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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1章

    昙梵陀利医疗中心是正规医院,有注册,有牌照,有上贡。

    只要给钱,就能进门。

    王雪娇说要看看,也没有什么不对的。

    反正不带她去不能看的地方就行了。

    正好帕通要跟客人谈器官移植的详细过程,还有签合同,有些事情,或者说,有很多事情,他都不想让侄子听见,他便把侄子叫来,让他带着最尊贵的客人去参观医院。

    他的侄子叫颂猜,不过二十多岁,看长相也非常的泰国,全身上下充满了“老天老大,我老二”那种浑不吝的富二代气质。

    他看见王雪娇,整个眼睛都亮了,看到王雪娇的头发,他又露出遗憾的表情,对张英山说:“你怎么能让你的女人把头发剪这么短,一点女人味都没有,难道是因为你喜欢?”

    在印度,剃光头或是把头发剪成板寸的女人,身上都有事,不是寡妇,就是跟别人通奸被抓住,要么就是她要干什么特别叛逆事情。

    总之,就不是一个正常状态。

    张英山对他说:“那是她的头发。”

    颂猜耸耸肩,不理解他的意思,只觉得这个男人给他的女人自由过了火。

    医院很大,很干净,人也很少,偶尔看见的病人和病人家属都衣着体面,身上戴着各种金银珠宝。

    病房打扫的干干净净,如果不是里面摆放着医疗设备,说它是五星级酒店的套房也不为过。

    在病房里打扫的人都皮肤黝黑,不是达利特,就是首陀罗。

    偶尔路过的医生则明显跟他们长得不一样,或是黄皮肤,与东亚人有几分相似,或是白皮肤,与欧罗巴人有一点沾边。

    看起来不是刹帝利,就是婆罗门。

    尽管在1947年就已经立法取消了种姓制度,但是,并没有什么效果。

    他们的种姓之间的区别太大了,大多数人群属于一眼就能看出来他们所属种姓。

    颂猜得意地向张英山炫耀医院里的女护士多么漂亮,多么热情,每个都爱他,想要跟他结婚。

    “然后要求你带她回泰国?”王雪娇问道。

    颂猜得意地学着印度人的风格,摇晃着脑袋:“那当然,她们都想和我永远在一起。”

    在中国的教科书上,说印度人是摇头YES,点头NO,事实上,他们摇头YES的摇头,不是坚定地从左到右,从右到左的标准摇头,而有一种特别得瑟的气质。

    非常适合配上经典晃头音乐《Primetime-Sexcrime》,“耶耶耶耶~~~”

    配着他说话的内容,看起来特别欠揍。

    印度的嫁妆特别高,女儿结婚对印度家庭来说是一个沉重的负担,大多数女人嫁到夫家以后,也全无地位可言。过去还得殉葬,殉葬不是因为她们爱得那么深,爱得那么真,而是当寡妇活得更惨,有的地方更是“你不想体面,我帮你体面”,把寡妇绑了一起扔到火堆里。

    尽管她们未必知道外面的世界怎么样,但至少可以赌一把,而不是在待在即定的命运里走到生命的尽头。

    王雪娇心想,她们只是想从这里离开,去条件更好的地方罢了,现在你叔叔来了,你看她们还理你不。

    老板不在的时候,二老板是王。

    老板都来了,谁还搭理二层主子。

    何况,帕通对颂猜的嫌弃根本憋不住,要不了多久,医院里的人就能分出大小王了。

    王雪娇不动声色地捧他:“你这么年轻,就能主管一家医院,谁不喜欢你呢,医院里的事情你都能说了算吗?”

    “那当然。”

    “你们医院这么大,光是雇佣的清洁工就这么多人,一定很贵吧,只开药的话,药钱够支持医院的开销吗?”

    颂猜想都没想,开口就说:“当然不够,我们这里赚的是手术钱,把坏掉的内脏从身体里面拿出来,再换一个新的上去,能赚到几百万铢。”

    卖药能赚暴利,但是与器官交易相比,在法律允许范围之内的暴利,怎么与世界各国都禁止的地下交易相提并论。

    全球的器官交易的年利润是十几亿美金。

    在这十几亿美金之中,大头是被背景深厚的势力所垄断,像帕通这种只能算小虾米中的小虾米,就接一接亚洲有钱人的活,都已经能挣得盆满钵满。

    医院里的诊室和病房其实也没什么好看的,王雪娇想看的是“供体”所在的地方。

    从一楼慢慢往上走的时候,王雪娇脑子飞快地想,要怎么样才能把话题引到让自己去看供体这件事上。

    走到三楼的时候,王雪娇开口:“你们对器官的需求量这么大,我这边有不少,你们要不要?”

    颂猜转头看着王雪娇,眼睛上下打量着她,又转头看了看张英山。

    他本来以为自己叔叔带他们过来,是因为他们想要参与器官移植生意,是投资人,或者他们家里有人要做器官移植,是来看看医院条件的病人家属。

    没想到是供货商,人口贩子?

    他问道:“你能弄到多少?”

    王雪娇回答:“起码有几万。”

    颂猜肃然起敬,这是大号的人口贩子啊!

    看不出来,几万人!怎么做到的!

    根据他的经验,能搞到几千个人的配型数据,已经是雄踞一方的军阀了,带着大部队、带着枪,杀进几个贫穷的村落里绑人。

    几万!这是把一个城市的人全绑了?!

    这么嚣张的吗?

    颂猜对王雪娇的态度已经从“沉默寡言男人身边的女人”,进阶为“亚洲人口贩卖行业协会会长”。

    转念一想,他又觉得不对,几万人,不可能人人都是自愿的,必然有不自愿,不自愿的要是有几百人,这管理起来也是个麻烦,不管是逃跑,还是报警,都会对医院造成麻烦。

    要是医院是在金三角还好说,整个镇子和附近的镇子都是道上的人,大家同忾连枝,谁手上的人跑了,其他人都会帮着追,免得漏了风声,招来了政府军,大家一起玩完。

    现在是在印度,虽然他们不管明面上还是背地里都很凑合,拿钱就当无事发生,不过这里毕竟是个主权国家的完整地盘,有自己的原住民,无法完全渗透。

    印度为了在国际上的名誉,要是这边的黑产闹大了,军队还是要管一管的。

    颂猜知道叔叔是坐赌船过来的,也许……这个女人说的货源,是指欠下了巨额赌债的赌客?

    那些人确实赌急眼了,什么都敢往上押,输得太多还不上,他们不是上吊不是跳楼。

    对于赌场老板来说,收获一具尸体毫无用处,烧成灰撒到田里当肥料还得多花一份成本,不如凑合着把人拆零了卖。

    不过……什么赌场能一下子冒出来几万个输太多还不起的人啊?拉斯维加斯加澳门都做不到吧。

    颂猜想来想去,都想不明白这几万人的出处是什么:“你说的几万人……是什么人?”

    “我叫余梦雪,在金三角做一点小生意,我的客户很多,只要做了我的客户,他们就很稳定,不会轻易离开,不过,有不少人抽着抽着,就没钱了,卖光家产之后,他们还想照顾我的生意,身上有些东西缺一个两个也无所谓,他们就想卖了换点钱。”

    颂猜在泰北长大,虽不在金三角核心区,但他也知道那里的主营业务是什么,王雪娇说的小生意又是什么。

    宁可倾家荡产,也要继续抽的,显然不会是香烟。

    而优秀的供体应该不抽烟、不喝酒,更不能吸毒,身体营养不能太差,当然也不能脂肪过剩,也不能有传染病。

    噫,吸毒佬!呸!毫无存在的价值。

    颂猜一脸嫌弃:“吸毒的啊,不行,不要!”

    态度非常坚决,没有一丝可商量的余地。

    王雪娇笑道:“怎么了,你们要求这么高的吗?只要不死在手术台上,有一个凑合能用几天不就行了吗?”

    “不行,坏名声。”颂猜坚定地反对,软绵绵的泰式英语里都能听出宁死不从的意思。

    世间卖货的都想做长远生意,贩毒的是这样,所以坤沙才会搞了注册商标,所以几大毒枭才会对叶阿欢的仿冒行为相当愤怒。

    做器官移植的还是这样,投资了这么多钱盖大医院,难道是为了给人治感冒吗?

    要是在这医院里做移植手术的病人,移一个,死一个,以后谁还会来?!

    王雪娇悻悻道:“好吧。”

    国内还有很多人接触毒品是觉得很酷,很时髦……酷个屁啊,吸完了,人成就成了一个纯废物。

    毒枭不会让吸毒的人当能赚到大钱的心腹。

    非法器官移植的人看不上吸毒者的零件。

    王雪娇顺势提问:“那你们要什么样的人?”

    “健康的。”

    王雪娇笑笑:“什么叫健康的,在城市里的人,或多或少都有点毛病,近视眼算不算健康?近视眼如果算健康的话,我的客户们又没死,怎么就算不健康了。”

    把近视眼与吸毒吸到要卖器官的人相提并论,就连颂猜都觉得这是对近视眼极大的侮辱。

    近视眼又不会躺在地上打滚,要抽一口。

    不过,世间所有黑道上的生意,都不会完全单独存在,能贩毒的人,想必也有路子贩人。

    人不难弄,难弄的是配型成功,有的客户财大气粗,就是运气不好,找几十个人都找不到能配型成功的。

    要是能扩大样本量,几十个不行,就几百个,几千个,总有能成功的。

    颂猜决定带王雪娇去见识见识他们的“货仓”。

    货仓的位置就在医院的后面,整个构造看起来,真的就是一个铁皮货仓的感觉——方方正正,巨大一个。

    铁门一拉开,里面意外的宽敞。

    这房间里有八十个床位,一般的架床是两层:上铺和下铺,这里是四层。

    躺在地上的人算第一层,上面架着三层床,看起来像火车的硬卧车厢,不过底层比硬卧车厢的床底要略高一点,人可以坐直身子。

    一共二十张床,看起来比港岛“劏房”和六个人挤十平方的石库门看起来还要宽敞一点。

    剩下的区域是洗澡间、卫生间。

    在印度这个随地大小便的地方,“货仓”里的卫生间干净得令人感动,甚至没有老鼠。

    “没老鼠?”王雪娇问道。

    颂猜说:“老鼠会带来鼠疫。货没了,钱没了。”

    没有老板愿意货物灭失、设备损坏。

    如同空调的发明初衷不是为了给工人降温,而是为了让印刷厂的纸保持正常状态,免得油墨对位不准,导致客户发飙。

    现在的货仓里没有住满,只有十几个人,看容貌,大多数是皮肤黝黑干瘦的南亚人,还有四个东亚人。

    “你们是中国人?”王雪娇问道。

    “是啊。”一个大概二十出头的女人回答,“太好了,我好久没说中国话了,快憋死我啦。”

    货仓里的人员行动自由,神态从容,完全不像是被绑来的,于是王雪娇问得非常直白:“你是卖什么的?”

