪个国家管,要是都不管,那就由“属人”原则的大陆收人。

    涉及到国际问题的大事,肯定轮不着绿藤市公安局管,王雪娇也不想亲自参与,她就是随便问问。

    洪春艳想多说点,就多说点,不想说,也无所谓,等她回绿藤,打个报告上去,说明有这么一个情况。

    后面的事情,怎么着也得是军队和外交的工作了,她只是一个小警察,难不成她还能把恐怖组织灭了?

    这不合理嘛~

    维和警察都做不到呢。

    王雪娇认为自己就是来破行李箱贩毒案的,现在各种线索这么清楚,她掐指一算,最多半个月,这案子绝对结束,她就可以出去了。

    至于阿兰,王雪娇会出去跟她同爷异奶的姐妹说的,至于怎么处理,那是港英政府的事,除非港岛现在就宣布回归,那她愿意管一管。

    ~~~出去以后,要去警署提取五十万港币花红,去崇光百货买一身好人的衣服。

    然后高高兴兴回绿藤。

    这次应该可以堂堂正正坐飞机回去了!

    在港岛买机票不用单位证明!

    哦也~开心!

    王雪娇越想越美,蹦蹦跳跳去厨房准备晚饭。

    玫瑰豉油鸡~我来啦~

    李庄白肉好吃,还没有见识过号称肉中的提拉米苏——夹沙肉。不知道有没有四川同胞可以告诉我,夹沙肉到底啥味道,一直想尝尝,但是四川的朋友说只有宴席才有。

    第137章

    厨房里有两只不锈钢桶,一只是大桶,另一只还是大桶。

    王雪娇冷漠地看着大桶,伸手敲了敲,撇撇嘴:“……也不是很大嘛。”

    她试了一下,每个桶最多只能放得下十只整鸡。

    刚才,她问厨房里有没有大桶,能放下三十只整鸡的那种,LISA坚定而自信地说:“有!”

    “以前也没有人要做整鸡啊。”LISA也很无奈,谁知道她的目测就出了偏差呢。

    监狱里吃鸡确实吃的很多,不过都是被碎尸之后的尸块,鸡腿、鸡翅、鸡胸……

    因为便宜。

    它的便宜让隔壁的鹏城也一并受益,很多八十年代初到鹏城的打工仔天天吃鸡大腿,回家以后真情实感跟老婆孩子说吃鸡腿都吃腻了,闻到就受不了,还被两三天才能吃到一回肉的孩子怀疑他在炫耀。

    王雪娇沉默地看着那三十只鸡,小小声地提出一个大逆不道的想法:“要不……我先把它剁碎了,再豉油?”

    咱们这都是在监狱里了,就不用那么讲究了吧?

    狱友们加上嘉怡同时大声叫:“不行!!!”

    “要是冻鸡就随便做啦,这么新鲜的鸡,你怎么能忍心这样对待它!”

    “暴殄天物!”

    “本身原味都没啦!”

    “好吧,那就要慢慢做了。”王雪娇本来的梦想是一口气全部做好,一锅出,现在看得分成三锅。

    算算时间,好像也来得及。

    王雪娇将锅子架上灶台,往锅里倒上油,开着小火,把桂皮、八角、豆蔻、香叶、草果一裹脑的倒下去,用铲子扒拉。

    一边抄,一边聊天一样的跟其他人打听:“有一个叫洪春艳的,你们认识吗?”

    LISA接话:“认识啊,我们仓的。”

    “看她斯斯文文,像是读过书的人,她是干什么进来的?”

    “她啊,走私。”

    王雪娇记得洪春艳的皮肤挺白,肤质也很细,完全不像久经风吹日晒:“跑船的?看皮肤不像哦。”

    “人家是走私的大佬,坐大厦里面的,不是跑船的啦。”

    “哦,走私什么的?”

    LISA:“什么都有,最早是往大陆走私水果,后来走私猪脚,被抓的时候,好像是在……华强北?嗐,别人都是这边往大陆走私,她从大陆往这边走私。”

    “这么有志气,她在华强北走私什么?”

    “还能是什么,电视、冰箱、录像机那些咯。”

    王雪娇不明白:“啊?那些东西不是往大陆走私的吗?”

    “她说她在大陆有几个电子厂,贴牌代加工的。哦~好威水的哦,到哪个厂都有人前呼后拥,叫她老板,光手上一个戒指就要二十多万……”LISA的言语间,满是对威水女老板的羡慕和景仰。

    王雪娇大概理解了洪春艳的操作模式,她知道曾有人注册了一个国外的品牌,但是加工生产都在国内,生产完了之后,拉出去,再从品牌注册地的海关出来,就成高贵的进口货了。

    就算照常交税,也比起真的在国外开工厂生产,能省好多钱呢。

    洪春艳这真是能省就省,一分钱都不愿意多花。

    要是她肯好好交税,在产品说明书上注意遣词造句,以现行法律,还真的拿她没办法。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魔教弟子吃饭要给钱是有原因的,杀手遵守交通法,贪污犯要遵守婚姻法也是有实际操作意义的。

    王雪娇现在忽然对洪春艳好奇起来,不知道她这军火生意跟电器走私生意,是怎么搭起来……买一辆主战坦克,送一台电视?

    还是先买一千台电视,才有资格采购一辆主战坦克?

    或者……她卖的根本就不是传统观念里的电视机,而是监视器,显示屏之类的东西。

    王雪娇打算自己出去之后,就把洪春艳给报告了。

    等洪春艳被抓后,希望抓她的有识之士可以让自己看一看洪春艳的审讯记录,看她到底怎么同时运行家电走私和军火两套生意体系,不然她会惦记的吃不下睡不着。

    香料炒得差不多了,王雪娇把它们分成两份,分别倒进两个大桶里,再将大桶加八成满的水,放在灶台上,倒一瓶生抽,再倒半瓶老抽,然后四下寻摸:“我带回来的糖呢?”

    “砂糖?”有人给她递过来一包。

    “不是啦,是那个一片一片的,冰片糖。砂糖做豉油鸡的话,味道很浮,就是围在外面一圈。”王雪娇找到了黄色的冰片糖,“这种有甘蔗的香味,煮起来更好。”

    众人困惑:“豉油的味道这么重,甘蔗的香味能吃出来吗?”

    “能啊,好吃,不是靠一两种味道很重的东西做出来的,就是要每样东西都是好的,每一个细节都精益求细,才会变得好吃。”

    王雪娇将冰片糖扔锅里,拿着勺子搅动大桶,大桶里的香料在黑色的酱油里上下翻滚,自嘲道:“我好像女巫啊……嗯……像白雪公主的后妈……”

    等卤汁沸腾,王雪娇把处理好的走地鸡们一起丢进去,先大火煮三分钟,再慢火煮二十分钟。

    淡黄色的鸡皮慢慢被酱油染成褐红色,空气中充满着豉油鸡的香气。

    最后王雪娇开了大火,抓起一只绿色的酒瓶,拧开瓶盖,“吨吨吨”地往里倒,酒的香气让豉油鸡升级进化——铛铛铛~~玫瑰豉油鸡。

    玫瑰豉油鸡的玫瑰,指的就是玫瑰露酒。

    这个关键的香料,要在最后快起锅的时候放,这样炖好的鸡就会带着股隐隐的玫瑰香气。

    如果放得太早,玫瑰香气会消失。

    这个时候放,刺激突兀的酒精味道会被蒸发带走,只留下淡雅的玫瑰香气,在鸡肉身上久久停留。

    王雪娇将铁勺伸到卤汁中,舀起一勺汁水,查看卤汁的成色。

    那汁水浓稠胶粘,滴滴答答。

    被煮出胶的卤汁浸润的走地鸡,外表是诱人的深红棕色,灯光打在上面,如同上好的琉璃工艺品,几乎能照出人的倒影。

    “先切一只,看看熟了没有。”王雪娇用勺子钩出一只鸡,放在案板上,挥刀斩鸡头连鸡头一并斩下,将鸡脖子断成几截,然后再剁腿分身子。

    只见她手起刀落,雪亮的大斩骨刀,每一次落下,都有亮晶晶汁水随着刀刃,从柔滑的鸡肉中飞溅而出。

    如果是平时的冻鸡,厨房里的狱友们人均分几块都不是问题。

    今天这是高贵的特供现杀走地鸡,一共就三十只,一百一十个监狱工作人员分食。

    鸡的全身有几块好肉是有数的,像鸡腿鸡翅鸡胸这些,就连嘉怡都不敢独吞。

    王雪娇请嘉怡过来尝菜:“Madam,你先尝尝味道怎么样?”

    嘉怡闻着味道,早就迫不及待了,她毫不客气地夹起一条鸡腿。

    近水楼台先得月!

    鸡肉煮得很嫩,骨髓里带着几丝红,鸡油像包围在鸡肉上的浅金色琥珀,质地透明,色泽鲜艳,油亮亮地向嘉怡招手:“来呀~来吃我呀~这你都能忍得住?你是人吗!”

    本来嘉怡还想淑女一点,优雅地用筷子夹。

    但那是一条“手·枪腿”,好大一块呢,就算是用筷子,也着实无法与淑女和优雅相关。

    急得她也顾不得了,直接上手,抓住鸡骨,大大咬上一口。

    牙齿这么一咬,柔中带韧的鸡皮与嫩滑的鸡肉瞬间分家,皮与肉之间,汁水不住地往下滴落,鸡肉在嘴里打了个滚,便滑进了喉咙,只留余香满口。

    “哇,这个味道调得太好了,像陈年老卤汁哦。”

    王雪娇哀怨地环视着众人:“如果,我走时做的那缸卤汁还活着,起码也该卤过几只鸡、几块肉了吧……味道肯定比这还香呢。”

    涉案人员们惭愧地低下了头:“雪姐,你在这不是还要待几年嘛……我们还能在一起很长时间……”

    王雪娇:“……”

    你就盼我点好吧!!!

    我就不能表现良好,获得减刑吗!

    我要是表现不良好,我就不能越狱吗!

    我干嘛非得在这里待很长时间!

    口亨!

    以前厨房里的犯人们多多少少都能扣一部分食材在自己手上。

    今天这限量款特供鸡,实在扣不了。

    她们也不挑三拣四了,能吃上一口现杀走地鸡,已经是天大的福份,哪里还敢奢望吃饱、吃过瘾?

    她们将狱警们不吃的鸡头,以及淋巴多的鸡脖子,还有肉不够厚实,还要影响视觉效果的鸡爪一抢而光,平均分配。

    大厨劳苦功高,她们很懂事,给王雪娇分的是最多的。

    几个人啃着脖子,脖子上只有一层皮,更加入味,她们甚至都不嫌弃脖子没几口肉,反倒一脸沉醉:“跟乳鸽没差啦。”

    嘉怡能吃到整腿,是因为她是本地人,其他狱警就没有这种待遇了,鸡腿、鸡翅和鸡胸得混搭起来,不然就麻烦了,总不能中午囚犯抢萝卜汤,晚上狱警抢鸡腿吧。

    王雪娇运刀如飞,“嚓嚓嚓”几下,在刀光中,王雪娇将所有的鸡都剁成不厚不薄的切片。

    整整齐齐码在餐盘的一角,再舀上一勺卤汁浇在鸡肉上。然后,再扣上一勺白米饭。

    红褐色的卤汁顺着几道切缝,迅速一渗到底,白色的盘子底部汪出一小片汁液,将口感略厚的鸡胸肉也泡在里面,等狱警们来吃的时候,就连鸡胸肉最靠骨头的地方,也被浸出了咸鲜微甜的味道。

    王雪娇抓紧时间又烫了一些青菜,有这种味道比较厚的卤味做主菜最省事了,蔬菜只要新鲜脆嫩,往煮开的盐水里一氽,十几秒后捞起来装盘,就是一盘好菜。

    ————

    【免责声明:此处“蔬菜”仅限菜场常见叶子菜,不包括豆角、见手青、芋头梗……以及等等,算我求你们,千万不要尝试。】

    ————

    自王雪娇走后,狱警们的人生都变得黯淡无光。

    今天,王雪娇回来了,她们又一次有了期待,有了希望。

    中午饭的筷子一放下,她们就已经在想晚上会吃到什么好东西了。

    人生有了期盼,上班都精神。

    犯人们就惨了,王雪娇就只做过一次不需要支付任何报酬的普通犯人餐,还不是雨露均沾。

    吃到的人,至今念念不忘。

    在那之后,唯有那些花了大价钱,或者是为王雪娇提供服务的人才能得到好吃的。其他人就只能闻闻味儿……唉如果得不到,还不如闻不着味。

    整个监狱里,只有一个例外:珍珍。

    别的人,王雪娇不知道她们是不是真无辜。

    监狱里多的是慈眉善目,实则罪恶滔天的人。

    女囚们虽然无法完成强奸和随机徒手打死一个路人之类的犯罪行为,但是贩卖人口、给人下药、还有搞诈骗之类的事情,还是可以完成的。

    只有珍珍,一个在监狱里出生的两岁孩子。

    不管她妈是什么情况,她一定是真无辜。

    何况珍珍又可爱外向,看到王雪娇来,都高高兴兴、嗲嗲地叫“雪姨”,每次与她分开,都依依不舍地想跟出来,被阿兰叫回去之后,还可怜巴巴地趴在门框上,扁着个小嘴,冲她挥手:“雪姨明天还要来。”让王雪娇忍不住同情她,想给她的童年回忆增加一点光彩。

    ·

    ·

    开饭了!

    第一批吃饭的狱警们乌泱乌泱地快步进入饭堂。

    还没进门就闻着豉油鸡的那股特殊香气了。

    她们满怀欣喜,望着碟头饭的眼睛闪闪发光。

    所有人都迫不及待地坐下来,夹起一筷子鸡肉往嘴里放。

    嫩!

    牙齿轻轻咬下去,感觉不到一丝抵抗。

    每一根鸡肉纤维里都像吸饱了水,只要抿一抿,就能满口汁水。

    每一口肉都带着复合的香气,酱香、花香,还有淡淡草药的特别香气,还有正宗走地鸡的鸡肉香味。

    谁能想到,在监狱里还能吃到这样的好东西,就算她们是狱警也没门。

    哪怕所有人都得吃一样的饭,毫无可选择的余地,但是每顿的味道都超出外面饭店的平均水平。

    哪怕本来就不爱吃鸡、不爱吃牛肉的人,也可以对未来充满希望,她知道,当轮到她爱吃的食材时,一定能吃到用心做出来的美食。

    看着同事们连吃稍老一点的鸡胸肉都如此陶醉,嘉怡心中更加开心。

    她可是一个人!吃了一整只鸡腿!

    那是最好的部分!

    人无我有,人有我优,这种比人强一等带来的优越感让她从她的工作中获得了更多的满足。

    ·

    ·

    狱警饭堂离犯人饭堂不远,那么多人一起吃,味道更浓。

    整个饭堂里的味道,就好像一群豉油鸡曾经在这里生活过,它们东奔西跑,偌大一个空间里到处都飘着豉油鸡那股酱油香气混合着鸡肉油脂的特殊香味。

    而从狭小窗口递出来的饭菜却是茄子烧肉,酱油水煮的茄子,配一个只有半个巴掌那么大的薄肉片。

    如果吃的完全不一样,倒也罢了,本来就没什么好对比的。现在,

    大家都是酱油,为什么隔壁酱油就这么香!味道就这么浓!

    本来大口春反思自己最近过得有点太奢侈,想着今天就不要开小灶了,随便吃吃算了。

    在饭堂里坐了五分钟之后,大口春连一秒钟都忍不了,立马派自己手底下的小妹去找王雪娇做一份一模一样的玫瑰豉油鸡。

    “哎,她怎么就只要了一份,冰姨和莲姐最近都买三份的哦!给她们下面的人也沾沾味道。”王雪娇对小气巴拉的大口春颇有微词。

    小妹撇撇嘴:“她们两个发财容易啊!我们哪能跟她们比。”

    冰姨和莲姐手上的货除了靠仓里的“写朵人”从外面弄进来,她们还开了赌局,两人都在经营赌马的变种。

    冰姨是在小卖部里买了一个收音机,到了跑马的时间,就开盘,等于是架了个私服。

    莲姐那边是抓了几只老鼠,用木板隔成赛道,赌老鼠跑步,算是自己开发了新赛道。

    参赌人员能看着老鼠跑,更有气氛和代入感。

    做为抽水的庄家,她们手里的粉越来越多,根本消耗不完,她们身边伺候的小妹一大堆,每天都不吃犯人的餐食,全部指名要专门做。

    不过这项生意也不是人人都能做的,冰姨是和胜的小头目,莲姐身后是14K,没有人敢动她们。

    如果一个什么都不是的小碎摧也想抓几只老鼠或是弄个收音机就开盘,她会被打得很惨。

    王雪娇向小妹打听清楚消息之后,立刻找机会向高级督察汇报此事,只见高级督察心不在焉地说了声:“知道了,你做好自己的事。”

    王雪娇从她的语气就能听出,她是知道这件事的,但并不想管。

    涉及人数太大了,要是追查出来,能追查到几十年前,大清律令还没有废除时候的陋习。

    藏黄赌毒的家伙事儿算是传统了,藏武器的都不少。

    可以说,除了芝麻湾惩教所之外,别处都这样。

    芝麻湾是因为被立为典型,隔三岔五就有这个那个的人过来参观、学习、视察。

    当了典型之后,监狱可以获得更多的拨款,不是典型的话,又何必跟自己过不去,没人在的时候还要立得像标兵,何必呢,累死了。

    下面的人跟囚犯有什么勾结,她也清楚的很,世上哪有认真负责的上司不知道自己手下人搞什么小动作。

    大家差不多得了,只要上头不来人参观,“太平绅士”来的时候无人投诉,她就当无事发生。

    ·

    ·

    王雪娇悻悻从高级督察办公室里出来,虽然港英政府就算烂成屎也不关王雪娇的事,不过,她还是希望能在1997年到来的时候,这边能留下一个相对正常的班底。

    毕竟不可能在1997年之后,把现在的港英政府所有官员都干掉,全部启用新人。

    一朝天子一朝臣,那也是指的重臣,而不是说新皇登基,连最底层的九品芝麻官都要换掉,那谁受得了,一年增开十个恩科加扩招都补不齐人。

    起码狱警肯定不在“广进计划”之列。

    从目前看,监狱管不住犯人的原因不在外边,而在里面!就在这惩教所!就在这狱警和高级警察当中!

    司法职员烂一点,监狱里面烂一片,要是整个司法系统全都烂了,本来就不肯咽气的港英余孽就会诈尸,到时候还不知道要乱成什么样。

    既然总得有人做点什么,那这个人为什么不能是我?

    王雪娇认真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能做多少是多少,哪怕她只是一个连一等功也不知道批没批下来的小民警。

    她有个想法,等她离开监狱之后,远程给ICAC爆点料。

    听说他们咖啡滞销,我得帮帮他们。

    啊,我真是一个善良的好人!

    王雪娇倒不在乎高级督察是不是会出卖她,反正以她被人栽赃的那一件件实事,哪个不比上嘴皮碰下嘴皮说“她是大陆公安”来得更让人信服?

    其实,王美珍也知道监狱的情况,知道高级督察并不干净,但是水至清则无鱼,现在还得指望她,不然,只要高级督察一句话,保证王雪娇看到的监狱绝对是史上最守规矩的监狱,她绝对接触不到任何一个未经高级督察审核的人,绝对听不到任何一句未经高级督察同意的话,她将什么都查不到。

    守上几个月,重案组也等不起,为了结案率,只能咬死那些大陆妹是自愿自发运毒,该坐牢的坐牢,该枪毙的枪毙。

    于是,在与监狱初期沟通的时候,王美珍为王雪娇的履历添砖加瓦。

    王美珍说,这个大陆公安为了办案子,下手太重,违了不少规,在她手上死了好几个人,不过都被她的上司帮忙按下来了,她还贪图享受,又涉黑,又涉黄,玩得还很野,大陆的道上人都知道。

    她已经被她的上级警告了,要是再违规,可能就要被开除,所以她才会愿意与港岛合作,希望可以将功补过。

    所以,希望监狱方面可以尽量合作,重案组达成破案率,王雪娇得到功勋,同时惩教所也能多得一个人情,以及完成一个合作KPI。

    就因为有了那句“违了不少规”,让高级督察觉得王雪娇不是那种眼里揉不得沙子、刚正不阿、清廉如水的铁骨铮铮大好人,就算让她看到监狱里的一些问题,也无所谓。

    所以,监狱方面才愿意配合积极配合她的工作。

    江湖,不是打打杀杀,江湖,是人情世故。

    ·

    ·

    在高级督察那里费了一番唇舌,结果不过是白白耽误时间。

    王雪娇抓紧时间给各位大佬做完加餐之后,快步赶回孖房,同屋的麻莉莉已经洗过澡了,正欢天喜地的看着陈伯给她寄来的信。

    她听见身后有动静,开心地说:“陈伯说,害我们的人都被抓到了,只要他们承认,是他们骗我们运毒,我们就可以无罪释放啦。”

    结果王雪娇并没有像往常那样凑过来看陈伯的信,帮她分析,为她高兴。

    她转过身,只看见王雪娇在门口一闪而过的衣角。

    王雪娇进门就抄起洗发水肥皂和毛巾,转身就跑,前后不过两秒。

    麻莉莉刚想提醒她:浴室已经关门了。

    但是,王雪娇如一阵风,来无影去无踪,只剩下一句“好耶”回荡在空中。

    当王雪娇距离浴室还差二十米的时候,内心已经感觉到不妙,太安静了。

    当她到达目的地,发现总是人头攒动,嘈杂喧闹的浴室门口空空荡荡,鬼都没有半个。

    浴室关!门!了!

    “啊啊啊!怎么就关门了呢!我还没洗澡哇!!”王雪娇一手抓着她的小毛巾,一手抓着肥皂和洗发水,悲悲切切地嘤嘤嘤。

    哭!

    哭也算时间。

    打了睡觉铃,所有人必须回到仓房,等点名,点完名就必须得去睡觉。

    刚才在厨房里忙得一身汗,全身粘乎乎的,怎么睡得着,她决定去洗衣房洗一下。

    此时的标准活动时间规划是“室内娱乐室”。

    不过,反正还没打铃,以王雪娇的身份,只要不去办公室,她不管去哪里,狱警都不管的。

    现在洗衣房的人都下班了,洗衣房水龙头的水还比外面大,虽然是冷水,不过以现在外面三十七八度的气温,水龙头里出来的水也是温的,用不着专门烧。

    因此,在洗衣房工作的人更喜欢在洗衣房洗澡,反正大家都是女的无所谓。

    王雪娇带着沐浴的东西,悄悄摸到洗衣房。

    白天的时候,这里永远很吵闹,大到能钻进一个成年人的滚筒洗衣机发出的“嗡嗡”声根本停不下来,从里面拿出来的衣服总是会搞得地上全是水,现在这水都没干。

    洗衣机旁边就是烘干机,那里时不时就有人偷摸烤蛋糕,还有人烤肉,在王雪娇来之前,那是犯人最有前途的美食。

    现在一切都安静下来了,整个洗衣工坊里一个人都没有,地上的积水反射着走廊上巨型大灯的白光。

    庞大的洗衣机和烘干机们,如同一只只巨兽,静静地立在黑暗中。

    王雪娇来过几次,她熟门熟路的找到水池,刚把衣服脱下来,还抓在手上,忽然,她的耳朵捕捉到了一点细微的轻响。

    是有人踩在了积水上,发出的“啪哒”一声。

    紧接着,又是一声。

    不止一个人。

    被刻意放轻的脚步声从外面走进洗衣工坊。

    狱警晚上巡逻只巡到门口,从来不进来。

    王雪娇暗自思忖:这里又不是自助洗衣房,违规大半夜跑过来,肯定不会是为了错峰洗衣。

    嗯……不会是什么帮派在这里搞聚会吧……现在出去也来不及了,附近也没有什么桌子底可以钻。

    距离水池最近的藏身之处是——洗衣机的滚筒里。

    王雪娇刚爬进滚筒,并轻轻带上滚筒门,就看见几个人从外面进来了。

    借着外面照进来的灯光,王雪娇一眼就认出了洪春艳,她跟几个以前没怎么见过的小妹在商量着什么。

    可恶啊,她们说的是粤语,离得又有一段距离,还隔着洗衣机的玻璃门……所以,王雪娇只能听到抑扬顿挫的调调,一个字都听不懂。

    她只能看着她们似乎是在平静地规划着什么,拿着小线团,放在熨烫台上,又拿起一个小钮扣,放在小线团的一边,仿佛在用沙盘行军布阵。

    摆下六样东西后,洪春艳一边说,一边用手指在熨烫台上划线条,其他几个人听得连连点头。

    王雪娇在进来之前看过监狱的平面图,虽然现在她现在的视角是斜的,不过,只要稍微在脑子里校正一下,就能得到正确的位置。

    她们摆下的六样东西是代表着牢狱的两道大门、做为牢房的三栋楼,还有放风的操场。

    洪春艳手划画的路线是从牢房里绕到医院后门的路线。

    然后,她就不比划了,几个人就在那里站着干聊天,偶尔加一点手势,王雪娇勉强凑合着理解理解。

    综合她的比比划划,以及脸上的表情,似乎是有一件什么特别紧急的事情,然后,她们要越狱。

    王雪娇一时也没弄明白,着急的事情到底是指越狱本身,还是因为某件着急的事情,导致了要越狱。

    不管怎么说,越狱都是一件大事,何况是洪春艳这个贩卖军火的女人。

    她应该报告的。

    问题来了,她们什么时候越?

    算了,不管什么时候越,都报告给高级督察吧。

    今天是找不着她了,就算是嘉怡也不敢在没凭没据的时候,把已经处于下班时间的高级督察给召唤出来。

    不着急,反正既然还在商量阶段,就肯定不是今天晚上,哪有现规划现越狱的。

    王雪娇一动不动地躺在滚筒里,幸好爬进来的瞬间就已经想好了要摆成什么样的姿势可以持久一点,她一直没有动一下,不知道过了多久,她们还在聊,似乎在确认细节。

    一动不动是真难受,王雪娇想象自己是在车迟国进行云梯斗法的唐僧:我大徒弟去请风雨雷电四位神仙了,二徒弟是个吃货,三徒弟法力低微,能不能赢下这一局,全得靠我一个人。

    眼看着她们的讨论从紧迫激昂,转为悠闲放松,王雪娇猜想她们的讨论应该已经快到尾声了,心情也稍稍放松了一点,希望她们赶紧滚蛋,腿都麻了。

    忽然,用来把衣服从洗衣机运送到烘干机的大洗衣桶发出“哐”的一声,似乎有什么东西掉进去了。

    还在说话的几个人瞬间同时向这里望过来,王雪娇看着几人提着木棍,还有一个拿着电熨斗、一个提着烫衣板就走过来了。

    那只大洗衣桶就在王雪娇藏身的洗衣机正下方。

    洗衣机门的高度在王雪娇的胸口处,洪春艳与王雪娇的身高差不多,那几个女人的身高略矮一点,不过矮得也有限,只要她们举头平视,稍微看一眼,就能通过玻璃门,看见窝在里面的王雪娇。

    王雪娇现在全身上下的身外之物只有手里握着的这件超大号囚服。

    毛巾、肥皂、洗发水她都没拿,搁在外面了。

    万一被发现了怎么办?

    开打?

    打不了一点。

    双拳难敌四手,如果她在“成龙快乐屋”,到处都有可以抄起来砸的家具,还有与她们一战的把握,然而,她现在处于一个极为不利的境地:最有力气的腿都没有发力的机会。

    装傻?

    说我什么都没听见?

    ……将心比心,王雪娇自己都觉得,只有死人的嘴才最严,要是就这么把她放了,就有点神话色彩了。

    假装自己是被别人打昏了,塞进洗衣机筒里的?

    这个好像挺不错。

    等等,如果她要问是被谁打昏的呢?

    自己当初在浴室一挑三是全监狱皆知的好故事了,当初牛逼冲天,今天怎么这么拉了?!

    要不,说没看见?

    是从背后被打昏的?反正敲后脑的话,也不会留下什么伤痕。

    年轻人不讲武德,对我发动偷袭!

    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还有没有别的可能?有没有更靠谱的说辞?退一万步说,我这衣服就不能是一件隐形斗篷吗?

    做做白日梦有利于缓解情绪,并不是真的期待囚服突然拥有魔法属性。

    不管结局到底会怎么样,王雪娇决定首先选择逃避——把头一蒙,世界与我无关。

    她用那件囚服把自己从头到脚盖了个严实。

    如果她们眼神不好,以为这只不过是一件被遗漏在洗衣机里的衣服,那就最好了。

    王雪娇闭上眼睛,就当自己已经死了。

    洪春艳轻手轻脚地靠近塑料洗衣桶,还没走近洗衣桶,就猛然将手里的熨烫用的晾衣棍挥下,如果有人藏在洗衣桶里,此时天灵盖会被敲个正着。

    “啪!”晾衣棍重重地击打在塑料洗衣桶上,发出空旷的“嘭”一声,桶里没有人。

    她快步上前,其他人手里握着各自的家伙,眼睛死死盯着塑料洗衣桶,随时准备一拥而上,把藏在桶里的人干掉灭口。

    大大的桶底,一个晾衣架孤零零地躺在那里,不知道是谁下班的时候没有认真收起来,随手给插在洗衣机和烘干机之间的缝里了。

    “可能是老鼠。”洪春艳松了一口气。

    旁边就是烘干机,有些来做蛋糕和烧烤的人不讲究,会掉一些饼干渣、油之类的东西在地上,召来老鼠不稀奇。

    有人抬起头,平视着玻璃门。

    然后,她发现了里面一大团。

    如果是别人,最多以为那是一件洗完以后被漏掉的衣服,谁管它啊。

    但是……她就是在这洗衣工坊工作的,她的工作岗位就是这里,她确信自己在下班前,是检查过洗衣筒的,绝对不可能有那么大一件衣服被遗漏在里面。

    “……点解……”她困惑地拉开玻璃门。

    听见门被打开的声音,王雪娇觉得自己全身的血都凉了,紧张地忘记呼吸,手指尖都发麻。

    这段时间,王雪娇觉得自己像柯南,走到哪儿,哪出事。

    现在,她在深刻反思自己,是不是自视甚高了。

    看人家柯南,钻进了小柜子里,琴酒一路开门,开到最后一个柜子,突然有别的声音一打岔,琴酒就放弃了!他跑了!

    我怎么就遇不上这等好事。

    为什么这个人要拉门,可恶!

    王雪娇尽量放松身体,一动不动。

    有人拿晾衣棍用力戳了戳她的肚子,轻声呼唤:“雪姐?”

    绷紧腹部肌肉就不会疼,但是会被发现人是醒着的,王雪娇只能硬挨了这几下,在心里暗骂:你大爷的,有用晾衣棍招呼你雪姐的吗!你等着,你死定了。

    “把她弄出来。”这是洪春艳的声音。

    有两只胳膊用力把王雪娇从洗衣机筒里拉出来,这两个人一把她拉出来,就松开手,任由她倒在地上。

    人是有自我保护本能的,如果人是醒着,就会在倒地的瞬间,下意识地伸手撑一下。

    不!撑!

    我就不撑!

    我~已经死了!

    珍珍都给我撒过纸钱,守过孝了呢!

    王雪娇以一种破罐子破摔的态度,软软地倒了下去,一直到砸在地上,都没有做出任何本能的防卫动作。

    洪春艳上前探了探她的鼻息,王雪娇刻意把呼吸放得轻微,努力达到气若游丝的效果。

    洪春艳皱起眉头:“怎么会这样,她昏过去了。”

    另一个人问:“现在怎么办?她昏过去多久了,会不会听到我们刚才说话?”

    还有一个公鸭嗓的哑声说:“不如干脆把她……”

    “不行,你们不知道她是什么人!我的生意还得靠她!把衣服给她套上,把她送到医院去,问问兰姐怎么办。”

    去医院的路上,王雪娇“醒”了,她低低地问:“我怎么在这?”

    “你昏倒了。”

    “我?”王雪娇完美复刻了那天在格尔木兵站晕倒醒来后的状态,声音非常低,说话也很慢,好像大脑一片空白。

    然后,她轻轻地“啊”一声,想要抬手去摸后脑勺,胳膊却只是晃了一晃,好像连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我的头,好痛啊……”王雪娇的声音软软柔柔、有气无力,与她平时精神焕发的样子完全不一样。

    “你是不是被人打了?”洪春艳问道。

    王雪娇怔了几秒,缓缓地点了点头:“我给珍珍送完饭,走出来没多久,头就被人敲了一下。”

    “看见是谁了吗?”

    王雪娇无奈叹气:“没有,人在我后面,我都没有看见人。”

    到目前为止,洪春艳的问题,都在她的预估范围之内,不知道她下面还会问什么问题。

    好在洪春艳没有继续再问,而是加快步子前往医院。

    王雪娇被送进检查室,医生见她这半死不活的样子,认真做了半天检查,不过什么都没有查出来。

    有了上一次的经验,医生熟门熟路的认为王雪娇应该是又想保外就医了,鉴于王雪娇上回按时回来,她决定再给王雪娇一个机会。

    医生完全靠王雪娇的自述写病历,甚至还主动替王雪娇补充了一些内容,显得伤情十分严重,在监狱的医院里无法医治,要出去才行。

    同时,今天晚上王雪娇可以留宿在医院里,观察伤情。

    等到睡觉的铃声响起,所有应该在房间里的人都在,王雪娇才发现,这间屋子里居然没有一个外人。

    除了自己,就是洪春艳和刚才几个小妹,她们居然也是留宿医院的病号,阿兰是今天晚上的值班护士,她也在。

    “雪姐,你怎么样?”洪春艳体贴地问。

    王雪娇愁眉苦脸:“头晕,胃有点不舒服,有点想吐又吐不出来。”

    “医生说你有一点轻微脑震荡,头晕是正常的,睡一觉就好了。”阿兰温柔地说。

    她顿了顿,又问:“听春艳说,你是从医院出去以后被打的?”

    “嗯,你知道是谁打的我?”王雪娇着急的坐起来,又“嘶”的一声,捂住后脑,眉头紧皱,嘴里又轻轻发出痛呼:“啊……”

    将脑袋被敲后的疼痛模样模仿得维妙维肖。

    “这人应该是冲着我来的,是我连累了你。”阿兰颇为内疚地说。

    王雪娇不解地看着她:“你?为什么?是想跟你抢医院的工作吗?”

    “不……”阿兰似乎在犹豫,要不要告诉王雪娇真相。

    王雪娇抽了抽嘴角,悻悻侧躺在床上,闭上眼睛:“如果你不想说,就不要说,我也不是很想知道,大不了以后我小心一点,不一个人行动就是了。如果你信不过我,以后我们也别来往。”

    “你误会了,”阿兰轻柔地说,她坐在王雪娇的床边,亲热地拉住王雪娇的手。

    “她是来杀我的,你这几天总给珍珍送吃的,可能被她误认为是我的人,所以要除掉你,去掉我的一条臂膀。”

    “可是,她只把我打晕了。”王雪娇自己都想不明白,阿兰是怎么从“打晕”直接推出结论——杀人。

    自己又没见血,还有呼吸,为什么不补刀?

    还杀手呢,杀人要补刀这个行业铁律都不知道,什么素质!肯定很便宜。

    哪家老大会请特别便宜的杀手去杀特别重要的人啊!

    洪春艳解释道:“我是在洗衣房,不,应该说,是在洗衣机里看见你的。”

    “啊?”王雪娇满脸困惑,完全是一个正常人的反应。

    洪春艳又继续说:“当时你的衣服把你整个人都盖住了,明天在洗衣房工作的人,只会以为你是一件衣服,她们会往里面塞更多的衣服,然后直接按下开关,你会死在洗衣机里。”

    王雪娇还是很困惑:“等明天早上?这个人就不怕我半夜醒了吗?”

    洪春艳:“她是想马上开动机器,在睡觉之前,狱警不会到洗衣工坊巡逻。不过,她可能听见了我们的声音,所以没有来得及动手,也许她跑了,也许,她就在某张桌子下面藏着,我们发现你之后,就急着把你带到医院治疗,没有来得及逐一搜查。”

    哦~~~原来是这样的啊!

    感谢洪春艳自新人员为我释疑解惑!

    王雪娇怔忡片刻,忽然望向阿兰,扬唇一笑:“用洗衣机杀人好啊,指纹、毛发、血液都被洗得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了。想得这么周到,这个杀手应该很贵吧……是谁要杀你?”

    阿兰垂下眼睫:“我先夫的手下。”

    先夫,那就是死了。

    王雪娇眉毛微动:“争权?”

    人死了,就会留下很多有价值的东西,比如金银财宝、房契不动产、还有销售渠道、待收账款,还有一些可以继续维护的人脉关系。

    阿兰点点头:“是,还有,他认为是我杀了先夫,他占在一个绝对正义的公理上,要让所有人反对我。”

    王雪娇笑笑:“可是你手里有女儿呀,那是正宗继承人,血统纯正,这位手下,不会跟你的亡夫有孩子吧?”