    “肾。”她毫不在意地回答。

    “哟,一卖就是最贵的,知道卖了会有什么后果吗?”

    女人无所谓地耸耸肩:“体重减轻一点,还能得到一笔钱。”

    “照你这么说,还是好事了?”王雪娇笑道。

    “那当然,男人才在乎肾好不好,我又不需要。”

    王雪娇好奇道:“看你挺年轻,这么缺钱?”

    “是啊,我弟赌博欠了一大笔钱,我家把房子卖了,都没还上,天天有人来我家闹,我妈急得要上吊,我总不能看着我妈、我弟被要债的逼死吧。”

    听她的语气,相当骄傲,王雪娇顺着她的话问:“你家就你妈,你弟弟,还有你?”

    “还有五个姐姐,不过都结婚了,我妈叫她们帮帮忙,本来我妈说一家给一点,再找亲家、亲家的朋友借一点,很快就能还完高·利·贷了,没想到我那几个姐姐不仅不愿意找人帮忙,连钱都不愿意给,都说婆家不允许,真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不像我……”

    女人越说越骄傲:“以前我妈总说我是赔钱货,现在她终于知道了,只有我才是家里的顶梁柱,她特别后悔以前那么对我,现在对我特别好,我出国的时候,她帮我收拾的行李,还把她亲手晒的地瓜干给我装了好多,还叫我早点回家,等我回去,她给我做好吃的。”

    女人说话的时候,眼里满是光,颇有一种虐文女主终于等到别人幡然悔悟的痛快。

    王雪娇摸摸鼻子,她见过很多这样的女人,她们从小到大的精神支柱就是“我对家庭很重要”,只要爹妈没在她们一出生的时候就把她们掐死,就是“其实我爸妈还是爱我的”。

    外人说什么,她们都听不进去,只会拼命维护自己家。

    王雪娇扯扯嘴角:“你弟输了很多钱,你没想着在赌桌上再把钱赢回来?”

    “想过,运气不好,又输了。本来我都已经赢得差不多了,唉,人真的不能贪心,一把全投了下去,又多输了三万。”女人无奈地叹了口气。

    王雪娇为了掩饰自己忍不住想要翻白眼的冲动,闭上了眼睛。

    忽然,她觉得自己的手被人握住,转头一看,是张英山,他的眼神含笑,还好像安慰似的在她的手背上拍拍。

    听着这个女人的话,连他这个异性都觉得离谱到家,以王雪娇的性格,一定很不高兴,要是在别处听到这种话,王雪娇肯定会骂她,在这里不能骂,肯定憋得很不舒服。

    王雪娇扬眉向他一笑,她不在意。

    她早就知道并非所有人都是被迫,自愿来卖的人,或是真可怜,或是活该,都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

    反正,王雪娇也不是来救某一个人的,她要维护的是秩序。

    至于其他南亚人,他们就更开心了,这里有干净的床铺、干净的水和绝对管饱,而且营养丰富的食物,没有寄生虫和老鼠。

    比他们在贫困的老家喝带有各种传染源的脏水,每天连糊糊都不能吃饱的日子舒服太多。

    至于少一个器官,那有什么关系,反正都是凑合活着。

    整个“货仓”的气氛和谐有好,每个人都是自愿的,且对现状很满意,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联合国给修的难民营。

    王雪娇不相信就这么巧,最近的供体全是自愿。

    “就这么几个人?你们的生意规模也太小了吧?看来你们也确实用不到几万个供体。”

    如果这句话是说给帕通听的,帕通会立马哭穷,感叹自己小本生意不容易,客人小气、世界各国都追着打,以便压价,以及避免余梦雪这个下手过于狠毒的女人看上他的生意。

    余梦雪能把查瓦特这个拥有自己武装的人都逼到放弃贩毒,转而做器官生意,很难说,她会不会决定扩大产业种类,把自己的生意也抢了,让自己无立足之地,只能去卖芒果糯米饭。

    颂猜不一样,他年少气盛,虽然事业不是他创的,但现在是他在管着。

    生意规模小=管理者无能=等于嘲笑他

    余梦雪是叔叔带来的人=叔叔的朋友=叔叔的意志

    从王雪娇的话里,他感受到了——叔叔在嘲笑他。

    这能忍?!

    颂猜高傲地回答:“当然不止,我们还有一个货仓,不在这里。”

    “这边都没有住满,怎么放在另一个货仓里,不是增加成本吗?”

    王雪娇完全像一个对毫无意义的成本支出,感到痛心疾首的老板,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有这医院一大半的股份。

    颂猜毫无察觉地就说了实话:“他们会非常吵闹,影响病人睡觉。”

    “你叔叔连从港口到这里,这么近的距离,都不愿意抬腿走两步,非要坐我的车,说你们这里很不安全,这里有高墙,还有带电的铁丝网,那个货仓也有吗?”

    “那当然~”看颂猜的表情,他恨不得把那个货仓的位置、平面图、全部安保设施都拿出来给王雪娇看,以此证明,他心思缜密,想得周到,是出色的管理者,绝不是像他叔叔说的那样无能败家。

    可惜,还没等王雪娇进一步问出货仓的地址,帕通就来了:“余小姐,怎么样,对我的医院有什么评价?”

    “真大!真漂亮!真干净!真先进!”王雪娇把自己能想到夸医院的英语单词都说完了。

    最后又加了一句:“我看你的侄子管理能力很不错嘛,你可以放心把这边的生意交给他,专心把清盛那边的医疗中心重新做起来。”

    颂猜不由自主地挺了挺胸膛。

    帕通那毫不掩饰的白眼快要飞到天上去了:“他还小,还需要锻炼。”

    “别这么说嘛,你不给他机会,他哪有锻炼的机会,不锻炼,以后又怎么能做大事。”

    王雪娇当着帕通的面,帮颂猜说了不少好话。

    听得颂猜舒服极了,他坚定地相信——这个女人看出了我的美好品质!她才是真正懂我的人!

    颂猜对王雪娇的好感陡增,他对王雪娇说:“要不是你已经有男朋友了,我真想娶你回家,你一定是一个好妻子。”

    王雪娇冷笑一声。

    帕通脸色大变,用兰纳方言对颂猜唧里哇啦地说了一通,不知道在说什么,但是看两人的表情,应该不是在说好话,最后那句气势非常强大,虽然王雪娇听不懂,但是从颂猜慌张道歉,然后转身就跑的样子,应该是帕通让他滚。

    “非常抱歉,余小姐,小孩子不懂事,我代他向你道歉。他就是这样,脑子里只有吃喝玩乐,做不了一点正事,如果不是我的父亲要求,我根本就不会带他出来……”

    听他说了一堆,王雪娇只好奇一件事:“你刚才跟他说什么了?”

    “我……”帕通沉默片刻,干巴巴地解释,“说你是一位拥有很高权力的女士,跟他玩的女人完全不一样,让他识相一点。”

    其实,他说的是“她玩死的男人比你玩过的女人还多,被她玩腻的男人,就会被打死扔到海里,我亲眼看到的!你还敢招惹她?!”

    他这么说,只是为了让脑子空空,看到女人就上头的侄子清醒一点,别对余小姐说出更过份的话。

    余小姐未必会把玩腻的男人扔到海里,但是她会用火箭炮把医院轰上天。

    侄子死不死,他并不在意。

    就怕被冒犯的余小姐迁怒于医院。

    医院是他的心血,他不能容忍医院受到影响。

    无脑儿颂猜跑了,王雪娇觉得自己已经打听不到什么有价值的事情了,随口问了一句:“我有一个亲戚,尿毒症,最近越来越严重了,你们这边做换肾的话,要多少钱?怎么配型?”

    他们平时的操作流程是:

    先有病人,把病人的资料发给全亚洲的中间人,中间人或是去贫民窟直接招揽,或是以体检的名义骗一些社会关系简单,没什么亲朋好友的人,让他们做配型。

    配型成功以后,再把供体活着搞到医院来。

    “把一个大活人弄来?好麻烦的啊,不像我的货,不会说话不会叫,也没有任何的生理需求。”

    帕通微笑:“可是你的货会让警察的狗有生理反应,它们会发出’汪汪‘的声音。”

    “哈哈哈,确实如此。”王雪娇笑道。

    帕通忽然问道:“我的货在用完以后,处理一直是个麻烦,听说你们运送毒品的方式,有一种是放在尸体里?”

    “没错。”

    帕通十分兴奋:“你是否需要我为你提供’包装‘?”

    “可以呀。”王雪娇点点头。

    帕通更激动:“可以支付多少?”

    “三百美金一个人吧。”王雪娇随口说。

    那些被硬绑来的人,摘掉零件以后,也不可能让他们活着回去,每次都得想办法处理,这里雇不到什么脑子正常的工人,经常做事做得不干不净,缺少内脏的尸体时常出现在田间地头,最多的是池塘里。

    尽管这些尸体没有引起任何国际纠纷,警察也并不在乎,但是会引起本地人,主要是本地帮会的不满,整天在自己的地面出现尸体,只会感到被挑衅。

    帕通兴奋地说:“是现金吗?”

    王雪娇:“当然是现金,黄金也可以。”

    “那我现在这里就有一具,你看什么时候需要?”

    王雪娇:“你把钱付了,我这就叫人来。”

    “呃?”帕通整个人都愣住了,他茫然地看着王雪娇的脸看了半天,“为什么?”

    王雪娇疑惑地看着他:“我帮你处理尸体,你给我钱,不是应该的吗?”

    “可是……那是我给你的’包装‘,你不是需要尸体用来存放毒品吗?”帕通的脑袋想了半天,都想不明白,王雪娇为什么就觉得应该是自己给他钱。

    王雪娇觉得好笑,这人是想赚钱想疯了:“我为什么要把一具尸体从印度运到金三角,再从金三角装满,往别的地方运?我想要尸体还不容易,需要的时候,出去转一圈就有了,连子弹都不用,边境大桥下面有很多很多吸毒吸死的人,随便捡随便拿,没人要。”

    想从余梦雪手里弄点钱真不容易。

    现在帕通唯一有希望赚到钱的可能,就是她那个有尿毒症的亲戚。

    “如果你需要做移植手术的话,请尽快把他的资料给我,我好安排人去找供体。”

    王雪娇点点头:“好啊,对了,这次的客人供体找到了吗?如果他没配上型,或许可以给我亲戚用?”

    “已经配上了,今天晚上就手术。”

    王雪娇微笑道:“效率这么高,医生素质怎么样?”

    “绝对没有问题,都是印度最好的医生。”

    “……印度最好的……能用吗?”王雪娇毫不掩饰地表达出嫌弃的表情。

    “欧洲和美国的客人都会来做,请相信他们的能力。”帕通笑道。

    王雪娇打算离开的时候,忽然看到地上的电线,想起一个问题:“印度经常停电吗?会影响手术吗?”

    “外面停电与我们没有关系,我们有自己的发电机。”

    那就是说,剪电线引起停电混乱这一招不能用了?

    没关系,换个方案,总有办法处理的,王雪娇:“果然是一个设施完备的好医院。电话可以打国际长途吗?我想告诉我亲戚这个消息。”

    帕通低头看手里的经营报告,不出意料地看到了糟心的侄子是怎么乱花钱的,他居然花了几十万用来更换房间里的家具和餐具,购买理由是可以让客户更加幸福,得好好收拾这个小子,他心不在焉地回答:“桌上的就可以,随便用吧。”

    王雪娇拨通了自己的大哥大。

    她到港岛执行卧底任务,大哥大除了当砖头之外,没有任何作用,就没有带,放在绿藤,由康正清保管,用来做紧急联络方式。

    康正清每天兢兢业业地把它擦一遍,充好电。

    大榄监狱爆炸以来,王雪娇和张英山两人无影无踪,港岛的警察、水警、沿海各个城市,甚至包括驻守在南海的海军,都收到了请求协助找人的通知。

    然而,什么都没有,江湖中只留下两人双双被劫持的传说。

    康正清一直在等着大哥大响起的那一天,想知道他俩是否平安。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第一个高温警报来临,依旧没有等到他们的消息。

    他看了一眼时钟,17:55,距离下班还有五分钟,他又转头看了一眼大哥大,安静如鸡,看来今天又不会有任何消息。

    今天是星期六,难得的好日子,几位领导都在外面开会,不会有突然的任务,其他的案子要么刚开头,要么还没审完,距离需要赶写文字材料的节点,还有一段距离。

    所以,康正清和爱人约好了晚上一起去看电影。

    还差十几秒,康正清端着茶杯站起来,准备去洗洗杯子,收拾下班。

    “没天理啊~你凭什么不加班!”

    钱刚跟抓来的嫌疑犯斗智斗勇了整整一天,气都快气死了,一个入室抢劫强·奸的案子,证据确凿,然而那个杂种坚信坦白从宽,牢底坐穿,抗拒从严,回家过年,一口咬定说:天黑走错楼栋了,以为那是自己家;忘记带钥匙了,所以用铁丝开;看到床上有女人,以为是自己老婆,所以就脱了裤子。

    钱刚跟魏正明两个人一个扮红脸一个扮白脸,一点用都没有,看着那个癞皮狗一样的嫌疑人,钱刚真想现在就代表人民代表党枪毙了他。

    “唉唉唉,要是以前,给他上点手段,早就承认了。”钱刚像没了骨头一样地躺在椅子上,哼哼唧唧。

    他无力地看了一眼大哥大:“张英山那个混蛋,现在肯定跟王雪娇两个在外面甜甜蜜蜜谈恋爱,说不定已经称霸金三角了。”

    “别胡说八道,你这是在侮辱他们俩的人格!”康正清严肃地说。

    钱刚悻悻地缩了缩脖子,康正清说:“要是他们两个称霸了金三角,绿藤市局的禁毒指标完成率绝对碾压云滇省厅,我现在报告都写不完,哪还能下班!”

    “唉,说不定,下一秒就响了……”

    康正清把口袋里的电影票掏出来,在钱刚面前晃晃:“今天晚上值班的人是你,我不管,到点我就下班,跟你嫂子去看电影了。”

    “有些人,结个婚,连人性都没了!哼,你有什么好得意的!我老婆晚上给我送饭!豌豆炒虾仁!你见过吗!”

    钱刚恨恨地看着挂在墙上的钟,秒针一下一下的往前拱,五、四、三、二、一。

    18:00

    “我走了。”康正清向门口迈出,一步,两步,三步……

    “铃铃铃……”大哥大忽然响起。

    已经站在门外的康正清猛然转身,钱刚飞快地接起电话:“喂喂喂!!!”

    王雪娇一下子就听出了钱刚那咋咋呼呼的声音:“我是余梦雪。”

    “老大!!!我想~~死你啦!你怎么样,你的小白脸怎么样,有被你玩死吗?”

    王雪娇:“没有,自从喝了印度神油以后,他精神好多了。”

    钱刚:“……喝?”

    “是啊,我和你的白脸哥在印度呢,一天用十瓶神油洗澡都供应得上。”

    钱刚:“啊???印度?”

    王雪娇:“是啊,大伯不是尿毒症吗?在印度跟斯里兰卡快搭上的那个尖尖上,有一个叫拉梅斯沃勒姆的地方,有一家叫昙梵陀利医疗中心,那里可以做肾脏移植手术,五十万,可以换单肾,有不少中国人做供体,都是国内来的,身体健康。”

    钱刚的笔飞快记录着王雪娇所说的事情。

    “问问大伯,要不要换?”

    康正清知道她的意思,是问要不要管这些中国来的供体。

    可是,人都已经在印度了,怎么管啊……何况这个城市又不是在新德里,连大使馆都没有。

    “你先等一下。”

    康正清拿着大哥大,三步并作两步赶到曾局的门口:“曾局,有王雪娇和张英山的消息了,他们在印度,遇到了贩卖器官的组织,问要不要管。”

    曾局先是大喜过望,又是一惊,继而非常生气,能打电话,还这么大大方方地把这事说出来,说明这两个人已经安全了。

    既然安全了为什么不回来?!

    还私自去调查贩卖器官的组织!

    两个没有执法权的人!跑到印度调查犯罪组织!

    比国际刑警还厉害呐?!

    国际刑警只是一个协调单位,在任何一个主权国家里都没有执法权。

    当一个国家要抓的人跑去了另一个国家,如果是两个国家的警察单聊,中间涉及到太多部门,效率很差,国际刑警最重要的价值是简化双方的沟通问题。

    不过,就算双方都是国际刑警组织的成员国,也不代表成员国的警察们到别的国家办案的时候,享有与本国一样的权力。

    不管是中国警察到俄罗斯调查火车劫匪,还是菲律宾警察到中国来找杀人犯,都不允许带枪,也不能擅自行动。

    什么事都做不了,还掺合到这么危险的事中间。

    小年轻的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就想冒险,就想立功!

    在1992年的印度,器官交易并不违法,要再过两年,才会立法禁止。

    目前,这属于灰色地带,而不是纯黑。

    曾有一个相当有名的器官移植案,涉事医生被审判了十七次,最后当庭无罪释放。

    就算国际刑警介入此事,也得扯皮扯上好多年,何况中印之间甚至没有引渡条约。

    私自跑到国外执法,不仅立不了功,如果身份暴露给犯罪份子,尸骨无存!如果身份暴露给该国的军警,外交事件!

    曾局不是没想过王雪娇会惹事,但是,他想出来的最大事件,就是她在国内违规开枪打死人,完全没想过,她还有能闹出外交事件的本事。

    曾局几乎是一把抢过电话,声音十分恼怒:“你们还不回来!在瞎搞什么东西!”

    “没有瞎搞……”王雪娇十分无奈,“闻芷兰,啊,就是我的狱友,她不是出来了吗?出门的时候把我捎带上了,她把阿杰也接上了船,她说想跟我合作生意……现在我在医院里,她的人在门口等着我,她人可好了,这边乱得很,她给我安排了四个保镖,人人都有枪,那枪,比我的枪好多了,一枪就能把头盖骨掀飞。”

    现在,曾局终于明白王雪娇的处境了,她还在被控制之中,不能随意离开,好在身份没有暴露。

    曾局的口气顿时缓和了许多:“大伯只要你好好的回来,别的什么都不要。”

    王雪娇继续问:“我手上没有现金,火车票都买不了,我又不会说印度语,去路边跪着要饭都讨不到几个子儿,咱们在印度有没有亲戚啊?能不能找他先借点,周转一下?”

    意思是我凭自己本事真的出不来,有没有同行能帮忙的?

    然而,市局怎么可能在印度有“钉子”。

    印度又不是绿藤自古以来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上次在格尔木有“山水”帮忙,那是因为那件事本身就已经到了国安的业务范围。

    会被安排国外的国安,都有自己的任务,不可能为了两个意外流落在外的警察冒着暴露身份的风险。

    听曾局半天不说话,王雪娇已经明白:“知道了。”

    曾局像下了很大的决心,缓缓开口:“我尽量,看看你二叔三叔有没有亲戚在那边,你们有固定的联系方式吗?”

    “什么都没有,万事随缘吧。关系太远就算了,一表三千里,不要白白招人讨厌。”

    就算没人帮忙,王雪娇相信自己也能和张英山一起回国,就是可能时间会长一点。

    “这事你不用管,印度很热,你们自己千万小心,早点回来,再见。”最后一句话,曾局的声音微微发颤。

    他最担心的还是王雪娇,莫名的,他就是觉得她不会有事,只会让别人有事。

    正常人身处别人的控制之中,想的是怎么无伤逃脱。

    王雪娇想的是怎么干它一票……甚至她想干的还不是劫持她的闻芷兰,而是另一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器官贩卖集团……

    如果是以前,曾局相信张英山百分之百会做出把企图搞事的王雪娇拦下来,他冷静精明,不在乎任何人的情绪,直奔目标,绝不会横生枝节。

    现在,他不确定了,张英山自从跟王雪娇在一起之后,没见他拦过一回,就王雪娇目前的业绩来看,这两个人大部分时间的关系是你点火来我泼油,你杀人来我埋尸。

    这是什么反向的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曾局摘下帽子,放在桌上,绝望地看着康正清:“正清,你说我们会在《新闻联播》上看到他们两个吗?”