    “那当然是没有的。”阿兰微笑。

    她笑得很开心,就连眼神都在笑,完全不像说死了丈夫这么哀伤的事情。

    王雪娇漫不经心地问道:“珍珍她爸,到底是怎么死的?”

    阿兰的笑容忽然僵硬在脸上,似乎没想到王雪娇会问得这么直接。

    犹豫了很久,阿兰才语焉不详地回答:“意外。”

    王雪娇闭上眼睛:“睡觉。”

    这是拒绝继续对话的意思了。

    阿兰也很无奈。

    虽然王雪娇时不时就给珍珍送好吃的东西,陪珍珍一起玩,也不端着身份,一大一小两个人玩的时候都蹦蹦跳跳,好像姐妹俩。

    哪个母亲不喜欢一个能跟自己孩子玩得很好的人呢?

    但是洪春艳已经查过“余梦雪”的身份,这位余小姐,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本来,阿兰很担心她是不是来卧底的条子,毕竟她入狱的理由那么莫名其妙,还很神秘地让自己不要知道的太多。

    没想到余梦雪不是条子,而是金三角的毒枭。

    还是大毒枭。

    昨天,外面传进来消息,说余梦雪此行就是为了报复叶阿欢盗用她的商标。

    连保外就医也是为了报仇。

    她先是亲手把在酒吧跟她起冲突的14K的小弟脑袋砸开了花。

    然后才是去找叶阿欢。

    新闻上都说叶阿欢是去谢瑞麟踩点才会被发现的。

    可是,叶阿欢去年抢了金行以后,全港通缉,他早就跑到大陆去了,一千万港币的黄金,足够他在外面避风头,逍遥好多年,没道理突然又回来。

    而且,新闻上还说是警员先与叶阿欢对峙,后面又说要为警员的身份保密。

    那个人,真的是警员吗?

    或者,他是警员,但其实是余梦雪的人。

    一个金三角的毒枭,都把手伸到港岛的警局里了,以她这么强大的能力,会愿意与自己合作吗?

    白道的人还守点规矩,黑道上的人……不好相处啊。

    深夜,王雪娇忽然觉得床头有人,她猛然睁开眼睛,只见阿兰冲她招招手,吓得她全身僵直。

    我去……这是什么鬼片剧情啊!

    阿兰没说话,与王雪娇一前一后的到了厕所。

    此时厕所空无一人,阿兰看着王雪娇,问道:“你到底是为什么进来的?”

    王雪娇张了张嘴,阿兰打断道:“我是说,真实的原因。”

    “我的势力扩张太快,李大公子不开心了,想要我的命,我的人正在帮我处理这事,事情没处理好之前,我先在这里躲躲。”

    阿兰点点头:“其实,你应该感觉到了吧,监狱里也不那么安全。今天你差一点就没命了。”

    “是啊……”王雪娇顺理成章地摸了摸后脑。

    “所以,我们不能一味的忍让,逃避,还不如在外面好好准备。”

    王雪娇定定地看着她:“你的意思是……”

    “越狱。”

    谁能想到,我最早以为玫瑰豉油鸡的“玫瑰”是指鸡的颜色,“豉油”是指豆豉。

    ——

    谁能想到,今天缅甸还地震了。

    这个地震的地方我还去过,在曼德勒隔壁。当年我去的时候,缅北的故事还没这么厉害,比较多的故事是“他们又打起来了,炮弹落进了云南”,不过所有旅行指南上都建议“普通游客不要去曼德勒以北的地方,那里不安全”,所以,我就从曼德勒一路向南走,除了忘记换缅甸币,导致吃饭付不出钱来之外,别的坏事都没有发生。

    平时网都烂得要死,今天估计断电断网。

    ————

    老挝的万象震感强烈,不过没泰国那么厉害。

    ——

    泰国倒掉的那个楼,是中铁十局盖的,不过这锅不应该让中铁十局来背,这楼的结构“偏心核心筒+无梁楼板”的设计,抗震的效果很差劲,在中国是绝对不会用在30楼这种超高层上面的,现在连地下室都禁用无梁楼板设计了。

    总结就是:中铁十局,接过了一个有病的图纸,然后老老实实按着甲方的图纸盖了。

    不过现在也不能确定这锅百分百都扣在设计头上。【以上专业信息,来自北京住建局、杭州某设计院、成都某设计院的朋友们】

    因为……泰国有很多南亚的工人,根据我对南亚工人的了解,业务水平也是一言难尽。

    目前锅不知道具体在谁头上,唯一确定的是:当初跟中铁十局竞标这个项目的单位,应该都长舒了一口气。

    ————

    金三角江边的那几个牌牌不知道被震倒了没有……

    金三角的核心地区清盛,离曼德勒的距离,比昆明离曼德勒还近一点,估计是要塌一些房子的。

    那个鸦片博物馆不知道能不能保住,那里的房子虽然本来就低矮破旧,不过,要是真塌了,一时半会儿要建起来,对他们来说可能很困难,他们办事效率是真不行。

    第138章

    越狱是大事。

    王雪娇觉得以自己跟阿兰的关系,似乎还没有好到这个地步,总不能因为她喜欢逗珍珍玩,给珍珍好吃的,就等于是自己人了吧。

    “你为什么觉得我会跟你一起走?”王雪娇偏过头,向她一笑,“我要是想走,上次走了就不回来了。”

    头顶惨白的灯光打在阿兰的脸上,她的面相是非常标准的东亚传统贤妻良母脸,仿佛是会为了别人奉献一切,处处替人着想的大善人:“因为你在外面还有危险,出去不难,难的是出去以后怎么保证安全。你的人做不到,我可以。只要和我在一起,我就能保你周全,不,不止是周全,你可以彻底解决罗亚星和李大公子,就算与坤沙分庭抗礼,也没有问题。”

    此时的阿兰就像一个优秀的销冠,一步步帮助王雪娇挖掘需求、寻找痛点,最终选择她提供的解决方案。

    王雪娇沉默地看着她,心中暗想,你可真能吹啊……

    “不,”王雪娇拿出“骗子,滚”的态度:“如果你能扶我干掉坤沙,为什么不能扶罗亚星?不去扶李大公子?还有杨家、何家……他们家大业大,出得起价。”

    阿兰微笑道:“既然话说到这里,我就不瞒你了,没错,他们出得起价,所以在他们身边早已经有供货商了,卖武器给他们的人……不,应该说,不是人,他们的身份已经与各国的利益缠在一起,我只是希望能给我的女儿一个前途光明的未来,赚点小钱,衣食无忧,不想搞那么大。”

    都当军火贩子了,还赚点小钱。

    赚点小钱应该是在小学门口摆摊,卖十块钱一把的塑料子弹玩具枪。

    其实,王雪娇还蛮想看看她到底想搞什么鬼的。

    但是她看了之后该咋办?

    指望当地政权出动大军?拉倒吧,她都没办法让港岛狱警积极办事。

    这又不是主题公园的COSPLAY换装体验,有个下班时间。

    要是回不来可怎么办。

    算了算了,估计这两天,该抓的人都应该抓到了,该审的也应该审出来了,证据确凿,尘埃落定,就该接她出去了。

    她还要去领她的五十万奖金,买漂亮衣服,还有好看的首饰,回去看看她的一等功到底批下来没有,这次能不能再申请个二等功啥的……

    “谢谢,不用了,其实我已经安排好了人手在做这件事,我有我的节奏。”王雪娇婉拒了阿兰的入伍邀请。

    阿兰不知道王雪娇的心里转了多少个弯,不过一开始,王雪娇的脸上露出了一闪而过的犹豫,她是看见的。

    她猜想王雪娇不是不想出去,只是怀疑她的实力。

    “好吧,既然如此,我也不强求。”阿兰十分遗憾地摊开手,“如果在我走之前,你又改变主意的话,随时欢迎你的加入。”

    “好呀~”王雪娇没有多想,随口答应。

    第二天早上,除了听到台风即至,天文台放出挂八号风球的消息之外,一切都很美好。

    王雪娇拿着勺子在厨房里搅粥的时候惆怅地想:“要是有台风,就不能坐飞机回去了,又得坐火车颠三天……不知道警署是不是也要放台风假,会影响我拿悬赏的钱吗?……最多放一天假吧……百货公司放假吗……”

    也不知道到底什么时候能出去,王雪娇对早上的稀粥只有小咸菜,连豆腐乳都没有的世界绝望了,她决定自救。

    昨天煮萝卜汤的时候,王雪娇让负责做汤的人不要连皮煮萝卜汤,而是把萝卜皮都削下来。

    厨房里的人都认为她是为了让萝卜汤好吃一点,萝卜皮里有辣味,很多人不喜欢。

    不过,反正犯人们也没法挑理,多一道削皮的步骤多麻烦啊。

    要不是王雪娇现在成了厨房实际意义上的一把手,她们才不会听她的。

    等把狱警的饭都做好了,王雪娇转身对付萝卜皮,似乎也没有干什么特别的事情,就是加盐泡一泡,过一会儿再洗干净,找了几个电扇对着萝卜皮吹一吹,找了个坛子放进去,说泡一两天就能吃了。

    今天早上大家好奇的捞出来一块,尝上一口,味道还悬浮于表面,里面萝卜本身的燥辣感还在,确实不好吃。

    上午的探监时间已经过了,没有人来告诉王雪娇可以走了,张英山也没有过来给她进一步更新消息。

    意思就是,午饭还得做……

    从早饭到开始做午饭之间的时间,厨房里工作的犯人是自由的,只要别惹事,去娱乐室也好,去放风的操场也好,随便。

    王雪娇先去找高级督察,想告诉她,阿兰和洪春艳想越狱。

    结果高级督察不在,说去开会了,明天才会回来。

    忽然之间就无所事事了,既然今天天气这么好,不如去医院跟珍珍玩一会儿?啊,不是,是学习粤语,她现在的粤语水平,比两岁小孩还不如,趁着小孩说话慢,词汇少,还能赶得上进度。

    转念一想,阿兰今天在医院不知道要搞什么鬼,还是别去了。

    不管是杀手要杀她,还是她要杀掉杀手,或者她要越狱,自己都不适合出现在现场。

    王雪娇决定去厨房的仓库,酝酿一下情绪,找找晚餐的灵感。

    仓库平时是锁着的,也只有少数获得许可的人才能进,比如在厨房工作的犯人,王雪娇就是其中之一。

    今天仓库门口停着一辆车,车上写着一家食品公司的名字,以前监狱里的大米、调料之类的干货类食材也都是由这家公司供应。

    王雪娇走过去,看看有什么新货,监狱里来了一批面粉,据说是因为监狱方面觉得采购现成的面包和飞饼太贵,工艺又不难,不如自己做,能省下不少开支。

    “这面粉也不行啊……最多是二级,黑乎乎的,也不筋道,这是要做成大列巴的意思吗。”王雪娇一脸嫌弃。

    嫌弃归嫌弃,总比什么都没有的强。

    大自然的铁律:适者生存。

    没有特级面粉,二级面粉也不是不行~

    王雪娇一边偷摸抓了一斤多面粉,分开两个口袋,悄悄藏进她自己偷偷为囚衣缝的两个大口袋里,打算回去找机会洗面,做凉皮。

    凉皮其实不难做,就是徒手搓面比较麻烦,忙于上班的人不会去折腾这事,花点钱就能买到了。

    现在王雪娇多的是时间,就是没有供应商,只能自己动手。

    把洗出来的淀粉放在平底的盘子里,隔水蒸成透明的凉皮,剩下的面筋也一并蒸熟,再切成小块块……要不做成烤麸?味道更重一点。

    然后拌上黄瓜丝、胡萝卜丝和料油,炸点花生撒进去,再倒点醋~

    可惜这里没有芝麻酱,不能做麻酱凉皮……不要紧,可以放豉油鸡,那个味道拌凉皮也不错的。

    王雪娇想着凉皮唱着歌,揣着面粉遛出来,在仓库门口看见了珍珍。

    她手里拿着报纸叠成的小球,站在仓库门口看人搬东西,她凑得太近了,一袋大米落下来,差点砸到她,工人对这个碍手碍脚的小孩烦得要命,大声斥责她,让她滚远一点。

    珍珍扁着嘴,要哭不哭,脑袋四下转一圈,忽然看到王雪娇站在一边,顿时委屈地张开双臂,一边哭,一边向她飞扑过来,求抱抱,求安慰:“雪姨,呜呜呜……呜呜呜……”

    带着一个哭哭啼啼的小尾巴,什么事都干不了,王雪娇只得示意她跟着自己走:“走,雪姨带你找妈妈~”

    今天医院里分外的安静,大概是高级督察不在的缘故,负责在医院里巡逻的狱警正在快乐地偷懒,躲在她自己的办公室里钻研六·合·彩的规律。

    医生在自己的办公室里研究夏季煲汤要点。

    完全看不到一个公职人员在外面,就连病人都没几个,王雪娇看到全都是昨天跟洪春艳一起的人。

    王雪娇心里有些奇怪,这里关着的犯人虽然都是女性,不过动手动脚互殴还是蛮常见的,平时总有鼻青脸肿的人过来看病。

    昨天晚上那一个房间没有外人倒也罢了,可能是清了一下,好让她们讨论怎么越狱,怎么今天连走廊上都没人?

    只有阿兰还在勤勤恳恳地拖地、擦家具。

    难道是她们忽然决定放下拳头,以理服人了?

    忽然有人叫:“阿兰,卫生间堵了哦!哇,淌了一地耶!”

    阿兰忙应声:“来了!”

    卫生间的地面都是水,阿兰拿着拖把,低头把积水往下水道口划拉。

    水面上倒映出一个人,正举着什么,向她的脑袋砸下来。

    阿兰急忙转身,用拖把棍将来人的手架住。

    那人手里握着一把……确切地说,是半把剪刀,是从制衣工坊拿出来的。

    王雪娇路过厕所的时候,就看见了这么一场“破剪刀大战拖把棍”的大场面动作戏。

    本来“一寸长一寸强”,阿兰是占据全部优势的,不过阿兰的力气不大,哪怕是抡着蘸屎的拖把棍,也只能起到恶心人的作用,而并不能让挨上一棍的人立马失去战斗力。

    手拿破剪刀的女人用胳膊硬扛了两棍,转眼就到了阿兰面前,举起剪刀,对着阿兰的脖子割下去。

    “不准打我妈咪!”珍珍不知危险,只知道有人欺负她妈妈,立刻甩开两条小短腿向阿兰飞奔过去。

    王雪娇快步追上:“别过去!”

    就在此时,身后响起了枪声,王雪娇转过身,看见身后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穿着狱警制服的人,她的手里握着一把黑色的点三八,枪口射出的子弹正中阿兰的肩头,鲜血瞬间染红了她的囚服,拖把棍瞬间落地。

    王雪娇心里瞬间警铃大作,深感不妙。

    这么做是违反监狱处理骚乱流程的,按理说,遇到犯人打架,狱警第一步应该是鸣枪示警,毕竟双方拿的都是冷兵器,谁还敢跟热兵器硬刚?

    哪有直接掏枪打人的?

    王雪娇不动声色地将双手插进兜里,捏住口袋里的面粉袋。

    果然,下一秒,这个狱警就调转枪口,指向王雪娇。

    装都不装了是吧!

    就算是闹事的人闹太大了,狱警要开枪,也应该是对着闹事的人一人一枪吗?打她这个围观的人是几个意思?

    昨天晚上,王雪娇还以为阿兰说有人要杀她所以要越狱,只不过是胡编给自己听的故事罢了。

    如今看来,居然并不完全是胡说八道。

    现在王雪娇手无寸铁,只有口袋里偷来的两兜凉皮原材料。

    在狱警还没有来得及扣下扳机的时候,她已经将手从口袋里抽出来,高高抬起,还有两包敞着口的面粉被一并拽了出来。

    白花花的面粉,被用力挥洒到空中,纷纷扬扬,空气中到处悬浮着面粉的颗粒。

    狱警、杀手、王雪娇和阿兰瞬间被面粉笼罩、头发、眉毛上都落满了白色。

    王雪娇生怕狱警不懂面粉会引起爆炸,她抓紧时间,在洒出粉末的同时,大声高喊:“开枪啊,一爆炸,大家一起死!!!”

    开枪就会有火星,火星就会引发爆炸。

    狱警果然不敢开枪了,她只是受人之托,来做生意的,不是来送死的。

    她不敢,王雪娇敢。

    王雪娇的口袋里还有当初从恽诚那里顺来的ZIPPO打火机,是张英山从外面送进来的,已经藏了好一阵子了。

    监狱里私藏打火机的人其实不少,那是身份地位的象征,狱警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在大庭广众之下拿出来,当众挑衅狱警权威,那就没有问题。

    王雪娇不抽烟,除了她自己,整个监狱没有一个人知道她还藏着打火机。

    这一手,确实让狱警和杀手都不敢妄动。

    阿兰咬着牙,用拖把棍子支起身子,奋力站起来,冲向珍珍,将她抱在手中,向外跑。

    王雪娇手里举着打火机,作势要点燃,狱警看着王雪娇,冷笑:“你真的敢点吗?点了你也要死……”

    王雪娇转身就跑,向前跑到有矮墙阻隔的地方,她手指用力在齿轮上一拨,点着了打火机,抬手向后扔去:“有什么不敢点的!”

    ZIPPO打火机,防风效果对得起它的售价,在半空中优雅地打了几个转,带着火焰,飞进面粉浓度依旧超标的地方。

    空气中的面粉粉尘瞬间被点燃,燃烧产生的巨大能量在狭小的空间左冲右突,无法离开,快速积蓄到忍无可忍的地步……

    虚空的时间悄然向前流动,“崩!!!”轰然一声巨响。

    整个空间瞬间被炽烈的火焰填满,不仅将天花板和地砖震开,还将持枪狱警和杀手掀翻在地。

    面粉的数量不多,只将她俩轻微炸伤,她们摔倒在地之后,很快爬起来,想要追出去,弄死还没跑远的万恶之源余梦雪。

    世上没有白费的努力,也没有碰巧的成功。

    王雪娇坚持跑步的习惯,又一次救了她,当她跑出医院大门的时候,身后又传来一声巨响,这次爆炸比刚才还厉害,王雪娇感觉到身后有一股强大而又滚烫的实体向自己碾压过来,猛地一推她的后背,膝窝吃不住劲,整个人向前踉跄两步,摔在地上。

    她下意识转头望去,只见医院门口处的天花板掉了一地,墙、门、家具……到处一片狼籍。

    王雪娇:“???”