    “肯定看不到,王雪娇同志对外交政策了解得非常清楚,她不会让组织为难。”曾局松了一口气。

    康正清没敢告诉曾局,王雪娇同志的名言:“把看见我走进来的人都杀光了,不就还是潜入吗?”

    他怕曾局当场心脏病发作。

    ·

    ·

    王雪娇不知道曾局对自己的评价这么高,她还在为没人帮忙端掉器官移植窝点而烦恼。

    在电话打到一半的时候,帕通就已经气冲冲地拿着几份账单出去了,想来是去找侄子算账,现在办公室里只有王雪娇和张英山两个人,有一个男人匆匆进门,看见王雪娇和张英山两人问道:“帕通在哪?”

    “不知道。你有什么事?”

    “我是电工,线路*#&%&&@……”

    王雪娇确定电工说的是英语,从词汇量来说,他的英语“歪力歪力鼓捣”。

    见自己说了半天,王雪娇的眼神依旧无比清澈,电工示意她过来看看。

    王雪娇和张英山跟在电工身后,到了一个大铁皮箱子前面,箱子里如同有十几个藤条精在打架,蜘蛛网与之相比,都是整齐有序的。

    电工又唧里哇啦说了一通,还比划了一番,王雪娇终于领悟了:“电工说,现在医院里的电器太多了,发电机的功率不够承载这么大的负荷,问要不要接入发电厂的电网,做为备用。”

    “要钱吗?”王雪娇替帕通关心了一下费用问题。

    “女士,我们用电从不付钱。”这句话,王雪娇听懂了neverpayfor*#&%,大概领悟了基本意思。

    出色……偷电是吧。

    王雪娇忽然想到,印度供电局不管贫民窟偷电,是因为贫民本来就是穷鬼,就算逮着了罚款,他也交不出来,本来住的都是破棚子了,连字面意义上的家徒四壁的四壁都没有。

    但是,抓大公司和正经人家偷电,还是可以做到的吧?

    说不定,供电局发现医院偷电,就过来检查,一查,查到他们不仅做器官交易,还会把人搞死。

    买卖器官在当前的印度不犯法,但杀人还是犯法的。

    也许供电局的人上门收账的时候,正好发现一地的尸体啥的,就把这家破医院给掀了呢。

    王雪娇就这么替帕通答应了:“免费就使用吧。”

    电工答应一声“OK”,就开始忙碌。

    王雪娇和张英山往医院门口走,果然,阿兰的人还一直守在门口。

    司机是头上盘着一大坨红布的锡克族,他只会说英语,中文只会说“泥嚎”。

    隔着车窗,王雪娇看见外面的城市,其实比瓦拉纳西、孟买、新德里之类的地方干净一点。

    张英山看她望着窗外,问道:“你以前来过这里吗?”

    “来过,我来的时候,中印关系还可以,中国人也开始流行起了背包出国游,当时有不少中国人到印度旅行,治安也不像以后那么差,烦人的是小偷小摸、奸商和拉肚子,我遇到一个韩国男孩,穿着沾满牛屎的鞋上了火车卧铺,我跟他说,鞋子要用塑料袋装好,放在自己铺位上,他说谁会偷这么脏的鞋啊,没听我的,一夜过后,鞋不见了,他光着脚下火车,去买了一双塑料拖鞋。还有个女孩子喝了一杯冰可乐,拉肚子拉了三天三夜,我把我的氟派酸都捐给她了。”

    张英山:“可乐?密封罐装的也会拉肚子吗?”

    “可乐里放的冰块是自来水冻的,他们的自来水的水源么……谁知道浮着多少尸体。我就是在印度锻炼得看尸体面不改色心不跳,哎,你要不要去恒河看……我保证你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高腐巨人观的尸体,现在这天气,往有草丛勾着尸体的地方一站,哇,那味道,绝了……”

    王雪娇说得十分兴奋,好像张英山只要一点头,她现在立马就拉着张英山去看尸体。

    张英山连声拒绝:“不了不了,我还是喜欢正常一点的味道。”

    第142章

    阿兰买下的豪宅在海边,完全封闭,一面向海,自带一个码头,是用来停游轮的。

    建筑的外表看起来很印度:各种亮片片、浮雕。

    轿车刚进院子的门,就看见珍珍双手抓着二楼阳台的栏杆,兴奋地大叫:“雪姨~”

    等王雪娇和张英山走进门的时候,看见珍珍正被阿兰抱在怀里,不甘不愿地奋力扭动,把身子拼命往楼梯下面探:“接雪姨。”

    “你不能自己走楼梯,会跌倒。”

    “不跌倒!”珍珍倔强地继续扭动,想要从阿兰的手里跳下来。

    阿兰抱着珍珍快速下楼梯,把她放在地上,珍珍一溜烟地就扑过来了,亲热地抱着王雪娇的腿:“雪姨~”

    “珍珍乖……哇,好大。”王雪娇环视着厅里的装饰,地上铺着原木色的地板,墙体相当厚实,有效隔绝这里的热空气,据王雪娇看,可能火箭炮都得打两次才能把墙给轰塌。

    屋子的结构是印度风格,屋里的家具和摆放风格则完全是中国南方家庭里的风格,红木的长条沙发,矮几上放着的功夫茶套装,看一圈下来,完全感觉不到这里是印度,更像是粤闽一带的人家。

    “这些都是印度本土产的小叶紫檀做的……纹理比大红酸枝理漂亮……”阿兰就像一个普通家庭里的女主人,跟客人介绍她挑选每一件家具时的想法和用心。

    “确实非常漂亮……”王雪娇认识小叶紫檀的时候,它的价格已经飞上天了,对她来说,小叶紫檀是用来做手串的料子,什么家庭啊,拿它来做家具。

    “没想到你对布置家里也这么有研究。”王雪娇由衷地感叹。

    阿兰微笑道:“赚钱不就是为了花吗?花钱不就是为了让自己过得更舒服吗?当然要好好研究研究啦。”

    珍珍热情地带着王雪娇去了儿童游乐房,地面上铺着的是一整张浅粉色地毯,地毯上印着米老鼠和唐老鸭。

    王雪娇伸手摸了摸:“羊绒的?”

    “不,是真丝的。墙上的是羊毛,你摸摸。”

    这块地毯是用真丝料子,仿成羊绒的模样,真·羊毛制成的挂毯,果然不如真丝柔滑,有点扎手。

    “这一块,十把RPG-7能换来吗?”

    阿兰笑着摇摇头:“换不到,还有给迪斯尼的版权费。”

    “啊?不盈利,自己用也要给吗?”

    “对呀,我不能让珍珍用假货,费用还包括奥兰多迪斯尼乐园的全体工作人员送货到家的服务。”

    阿兰花钱,做了一段视频,视频开头就是打扮成迪斯尼人物的工作人员把地毯从工厂拿出来,在迪斯尼乐园里走一圈,收集所有迪斯尼角色的祝福,再坐飞机、坐车……

    “刚才送地毯过来的人还跟珍珍玩了一会儿……珍珍,开不开心啊!”

    “开心~布鲁托,汪汪汪,嘿嘿嘿~”

    王雪娇疑惑:“你是什么时候订的?做得这么快?”

    “一年前就订啦,他们的日程安排还挺紧的呢。”

    那就是还在监狱里就定了,而且,还约定好了今天送上门,她早就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出来。

    “要是咱们在海上多耽搁一两天,他们会继续等吗?”

    阿兰从容一笑:“我要什么时候到,就一定会什么时候到,绝对不会耽搁。”

    “雪姨,搭积木~”珍珍拉着王雪娇坐在地上,被阿兰抱起来,“先去吃饭。”

    饭桌在一楼的餐厅里,桌上已经摆好了几碟菜和饮料,餐厅外就是小花园的喷泉,喷泉的水珠反射出七彩的光芒,珍珍非常兴奋:“哇!!!彩虹!!!”

    她一出生就在监狱长大,对世界的认知,完全来自于电视,看什么都新鲜,阿兰看着飞扑到玻璃窗边看喷泉的珍珍,无奈地叹了口气:“她一出生就没见过什么好东西,太可怜了。”

    “她以后能见到的好东西还很多,不过教育的时候还是要注意一点哦,不要变成第二个安乐公主了,她就是出生在家里父母最落魄的时候,当公主以后,就被惯坏啦。”

    “我要当小公主~”珍珍不知道安乐公主是谁,只知道迪斯尼里的公主都是好人,漂亮又可爱,还有小动物陪玩。

    女佣端来食物,全是中式菜,其中有一道黑椒牛柳。

    “水牛肉?”王雪娇眉毛微扬。

    被印度视为神圣之牛的,是长相怪异的瘤牛,以及肉质细腻美味的黄牛。

    肉质粗糙,不怎么好吃的水牛、牦牛还有已经挤不出奶的奶牛,不属于神圣眷属之列,随便吃,价格特别便宜。

    阿兰微笑:“我怎么会让你吃那种东西。”

    王雪娇了然,既然都可以非法贩买军火了,非法倒腾点黄牛肉不是更简单。

    “这厨师……不是信印度教的?”

    王雪娇记得印度民族大起义,就是因为“涂油子弹事件”,子弹的外包装上涂着牛油和猪油,使用时需要用牙把涂油的外包装撕掉,然后,士兵们就造反了……虽然反了个寂寞,不过,得罪厨子还是不好,就算不下毒,往里面吐两口口水也够恶心人的。

    “那当然,我请的是中国厨师。”阿兰笑着举起杯致意,“欢迎你们来我家,祝合作愉快。”

    饭后,珍珍被带去睡午觉了,阿兰带着王雪娇和张英山到位于三楼的办公室,女仆为三人端上饮料后便退下了,临走时关上了门。

    她拿出了几张地图放在桌上,一张亚洲地图,一张印度北部的地图,还有一张中国西部的地图。

    “现在我们来说吃饭的买卖吧。”阿兰笑道。

    她先在亚洲地图上点了一下:“这里是金三角,你的天下。”

    铅笔从金三角划到印缅边境,再一转折,调头向北,直入中国的西藏。

    “这条线,以前从未有人走过,如果你从这里走,会很安全……”阿兰手里的铅笔继续往前划,从青藏线直抵兰州与西宁:“到了这里,你的货再分销到大陆各个城市,都不难了吧。”

    王雪娇看着地图上熟悉的地名,微微扬起嘴角:“那当然,我总不能输给卖枪的卖鸟的。”

    “不过……”王雪娇顿了顿:“这条路如果安全的话,怎么可能会没有人走过呢?”