    发生什么事了?难道厕所里还藏着军火、汽油?这是弹药库、汽油桶殉爆了?

    ……我这么一个纯洁善良的老实人,怎么到了这个可怕的地方。

    她深吸一口气,刚想站起来,猛地抬眼一瞧,发现刚才停在厨房仓库门口的货车此时正停在医院门口,洪春艳站在后车厢处,看见她,便急步跑过来,一把抓住王雪娇的手,将她的胳膊架在肩膀上,语气急切:“快走!!!”

    直到刚才之前,王雪娇还完全没有想着要跟着阿兰跑路的意思。

    现在……她也不知道在监狱里,还有多少个像刚才那个狱警一样身份的人,还有多少个杀手。

    要是这些人个个都觉得自己跟阿兰是一伙的,阿兰跑了,那可不就只能对付她出气了吗?

    等外面的人知道监狱里发生什么事的时候,她可能已经被打成筛子了。

    好女不吃眼前亏!

    王雪娇脚下配合着往前挪。

    洪春艳将王雪娇拉到车内,抬手将车门关死,货车猛然一晃,快速起步,向前飞驰。王雪娇都没来得及坐稳,她感觉自己好像一只大西瓜,在车厢里摇晃。

    珍珍和阿兰坐在最顶头,阿兰一只手死死抱着珍珍,肩头上的伤口还没有处理。

    车厢外响起守门狱警的叫喊,好像是让货车停下来。

    货车非但没停,还加快了速度向前冲。

    冲卡!

    王雪娇知道冲卡之后会带来什么——射击。

    她下意识趴下,尽量与车厢地板平齐。

    “呯呯呯呯呯……”杂乱无章的枪声响起,打在货车的铁板上,发出炸响。

    很快,枪声便被远远地甩在了身后。

    王雪娇:“……”

    虽然,她不是很想留在监狱里,但是,这么大个货车,打轮子是有什么特别大的难度吗?

    就没有人考虑对着轮子来一枪?

    一侧胎压不稳,车速又这么快,一枪就能翻车。

    车子依旧开得很急很快,车上无人说话,王雪娇还在想刚才厕所为什么会有第二声爆炸的事情。

    王雪娇记得有在监狱平面图上看到,化粪池就在厕所正下方。

    大概是面粉爆炸把厕所底下的化粪池给掀开了,引发了沼气爆炸。

    不过整个房子都没塌,应该损失不严重。

    除了那两个人,今天都没看到别人在厕所附近,没有伤及其他人命。

    ……这事都得怪监狱里混进来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人,不能怪她,她也没想炸监狱的。

    惩教署应该不会提出索赔要求吧……这不算外交事故吧……夏厅不会对我失望吧……哎,听天由命吧。

    脑子静下来没多久,王雪娇才感觉到背后像被针扎的一样痛。

    她转过身,自己的后背亮给洪春艳看:“我背上是不是有什么东西?”

    “你被炸伤了。”洪春艳说。

    “哦。”王雪娇想起把自己推出门的那股巨大力量,大概是被燃烧的沼气烧伤了,感觉没有痛到不可忍受的地步,先趴着再说。

    二十多分钟之后,车子忽然一晃,停下来了。

    有人从外面把车门打开,王雪娇看见眼前停着一辆救护车,洪春艳率先跳下去,又把珍珍抱下去。

    紧接着有穿着白大褂的人上来,把阿兰扶了下去,王雪娇跟着跳下车,环顾四周,是一片铁皮仓库。

    “这是哪?”王雪娇在脑子里搜索地图,不知道这是哪片区域。

    “中途换车,还没到安全的地方,你先上来……”洪春艳示意王雪娇上救护车。

    “想得真周到。”王雪娇真情实感地说。

    救护车,警笛一响,可以合理合法的超速、闯红灯,用它来逃跑,可以在短时间内跑出最远距离,还不会被交警追。

    更周到的是,这辆救护车,真的是救护车,车上有一些医疗用品和设备,阿兰躺在救护车上,有人正在为她处理肩膀上的伤口,打了止疼针之后,阿兰痛苦的表情才渐渐放松下来。

    “真是很抱歉,还是把你牵扯进来了。”阿兰轻柔的说,她站起身,扣好衣服,对医生说:“帮她看看背。”

    王雪娇趴下,现在痛觉越来越强烈了,医生要给她打止疼针,王雪娇摆摆手:“这点小伤,打什么针,麻醉药挨得多了,对脑子不好。”

    “可是,会很痛哦。”医生说,“而且,我们用的这种麻醉剂,对大脑的影响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王雪娇依旧坚持:“算了吧,万一对我的脑子就是有影响呢,要是我脑子变坏了,还不如死了算了。”

    医生看了阿兰一眼,阿兰微微点头,医生便直接给王雪娇上药。

    她何尝不想来一针麻醉,什么都感觉不到。

    但是她不敢在这么不靠谱的地方,在不靠谱的人手上注射,谁知道针筒里装的是什么东西。

    万一是金三角的特产呢。

    金三角的大毒枭们自己都不吸,也不允许得力手下吸,就是怕被毒瘾控制了身体。

    现在阿兰和洪春艳似乎很想与自己达成交易,只是自己一直没同意,要是沾上毒瘾,她们都不需要用强,只要随便软禁她一阵子,等她毒瘾发作,她们就可以轻松地让自己答应很多条件。

    看着王雪娇额上的冷汗,阿兰的眼中满是同情:“很痛吧。”

    “有一点点,”王雪娇故作轻松,“我想肯定没有生孩子痛,女人连生孩子的痛都能忍,还有什么痛忍不了的。”

    阿兰看着已经睡着的珍珍,脸上满是慈母的温柔:“生她的时候,我难产,差点死了,不过,现在看着她,我一点都不后悔。”

    此时任谁看到她,都不会觉得她跟军火走私有什么关系,只会认为“是不是搞错了。”

    不过王雪娇一直都知道,没有人是全方位无死角的好人,也没有人可以做到烂心烂肺,没一丁点可取之处。

    没必要因为她是一个好母亲,就觉得她走私军火,杀人放火是可以原谅的。

    “下面我们去哪儿?”王雪娇问道。

    洪春艳回答:“先离开港岛,然后……”

    “等一下……”阿兰阻止她继续往下说,认真地看着王雪娇:“阿雪,你的打算是什么呢?”

    王雪娇略一思忖:“我也想先离开港岛,回金三角暂时实力不足,还是去大陆吧。”

    “难哦。明天台风登陆,今天所有船都回港避风了。”

    王雪娇:“……明天才登陆,今天就回港了啊?大陆离港岛不是很近吗,一个多小时就能打个来回,居然找不到一个愿意出海的吗?”

    “嗯。”洪春艳点头。

    只怕不是找不到愿意出海的船,是阿兰和洪春艳不想让她找到愿意出海的船。

    “要杀我的人是来自大陆,如果在监狱里都有人要杀你,那你回大陆,也会有危险,何况,还有叶阿欢的手下。”阿兰继续劝说。

    王雪娇想说,叶阿欢的手下都没见过我的脸,面对面走过去都不认识,他们能拿我怎么样。

    “你为什么一定要去大陆呢?”阿兰问道。

    王雪娇下意识地回答:“我跟阿杰约好等事情办好以后,在大陆见。”

    洪春艳问道:“是经常来看你的那个男人吗?”

    “是。”

    洪春艳:“他今天上午还在港岛,司机都看到他了。”

    “上午看到也没用啊,我现在又联系不上他,要是没见到我,他会一直等下去,他身上也有不少事,在大陆留得越久越危险,我不能留他一个人。”

    阿兰笑笑:“你对他真好。”

    “唉,时间久了就知道,找个好看的、活好的,并不难。又好看、活又好,还知冷知热,懂事体贴的不容易。”

    阿兰不知想起了什么,淡淡应道:“人是会变的,现在知冷知热,懂事体贴,以后就不一定了。”

    “这有什么关系。”王雪娇扬唇一笑,“就像佛跳墙,现在很好吃,就够了,要是摆上十天半个月,臭掉了不能吃,那就倒掉嘛……但是没必要因为将来它会臭掉,所以现在就不要了,对吧,多浪费……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

    “说得很有道理。”阿兰微笑着轻抚女儿的头发,“既然你这么离不开他,我就尽量帮你找找,要是今天上船之前,能找到,就把他带来,你们俩一起去锡兰,这就可以了吧?”

    “嗯……锡兰蕞尔小国,要吃没吃,要喝没喝,为什么非得去啊……大陆多好……”

    “当然不是在锡兰,是去旁边的印度。”阿兰微笑,“我们的客户跟政府军的关系很不好,怎么能亲身入险境?我在金塔顶有几栋房子,你们可以和我住在那里,那里想要什么都有,就算你想吃东海的鱼,也能在一天之内空运过来。”

    王雪娇:“……”

    印度,是一个神奇的地方,穷的死穷,富的贼富。

    以印度现在跟列强的关系来说,只要有足够多的钱,目前在印度能搞到的各种奢侈享受品,确实比大陆能搞到的多。

    后悔,现在就是后悔,早知道说是要回家祭祖了,她总不能把我祖宗从坟堆里刨出来。

    王雪娇已经把自己往离不开男人的花痴脑,以及放不下享受的好吃懒做都说了,阿兰一点没嫌弃她,还一一给了解决方案。

    要是再找别的借口推托,非得回大陆,只怕她会起疑心,一个金三角出生,欧洲留学的大小姐,干嘛这么想回大陆,听着就非奸即盗。

    王雪娇一时也想不出来有什么好理由,先这样吧,只能寄望于张英山不要这么快被找到,就算被找到,也要努力逃跑,别让人抓住。

    只要他不露面,那她就有理由偷摸回大陆,而不是跟着阿兰去锡兰国了。

    救护车停在一个很小很小的码头,应该是附近渔民的。

    别看码头小,修得还挺不错呢,路面平整,跑“百吨王”都没什么压力的样子。看来平时没少在两地之间来回走私,不知道有多少猪脚、电器是从这里出去的。

    码头旁边停着小艇,阿兰请王雪娇上小艇,王雪娇不愿意:“我要等阿杰,不看到他,我不上船。”

    反正阿兰看起来比她还急,她肯定不能因为要等王雪娇一个人,就放弃跑路大计。

    “好吧,那我们就先去旁边的村子里等等,你我身上都有伤,不要在这里吹风。”阿兰不以为意,已经有人在前面领路。

    这个村子远看着破,近看也很破,进了门之后,才发现别有洞天。

    一屋子的装修,堪称金碧辉煌。

    全都是进口电器,每个房间都有空调!

    屋后还停着豪车,屋子里的家具看起来像红木,屋里还供着金袍关公像。

    港岛很多人都拜关公,警察拜穿着红袍的官服关公,黑道拜穿绿袍的英雄关公,商人拜金袍的财神关公。

    看来这位自认是个商人。

    阿兰指着一个妇人,对王雪娇说:“她是这家的女主人,叫阿桃,你有什么需要就对她说。”

    “我要看电视!”王雪娇完全没有假装客气的意思,当即提出第一个要求,“我要趴在床上看电视。”

    翡翠台、明珠台、亚视……全都在说粤语……也没有字幕,人生啊,真是悲伤啊。

    只能凑合看看画面,然后猜测播音员在说什么了。

    此时正是新闻时段,王雪娇看到了关于大榄女子监狱突发爆炸,有人员越狱的新闻。

    王雪娇兴冲冲地看着新闻记者从监狱拿来的监控画面。

    她看见监控有拍到自己被一道火墙猛然推出门的过程,那么大的火,居然只是轻度烫伤,还能跑能跳,比起郑月珍在厨房被火烧那次程度轻很多。

    播音员说的话,她大概听懂了20%,意思就是说,今天女子监狱发生了越狱事件,越狱女囚们利用面粉引起爆炸,导致一名囚犯和一名狱警死亡。

    监狱已经知道冲卡的卡车上坐着的人都是谁,并且已经把她们列入全港通缉的名单里,还希望各位热心市民在看到她们之后,积极向警方提供破案线索。

    王雪娇:“……”

    看完新闻之后,王雪娇死活要赖在港岛的意愿完全没有了。

    新闻里说死了的那个是狱警,而不是假扮成狱警的潜伏者。可见,她至少是真的有狱警这个身份编制。

    大陆卧底公安在执行任务的时候,干掉了一个港岛狱警……那肯定得在港岛受审,就算是引渡回大陆处理,在等待办理流程的时候,也得在女子监狱里继续待着。

    在别的狱警眼里,自己就是一个搞爆炸越狱,还杀了她们同事的穷凶极恶暴徒,只怕没有她的好果子吃……

    换一个台,是天气预报,说本来打算明天凌晨就到港的台风,被中央山脉挡了挡,前行速度放缓,预计要改成明天下午到。

    “中央山脉真牛逼。”王雪娇忽然想起什么,她大声叫:“阿桃。”

    妇人急忙起来:“余小姐有什么吩咐?”

    “台风明天下午才来,今天你们还有别的船出海吗?”

    “没有。”

    简简单单两个字,打碎了王雪娇的期待。

    “为什么?给钱也不行吗?”

    “都被闻太太包了。”

    “我说过很多遍了,我不是闻太太,我是闻女士。”阿兰的声音从她的身后响起。

    阿兰,大名闻芷兰,确实不适合叫闻太太。

    “对不起,闻女士。”阿桃欠了欠身,转身离开。

    阿兰看着王雪娇:“你还是想回大陆?”

    “唉,大陆,起码语言通啊,你看,我连粤语新闻都听不懂,印度人说的不管是印度语,还是梵语,我都听不懂啊。他们说的英语……连美国人都听不懂!我在大陆是个正常人,到了印度,就成聋哑人了,谁受得了。”

    阿兰笑道:“这一点你不用担心,与我们打交道的人,都说的是标准伦敦音,如果你想的话,我也可以找到说标准中文的人。”

    “我喜欢去当地人生活的地方转转,在中国大陆,我可以随便去一个小区的菜市场,买点吃的、喝的,去印度就不行了,我只能在冰冷的大房子里,吃精致而没有灵魂的食物,每天从五百平方米的大床上我醒来,开始空虚寂寞的一天。”王雪娇叹了口气。

    阿兰微笑:“你为什么这么想去大陆,那里明明对做你这行的非常不友好。以你的身份,何必总是以身犯险?”

    贩五十克海·洛·因,抓到就枪毙。

    王雪娇深情地说:“我爷爷死在那里,那里是我精神的柯尼斯堡,梦中的君士坦丁,永恒的耶路撒冷。”

    阿兰也不知道说什么,只憋出一句:“你小时候跟他感情一定很好。”

    “他很年轻的时候就死了,我爸都是他的遗腹子。”

    阿兰不解:“……那你为什么……”

    王雪娇正色道:“我是从小听着他的故事长大的,他是我心中最强大的人,我一直希望,长大以后可以成为像他那样的人,这是一种精神寄托,就像西方不能没有耶路撒冷!”

    王雪娇脑中闪过了无数革命先辈、英雄人物,脸上的虔诚与景仰完全发自内心。

    “我懂了。”阿兰点点头。

    “不过,上次叶阿欢的事情惊动了大陆之后,粤港两地之间的警察联络制度又升级了,如果你的通缉令在港岛传开,那在大陆也会贴满。”

    王雪娇不以为意:“无所谓啦,只要往大西北一跑,有什么通缉令是躲不掉的。”

    “大西北为什么能躲通缉令?是因为人少吗?我听说那里的生活条件非常差。”阿兰问道。

    王雪娇一时语塞。

    确实……大西北能躲通缉令,是因为那里有好多无人区,地广人稀。

    就那生活条件,确实还不如印度的富人区。

    “所以,为什么不跟我去印度?”

    “你这么一说,也有几分道理。”王雪娇找不出宁可被通缉跑进无人区,也要回大陆待着的理由,“不过,如果找不到阿杰,我哪里都不去,我就要回大陆找他!”

    恋爱脑成了王雪娇唯一拿得出手的理由,她相信只要张英山想躲,阿兰的人就不可能找到她。

    夜深了,王雪娇背后还是有刺痛感,还一阵阵发痒,难受得睡不着觉,只能趴在床上,抱着枕头假寐。

    凌晨两点多,王雪娇听见外面传来声音,说粤语的:“兰姐,找到阿杰了,就在外面。”

    “带进来。”

    接下来是阿兰和张英山叽里哇啦说粤语的声音。

    过了一会儿,门开了,张英山轻轻走进来,看着王雪娇,当他看见王雪娇的后背时,呼吸陡然变得粗重,急步赶过去,跪在床边,借着屋外微弱的灯光细细地看着。

    “怎么会这样……”张英山的声音都在颤抖。

    王雪娇微微睁开眼睛,假装刚刚被惊醒:“你怎么在这?”

    “他们带我来的,他们说你受伤了,很严重。痛不痛……”

    阿兰没有给他们太多的互诉离情别绪的时间:“既然阿杰已经找到了,阿雪你怎么说?”

    王雪娇看着张英山:“阿兰要带我们去印度,赚锡兰国的钱……我有可能被大陆通缉,很犹豫,如果我去印度的话,你愿不愿意跟我一起去?”

    现在,她非常希望张英山说他是全家唯一的继承人,一百代单传的香火男丁,在大陆的老家有传承千年的秘宝要继承,必须回大陆。

    这理由在华人传统文化圈里都没有理解壁垒,不会有人觉得这理由完全不成立。

    除非阿兰真心想跟她翻脸,不然也只能把她和张英山两人放走。

    然而,张英山说:“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王雪娇张口结舌:“……”

    不儿,你怎么也恋爱脑人设啊?

    两个恋爱脑,这不就重复了吗!!!

    傻白甜恋爱脑,应该配说一不二,出身大家族的霸道总裁啊!

    你这素质太……等等,对不起,我忘记通知你,我改人设了……

    我的错,我的错。

    王雪娇现在唯一可以信任的是张英山的判断,一定是有什么特别的理由,不得不选择跟着阿兰走,而不是回大陆。

    比如,他其实知道阿兰没打算放他们回去,而是一旦拒绝,立刻把他们枪毙沉海。

    王雪娇感动地握着他的手:“太好了,如果真离开你,我连觉都睡不着……”

    “既然两位对目的地没有问题,那么,请吧……”

    王雪娇愣了一下:“哪?”

    “印度。”

    王雪娇下意识看了一眼挂在墙上的钟,凌晨三点。

    “现在?”