    她指了指从金三角出来以后的道路,先经过的地区是缅北的掸邦、克钦邦,一路不是密林,就是各地小军阀占据的地区,然后进入印度北部,印北没比缅北强到哪里去,曼尼普尔邦整天嚷嚷着要独立,还有动不动跟中国有边境冲突的阿萨姆邦。

    “你这个地图不行,”王雪娇嫌弃地点了点尼泊尔和不丹中间的一小块地,地图上写的还是“锡金”。

    “这块地在1975年就被印度占了,国王都在美国住十几年了,天天喊着要复国,也就是中国还没承认锡金被吞,不过指望他复国,还不如指望慕容复恢复大燕……主权归属不一样,要做的准备也不一样。”

    王雪娇尽量给阿兰的计划挑刺,省得阿兰今天就要她出钱雇佣斯里兰卡人当护卫,明天就要开拔,运几百吨的货进中国了。

    “最新的地图还没有送来,你知道的,印度人嘛,做事总是很慢,oneminute就像onecentury那么长。”阿兰抿着嘴笑,“既然你对国际形势都这么熟了,新地图和旧地图对你来说,也没有什么影响嘛~我们看地形就好……”

    王雪娇看她把铅笔划到中印冲突区,十分无语:“这里动不动就打一打,两边都是军队,我能干得过警察,我可干不过军队,你这不是要把我往火坑里送吗?”

    “如果冲突区真的打起来了,是不是边防的注意力都会集中到那里?”阿兰点了点边境线。

    “雇佣军么,跟谁打都一样,不让他们去运毒,让他们挑起边境冲突,反正中国军队不打第一枪,挥挥棍子扔扔石头,不会有任何人员伤亡……”

    “这个时候,再往前一百公里的位置,就不会有人在意了。”她又点了点另一个位置。

    “这里交通条件非常差,几次冲突都没有从这里开打,汽车走不了,牦牛可以走,一支牦牛队的运输能力,比马队还要强一点,到这里……就可以换车了。青藏沿线这一路荒凉,百里无人烟,比从西南进去,一天遇到好几批缉毒警、边防要强多啦。”

    王雪娇冷着脸看着她点的那个位置,眉头皱起:“阿兰,你是不是在跟我开玩笑?你是真不知道这是哪里?还是在故意逗我玩?”

    阿兰见她神情冷峻,不像平时总是笑眯眯的样子,偏着头,眨巴着眼睛:“怎么了?”

    神情十分的无辜。

    王雪娇指着那条路:“这条路无人在意的原因,是因为它是只有六月到九月才能走的季节性公路,别的时候都被大雪覆盖,怎么,你是要牦牛队爬多雄拉雪山吗?路上还有泥石流,塌方,我的货要损失多少?从临沧入境,被条子抓两回,还有得赚,按你指的路走一趟,我就要赔光了!!!”

    阿兰拿旧地图是故意的,她就是想看看王雪娇对地理到底熟不熟,要是不熟的话,她想怎么编,就怎么编,只要能把雇佣军租给王雪娇。

    没想到,王雪娇不仅对地理熟,而且是太熟了,连那里是季节公路都知道。

    如果只是政权归属更迭的政治问题,她还能解释解释,现在到了硬件出了这么大的差错,就连阿兰一时都想不到应该怎么解释她为了卖雇佣军的服务,勇于胡说八道的理由。

    “我以为我们这么熟了,已经是朋友了,你又这么想与我合作,多少应该会拿出一点诚意来。”王雪娇悲伤地看着她,“没想到,你跟印度商人一样了……”

    王雪娇站起身:“我就说,要是这条路好走,怎么会没有前人走过,从缅北到印北,打完各地的割据势力,最后再跟大自然斗智斗勇。我的货起码得比别人卖的贵十倍,才能挣得回来吧……呵,长在路边的大李子熟了,如果好吃的话,怎么可能会没有人摘呢?只有一种可能……它是苦的……你是想让我吃苦李子吗?”

    “诶!误会,这都是误会!”阿兰赶紧解释,“我平时不在中国,也不知道具体的情况,都是从线人那里买的消息,我想给你一个惊喜,专门买了信誉最好的线人,没想到……唉,没想到印度人这么差劲,我也是被他们骗了,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你看我在牢里都待这么久了,外面的世界变成什么样了,我都不知道……”

    “是吗?你真的不知道?我帮你拿那盒磁带,不会也是两年前的东西吧?”王雪娇讥诮道,“你让我帮你去拿磁带,还拿珍珍当理由,其实那就是你跟别人约好越狱的时间和地点吧……我是喜欢珍珍,不代表你可以一次又一次的欺骗我!”

    王雪娇恼怒地向门口走去,身后是阿兰的声音:“你听我解释……”

    “我不听我不听!”

    阿兰追过去问:“这里很乱,你要去哪儿?我派人送你。”

    “不用你送!”王雪娇完全不打算给她面子。

    “不行,就算你再恨我,也不能拿自己的安全开玩笑!让我把你安全的送到目的地!也不枉我们相识一场!”

    阿兰说得情真意切,心肠软一点的人都要被她感动了。

    王雪娇没有继续拒绝,只是继续大步流星往外走,张英山紧随其后,再往后,是十几个身材高大的男人,他们是奉阿兰的命令出来保护王雪娇,王雪娇去哪儿,他们就去哪儿,谁敢对王雪娇动手,他们就对谁动手。

    本来王雪娇是想趁机去帕通的医院,探探情况,现在这么多人跟着,很不方便,只得先临时改个计划,在拉梅斯沃勒姆转一圈,把地形和各种交通状况弄明白。

    拉梅斯沃勒姆其实是一个岛,与印度大陆之间是靠一座在海上的架空铁桥相连,最大的景点是一座被涂成黄色的大庙。

    岛的最东端有一条极细的沙洲,那里被人称为亚当桥,在明朝之前,这条细细的沙洲一直延伸到斯里兰卡,在十五世纪的时候,来了一场大风暴,把这条天然的道路彻底催毁,剩下的石灰岩残渣还影响了船只航行。

    王雪娇指着对面的马纳尔镇,问身后跟着她一路的保镖:“你们的家在那里吗?”

    其中一个像队长的男人回答:“是的,女士。”

    “你们想回去?”

    “是的,女士。”

    猛虎组织与政府军的恩怨起源是种族问题,撕得很厉害,如果他们只是自己打打就算了,中国从不干涉他国内政。

    但是他们发展壮大以后,跑到印度洋上面轰中国的船了,哪可不行。

    就算干不掉他们,也不能有能力去公海惹事生非。

    怎么不让他们惹事生非,王雪娇自己一时也想不到,算了,先搞钱。

    帕通给王雪娇的是一块金砖,它是不能用来进行日常消费的,王雪娇决定去黑市把它换成钱。

    说是黑市,其实就在全身被漆成黄色的大佛塔下面的集市里,入口处是一大片卖衣服的小摊,出售着颜色鲜艳的纱丽和缝满金银亮片的短袖上衣。

    “你穿一定很好看。”张英山看着被风吹动的浅紫色纱丽,想象着王雪娇的样子。

    “好看是好看,就是太麻烦,它的本质就是一块六米长的布,在身上缠缠缠,杀人放火都不方便。而且还掉色,这边的染色技术真的好差,洗一水就掉成灰扑扑。”

    王雪娇嫌弃道:“所以,我还是喜欢金子,放多少年,永远亮闪闪。”

    “那些呢?”张英山指了指另一边的首饰摊们,一堆BLINGBLING的宝石,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那些都是塑料啦,而且还是中间有气泡的那种劣质塑料。”王雪娇摇头,“你看老板娘手腕上戴着的那一大堆细镯子,最多两三天,就要碎一半,然后就要换,那玩意儿代表着已婚的身份……啧,这个故事告诉我们,婚姻是一种不稳定的东西,要时时更新。”

    “换成金的就不会碎了。”张英山似乎在给自己一点信心。

    “那就叫情比金坚啦~多少人都做不到呢,真心不如真金保值。”

    张英山握住她的手腕,颇有些气恼地重重捏了一下。

    “你掐死我,这都是真理!你看现在黄金四十六块钱一克,告诉你,八百块一克的日子就在后头!而且总趋势一直都是在涨的!”王雪娇冲他做了个鬼脸。

    在首饰店后面,就是连在一起的十几家金店。

    当王雪娇带着荷枪实弹的十几个保镖走进集市的时候,各个金店的保镖们都闻风而动,以为是什么道上的大姐大出来劫道了。

    他们看到跟在王雪娇身后的保镖们的脸,又松了一口气,互相之间用僧伽罗语聊了几句。

    “你们认识?”王雪娇问道。

    “是的,是我们的同伴。”

    阿兰如果不当军火贩子,也是一个出色的职业中介,她给猛虎组织的这些人都安排了力所能及的工作,只不过,给金店老板当保镖,显然不如给大毒枭当保镖赚得多。

    金店的保镖们知道王雪娇是来换钱的,便热情推荐老板。

    如果是普通游客,被坑的概率很高,不过王雪娇是他们杀回斯里兰卡的军火商的朋友,保镖们完全向着她,就算老板不想做老实生意,在这么多人,这么多枪的“深情凝望”之下,他也不得不老实,何况王雪娇给的是真金。

    王雪娇换了价值两万美元的黄金,她将一万美元递给张英山:“拿着。”

    做事讲究的王雪娇又拿出五百美元分给她身后的保镖们:“拿着它,你们晚上出去玩吧。”

    这笔钱相当于十个保镖的一个月工资。

    保镖们心花怒放,大声欢呼,王雪娇看着他们开心的样子,问道:“记得是谁给你们的钱吗?”

    刚才他们听了一路张英山叫她“余小姐”“余小姐”,早就学会了发音,现在让他们展示忠心的时刻到了,他们大声用生硬的中文回答:“余小姐!!!”

    王雪娇嘴唇微扬:“非常好。”

    她要老板把剩下的黄金打成厚实的大手镯,左右手,一手一只。

    哪里是手镯,根本就是黄金护腕。

    “我的梦想快要实现了!”王雪娇满意地说。

    张英山:“什么梦想?”

    “做一套真金的黄金圣衣!从护腕开始!”

    张英山:“我推荐白羊座,那两个羊角做成实心的,肯定是整个十二宫圣衣最重的一件。”

    “有道理!”王雪娇用力点头。

    集市再往里,有卖食物的,有卖手工艺品的,十分拥挤,有一大半是本地人,还有一部分是白种人,他们都是乘坐“海上火车”到这里来的游客,来眺望一下消失的沙洲,感慨一下沧海桑田的变迁。

    剩下的时间就是来购物。

    最热闹的摊子是卖传统工艺品的那一片,王雪娇甚至在那里看到了东亚人的脸,不确定是不是中国人。

    别人都是摊子,就他家是一个面积挺大的商店,有玻璃门,有防盗铁丝网。

    店里卖的东西很杂,有纱丽,质量比市场入口的那些要好很多;有首饰、印度传统炊具和餐具、还有各种木雕,除了有大象、梵天、湿婆,还有六字真言“唵嘛呢叭咪吽”的木雕,每个字都有一个足球那么大,可以挂在墙上做为装饰。

    六个字旁边每个都摆着英文的解释,每一个都有着美好的寓意,引来不少老外兴冲冲地挑选。

    店门口站着一个超级热情的男人,有五十多岁的样子,从打扮以及对招揽顾客的热情来看,他应该是这家店的老板。

    店里有三个皮肤黝黑的本地人伙计在忙着搬货、打杂,估计是首陀罗,或者吠舍,以及两个东亚脸的伙计,一个负责收钱,一个负责介绍。

    “这里的东西不会是中国制造吧。”王雪娇嘀咕了一句,尽管现在没有电商,但是沿海几个城市的人民群众也已经把生意做到了天涯海角,就连墨西哥人都没几个的墨西哥山村里,居然能随机刷出一个中国餐馆。

    这句话店主听见了,抬起头,打量了他们俩一眼:“绿藤制造的要不要?”

    王雪娇一愣:“你是……?”

    “你是余梦雪?”摊主看着她,王雪娇点点头。

    “他就是杨杰?”

    “对。”

    “脸也不是很白嘛。”店主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他,“长得倒是挺帅。”

    王雪娇马上替张英山辩解:“这边太阳毒,晒的。您是……”

    “我是这里华商商会的会长燕勇飞,曾哥说你们需要帮忙?”

    “对!”

    “进来说话。”

    燕勇飞将柜台后面的一扇门打开,让王雪娇和张英山进去。

    屋里有一张茶几,几张硬木椅,桌上还摆着一张茶海,里面有小壶一只,小杯几个,墙上贴着一张横幅——勤劳致富

    “外面那十几个人都是盯着你的?不是说四个吗?”燕勇飞坐下,开始烧开水。

    “曾哥是我很多年的朋友了,他说你们是来救人的?你们俩需要我做些什么?要钱?要人?还是要命?”

    燕勇飞的话直白到让王雪娇感到震惊,我去,曾局认识的这位是商会会长还是杀手啊……她本以为燕勇飞是国安派驻到海外的人,现在听他说的话,不太像体制内的工作人员。

    “华人在这里……杀人……也没有问题的吗?”王雪娇试探着问。

    燕勇飞不置可否的笑笑,没有正面回答:“你们真要杀人?”

    “不用不用,只要能把人救出来就行了。”

    “嗯,你们要救谁?”燕勇飞不紧不慢地用竹夹子把小茶杯递过来。

    王雪娇眨眨眼睛:“全救,行吗?”

    “呵……”燕勇飞冷笑一声,“小姑娘,你以为这里是绿藤啊?曾哥一声令下,百鬼伏首?你说的那家医院与本地的帮派有关系,虽然,我也有关系,但是,真兜不住你这么大一个摊子。”

    王雪娇抿着嘴:“嗯……嗯……要不这样,你告诉那个医院用来关绑来的人的位置,我自己想办法。”

    “想什么办法?就凭你外面那十几个保镖?”燕勇飞摇头,“你对这里的帮派一无所知,他们平时互相打打杀杀,但是在面对利益受损的时候,又会联合起来。那个仓库,在贫民窟里面,与之利益相连的帮派有五个,负责供应食物的、负责电力保障的、负责安全保障的、负责卫生保障的、负责把人送到医院的。你要是把仓库里的人都带走了,他们还怎么赚钱?”

    燕勇飞噼里啪啦地把王雪娇教训了一番,张英山趁他换气的功夫问道:“那五个帮派有多少人?”

    “你还真想把他们全杀了啊?加在一起有一千多个吧,印度人能生,爱生,一家能生十几个,小时候当乞丐,稍微大点当小偷,再大一点混帮派,哪天死路边上都不知道……”燕勇飞做为一生劝学的中国人,对他们这毫无前途的人生颇有微词。

    张英山又趁他换气的时间打断了他:“有没有可能趁停电的时候把人救出来呢?”

    燕勇飞摇头:“那个仓库是自己发电的!”

    王雪娇:“那我们先去看看,应该还是可以的吧?我带着这些保镖,应该能进去?”

    “你这样太招摇啦,进去更危险,会被里面所有的帮派盯上,不行不行!那里是连警察都不敢进去的地方。”燕勇飞摇头。

    “完全没有办法吗?”

    “有,不过你最好不要进去,你是个女人,遇到的危险会比他多,让他去。”燕勇飞指了指张英山。

    王雪娇明白他的意思,去年炸死拉吉夫的女人炸弹,之所以这么决绝,就是因为在印斯战争的时候,这两个泰米尔女人被印度士兵轮奸,只想与决定出兵的拉吉夫同归于尽。这边的男人着实饥渴得有点邪性。

    她当年虽然来印度旅行过,但都是在游客聚居区,从来没有深入到连警察都不敢进的地方。

    王雪娇非常感谢燕勇飞的好意:“嗯嗯,我不去。”

    “如果你们要去的话,等我的消息,我帮你们找人。”燕勇飞用手指敲了敲桌子,又盯着王雪娇:“你不许去。”

    “我不去!”王雪娇信誓旦旦。

    “曾哥说,你这个丫头,最不老实了。”燕勇飞摇摇头,“叫我一定要看好你,让你千万不要干出格的事……”

    他“叭叭叭”地把曾局对王雪娇的评价转述一遍,在曾局的描述中,王雪娇是一个没事干就拿着混天绫去龙宫洗澡的哪吒,是走到路上要去拉一下巴蛇尾巴的蜀人,是去龙虎山掘了石碑,放走一百零八天罡地煞的洪太尉。

    王雪娇假惺惺地擦眼泪啜泣:“这些都是污蔑,你一定要相信我,你看我这么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孩,哪能干么多事,我简直比刘贺还冤呐!!!他就是想抢我家的家产,才这么诽谤我!”

    “曾哥不是这种人!”燕勇飞斩钉截铁的说完,忽然顿住,认真地想了想:“……你家家产有多少?”

    王雪娇忍不住大笑起来。

    燕勇飞看着她的笑脸,想起曾云祥给他打电话的时候,那着急上火的样子,好像他不肯出手帮忙,这两个小辈就要在这断气了一样。

    又是被人劫持,又是被人囚禁。

    他正想着应该找什么理由,才能靠近闻芷兰的那栋靠海大别墅,把人救出来。

    结果,人自己来了,还是大摇大摆自己进来的,身后有十几个人跟着,但也就是跟着,她一声令下,不准他们靠近店铺吓到客人,他们就远远地站在市场的角落里。

    跟他印象中那个被绑架的小可怜完全不一样。

    王雪娇问道:“那你能不能把他带去那边看看?”

    “可以,一会儿晚上就能去……你不能去!!!”他最后又强调了一遍,曾局对王雪娇的描述,实在是让他感到担忧,印度的情况跟国内完全不一样,习惯了一切都在规则之下的女孩子,很容易觉得“我守规则了,我就赢了,你能拿我怎么样。”

    不知道这个小姑娘在国内惹了多少事,肯定最后都是找曾云祥解决的。

    国内可以这么干,这里,就算是拉吉夫都能被暗杀,他一个华商会的会长,能做的事情真的很有限,他已经保证过会让这两个年轻人平安回去,他不想让他的老哥们儿失望。

    王雪娇无奈地拖长了声音:“知~~道~~啦~~”

    “那我留下,天黑了去看看,你要不先去找个地方住下?”张英山看出王雪娇的万般不情愿,暗示了一下:咱们已经从阿兰那里出来了,晚上得找个地方住。

    “一会儿去这里最好的酒店,哼,我就不信了,离了她,我得睡大街不成!”王雪娇骄傲地昂起头。

    她想到一件事:“这边打国际长途一般要怎么打?”

    “我这就能打。”燕勇飞指了指办公桌上的电话。

    “不是现在啦,我想晚一点再打,这边的固定电话都可以打国际长途,还是只有特别申请过的可以?”

    王雪娇要问问曾局,这个燕勇飞到底是什么情况,当然不能当着他的面问了。

    燕勇飞推荐:“彩星酒店可以,是中建的。”

    “中建的?中建盖的?”

    “中建的,他们在斯里兰卡也有项目,项目上的人经常坐船往返两边,一般火车到这边,都是晚上,要住一天,他们就自己盖了一个酒店。”

    “真讲究。”

    “谢谢~我去看看~”王雪娇起身,准备出去。

    燕勇飞送到门口:“天快黑了,彩星酒店旁边就有小店,不要去别的地方乱转,很危险。我这有几个口罩,你拿着,这边灰太大了,对身体不好。”

    “谢谢谢谢~恩人~太感谢了~”王雪娇挥手与他作别。

    门口的十几个保镖懒懒散散的,散落在市场的各个角落,或打瞌睡,或跟金店的保镖聊天。

    王雪娇找到了会说英语的队长:“你认识去彩星酒店的路吗?”