    “是的,你们可以在船上继续睡。”阿兰微笑。

    ·

    ·

    从码头出去,坐的是加了八个引擎的“大飞”。

    整个小艇成了字面意义上的“水上飞”,船头一直高高地昂着,就没落下去的时候,偶尔有一股浪涌过来,船头就像撞上了水泥墙,那声音大得吓人,好像船身马上就要被撞得四分五裂。

    王雪娇和阿兰这两个身上有伤口的人都不太舒服,阿兰抱着被大浪吓得哭哭唧唧的珍珍,手上一下一下地拍着,嘴里“哦哦哦”的哄,似乎一点都感觉不到疼痛。

    有精神寄托就是强啊。

    如果现在有明确的任务目标,王雪娇也可以忘记背上的不适。

    问题是,她现在都一脸懵逼,自己的目标是什么?

    招募雇佣兵,踏平金三角?

    把雇佣兵和金三角都踏平了?

    还是,应该趁着别国还没有发现有自己这么一号非法入境的公职人员,赶紧逃向中国大使馆,求帮忙回国?

    “我们要一直在这个船上待着到印度?早说啊,我刚就去拜妈祖了,再求妈祖赐两颗晕船药。”

    王雪娇被颠的想吐,她这辈子加上辈子唯一偷渡的经验是从阿根廷到巴西,边境的工作人员不知道为什么罢工,她就这么坐着出租车,稀里糊涂过去了。

    出租车开得非常稳,她哪吃过这种苦。

    洪春艳大声说:“不是,一会儿换船!”

    “哦……”

    忽然,“大飞”一个急转,一艘快艇,居然在水面上做甩尾漂移,王雪娇只感觉到胃部翻涌,根本压不住,她皱着眉头,扒在船边吐了出来。

    “搞什么!”她抱怨道,忽然听见什么东西碰撞的声音。

    只见“大飞”上的十几个船员打开了一只巨大的防水塑胶桶,快速从里面抽出武器。

    在黑暗的大海上,王雪娇只认出有七八个人扛的是RPG火箭炮,别的人手里端的是什么枪,她一点没认出来。

    下一秒,伴随着火箭炮一直尖啸,密集的炮弹带着几道白烟,蹿向前方。

    “轰!!!”

    有什么东西被炸沉了。

    “大飞”这才放慢了速度,最后停下。

    船员拿出巨大的手电筒对着海面上照。

    只见海面上到处漂着碎木片、还有船上用的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以及几个人。

    那几个人闭着眼睛,漂在水面上,一动不动,看起来像是死了。

    一个船员掏出冲锋枪,对着浮在水面上的身体全部扫了一遍,中弹的人身体猛然一振,紧接着鲜血从弹孔中涌出。

    王雪娇看得心惊,下手如此狠辣,不知道干过多少次,手上有多少条人命。

    阿兰抱着珍珍坐在里面,她用手紧紧捂着珍珍的耳朵,一转头,看见王雪娇皱紧眉头看着水面的样子,便问道:“你怎么了?”

    “看他们的样子,应该也是吸四仔的吧……说不定是我的客户呢,你们下手这么狠,把他们全杀了,我的货要卖不出去了可怎么办。”

    王雪娇的声音非常苦恼。

    阿兰笑道:“他们不吸粉的。”

    “为什么?”

    “他们供不上,他们是海盗,整天漂在水上,可能是把我们当成水客了,才会躲在石头后面想偷袭我们,幸好火仔眼睛好,看到了,不然,现在泡在水里的浮尸就是我们啦。”

    被称为“火仔”的年轻人无比骄傲:“谁让他们在船上抽烟,烟头一亮一亮的,我都看见了!”

    王雪娇沉痛点头:“要不怎么说,吸烟有害健康呢。”

    她想了想又问:“现在这里是公海吗?”

    “还没到,还在港岛的水域。”

    “哇,那不是又要添多一张通缉令~”

    阿兰笑道:“你很怕通缉令咩?”

    “我还从未被通缉过呢。”

    阿兰笑道:“慢慢就习惯啦,债多不愁。”

    “没本事的才被通缉呢!我认识一个男人,七八个国家的警察都在追查他的下落,愣是没找到一点证据可以发出通缉令,哎~好威哎~谁都拿他没办法~”

    “你是说阿诚咩?恽诚?”

    王雪娇一愣:“你认识他?”

    “做生意哪能不认识恽老板,没有他的情报,我的生意也做不大噻。”阿兰笑道,“你想见他吗?我可以约他来印度喝茶。”

    此时,王雪娇不知道有多庆幸自己没有在恽诚那边露底,还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相见了,谁知道山不转水转……竟然还有共同认识的人……

    “好了,不要耽误时间了,要是还有活着的,那就是妈祖显灵保佑他,该他活。”阿兰摆摆手,“我们走吧。”

    “大飞”继续向前行驶,前方有一艘灯火辉煌的中型游轮,看起来大概载客量两百人左右。

    它停靠在海面上,一动不动,“大飞”缓缓停下,贴在船边,一个船员对着上面叽里哇啦说了一通不知道哪国话。

    忽然,“大飞”旁边的船身慢慢打开,那原本就是一扇门。

    有人站在门口,微笑着低下头,向“大飞”上的人问好:“Namaste~”

    “印度人?”王雪娇茫然。

    船员依次将阿兰和珍珍、王雪娇和张英山拉到船上。

    “大飞”上的船员挥挥手,然后“嗡”的一声,水浪翻滚,“大飞”瞬间消失在黑暗中。

    “欢迎来到孔雀公主号。”一个穿着笔挺制服的印度人向来客欠了欠身,用生硬的中文说:“我是本次航程的船长,斯里尼瓦瑟·汗,希望接下来的行程让你们感到愉快。”

    王雪娇“呱唧呱唧”鼓掌:“哇哦,你的中文讲得真好!”

    “谢谢,会的不多。请各位贵宾到船舱休息,这是你们的钥匙。”

    王雪娇与阿兰的房间各在六楼甲板的两端,阿兰微笑道:“路上还有六天的航程,我怕珍珍打扰你们的兴致,就做了这样的安排,希望不要介意。”

    “没关系,没关系,我也怕影响孩子的身心健康。”王雪娇冲她挤挤眼睛,“对了,船上其他的客人是什么人?”

    “没有其他客人,只有我们。我把这艘船包下来了,晚安。”阿兰抱着珍珍向自己的舱房走去。

    ·

    ·

    在黑暗的大海上,有一个抱着半人大的木板向岸边划的男人,几经风浪,他终于上岸,被岸上的人发现,带回屋。

    一群人围着他,七嘴八舌地问:“阿旺?怎么就你一个回来了?其他人呢?船呢?”

    阿旺端起一大碗凉水,“吨吨吨”往肚子里灌,最后才惊魂未定地说:“我看见她了!”

    “谁?”

    “就是鬼仔康脖子上项链上挂的那个女人。”

    “你遇到余梦雪了?”

    “她不是在金三角吗?”

    阿旺哭丧着脸:“我们也不知道,那是她的船啊!她的人连话都没有跟我们说一句,就掏火箭炮哇!!!火箭炮!!!水警都没有她这样对我们啊!!!我们的船中了九发!他们,还用冲锋枪扫我们哇!!!要不是我藏在礁石后面,就死咗啦!!!”

    “嗐,你们惹她干嘛啊?她是怎么对付叶阿欢的你又不是不知道!死了还算痛快,像叶阿欢这么不死不活的瘫痪,哎~”

    阿旺感到很冤:“我又不知道!!!”

    “叫你看新闻啦你不看,整天就知道泡妞打牌,她今天刚刚越狱,哗,把监狱的楼都炸塌了,能不连夜跑路嘛?”

    阿旺震惊:“是不是啊?她还敢炸监狱?!”

    “哎~不要乱说话啊,我可没说是她炸的,自己看啦!衰仔!”

    一叠报纸甩在阿旺面前。

    今日头版上的照片就是大榄女子惩教所那间被炸的医院。

    新闻上说,洪春艳和闻芷兰炸毁监狱医院,并劫持了一名名叫余梦雪的囚犯做为人质逃跑……

    ·

    ·

    船舱内,张英山简单说明为什么要留下的原因,确实如王雪娇的猜想一样,阿兰没打算留她活口,一旦拒绝,立刻杀了王雪娇,然后用王雪娇的尸体做为礼物,与李大公子愉快地建立合作伙伴关系。

    这是张英山得知王雪娇所在监狱出事后立马开始调查的,他甚至都不知道监狱出的是什么事,越狱的是什么人,只是直觉感觉到可能与王雪娇以及总在王雪娇身边的人有关。

    他使出浑身解数,在陌生的港岛,在只有王美珍能帮帮忙,其他阿SIR都懒得搭理他的境况下,从警方、14K、和胜,以及尖沙咀那套房子的物业公司管理员的口中套出各种零碎的消息,最后拼凑出一个完成的事件。

    并且得知,闻芷兰急于打开金三角的销路,刚刚蹿起的王雪娇是她的第一目标,如果不成功,就找第二目标李大公子。

    而李大公子现在最想的事情,就是把余梦雪弄死,让她永远不要回金三角来烦他。

    谁上门拜访新客户会空着手呢。

    张英山又说:“你放心,你不会成通缉犯的。”

    “为什么?”

    张英山笑道:“你是可怜的人质呀。”

    “啊?”

    在监控中,王雪娇不是主动跑出医院大门,跳上车的。

    她是被火“推”出来,人摔在地上,动弹不得,又被洪春艳硬拖着,架到车上的。

    全程没有任何主动的意愿。

    在署长的要求下,所有警务公开部门均发出同一个声音:

    ——余梦雪,是被劫持的无辜人士。

    ·

    ·

    阿旺震惊:“她会被劫持?条子到底收了多少好处,帮她说话!!!”

    第139章

    有一位高人曾经提出过“拆屋效应”,光开天窗,大家是不愿意的,如果先提出拆掉屋顶,然后再退一步说不拆屋顶,只开天窗,就好聊多了。

    这一点对王雪娇也适用。

    她本来的梦想是坐飞机回国,坐着“大飞”在海上颠了几个小时,吐了两回之后,她觉得坐着舒适的大船去别的地方逛逛也挺好的。

    “我被劫持期间,外勤补助照发吗?工资照发吗?算全勤吗?……”王雪娇想起了那位大西北导弹基地的陈工,现在,她与他有了共同的感受。

    在生命安全暂时没有受到威胁,而未来还不能财富自由的时候,再加上闲着无所事事,就会想到工资福利待遇了。

    进房间后,王雪娇还头晕脑胀的,看着已经开始忙于检查房间的张英山,她按着胃:“你为什么不晕船?”

    “不知道,天生的。”

    “这个世界对我太不友好了。”王雪娇趴在房间里的沙发上,哭哭唧唧。

    为了转移注意力,她没话找话,问张英山:“你猜,我们是在哪里上船的?”

    “西沙群岛和越南之间的公海上。”

    “再详细一点呢?具体到越南的哪个城市。”

    张英山顿了一下:“首先,排除谅山、河内、西贡……”

    “然后呢?”王雪娇抬头看着他。

    “然后,剩下来的合称为‘’我不知道市‘,是在我不知道市换船的。”

    王雪娇抬手把放在沙发上的靠枕扔过去:“赖皮。”

    这一动,牵动了背后的伤口,她倒吸一口凉气:“嘶……”

    “怎么了?我看看。”张英山急步赶过来。

    “没事,没破。”王雪娇知道烫伤有多难看,不想让他看见。

    张英山将她搂住:“别乱动,让我看看,要是皮破了还得重新处理。”

    “好吧。”王雪娇不动了,张英山轻轻将她后背上的衣服撩起。

    她的烫伤确实不能算重,只有几片红通通的水泡,从爆炸现场里出来的人,皮还在,已经算相当命大。

    在救护车上采取的是保守疗法,做了消炎处理,只把水泡里的组织液放掉,除此之外没有做其他的额外治疗,皮也还保留着,自己的皮覆盖在伤口上,愈合效果会好一点。

    “现在还疼吗?”张英山的声音微微发抖,他心里难过得像被揪住。

    “不怎么痛,痒。你有什么处理方案?”王雪娇微微偏过头,含笑看着眉头紧皱的张英山。

    “等我一下。”张英山站起身,打开房门出去了,过了一会儿,他回来了,手里拿着一个不锈钢桶,还有几条白毛巾。

    “这是……要帮我搓背?盐浴还是奶浴?”王雪娇眨巴眨巴眼睛。

    张英山在她趴着的沙发旁地板上坐下,打开不锈钢桶,里面是满满一桶冰块,他将冰块放在毛巾里裹住。

    “没什么事想让你招供,搓背还是算了吧。”

    被毛巾包住的冰块悬在皮肤上空,只相隔一点点空隙,冰冷的触觉瞬间将伤口附近的麻痒给镇压了下去。

    “要是痛了就说。”

    “你就把冰块放在我背上,又压不死我。”王雪娇见他就这么一直举着,替他觉得累。

    “不重。”张英山生怕冰块给她的伤口增加一点负担,怎么说都不愿意。

    王雪娇也只得随他去。

    “可惜监狱的监控只有从上往下拍的俯视角度,没有平拍的,”王雪娇非常遗憾,“不然,就能达成真的猛士,从不回头看爆炸的场面了。”

    “什么猛士?”

    “就你看美国的电视剧里面,男主角身后’轰‘的炸一片,他都从来不回头……现在,我终于领悟到,他们为什么从不回头了,因为一回头,摄像机就会拍到他们被烧烂的衣服,还有被烧得破破烂烂的后背,哈哈哈……哎哟……”

    张英山无奈地叹息:“求你别乱动了,闭上眼睛,睡一会吧。”

    “好吧……嘶……”

    在海上颠了半天,中途还见识了一场火箭炮表演,王雪娇现在精神亢奋,根本睡不着觉。

    她的眼睛闭了没一分钟,又睁开:“你帮我把后背擦擦吧,一天一夜没洗澡,还又炸又烧的,难受死了。”

    张英山用毛巾接了温水,拧干,小心地在她背上没有受伤的地方,一点点擦拭。

    王雪娇向他大大抱怨了一番想洗澡而没洗成的悲惨遭遇:“商量越狱商量这么久,商量的老鼠都出来上班了,她们还不走……”

    明明当时的情况那么凶险,一旦让洪春艳发现她偷听到了所有的事情,她就有可能没命,现在她却在嘀咕着没能洗成澡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事。

    “明明那么凶险,你只在意没有洗成澡?”张英山看着她嘀嘀咕咕的嘴唇,心里还在为王雪娇被发现后,可能会被灭口而后怕不已,而当事人,却在懊恼洗发水和肥皂没拿回来,留在洗衣工坊的水池边了。

    王雪娇眨眨眼睛:“凶险什么的,成功了就不算凶险。我那洗发水是监狱小卖部里最好的牌子!下午刚换的,一次都没用过……企图洗澡也没洗成。

    失败的事情才值得反思,成功了我还想它干嘛……你看初中历史,一百多年的近代史比前面几千年的都厚,要背的一大堆,连条约都不放过,从第一个《尼布楚条约》,到最后一个《满洲里界约》,都有考点,丢的东西全都得记着……”

    说着说着,她渐渐有些困了,声音越来越低,眼皮也沉沉地垂了下去。

    张英山将她抱起,放在床上睡。

    趴了没一会儿,王雪娇就觉得胸口闷闷地难受,想翻身躺平,翻到一半,就被什么东西勾着脖子和腰,翻不过去了。

    侧着就侧着,凑合着睡会儿。

    王雪娇半梦半醒的扭来扭去,只感觉面前是一个巨大的条状抱枕,遂伸胳膊搭腿,将抱枕搂在怀里,脸在抱枕上蹭蹭,光滑柔软微凉,比真皮沙发还舒服。

    张英山的胸口被王雪娇又拍又摸,弄得他心跳加速,脑中无限绮念,最后却听见她喃喃低语:“买两个,便宜点……”

    张英山:“……”

    是被当成馒头了吗?

    海上的天空一点点亮起来。

    王雪娇如果前一天睡得太晚,反而会醒得很早。

    她睁开眼睛,看见张英山的脸,他的手小心地搭着自己的脖子和腰,不让她翻身压到伤口,自己则非常没有睡相地将他整个人都缠住了。

    “不再睡会儿?”张英山沙哑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我出去看看有什么吃的,一起去吗?”王雪娇从床上爬起来。

    “你去吧。”张英山高度紧张地连续奔波了两天,找人、传消息、分析局势,身体和大脑都在高速运转,现在终于可以松懈,困意一阵阵袭来,他只想睡觉,哪里都不想去。

    阿兰想得相当周到,衣柜里放着几套风格不同的衣服,有上流社会名媛风的包臀连衣裙,有运动休闲款的T恤和牛仔裤,还有海滨度假款的鲜艳撞色挂脖抹胸大摆裙。

    王雪娇拿了一条海滨度假风的大摆裙套上,主要图它宽松,还能把背露出来,让海风吹吹,说不定会好的快一点。

    走出客房的长长走廊,楼梯间站着一位穿着制服的船员,他微笑向王雪娇点头问好,并带她到位于四楼的餐厅。

    餐厅在船头,视野极佳,所有的窗户都是大落地窗,窗外碧蓝的海水平静,朝阳洒下的光辉落在海面上,如跳动着的火花。

    最顶头的位置,是一个半岛型的大圆桌,桌上摆着切成块的水果、酸奶、煎好的培根、烘到微黄的吐司,四种果酱,以及奶油、奶酪。

    一个戴着大厨帽的男人垂手立在一旁的长条炉子边,炉子上有煎蛋锅、煮面锅、蒸锅。

    “阿雪~怎么起这么早~”阿兰微笑着向她招手。

    “雪姨~抱抱~”珍珍直接从沙发上跳下来,张开双臂,向王雪娇扑去,一把抱住她的两条腿,抬起头,冲她“嘿嘿嘿”地笑。

    “雪姨身上有伤,不能抱你,快过来坐着,别闹。”阿兰嗔怪道。

    桌边还坐着一个人,是洪春艳,王雪娇奇道:“哎?昨天上楼的时候没看到你啊,我还以为你跟’大飞‘走了呢。”

    “我先去检查了船上的安保措施,我的房间在五楼的501,一出楼梯右边走廊第一间,有事可以去那里找到我。”洪春艳端起咖啡杯喝了一口。

    王雪娇先去炉子那里,研究了一下灶边小料台上摆着的料,感天动地,居然有很多中文。

    她想要炒面,大厨听得一脸茫然,王雪娇让他站一边,把用来做omelet的洋葱、芹菜和肉末放到煎蛋卷的平底锅里爆香,再把煮好的面条盛到平底锅里,开大火,拿着筷子快速翻炒,一分钟不到,酱香浓郁的炒面装盘,再来个煎蛋放在炒面上。

    “哇,雪姨好厉害!”珍珍“吧唧吧唧”的拍手。

    阿兰:“雪姨就是这样,每天给你做饭的。”

    “雪姨真好。”珍珍凑过去,对着王雪娇的脸颊亲了一口。

    阿兰又向餐厅入口看了一眼:“阿杰呢?”

    “他昨天晚上太累了,还睡着呢。”王雪娇挑起一筷子面条。

    阿兰和洪春艳脸上都露出了然的表情,超级打工人洪春艳主动告知:“如果你们有什么特别的需要,可以跟客房服务员说,他们的床可以增加柱子,天花板可以加钩子,还有真正有疗效的神油,床头柜里有小玩具。”

    王雪娇:“……这船……是正经的游轮吗?”

    “是,怎么不是。”阿兰笑起来。

    “孔雀公主号”是在巴拿马注册的中型游轮,但是它不是对大众开放的,而是一条赌船。

    不用受博·彩牌照的限制为,想玩大的赌客们提供服务。

    除了赌牌、马、球这些常规玩法,还有很多普通人想不到的丧良心玩法。

    比如赌某个人什么时候死,光这个选项就有好几种分项:在没有任何医疗手段下的自然死亡、用尽所有医疗手段的自然死亡、派出杀手追杀的意外死亡……

    没有什么事是不能拿来做赌局开盘的。

    会玩这种赌局的人,都是已经把普通人能享受到的一切都吃腻玩够,普通玩法已经不能刺激到他们的人群,只想猎奇寻新鲜,为此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王雪娇好奇:“包这船很贵吧,做赌船,一天能抽水好多呢。”

    “哈哈哈,这船是我的。”阿兰笑起来,“是船东送给我的礼物。”

    送船给阿兰的,是某国的一家远洋船务公司,他们的商船经常受到海盗的侵扰,商船能使用的武器有限,根本打不过海盗,出过好几次事,后来,阿兰卖给他们一些国际法不允许商船使用的强力武器,他们非常感激,便把这艘船送给阿兰了。

    阿兰雇佣了专业团队打理这艘船,平时做赌船,盈利用来支付这船本身和员工的工资,当她需要用的时候,这船就不接任何生意,只为她服务。

    王雪娇笑道:“哇,原来你的生意已经做那么大了,难怪要开始插手国际事务了呢,商而优则仕。”

    “哪里,我只是一个小小的生意人,不想管什么事,只是想把生意再做的大一点罢了。”阿兰将一块切小的苹果块喂给珍珍。

    王雪娇好奇:“还想多大?再大,就是国与国之间的军购了吧……你不会就是想……”

    “算是吧。”阿兰淡淡一笑,“今年暹罗国从西班牙进口了一艘航空母舰,四亿美元。”

    王雪娇有些惊讶:“这么便宜?”

    “瓦良格号”如果是完整体的话,起码报价三十亿。

    “是啊,不仅价格便宜,而且还送了好多架舰载机。”阿兰对西班牙人的报价也非常不满,如同生意人看到了恶意倾销的同行。

    “不过,既然他们敢卖,就说明还有的赚,中低端的航母也很有市场。”阿兰是认真地在研究航母的客户群。

    难怪她这么想插手印度洋的事,这是想个体挂牌变国企?

    王雪娇心不在焉地听着,阿兰现在是把她当做最大的潜在客户,才会对她这么客气。

    根据股票市值,王雪娇名下已经有两百多万人民币了,在这个时间,绝对是平民百姓收入的中位线之上。

    就这点钱,连半辆主战坦克都买不起。

    最多买点论斤称的AK家族成员。

    王雪娇决定先让她降低心理预期,免得她一上岸就催着自己签合同、交定金。

    “可惜我成不了你的客户,如果我有四亿美元的现金流,我现在应该已经是金三角独一无二的女皇了。”王雪娇遗憾地摊开手。

    “不着急,我看好的是你的潜力,等做完这一单,我可以慢慢帮你规划。”阿兰笑道。

    军火贩子还兼职职业规划师,做生意这么卷的吗。

    “你想不想看看船上的设施?”阿兰问。

    “想!”王雪娇飞快把炒面吃完,擦擦嘴站起来。

    这艘船一共是九层,船长室在八层,洪春艳和两人一同往上走,到了八层就转弯。

    九层是瞭望台,船舷边扣着十几个与昨天的“大飞”上一模一样的密封罐。

    阿兰打开其中一个,毫不意外的装满了枪支,另一个筒里,全是火箭炮。

    “我还以为这船上有大炮。”王雪娇有些失望,不就是数量比昨天的多一点嘛,就没点新意?

    阿兰笑道:“哇,阿雪你真是想建国啦,要是有大炮,会被各个国家的海军追啦,你要是有个核弹头,你看看你现在还能不能安安稳稳的做生意。”

    王雪娇又问了几个问题,猜测出阿兰现在生意的体量,发现她的主要市场在非洲,卖给各个互殴的部落,那些部落有的出黄金,有的出钻石,就是掏不出流通世界的美金,她的大部分交易结算方式,还是原始的以物易物。

    也难怪她到现在还没有进军金三角,还想烧余梦雪这个冷灶,靠着扶持之功,获得市场份额。

    可惜,这个冷灶不管怎么烧,都是烧不起来的……

    阿兰双手搭在船舷上,往下看,海面无比平静,船尾有几个船员扎堆,甲板上有一堆黑色带刺的球球,那是海胆,大概是中午的餐食。

    “对了,”阿兰转头看着王雪娇,“如果这两天晚上有什么动静不要害怕,船员会保护我们的。”

    “今天晚上要过马六甲了?”

    “嗯。”

    马六甲海峡是连接太平洋和印度洋之间的海峡,新加坡靠它赚了不少钱。

    每天都有很多船只在这里进进出出,包括海盗。

    在索马里海盗之前,亚洲人民最熟知的海盗就是马六甲海盗。

    他们平时假装打渔,大货轮平时也不关心他们,如果被货轮上的人看见了,他们就是渔民,如果货轮没注意到他们,一旦他们登船,货轮上的人就只能认栽,连货带船一起劫。

    暹罗国买航母的原因之一,就是吓吓海盗。

    “妈咪,我要玩沙子。”珍珍对枪炮一点兴趣都没有,还不如掐豆芽、撕包菜好玩,她拉着阿兰的衣摆,拼命把往楼下的游泳池和人造沙堆旁边拖。

    阿兰抱歉地对王雪娇说:“这船上的娱乐设施很多,你可以到处看看,三楼以下是轮机房,最好不要去,不然船长会啰嗦。”

    “知道~在海上,都听船长的。”王雪娇笑道。

    “这里有什么好看的东西?”张英山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已经起来一会儿了。

    然后,从最底下一层往上走,把船的每个设施和每个房间都看了一遍,还去船长室跟洪春艳和船长聊了一会儿,问了一下海上天气和可能出现的风险,顺便把船长的祖宗十八代也盘了一遍。

    船长是瑞典人,自称维京海盗的后裔,让张英山完全不用担心,区区马六甲海盗,都是行业内的晚辈。

    王雪娇撇撇嘴:“维京海盗……我怎么记得他们的主营业务是贴着岸边走,然后进入河道再上岸抢劫,含海量极低,还不如汪直和郑成功他爸。”

    “不过确实也不用担心,你看这边……咱们的老朋友了。”王雪娇拍了拍身旁的密封桶:“昨天晚上咱们见过的,满满的,全都是,穷则战术穿插,达则火力覆盖。”

    张英山笑笑:“你应该不会忍不住吧,记得把指纹擦掉。”

    “不会不会,绝对不会,里面的每一个玩意儿,我都玩过,已经完全没有好奇心了。”

    张英山疑惑:“包括火箭筒吗?在哪玩的?”

    “俄罗斯啊,在莫斯科郊外有一个没有地名,只有经纬度的地方,那里可以坐坦克、开火箭炮、打枪,枪的品种没有关岛丰富,看起来枪型不一样,一报名字,基本上都是AK家族的,唯一不是AK家的枪,就是波波沙。”

    张英山轻叹:“以后的生活真的这么好了吗?想去哪里就能去哪里。”

    “倒也没有那么自由,还得看天时地利人和,不过肯定比现在强,没有那么多限制,可怜韩帆连飞机都没坐过,狗剩都坐过一回了呢。”王雪娇无限感慨。

    太阳还没有下山的时候,餐厅的晚饭就开餐了,果然有海胆,珍珍不爱吃,说太腥,她撅着嘴:“还不如雪姨做的饭好吃。”

    然后,眼巴巴地看着王雪娇,希望她能给出一点反应,被阿兰教训了:“雪姨是妈妈的客人,不能让客人给你做饭哦。”

    “客人是什么啊?”珍珍迷茫地看着她。

    等解释完客人,以及为什么不能让客人给主人做饭,珍珍已经忘记自己刚才说要吃蛋包饭了,把盘子一推,又拉着阿兰跑出去玩沙子。

    张英山看着她蹦蹦跳跳的身影:“你在监狱里给她做了多少好吃的,让她念念不忘到现在。”

    “也没多少,肯定没有给你做的多。”王雪娇冲他皱皱鼻子,拉起他的手,抄起一杯香槟:“我们上顶层看日落。”

    张英山挽住她的手,不动声色把香槟拿走,放在桌边:“你有伤,别喝酒。”

    “不是喝的,是造型的一部分。”王雪娇对着张英山举起香槟杯:“后面再配一个落日,怎么样,是不是很好看。阿兰,船上有相机吗?我想拍照留念。”

    “有。”

    张英山没说话,微笑挽着她的手,一起往顶层甲板走去。

    太阳几乎完全在海平面以下,只露出一丝赤红色的圆弧边,金红色的云彩铺满了天空。

    张英山与王雪娇并肩站在船头,他拉着王雪娇的手,轻声说:“老康就是在这种地方,跟他的妻子相遇的。”

    “你连这个都知道?”

    “嗯,那次是局里组织跟省人医的护士联谊,周日去玄武湖划船,他在船上看着夕阳念了几句,落日熔金,暮云合璧,人在何处……”

    “……人在江湖。”王雪娇飞快接了一句。

    张英山愣了一下:“什么?”

    “在玄武湖,不就是人在江湖么?要是在三国的时候,划着划着就进扬子江了。”

    张英山忍不住笑起来:“好好的情侣约会,给你说成是孙权练楼船。”

    “那可不一样,老康的事成了,孙权变成孙十万了。”王雪娇做了个鬼脸。

    王雪娇靠在他身上,仰头望天:“多好的天气,明天适合晒鱼干……我要跟你说个故事,就这附近,有个岛,现在岛上的人应该还是捕渔为业,我那个时候,已经是海滨度假胜地了,最有名的就是潜水下去看鱼群,没几个人当渔民,都在挣旅游业的钱,生意可好啦。然后出了一个意外,三年旅游业都非常萧条,第四年,事情结束了,立马有人兴冲冲的去了,说三年没有人打扰,鱼群一定特别兴旺,绝对好看。结果,去了以后气死了,后说鱼少得可怜。”

    “为什么?”

    “因为三年没有游客,旅游业做不下去啦,当地人又重操旧业,当渔民了呗,习惯了以前的高收入,只挣刚好够吃的钱哪里受得了,于是下手比原来当渔民的时候还要狠,尽量多捞快捞。”

    王雪娇看着渐渐收尽最后一丝光线的海平线,觉得手里的香槟已经失去了装饰作用,无意识地将杯子举起,仰头喝干。

    “诶……”张英山想阻止,已经来不及了,“你说你不……唔……”

    王雪娇勾住他的脖子,将唇贴上他的嘴角,把自己嘴里的香槟酒都渡到他的口中。

    张英山惊讶地睁大眼睛,迷迷糊糊地全盘接下。

    “我没喝啊,就尝尝味道。”王雪娇笑嘻嘻地放开他。

    张英山看着她狡黠的笑容,亮如星子一般的眼睛,他下意识贴近王雪娇的脸,还想再亲一亲,却被意外打断。

    “啪哒,啪哒”。

    通向顶层的铁皮台阶传来整齐的脚步声。

    二十几个穿着统一制服的男人出现甲板上,他们分散开,有人走向船边的大号探照灯,打开开关,并进行调试。

    有人打开密封桶,拿出枪和火箭炮,检查子弹。

    这些人训练有素,行动有序,丝毫不乱。

    王雪娇看着他们利落的动作和熟练的走位,对张英山说:“有他们在,就算有海盗来,我们也可以当春晚看,我只坐过海盗船,还没见过真海盗呢。啊~海盗~”

    她轻声唱了起来:“……今夜你会不会来~你的船还在不在,别让我所有的等待,变成一片空白。”

    “黎明,不是张国荣。”张英山一本正经地说。

    王雪娇笑着看向他:“你看过《满汉全席》啊?”

    “嗯,我赶上了,是个很有意思的电影。”张英山一手拉着她,一手拿着相机,“我们下去吧,起风了,小心伤口,回去披件衣服。”

    王雪娇最后遗憾地转头看了甲板一眼:“这大张旗鼓的阵仗,今天晚上大概什么事都不会发生了。”

    ·

    ·

    深夜,王雪娇听见模糊的“嘭、嘭、嘭”。

    “啊……谁在放烟花……”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忽然大脑一激灵,不是烟花,是火箭筒!!!

    上班的时候,闹铃响后,她起码要在床上扭他个五分钟再起来。

    现在有热闹可看,一秒从床上跳起来,蹬上拖鞋,左手抓浴袍,右手抓相机,五秒之内就已经到了楼梯间。

    “哇啦哇啦哇啦……”

    “呱啦呱啦呱啦……”

    在顶层甲板值守的人聚在一处,指着某个方向。

    洪春艳先上来,厉声对他们喊了几句英语,意思是:“回到岗位。”

    这些手持武器的男人们立刻重新回到他们自己原本的站位。

    十秒钟后,王雪娇也到了,她穿着拖鞋,裹着浴巾,手拿相机,眼睛瞪得像铜铃:“怎么了?怎么了?!”

    “那边有船被劫持。”洪春艳指向海上一艘灯火通明的船,在船边上有,几只随波摇晃的小船,大半夜的怎么会有小船主动贴近大船,只能是海盗了。

    “所以……你们这是在……替天行道?”王雪娇疑惑道。

    虽然不是不可能,只是亲眼看到还是有些意外。

    “那是我们同行。”阿兰也来了。

    王雪娇想了想:“赌船啊。”

    “对。”

    孔雀公主号缓缓向那艘船靠近。

    探照灯将海面照得一片通明,只见船身上有几个大洞,虽然没下沉,不过看样子是打坏了里面的发动机,船走不了了。

    王雪娇问道:“我一会儿可以上船吗?”

    “可以呀。”

    王雪娇赶紧拉着刚上来的张英山又往房间跑:“我得换身能见人的衣服!”

    海盗也很懵,他们难得遇上赌船上的安保人员走神,让他们有机可趁,从锚链上爬上了如此豪华的大船。

    结果,刚把赌客们关进一个房间,刚搜了十几个人的口袋,就遇到了炮火袭击。

    刚开始,他们还以为是遇到哪个国家的海军了。

    转念一想,不对啊,哪有海军对着被劫的游轮开火的啊!

    仔细瞧瞧,真的不是海军,但船顶层的甲板上站了一圈人,人均扛着火箭筒。

    不喊话,也不打旗语,连个无线电信号都没有,就这么“轰轰轰”。

    他们猜测“孔雀公主”号是这艘船的姐妹船,同一个老板的。

    赌船被轰了几发之后,海盗们哪里还敢继续在船上待着,纷纷回撤,有着急的人,连顺着原路滑回去都等不及,直接一头跳进海里,生怕跳迟了被火箭筒轰成渣。

    两艘船差不多高,船员们灵活地利用绳子跳到对面的船上,再搭上踏板,请老板过去。

    老板,指的是船长。

    阿兰行事低调,不爱抛头露面,也不爱放狠话,否则也不会在监狱里待了那么久,也无人知道她的真实身份。

    所有人都以为她是一个可怜巴巴,委委屈屈,想嫁入豪门却被夫家愚弄,最终激情杀人的倒霉蛋。

    王雪娇无所谓低调,要是能高调到惊动了国际刑警,跟中国警方一沟通,把她抓了押回中国受审,那最好了,省得她还得想办法怎么偷溜回中国。

    多么悲伤的故事,中国人,要偷溜回中国。

    王雪娇走过踏板,看见这艘船的硬件条件比孔雀公主号要强,更加金碧辉煌,在大厅的正中有着巨大的旋转楼梯、还有三层楼高的大吊灯,再搭配上墙纸、桌椅等等细节,简直像欧洲某个王宫。

    从桌上剩下来的食物看,吃得也相当不错,服务员也不是印度人,而是一水儿白种人,看身材气质,大概是东欧那一带的,男男女女都年轻漂亮,他们被堵在另一个房间里。

    海盗们打算先抢赌客,再抢工作人员,哪怕是便宜的银戒指,他们也要。

    赌客们被关在一扇厚实的胡桃木门的后面。

    有男有女,有年轻的,也有四五十的,还有一些看起来一脸憨厚,特别老实的。

    看脸,有百分之六十是东亚脸,百分之二十是东南亚脸,剩下的还有一些欧美白人、南亚人,具体王雪娇也认不出来是哪个国家的。

    孔雀公主号的船长来,是为了慰问,顺便给自己船打广告的:

    论硬件条件,我们不如这艘月光女神号。

    但是,你们上赌船,主要目的是为了赌。

    赢钱靠运气,能把赢来的钱带走,还是要靠实力。

    我们孔雀公主号,行在公海,如入无人之境,什么海盗水匪,统统不敢招惹我们。

    下船后,还可以增选保镖服务,如果需要,也可以代为海外置业、代为海外汇款,提供从赢钱到花钱的一条龙服务。

    船长微笑:“现在各位所乘的月光女神号,已经无法继续航行了。但不会沉下去,各位是想上孔雀公主号,还是留在这艘船上继续等救援?”