    “认识,离这里不远。”队长回答。

    “带我去,然后你们想干嘛就干嘛……等等,我先去买菜刀。”

    手上没武器实在心里不踏实。

    印度的菜刀,名叫“波提”,是一种刀尖向上扬起的长条型弯刀,跟大马士革弯刀像表亲。

    印度妇女示威的时候,除了举木棍的,就是举“波提”的,在印度的电视剧里,也给它赋予了“解放”这个意义。

    王雪娇非常欣赏这种菜刀:解放好啊!我虽然不是解放军,但我是解放军的同行啊!就它了。

    她冲着老板伸出两根手指:“来两把!”

    ·

    ·

    彩星酒店。

    它怎么好意思叫酒店的。

    全身上下一股标准中式招待所的气质。

    不过也挺好,王雪娇想要用的东西,就没有找不到的,所有的东西,都在她预料之内的地方。

    而且,有卫生纸!!!

    有卫生纸耶~~~

    虽然,王雪娇这次来到印度,就没有吃过没有卫生纸的苦,但是以前吃过,她非常不习惯,时不时会把衣服弄湿。

    有一点点小快乐,王雪娇就会心情很好,忘记了自己不能前去货仓调查的不满。

    彩星酒店的前台经理,是个中国人,档案关系在中建,是个有正式编制的国企员工咧~

    听见王雪娇问他附近有什么好吃的,他建议王雪娇就在酒店里吃,不然肠胃可能受不了。

    王雪娇想起那个干掉了她一板氟派酸的女孩子,决定听从前台经理的建议。

    虽然,彩星酒店不像阿兰那么嚣张,敢吃神圣的黄牛。

    不过,水牛肉加上土豆、洋葱,还有咖喱酱料那么一炖,还是很好吃的嘛~

    “你们这个米太好吃了!”王雪娇非常感动。

    印度是产米大国,但是它出的米就是一年三熟的那种,抓在手里都捏不成团,手一松就像一把沙子。

    “这是我们从国内运来的,不然我们自己都吃不惯这边的米。我们店的masala奶茶还是很不错的,你上火吗?不上火可以尝尝。”

    “要要要!!!”

    王雪娇超爱喝马莎拉奶茶,特别香。

    马莎拉在印度语里就是“掺杂”的意思,这茶里面有生姜、豆蔻、黑胡椒以及等等。

    而咖喱,也是指许多香料加在一起煮的意思。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它们大概算是走上了不同道路的王守义十三香。

    好喝是真好喝,在尼泊尔一个小咖啡杯那么一杯的马沙拉奶茶,卖人民币一块钱,国内要卖沪币二十。

    在那之后,王雪娇就再也没喝过,没想到,今天还有能喝上的机会。

    前台经理对王雪娇无比的好奇:“你是来工作的吗?国内现在可以随便出国了吗?我出来两年多,不知道国内现在变成什么样了。”

    “跟你刚出来的时候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哦,现在通货膨胀有点严重,不过你在中建,应该会给你们涨工资的吧……”

    王雪娇跟前台经理聊得很开心,她也顺势问了他很多问题,特别是她关心的药物。

    自1970年,印度药企开始仿制西方的原研药。

    便宜是便宜,就是那个疗效过于一言难尽……就跟印度人开发的软件一样不靠谱。

    王雪娇和一个心特别大的朋友在肯尼亚玩,去马赛马拉草原看动物,越野车开得那位朋友要吐,同车的两个外国人看她难受,就给她一颗印度生产的晕车药。

    这姐们儿想都不想,就吞下去了。

    当时王雪娇就震惊了:“陌生人给的陌生药,你就这么咽了?”

    最终的结果,就是他们在大草原上狂奔,看狮子、看大象、还看到了来到肯尼亚的终极目标——角马的大迁徙。

    而那位心大的姑娘在咽下药之后十五分钟,就开始沉睡,睡足了六个小时!

    王雪娇摇一摇她,她就动一动,以示没死。

    王雪娇也不管她了。

    最后那位心大的姑娘唯一与一大堆角马迁徙的照片,是王雪娇硬架着她拍的,拍出来的效果像冥婚一样。

    之后,此女得一外号“白雪公主”,取其什么都敢吃,吃了就昏睡之意。

    王雪娇知道在印度很容易拉肚子,炎热的天气,也会有疟疾之类的热带疾病,她问前台经理有没有从中国带过来的药,或者这边哪儿有卖靠谱药的。

    前台经理跟王雪娇聊得开心,便大方的带她到杂物间去看,里面有各位前辈留下来的精神和物质文化遗产——中国的挂面、中国的调料、中国的瓜子、中国的豆腐乳、中国的药、中国的炮仗……

    “哇,都是好东西啊!”王雪娇由衷地感叹。

    “喜欢什么就拿吧,反正都是别人不要的,你自己注意看保质期啊,我先去忙了。”

    王雪娇替他们把瓜子扔了,已经发霉了。

    拉肚子的药是密封在铝箔里的,还能吃。

    炮仗……拿着吧。

    面对的是军火贩子和器官贩子……她就是一个手无寸铁、柔弱无助的少女。

    转了一圈,想了想,她又拿了一玻璃瓶豆腐乳,红红的铁皮瓶盖上写着“广合红方腐乳”,是她深爱的味道~

    回到房间才发现一个不幸的事情:豆腐乳,它只有汁,里面的块块早就被人吃得干干净净。

    “嘤嘤嘤……”王雪娇悲伤地把汁倒掉,洗干净,擦干,然后,把炮仗一个一个的拆开,把里面的黑·火·药全部倒进了装豆腐乳的玻璃瓶里,把从炮仗上拆下来的引线埋到火·药里,再出去找土,把火药压实,最后在瓶盖上钻了个小洞,让引线伸出来。

    也不知道能不能用。

    她又把房间里的几盒火柴给拆了,火柴头和打火纸上的都刮下来,塞到搓好的小纸卷里面,做成虚伪的鞭炮,这个威力不如鞭炮里的正经火药,凑合拿着,用来冒充子弹响,还是有点像的。

    距离彩星酒店一百米的地方,就是当地市政府所在地,街上来来往往的男人都是西装革履,女人衣服的款式各异,不过看料子和首饰,是好东西。

    这一带也没有那么危险嘛,女人这不都是正常上班下班的吗。

    王雪娇转头看了看西边的太阳。

    太阳还那么高。

    来都来了……

    王雪娇把她的玻璃瓶、小鞭炮,以及从酒店顺来的一次性打火机放到塑料袋里,又用报纸裹了“波提”夹在胳膊下面,穿了身很普通的宽松运动服,打算出去逛逛。

    刚出门,被地上扬起的灰尘赶回来,戴上刚刚从燕勇飞那里顺来的口罩,坚定的继续出去逛。

    此时是下班时间,街上有很多人,大家都很正常,像疲惫地往家赶的社畜。

    王雪娇觉得自己才是整条街上看起来最危险的人物:无所事事、眼睛还贼溜溜的东看西看、没有既定的目的地。

    太阳,它也是要下班的。

    等王雪娇感受到天黑,是因为,她走到了一段只有一个路灯还在半死不活的亮着的地方。

    倒也无所谓,反正是大马路,她不打算往小巷子里面钻。

    ……前提是没有一个女人一边尖叫着,一边被几个男人抓着头发往小巷子里面拖。

    王雪娇刚才看见了,她本来是骑在自行车上面的,然后自行车轮子被地上的铁丝绞住,她摔了下来,埋伏在旁边的五个男人吹着口哨跑出来,将她围住。

    路上没有别人可以帮她。

    她在拼命挣扎,脸上被抽了两耳光,肚子上也挨了一脚,她倒在地上,男人们狞笑着抓住她的头发,将她往小巷里拖。

    正当他们准备撕开女人衣服的时候,一个男人忽然停下了动作,整个人像被定住,接着,软软地倒了下去。

    剩下的四人猛然转头,看见一个提着弯刀的人影站在他们面前,人影挥动着弯刀,将空气割出“呼呼”的破空声,他们吓得跑出十几步。

    王雪娇踢了踢那个坐在地上的女人,示意她快跑,结果她的腿已经被吓软了,踢来踢去,她就是不动。

    可恶,怎么就遇上日式鬼片里的腿软桥段了!

    “Goaway!”王雪娇恼怒的用力踢了她一脚,她终于动了,站起身,向外跑去。

    那四个男人没听见追过来的动静,便停下转身,又听见王雪娇开口说话,知道她也是个女人,他们的精神放松了下来,还笑着互相说了几句话。

    接着,那四个男人各自提着一根棍子向王雪娇跑来,棍子能把“波提”架住,只要一个人架住了刀,另外三个人就可以动手了。

    下一秒,他们就看见王雪娇把刀扔了。

    她怕了!这个女人害怕地把刀都扔了!

    扔刀的同时,她点燃了打火机,她拿出了一个什么东西?!点燃了?

    王雪娇算准时间将点燃了引信的玻璃瓶抛出,转头疯狂地奔跑。

    “啪!!!”玻璃瓶在四人面前炸开。

    爆炸声很响亮,四个音色不同的惨叫更响亮。

    拆了几个炮仗做出来的小东西,连砖头都炸不碎,但是,能炸碎玻璃瓶。

    玻璃瓶的碎片飞溅,像刀子一样扎进了他们的身体、面部、眼睛……

    王雪娇也不管什么了,一溜烟地狂奔回了彩星酒店。

    前台员工在发呆,经理不在,没有人注意到她。

    打开房门,张英山也还没有回来。

    哦也~平安着陆。

    黑灯瞎火的,不会有人知道这事是她干的,她是无辜的好人~

    第143章

    天彻底黑透了,隔着酒店的玻璃窗,主干道上空无一人,路灯只有在市政府以及附近短短二十米的地方才有灯亮着,别的地方只有非常潦草的几个昏黄的灯,像半死不活的社畜。

    可能是怕市政府的牌子被撬下来?

    王雪娇扯扯嘴角,想起2020年广西公安厅的招牌被贼偷了的往事。

    而且,就偷了“公安厅”三个字,贼看不起“广西壮族自治区”,说笔划太少,含金量不够。

    她打开电视,电视里的印度人载歌载舞,吵吵闹闹,王雪娇拨通放在局里的大哥大。

    现在这个大哥大被曾局拿在手里,片刻不离身,生怕王雪娇在想要请示的时候,他没接到,她就放飞自我,按自己的想法来了。

    听到王雪娇是来问燕勇飞身份,而不是问“我杀了好几个印度人应该怎么办”,曾局悬着的心顿时踏踏实实地落回了胸腔。

    “他是这边华商会的会长,我是他同学的爸爸的朋友……”

    王雪娇疑惑:“你怎么会认识印度人?”