    会上公海赌船的人,都不敢把身份公开,哪还敢留在船上等救援,所有人都同意换船,就连船长都不打算与船共存亡。

    王雪娇看着跑得比赌客还要快的船长:“这跟传说中的不一样啊……”

    “他们是来挣工资的,毫无骑士精神。”最后一个走上跳板的男人听见了王雪娇的声音,面无表情地回应。

    他的脸长得很泰国,王雪娇下意识地说了一句:“你的中文说得真好。”

    “我的祖父是中国人。”

    “真巧,我的祖父也是。”王雪娇笑道。

    现在被打坏的赌船上只剩下十几个毫无背景家世,只是来打工的船员还在,其他人都已经被转移到了孔雀公主号上。

    船长对安排意外出现的客人似乎驾轻就熟,为所有人分配房间,并且告诉他们可以下船的地点,并询问他们是否需要帮助。

    这些赌客出手就是十几万、几十万,这次能让他们觉得安全可靠还贴心,下一次,他们就会继续选择孔雀公主号。

    王雪娇高冷地坐在一旁,她和张英山一起在观察这些赌客,并致力于记住他们的脸。

    赌,必然会带来另一些问题。

    正经人走正经路子得到的钱,哪舍得这么花,只有钱不是从正路来的,知道不赶紧花完说不定哪天就被没收充公,才会花得这么着急。

    这些客人有一个算一个,身上绝对没有干净的。

    能记一个是一个。

    客人们的房间很快全部被分配完毕,分配钥匙的时候,王雪娇起身挽着张英山离开。

    她嘴欠欠的来了一句:“晚安各位,希望你们在我的船上享受美好的夜晚。”

    走到楼梯间的时候,忽然有人快步追上来:“你是这艘船的老板吗?”

    这是一个东亚人的脸,说的也是标准普通话,就连王雪娇都听不出他有任何一点口音。

    王雪娇没有正面回答他:“你有什么事?”

    “我有一个公文包找不到了,请问您的人有没有在月光女神号上看到?”

    “刚才他们发现了很多东西,不过,不方便让你亲自去找。”

    月光女神号上遗落了好多钱包、通讯器、首饰之类的私人物品,要是让他跑进去找他的公文包,他找着找着,顺走了几件,或者看哪个顺眼,就说那个东西是自己的,那岂不是要乱了套。

    王雪娇继续说:“船员会对所有找到的遗失物品拍照,编号,如果到时候你发现哪一个包是你的,你可以过来认领。”

    看得出,他很着急,但是如今在别人的地盘上,他也没办法。

    他沮丧地打算回去,王雪娇问道:“你在哪个房间?你的公文包是什么颜色什么款式的?如果只有那一个是你说的那种,我会直接通知你。”

    “谢谢,是棕色的,单扣,推拉式的锁,我住在505房间,我叫贺阳。”

    王雪娇:“中国人?”

    “不,我是澳大利亚人。”

    “移民啊。”

    “是的。”

    王雪娇点点头:“明白了,请您放心。”

    等贺阳一下去,王雪娇和张英山立刻赶去船员会议室。

    会议室正中间的大桌子上堆满了从月光女神号上搜到的物品,正在逐一登记拍照。

    洪春艳坐镇在一旁监督,见王雪娇和张英山进来,起身笑道:“你们还没有休息?”

    “刚才在那边船上看到不少漂亮的首饰,想过来再看看,我不拿,就想拍几张照片,拿回去让工匠照着做。”

    洪春艳的眉眼几不可见的舒展了一下,她是真怕王雪娇看中了什么,非要拿。

    钱可以随便拿,赌船上最不值钱的就是现金。

    私人物品拿了就是麻烦,特别是在不知道这些物品的主人是谁的前提下,说不定一个戒指就是某个大人物特别有纪念意义的东西。

    拍照就完全没有问题了。

    王雪娇跟洪春艳说话,吸引她的注意,张英山在物品堆里寻找公文包。

    一只棕色单锁的公文包出现在眼前。

    它上了锁。

    张英山抽出别在袖口上的一根安全别针,对着锁孔轻轻捅进去,往上一挑。

    轻微的“咔哒”一声后,锁扣弹开。

    包里有一叠纸,纸上的内容是英文,还有好多带照片的个人信息表格。

    张英山来不及细看,对着那些纸,一通猛拍,再把它们放回去。

    为防万一,他对锁做了一点手脚,确保检查公文包的船员在接触到这个皮包的时候,只要把它拎起来,弹锁也会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打开,洪春艳可以做证,弹锁是船员打开的。

    张英山示意他已经拍完了,王雪娇提了一个合情合理的要求:

    “船上有没有冲洗胶卷的药水?我想把它们快点冲出来,免得路上遇到什么事情,胶卷要是不小心曝光或者遇到别的事情坏掉了,那可太可惜了,我们还拍了今天的落日呢,特别满意。”

    “船上有暗房,如果你需要的话,可以把胶卷交给ALLEN,让他帮你冲洗出来。”

    王雪娇扬起嘴唇,贴在洪春艳耳边:“有些照片,是我跟他的……那种……不太方便让别人看……想赶紧冲出来,今天晚上再助助兴。”

    “你们真是有情趣,”洪春艳秒懂,“ALLEN,你带雪姐和杰哥去暗房。”

    第140章

    王雪娇对冲洗胶卷没有心得,但有着丰富的搞破坏经验。

    所以,当张英山准备显影液的时候,她一把拉住他的手:“先检查一下显影液过期了没有。”

    张英山愣了一下,他确实没有往这个方面想过,如果显影液过期,胶卷还没显影,就直接定影把乳剂定没了。

    显影液的时间非常新鲜,张英山按流程把开始冲洗胶卷,每一个步骤,王雪娇都会检查一遍。

    张英山看她这么认真,忍不住笑道:“你怎么想得这么细?”

    “你是想说我有被害妄想症吧。”王雪娇冲他做了个鬼脸,“我不是妄想哦~每一个流程我都出过错,有的还有不止一个错误结果。”

    张英山:“……怎么做到的?”

    “我在另一个世界的爸喜欢玩摄影,整天带我出去拍拍拍,回家就冲胶卷,我那会儿才四岁,觉得拿粉末搅和水很好玩,就跟着学,浪费了一瓶显影液后,被我爸发现,他以为我是摄影天才,就要教我拍照和冲照片……”

    “其实,最后,那个底片没有拍到东西,是因为我拍的时候,忘记拨一下,胶片没有上卷……只不过,正好显影液也过期了,我爸也没生气,顺便教我显影液过期的后果。我爸说,失败是成功之母,以为我将来必成一代化学大师,我自己放弃了,怕有一天糊在墙上,要被铲下来安葬。”

    张英山手里用水洗着漂白好的胶卷,微笑地看着她:“看出来了。”

    “看出来什么?我是破坏王?”王雪娇气哼哼地看着他。

    张英山摇摇头:“你对很多事情都很好奇又是个急性子,但是在很多事情上,又会特别谨慎,这两种特性是相悖的,只能说明,让你谨慎的事情,是有过惨痛教训的。你到底犯过多少事?”

    “不好说,反正我爸妈说没有我的时候,他们俩也经常遇事不知道应该怎么处理,也会先发泄情绪后办事。有了我以后,他俩特别淡定从容,还学会了很多生活小技巧,比如把一部分墙皮铲掉,自己糊一层上去。”

    张英山:“他们也挺不容易的。”

    “是啊,作文里都是父母离了孩子,就随便做点吃的糊弄,我不在家,他们天天拍照发朋友圈,今天吃龙虾,明天吃烤鸭,后天组团出去玩吃生蚝……还是数码相机好,所见即所得,不用这么麻烦,还能直接发出去。”

    王雪娇看着忙得一刻不停的张英山,深感胶卷之不便,而且能不能冲好,还要等最后的结果:“要是有人拿着带墨汁的毛笔甩一甩,正好甩到照片上面,人就没有头了。”

    张英山笑道:“这不会又是你的经验之谈吧?”

    “不是,真不是,我是在中学生作文选上看到的。”王雪娇高傲地说,“什么正经人在暗房里洗毛笔啊,要让人没头还不容易,伸手去抓……咳,反正就那个意思。”

    张英山点点她的鼻子:“体验派大师。”

    “谢谢夸奖。”王雪娇昂起头。

    半个多小时后,照片全部冲洗完毕,两人拿着照片回房间检查,在拿出照片之前,王雪娇骄傲地对张英山说:“我可是过了大学四级的人,上面的单词至少能认识百分之五十。”

    文件是打印出来的,每一个单词都非常清晰,确定是英文。

    王雪娇把照片往张英山面前一推:“你前几天不是跟他们老外警长也谈笑风生吗?你应该认识吧。”

    张英山看了一眼文件:“我只会说和听,不识字。我们警校的大学四级不是必考,我选修的是俄语,考过了俄语一级。”

    可恶,不能输给他!

    不信就没有一点突破口。

    王雪娇定下神,仔细观察那几份文件上的单词,有些巨长,有些不长也不认识,但是有很多单词的词根里有“-surg-”,还有“-hepat-”,以及“-renal-”和“nephr-”。

    做为一个认认真真背单词,而不是看到abandon就结束的选手,王雪娇猜出那几个词是与手术、肝、肾关的内容,所以,这是一个跟医学相关的文件包吗?

    有了这个预测,王雪娇再去看那几张有照片的表格。

    上面的人都没有姓名,只有代号、年龄、国籍、血型、下面还有一大堆乱七八糟的缩写,王雪娇一眼认出了“HLA”——humanleukocyteantigen人类白细胞抗原检测。

    王雪娇激动地点着那个照片:“我给我妈植皮的时候做了这个!这研究当初就是为了器官移植研究而生的!”

    很久以前,王雪娇就听过一个流行的“嘎腰子”故事,是说一个大学生在舞会上遇到了美女,大学生喝了美女递的酒,就什么都不知道了,醒来后发现自己躺在泡满冰块的浴室里,肾脏位置有两个刀口,墙上用口红写着“马上报警,否则你会死。”

    事实上,这就是个段子,失去了两个肾脏,马上报警也得死,再说,都敢直接掏肾了,那还不斩草除根?等着这人在临死前把美女长什么样告诉警方不成?

    随机嘎腰子更是毫无意义,准备移植,又不是准备炒菜。

    如果这些人都是器官移植的供体,而且都已经配好型了……他们是不是其实已经被绑,等着被割?割完就扔到印度洋?

    几张照片的人员信息“Nationality”那一栏,全都是“China”。

    “都是同胞,咱们得管……”王雪娇将照片放下,可是现在在大海上,连电话都没有,她没办法通知国内任何一个人。

    就算通知了,如果这些人在国外,也很难救回来……如同在溧石镇那些差点被骗卖去国外的姑娘,踏出国境线后,能不能回来,就得靠她们自己的造化了。

    张英山闭了闭眼睛,搜索着自己脑中的资料:“东南亚最大的器官移植手术地在暹罗,那里手术条件最好,供体一般来自于东南亚和中国。”

    “……这要是在暹罗,我也没办法了……”王雪娇长叹一声,她自己都在被人往印度带,属于是泥菩萨过海,自身难保。

    资料上显示这些人的年龄都在二十多岁,照片上的脸年轻充满活力,也不知道他们是被骗、被绑,还是单纯因为没钱想自己卖……王雪娇心情很低落,忧郁地趴在床上:“啊,好讨厌的感觉。”

    王雪娇在床上恼怒地捶床,张英山伸手摸摸她的头发,还没来得及说点什么安慰的话,王雪娇忽然抬头:“那个红宝石间谍相机戒指,你带了吗?”

    “嗯。”张英山从脖子上摘下大金链子,红宝戒指就坠在金链子上。

    不需要王雪娇再说什么,他打开微型相机的镜头盖,对着文件的照片进行翻拍。

    拍完后,他看着照片和底片,犹豫了一下,思考是不是应该把它撕了扔到海里。

    “烧了吧,撕了还是有痕迹的。”王雪娇还沉浸在不能马上解决事情的无力感中,说话半死不活。

    “烧了有味道,万一被闻到……”

    王雪娇摆摆手:“闻到就闻到,我跟洪春艳说了,这照片是我们俩拍的黄色照片,就为了今天晚上助兴用,这种东西么,用一回,烧了,拍新的再继续用,也没什么问题……你在想什么!脸红什么?”

    张英山拿起照片,向阳台走去:“我去烧照片。”

    困守船上,光有资料,却什么事都做不了,闷到无聊的王雪娇又手欠的开始拨弄起了床头的开关。

    “吱~”床头柱缓缓升起来。

    “咣当”天花板上垂下来五个钩子,四角和正中间各一个。

    床头柜里有绳子、有手铐、有口球、有皮鞭、有低温蜡烛,以及各种圈圈、棍棍、羽毛、眼罩……还有各种款式的猫狗狐狸尾巴、耳朵。

    王雪娇把它们都拿出来围观,感叹道:“真全面!”

    烧完照片的张英山回来,被房间里的东西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你……有什么想法?”

    “我就看看!”王雪娇理直气壮,顺手点了个低温蜡烛,伸手试试,“真的不烫诶!”

    她捉住张英山的手:“我来给你滴个手表。”

    第二天,打扫房间的服务员非常体贴地放了两瓶神油。

    ·

    ·

    一夜的航行后,已经进入安达曼海,孔雀公主号申请在普吉停靠,让月光女神号上的人挨个认领了自己的东西之后下船。

    月光女神号的出发地是曼谷,围着整个中南半岛转一圈,目的地是普吉,所以上船的人都是有护照,有暹罗签证的。

    王雪娇看着失主们欢天喜地认领了自己的东西,并表示以后会再来孔雀公主号消费。

    贺阳也把他的公文包领走了,与那个抱怨船员没素质的泰国人逼逼了几句,说的是英文。

    王雪娇倚在阳台的船舷旁,悲伤地俯视着他们,现在中国仅在曼谷设有大使馆,普吉的总领事馆要在一年以后才会有,她就算现在找理由下船,也找不到能出手帮忙的人。

    她不是一剑能挡百万兵的穆桂英,她救不了任何人。

    心情更差了。

    “阿雪,再看什么?”阿兰抱着珍珍,顺着她的目光往下看。

    只见人群里有几个长得还可以的男人,转头又看到王雪娇目光里的悲伤与哀怨,阿兰会错了意,以为她跟身旁这个小白脸连着玩了几天,有点腻味了,想换点新口味。

    阿兰微笑着压低声音:“怎么,是不是有看上的人,还没来得及下手?舍不得就让他们留下来嘛,跟你一起到印度,让他们在船上陪你玩几天。”

    “没有没有。”

    “是吗?昨天我可看见你和那个男人藏在楼梯间里说话哦~”阿兰指了指夹着公文包的贺阳。

    “真的?他们要付船票吗?”王雪娇微笑道。

    “哦~们~原来不止一个啊……年轻也得注意保养身体啊,不要相信只有累死的牛,没有耕坏的地。”阿兰眼神促狭。

    “不过是几件挠痒痒的工具罢了,要什么票。你想带多少就带多少。只要你能留得住,让他们都回来都行。”

    “哇,你真是太大方了。”

    张英山出现在门口:“女士们,在聊什么?”

    王雪娇抿着嘴笑,冲阿兰挤挤眼睛。

    “我正和阿雪说,要不要下去走走?”阿兰笑道,身边跟着的洪春艳手里拎着大大的妈咪包,看样子是要出去玩。

    “我们没护照。”王雪娇指指离下船口仅有五步的一张破破烂烂的长条桌。

    长条桌上坐着两个边境检查人员,对船上下来的人挨个检查护照,盖入境章。

    “没有就没有嘛,有世界通行的护照就可以啦,想出去玩,就跟我走哦~”阿兰冲她一笑。

    珍珍也兴奋地叫:“雪姨来,雪姨来。”

    下船之后,洪春艳上前,对两个边检唧里哇啦说了几句,然后给了他们几张美元。

    边检收了钱之后,就在那里坐着聊天,对几人看都没看一眼。

    “船会停到下午三点。”洪春艳给王雪娇和张英山一张普吉地图,还有一把现金,笑道:“小心不要迷路了。”

    如果不出海的话,普吉岛相当无聊,现在岛上有几家高尔夫球场,一些奢侈度假村,欧美有钱人都在球场、外岛和度假村圈起来的沙滩上玩。

    公共海滩人非常少,有一段主干道两边长满了草,就那茂密水平,感觉能进埋伏几百个蹲草英雄。

    “好无趣,我们还是回船上趴着吧……”王雪娇拉着张英山往回走,走半路又渴得很,转进一个村子。

    村口有个小饭摊,摊子边站着一个大概十岁左右的小女孩,在卖水和最简单的食物。

    双方语言不通,王雪娇熟练地使用肢体语言比划,要到了两杯饮料,她递了一杯给张英山:“大郎,喝药啦。”

    张英山看着满满一杯鲜艳的蓝色冰水,表情比大郎还纠结:“这是什么?”

    “蝶豆花泡的水,我还蛮喜欢喝的。”王雪娇一口气喝了半杯,舒服地吐出一口气。

    “真巧,又见面了。”身旁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转头一看,是贺阳,还有那个长得很泰国人的人。

    “你们还没走?”王雪娇指了指这个村子,“你们不会正好住这吧?”

    王雪娇看着这个破破的村子,评估着周围会有多少人。

    ——你们名单上的人,是不是也都在这?

    贺阳“哈哈”一笑,摇摇头:“我们遇到了一点意外,也要去印度,正想问问,你们的船能不能带我们一程。”

    “哦?”王雪娇问道:“什么意外?”

    那个长得非常泰国人的男人开口:“与余小姐你也有一些关系。”

    王雪娇迷茫地看着他:“啊?我?我干什么了?”

    “你的人最近在做什么,你不会不知道吧?”

    王雪娇看了一眼张英山,又转回头:“知道,在喝冰水。”

    两人:“……”

    王雪娇无辜地看着他们:“我手下那么多人,我也不能天天知道他们在做什么,我们那又不要天天早请示、晚汇报。有什么事就直接说,要是不想说就别说,你们想去哪儿就去哪儿,跟我没有关系。”

    本来他们还想拿捏一下王雪娇,就算不能在道德上让她感到愧疚,按照道上的规矩,她也得意思意思,客气客气,所谓,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谁知道这个余梦雪根本就不像他们想的那样,至少还要装一装道上人的义气,她不仅脑回路清奇,而且还一点余地都不留,张口就要赶人。

    “我叫帕通,在清盛有一家很大的医疗中心。”那个长得像泰国人的男人开口。

    清盛是金三角核心区,是标标准准的老、缅、泰三国分界的界河所在地。

    金三角既然能贩毒,其他所有无法无天的事情自然也能干,不会有人管。

    人体器官交易、贩卖人口、乃至玉石走私,凡是能来钱的,就没有他们不干的。

    王雪娇讥诮地扬起嘴唇,医疗中心,你可真敢说,不就是把人切碎了卖零件么。

    帕通叹了一口气:“刚刚我们接到消息,那家医疗中心昨天晚上被炸了。”

    “我炸的?”王雪娇指着自己,“肯定不是我,我刚下船呢。”

    帕通无语:“确实不是。”

    “我的人炸的?”王雪娇又问,那些人最近无所事事,完全在搞员工自治,王雪娇还真不知道他们在干什么。

    如果帕通说是她的人炸的,她就说那些人其实都是她的对家派来的,伪装成她的人。

    不得不说,娱乐圈那套真好用,只要干的事影响了艺人本人,不管此人到底是什么人,统统打成“对家派来的披皮黑”就完事了。

    帕通还是摇头:“不,是查瓦特的人做的。”

    “???”王雪娇对查瓦特这三个字十分陌生,完全不知道他是谁。

    王雪娇迷茫地看着他:“到底跟我有什么关系?”

    “他本来是种罂粟的,在金三角也算小有名气,但是,他的田被余小姐的人烧了。”

    “那他一定是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王雪娇高冷地说,管他做了什么,既然是种罂粟的,那呼吸就是错。

    帕通看着她这副蛮不讲理的样子,扯扯嘴角:“他什么都没有做。”

    “也没有给我进贡上税,对不对?”

    帕通:“……”

    王雪娇满意地点点头:“所以,我烧了他的地,有什么不对。”

    帕通心想,这个女人是不是疯了,真以为自己已经是金三角的皇帝了?

    心里不满归不满,现在他有求于她,也不得不把态度放低:“他的田被烧了之后,他就转行了,也做医疗,上个月,我们抢同一个医生,医生跟我走了。”

    王雪娇懂了,立刻回答:“看看,是不是!他跟你抢生意,抢输了,就炸你的医院,他跟我抢生意,抢输了,我不抢先动手把他的地给烧了,难道要等他对我下手吗!行了,我烧他的地,就当是提前帮你报仇了,大恩不言谢,有什么好处记得给我。”

    帕通现在心情,就像汉朝的欧洲诸国。

    汉朝把匈奴打裂成了南匈奴和北匈奴,北匈奴被汉朝人不断往西赶。

    北匈奴人狂奔到欧洲大陆,就开始欺负欧洲人,获得称号“上帝之鞭”。

    要不是你把他的田烧了,他现在还是一个忙着种地制烟的小地主,怎么会伸手到我这里来。

    王雪娇继续问:“你去印度干什么?借兵打他?”

    看看两地之间的地理距离,这只能是个玩笑。

    “我在拉梅斯沃勒姆还有一座医院,现在,我的病人已经在那里等着我了。”

    王雪娇:“你为什么不坐飞机去?坐船过去还要三天。”

    “坐飞机的时间会更长,拉梅斯沃勒姆有港口,但是没有机场。”

    王雪娇又看着贺阳:“你是他的……”

    “我们是生意伙伴。”贺阳微笑欠了欠身。

    “不是主刀大夫啊,那我带他一个人就行了,你可以自己坐飞机过去。”王雪娇冷血无情。

    贺阳:“……”

    哪个国家的人会把两个认识的人分开啊!

    你那么大一艘船,多带我一个人会沉吗?

    贺阳:“我也想早点到。”

    王雪娇平静地看着他:“我想称霸地球。”

    你想就想呗,关我什么事。

    这人素质真是太差了,一看就没有坐过牢。

    经常坐牢的朋友都知道,在牢里想要比别人吃得好、用得好、混得好,有人伺候,全部都有价目表。

    做正规运输生意的人,当然有专门的价目表,有人问就会主动拿出来。

    众所周知,稍微野一点的景区都没有这么温情脉脉。

    单说租马上山这么个业务。

    ——在山下谈好,上山两百块。

    ——爬到一半走不动了,半路拦马帮继续往上走,四百块。

    ——爬到了山顶,忽然起了高原反应,呼吸困难,急于下山,又全身无力。

    报一千块?那都是优惠价啦,游客喘得脸发紫,马夫冷眼旁观,再拖一拖,难受得马上要断气的人,写欠条愿意给一万都行。

    正常情况下,有病人在医院等,那就等呗,等配型这么多天都等得,再等一两天又能怎么样。

    器官移植又不是人受了外伤,必须立刻马上输血,不然要断气,前面那么多流程要走,再说,帕通和贺阳都不像医生,有什么是必须要他们出场的?

    难道他们的客户连个瑞士银行的本票都没有,还非得当着他们的面数现金不成?

    他们一定是有别的原因,必须尽快赶过去。

    他们赶不过去,手术就无法继续。

    王雪娇可不在乎“供体”有没有可能是完全出去自愿的可能,她只知道既然有自愿,就一定会有被自愿。

    支持自愿卖零件换钱的人觉得自己必然是受益者,没想过哪天自己也会走在路上被人绑了。

    或是觉得自己缺个零件能解燃眉之急,也算得上是个好买卖,就没想过,上了手术台,也许缺的就不止是一个零件。

    来都来了,要是恰好配上了型,那还不多摘几个就想走?……死都死了,难道还要补齐多摘的费用?

    反正供体自己都不敢告诉别人自己去了哪里,摘一个是犯法,摘十个也是犯法,找不到尸体就叫失踪。

    王雪娇看帕通和贺阳非常不顺眼,完全不想搭理他们,最好现在立刻马上掉到海里淹死。

    见王雪娇一副完全不想搭理他们的样子,贺阳终于回忆起了一个真理:哦哟,忘记谈买路钱了。

    Whenyou'regoodtoMama,Mama’sgoodtoyou.

    贺阳想了想,在心里盘算出一个数,他伸出一个巴掌:“如果能带我们两个去拉梅斯沃勒姆,我们愿意出五千美元。”

    正常两个人坐飞机过去,也就一千美元。就算还要加上从孟买或是新德里到拉梅斯沃勒姆的车票,那最多一千三百美元。

    五千美元是相当大的数字了。

    王雪娇冷哼一声:“就这?别告诉我,你在清孔的医院是帮牛接生,帮马下崽的。既然你们知道我是谁,哪家赌场是收门票的?”

    赌场都是从赌客下的赌注里抽水,统统按百分比来,抽门票那成什么了?康乐棋牌室吗?

    既然要抽成,自然就得知道这单生意到底是多少钱,否则,怎么抽。

    贺阳与帕通互相交换了一个眼色,帕通咬咬牙,对王雪娇说:“我这单生意是五十万美金,余小姐想要多少?”

    “五十万,是肾吧,我要五万。”王雪娇伸出一个巴掌。

    帕通咬咬牙:“余小姐,你要的是不是太多了。”

    “不多不多,虽然我不干你们这行,不过呢,基本价格也是知道的。”

    王雪娇摆弄着手指,开始给他算:“在印度和尼泊尔搞一个肾来,三千美元,你们能请得动的医生,也不会太贵,就算加上吃住行的价格,印度和清盛的人工工资才多少钱,你们的总成本连五万美元都不要。难道你们是LV、香奈儿,还有品牌溢价吗?”

    “印度和尼泊尔那些穷鬼的身体那么差,谁要啊!”帕通脱口而出。

    “那是从哪儿弄来的?不会是在金三角对本地人下手吧?”王雪娇瞥了他一眼。

    “呵,要真是那样,只怕余小姐第一个不饶我,至于人是哪里来的嘛,如果余小姐将来想涉足这行,我一定把我所知道的全部告诉余小姐。”帕通打着哈哈。

    通过刚才的对话,他对“余梦雪”的野心和狂妄算是有了一个清晰的认知:这女人觉得整个金三角都是她的,人是她的,地是她的,田是她的,所有的产出都是她的……

    在狂妄为她招来天谴之前,还是顺着她的心意说话比较好。

    王雪娇抬手看了一眼时间:“你们还有十分钟考虑,我先回船上了,愿意给的话,你们就自己过来,船没挪地方。”

    其实现在才中午十二点不到,船是下午三点才开,王雪娇就是要让他们来不及思考。

    帕通现在就像爬到五千六百米的山顶,氧气不足,呼吸困难,急着要马夫带他下山。

    “五万就五万!”见王雪娇转身就要走,帕通咬着牙答应。

    “美金?”

    “美金!”

    “怎么支付?”

    “你想怎么支付?”

    王雪娇悠然答道:“本票我还得去核实,现金太重,这样吧,你给我黄金。我不占你便宜,按就按今天的国际牌价支付给我。”

    她顿了顿:“希望一个小时之后,我能看到黄金。反正,也不是很重,才半公斤多,你们一定能拿得动。”

    王雪娇说按国际牌价算,就是在占他们便宜,按黑市价格算的话,五万美元只能拿到两百多克,整整少了一半。

    “你们先去准备船票吧,咱们船上见。”王雪娇摆摆手,一点都不留恋,似乎也非常不在乎他们会不会琢磨琢磨觉得太贵,愤而放鸽子。

    回到房间,张英山给王雪娇检查背上的伤:“快好了,再涂一次就差不多好了。”

    “嗯。”王雪娇解开衣服,俯趴在床上,让他上药。

    “这次需要我给出什么样的情绪?”张英山拿药油轻轻地在她背后涂抹,“疯狂的嫉妒?隐忍的悲伤?”

    王雪娇想了想:“正宫的大度。要有本宫不死,尔等都是妾的气质。”

    张英山:“……”

    他对如此抽象的词汇需要稍微理解一下,千百年来,男人都未受过这方面的规训和教育,武则天的男宠薛怀义都没有一点正室的气度,知道女皇又收了别的男人,就气得火烧明堂。

    不像女人的七出之罪中就是一条是“嫉妒”‘,自幼就被反复反复的洗脑,洗到位了,就算再不舒服,也会自己把小脚裹上,并且代代相传。

    王雪娇决定使用他能理解的方式解释:“就是,其他借调来绿藤协助调查的人再怎么聪明厉害,都不过是匆匆过客,就算老曾和他们一起去大饭店吃饭,也就是一次两次,最终,他还是要回来,跟你们一起吃食堂。”

    用职场解释,张英山不仅迅速领悟,并且还会举一反三,快速领悟角色精髓。

    等王雪娇和张英山商议好角色分工,就有服务员过来了,用英语告诉王雪娇,船下有两个男人求见。

    “我的金砸啊~~”王雪娇激动地坐起来,她还没有见过一斤多的黄金呢,不知道有多大。

    金店里的金猪都是空心的!非常虚伪。

    张英山飞快地扭过脸,把连衣裙扔给她:“快穿上,别受凉了。”

    “敢脱就不怕你看。”王雪娇做了个鬼脸,“知道女兵的女班长骂得都特别脏不?”

    “不知道。”张英山的脸始终不敢转过来。

    “因为在战场上,女兵如果被俘虏,少不了受到实质的侮辱,虎狼之词平时听惯了,也算脱敏的一种方式,我要是身份暴露,也是一样,好歹先让你看看我还是人样的样子,算留个纪念。”

    张英山猛然转过头,他的眼圈通红,眼神阴沉:“不要说了!”

    王雪娇从未见过他情绪如此激动地时候,还没反应过来,便被一把搂住腰,像要把她揉进怀里一样的用力:“娇娇,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了,我受不了。”

    王雪娇捧着他的脸,把他眼角的泪吻掉:“你好意思说我,你不也一样扎我的心。”

    “我?”张英山一愣,“我从来没这么说过。”

    “你虽然没有我说得这么直白,但是你总在提醒我,你是死在1995年,我时不时的被你提醒,你的生命在倒计时,你知道我有多难过吗?”

    张英山完全想不起来了:“什么时候?”

    “我问你看过满汉全席没有,你说你赶上了。那个片子是1995年的,什么叫赶上了,就是看完了以后,你就死了。你这个人太不负责了,既然觉得你可能活不过原来的岁数,你能不能不要招惹我,等过了1995年再说,才四年而已,进了小学的人都还没毕业呢。”

    张英山心中确实有一个隐秘的想法,觉得自己的命是偷来的,是一个莫名其妙的意外,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突然被收回去,他一直以为自己掩饰的很好,没想到还是被王雪娇发现了。

    张英山声音低哑:“我本来没有想跟任何人建立感情的,遇到你是意外,我只是想帮帮原来的你,让你能过上正常的人生,只是这样,没想到我没有克制住对你动心……对不起,我不应该让你知道的。”

    他本可以在王雪娇最讨厌他的时候,加强让她讨厌的特质,让她像市局的同事们那样讨厌他。

    但是市局里的人不管怎么讨厌他,他都坦然接受,唯独被王雪娇冷言冷语甩脸色,让他感到心里特别压抑和难受,这种难受已经影响到他的状态了,一夜一夜的睡不着,只想好好解释清楚,哪怕再做普通同事也好,谁知道……就一发不可收拾。

    王雪娇看着他低垂的眼睫,也狠不下心继续骂他了,她伸手握住他的右手,勾住小指:“以后,我不说,你也不说!咱俩每活一天都是意外赚来的,要是活着像等死,就亏大了。拉钩,保证以后不管结果怎么样,我们每天都要开开心心的,如果谁被上天先收回去了,另一个人也要继续把两个人份的快乐活完。”

    小指骤然一紧,张英山将手举到面前,他低下头,吻了吻她的小指:“我保证。”

    ·

    ·

    被晾在外面的帕通和贺阳从一开始的笃定,到紧张,本来以为提着黄金过来,就能百分之百上船,谁知道,等了那么久,都没有人下来,守卫也没有放他们进来的意思。

    本来两人已经商量好了要再额外给王雪娇提一些要求,比如派人一路护送他们到医疗中心,既然她这么见钱眼开,没理由不答应,反正医疗中心离港口也没多远,开车不过是二十分钟的事,只不过这二十分钟的路,徒步走过去,可能下船的时候全身富贵,走到医疗中心只剩内裤,连鞋都剩不下。

    结果,余梦雪根本就不着急,反倒是他们越来越心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她是不是改变主意了。

    清孔的医疗中心是帕通的嫡系,是他的直系血亲。

    拉梅斯沃勒姆的医疗中心是新盖的,去的是他叔叔的二儿子,隔了一层,那个小子平时就不老实,要不是他爸一直劝他给这小子一个机会,帕通根本就不会让他去。

    本以为这个新医疗中心一时半会儿不会启用,谁知道就遇到了查瓦特炸医院的事。

    他们金三角的毒枭怎么都喜欢搞爆炸?!

    不管怎么样,总之得快点赶到医疗中心。

    那个小王八蛋并不知道供体在哪里,但是,他有可能骗客人说已经准备好了,让客人先交钱,然后,他卷着钱跑了。

    以前不是没有发生过,派他去回收家里生意的账,进了他口袋里的钱,就再也倒不出来了!

    五十万美金其实都是帕通往少了报的,其实这次的费用总价是七十万美金。

    想想看!七十万美金被自己的侄子卷走了,自己甚至都无法追杀他。

    等他把钱都挥霍完回来,跪在佛像前痛哭流涕一番,家里的那些老家伙还会要求自己原谅他!

    帕通脑袋“嗡嗡”的,只想马上赶到医疗中心。

    坐飞机过去反而要四天,还不排除车坏在路上的情况,坐船是最优解。

    说不定多给点钱,三天的航程,可以变成两天。

    贺阳也很着急,他的任务需要等到供体的器官被摘下来才算执行完毕。

    这个供体必须死在手术台上,然后,他还有别的计划。

    时间拖得越久,越是夜长梦多。

    两个各怀鬼胎的人在船下越来越暴躁。

    暹罗人的传统美德“悠闲自在”,传统口头禅“斋焉焉”在这两人身上荡然无存。

    他们恨不能飞到王雪娇的窗户边,对着窗户拍拍拍,问她赶紧给个准话。

    终于,王雪娇下来了,她微笑着请两人上船:“不好意思,为了表示欢迎两位的诚意,我稍微梳妆了一下,时间有点久,两位久等了。”

    两人能说什么?

    曼谷卖化妆品的人已经在宣传:化妆是为了表示对朋友和宾客的尊重了。

    王雪娇化了一个多小时的妆,这么尊重他们,他们还有什么不满?

    他们敢有什么不满。

    三点差十分钟,阿兰一行人回来了,阿兰看见王雪娇、张英山与另外两个男人说话,其中一个就是昨天她在楼梯间看到的男人,还有一个不认识,看起来五十多岁,标准泰国人长相,不属于好看的那种。

    阿兰疑惑余梦雪的品味如此奇特吗?

    转念一想,这个世上有人慕老,有人慕残,以余梦雪的金钱和地位,想要什么样年轻貌美的小帅哥得不到?

    会出现在月光女神号上的男人,不是有钱就是有权,而且一定会有一定的人脉,不然他们连世上有这么一艘船都不知道。

    阿兰认为自己充分理解了王雪娇的需求,便没有过去打扰,大家都是干道上生意的,没有谁想跟别人分享自己跟生意伙伴间的谈话。

    同时,她也吩咐珍珍这几天不要打扰王雪娇。

    她不想女儿太早接触这种不健康的男女关系和黑暗的生意,她想赚大钱,是想让女儿能拿着她的钱,太太平平的生活在阳光之下,而不是跟她一样,终日谋算、提心吊胆。

    同时,为了尽快让这混乱的事情早点在珍珍身边消失,她吩咐船长提速。

    孔雀公主号,比预计时间提前了整整一天半,赶到了目的地,停靠在拉梅斯沃勒姆。

    这里也是阿兰的目的地。

    一行人下船。

    阿兰的车队早早停靠在港口,等待主人的到来。

    王雪娇向帕通和贺阳挥挥手:“再见。”

    贺阳忽然开口:“余小姐请等一下……能不能把我和帕通送到医疗中心?这段路,不是很太平……”

    王雪娇转头看了一眼阿兰,阿兰以为她跟这两个男人还有余情未了,还想再送最后一程,大方地递给她一张名片:“你去吧,我先回去了。如果你谈完的话,打这个电话,我让司机来接你。”

    “好呀~”王雪娇接过名片。

    黑色的轿车径直向前,前方那座被高墙围起来的医院大楼是全新落成的——昙梵陀利医疗中心。

    印度自1949年起实行免费医疗,而昙梵陀利医疗中心收费极其昂贵,普通人宁可排三个月的队等待免费医疗,也不往医疗中心看一眼。

    车子进医疗中心,得先过两道门卫关卡,免得有人混进来,打扰了尊贵的客人。

    “非常感谢余小姐的帮助。”帕通在路上已经打了一个电话,确定自己的混蛋侄子还没有来得及对七十万美元下手,大大松了一口气,心情也放松了放多。

    他以为到了这里,就已经银货两讫,谁知,余梦雪和她的小白脸居然也跟着下了车:“哇,这么豪华的医院,不带我们参观参观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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