    “他初中的时候在中国,买茶叶的时候认识的,五十年代想买好茶也不容易呐。”

    王雪娇了然,这种人传人的关系,她也见识过,很多事情都得是这种路子才能搭上人脉。

    她问道:“他就是普通的商人吗?他不知道我是谁?他知道你是谁吗?”

    “他就是华商会的人,能在这边做生意的人都有一些人脉关。他对你我的身份都不知道,我告诉他,你的妹妹被人口贩卖集团绑架到这里,你是来找她的……这边的帮派很多,势力很大,与军警都有往来,谁也不敢惹,你……唉,你要是实在憋不住,和英山查一点证据,就赶紧回来吧,我知道劝不住你,你也要注意自己的安全啊!老杜不肯放你走,就是担心你,你要是刚到市局就出事,我怎么向老杜交待……”

    此时的曾局就像一个无能为力的老父亲看着自己叛逆的女儿在往炸药库里扔打火机,抓又抓不到,劝又劝不动。

    王雪娇觉得自己很冤:“我真的什么都没干呐,燕勇飞打死也不肯带我去仓库,他只带了张英山,现在他们两个还在外面没回来,我也担心死了,等张英山回来,我帮你骂他!”

    曾局:“……”

    他尽力了,他只能无力地说道:“你要是惹出什么出类拔萃的祸来,国家是不会承认你身份的,你想清楚了。”

    “我知道,我是金三角的余梦雪,放心,日后我惹出祸来,不会把你说出来的~不是……我怎么会惹祸,我现在分明是被扣在这里走不了了。我虽然不住在闻芷兰家,但是她不会放弃我的,我要是离开这座岛,就代表着我已经彻底放弃了与她结盟的可能,她会杀了我当礼物送给她名单上的下一个合作者。”

    王雪娇又问了一个严肃的问题:“如果我能把人救出来,驻斯里兰卡大使馆能管吗?看距离,我离斯里兰卡比较近,不管是孟买还是新德里都太远了,我怕夜长梦多……”

    曾局:“……”

    她果然还不死心。

    “能管……我尽量帮你协调……”曾局已经完全放弃了,他精明一辈子,以为这辈子最难带的兵就是钱刚了,如今他看钱刚也是老实巴交、内向胆小,循规蹈矩……

    人啊,最怕的就是比较。

    王雪娇欢欣鼓舞:“好咧~~”

    曾局厉声:“好什么!我只是帮你协调,不代表你就可以什么事都干了,你要是被人追杀……大使馆也保不住你。”

    “知道啦,这又不是玩游戏,’到家了‘就不能追啦~”王雪娇笑嘻嘻。

    曾局恼怒:“你好自为之!”

    ·

    ·

    张英山回来的时候,王雪娇窝在沙发上眯着眼睛,电视上正播放着一个复仇的女人将害她的丈夫推进湖里,湖中的鳄鱼群翻腾,水中一片血红。

    “醒醒,到床上睡。”张英山拍拍她。

    “嗯,抱我过去……”王雪娇眯着眼睛,伸手抓住他的手,勾住他的脖子,往他身上赖。

    “我身上脏……”张英山向后躲。

    “那就一起洗~”王雪娇促狭地看着他脸红闪躲的样子,手上更加用劲,张英山全身一抖,眉头猛然皱起。

    王雪娇感到指尖传来的一点湿粘,瞬间清醒了,从沙发上弹起来:“给我看看!”

    “没什么。”

    “什么没什么!”王雪娇要看,张英山仗着个子高,转来转去,就是不让她看到后颈。

    “哼,在脖子后面,还不给我看,肯定是出去嫖了!被女人抓的!”王雪娇恼怒地坐在床上,“我讨厌你!我要跟你分手!”

    张英山心里猛然一跳,赶紧过来哄她:“我没有,我……”

    忽然,两条胳膊被猛地一拉,膝盖被床边绊倒,身不由己地倒了下去,接着背上一重,王雪娇翻身坐在他的背上,仔细看着他后颈上的一道细细红线:“刀伤?”

    “不知道……可能是铁片……”

    王雪娇皱眉:“什么样的铁片?有锈吗?”

    这点出血量不会致命,破伤风梭菌未必这么想。

    张英山:“没事的,燕勇飞已经帮我处理过了。这伤口浅,我觉得在这里打破伤风疫苗带来的后遗症会更严重。”

    “那倒是……”兴许打完破伤风疫苗之后,就被传染艾滋了。

    王雪娇放开张英山:“怎么回事?不是燕勇飞带你去的吗?”

    “又冒出来一群人,正好跟燕勇飞找来带路的关系户不对付,他们两边打的时候,不小心误伤到了我。”

    王雪娇笑起来:“池鱼,你好。池鱼,再见,快去洗澡啦,身上一股灰味。”

    “你呢?我走了以后,你做了什么?”

    王雪娇指了指电视:“我跟前台经理聊了一会儿,然后一直在房间里看电视,别的什么都没做。”

    张英山看见桌上摆着的那把大号的“波提”弯刀:“什么时候买的?”

    “就在那个集市上,我看着好玩,就买啦,这刀的口子是逆刃,握起来真不舒服。”

    “你小心别割到自己,这边的人用这种刀,都是把刀固定在地上,用菜去迎刀刃的,不是让你握着。”

    “知道啦!那个卖菜刀的人好可怜的,好久都没有人去买他的刀,我是受到了韩帆的感召,买一把支持他一下。”

    张英山怀疑地看着她:“你真的没干别的?”

    “没有!你看,这把刀!干干净净,上面一点血都没有!我能拿它干什么!我什么都没干!”王雪娇昂首插胸,理直气壮,她就是没有拿这把刀干什么啊!她和这把刀都是善良无辜的。

    张英山想想,确实……两人分开才多久,她就算是吕布,一个人提着一把菜刀,也就来得及杀个董卓。

    是他太多心了。

    他俯身亲了亲她的额头:“睡吧。”

    “睡什么睡!你快洗好澡过来,把你刚才看到了什么都告诉我!我都没去成!你不跟我说完,我睡不着!”王雪娇用力拍打着自己身边的枕头。

    “好。”

    ·

    ·

    第二天一早,王雪娇忐忑不安地打开电视,查看本地新闻,没有任何一个字提到昨夜有四个男人被玻璃扎成了刺猬,也没有提到某中国男子被卷入了帮派仇杀,甚至连两个帮派仇杀的事情都没有。

    没有被新闻提到,就是妹~油~发~生~

    王雪娇开开心心地洗漱了之后,就去餐厅吃饭。

    桌上放着的是白粥和榨菜、以及白方豆腐乳,白方比红方寡淡很多,不过人在印度,还挑啥,能不拉肚子就已经很好很强大了。

    王雪娇没滋没味的吃着,忽然听到身边有两个人在说中国话,他们是来这边做生意的,顺便借着出差的机会出来转转,正在讨论要不要从这里去斯里兰卡一天看鲸鱼。

    王雪娇说了一句:“现在西海岸没有什么好看的,要看只能去东海岸看了,一天来不及的哦。”

    两人转过身,注意到她,惊讶地问:“你是一个人来的?”

    “不是,我男朋友在楼上……诶,来了……”

    张英山听见“男朋友”三个字,扬起的嘴角几乎要飞上天与太阳肩并肩。

    “聊什么?”

    “他们要看鲸鱼,不过西边的美瑞沙的鲸鱼不多了,得去东边看……哎,我也不是很推荐在印度洋看鲸鱼,印度洋的风浪实在太大了,很容易晕船的。”

    王雪娇就这么非常自然地跟两人聊上了,并且得到了两人赠送的超好吃的白菜叶包豆腐乳,香香辣辣,比白方好吃太多。

    “还得是四川人会吃,一个豆腐乳都能玩出新花样。”王雪娇非常感动地夹了一大筷子。

    一个人问道:“你们俩不像是来做工程的,是做生意的吗?”

    “是啊。”王雪娇回答,“国内现在在宣传瑜珈,我想看看有什么东西可以带回去卖的。”

    “这边肯定不行,你得去大城市……”

    王雪娇:“大城市乱呀。”

    “这边也一样乱,大城市机会多,乱,这边又穷又乱。”

    王雪娇问道:“你们在这里遇到过什么事情吗?”

    “被枪顶在头上抢劫算不算?我被抢过一次,他被抢过两次。”

    王雪娇:“报警了吗?还是说警察不管吗?”

    “管不了,让我们自己小心,不要晚上出门。”

    一个人压低声音说:“这边的议员都是帮派份子。”

    “啊?”王雪娇好奇万分:“是收帮派的黑钱,还是真的坐堂口哇?”

    “真的坐堂口,帮派盈利以后,他有钱了,就参加竞选,谁投他票,他就给谁吃的、钱,哎,这边的人穷啊,给一个大饼就投票了。”

    王雪娇了然:“由黑转白更安全,赚得更多。”

    “你说得没错!哎,我们宁可他们能转成白的,讲讲规矩,哪怕是要钱、要东西,有个规矩,总比被人用枪顶在头上硬抢好。”

    王雪娇点点头:“那确实,好歹有个心理准备。”

    外面忽然热闹起来,几辆警车呼啸而过。

    “他们的警察居然是上班的!”王雪娇伸长了脖子往外看。

    两人笑起来:“是给有钱人服务的。”

    时间差不多,其中一个人递给王雪娇一张名片:“如果你们遇到什么事情,可以找我。”

    名片上写的是贸易公司,下面的经营项目可多了:汽车、红木、代理办车牌、代理进出口报关……

    王雪娇问道:“你们认识燕勇飞吗?”

    “认识,哈哈哈,华人到这边做生意,怎么可能不认识他。燕大哥是真有本事。以后有机会再见~走了。”

    王雪娇眼巴巴地看着他们离开的身影,心情低落:“啊,他们把豆腐乳带走了……他们还会回来吗……豆腐乳,豆腐乳,没有你我怎么活呀……”

    张英山笑着摇摇头:“你呀!”

    他敲了敲王雪娇手上的大护腕:“你要戴着它们到处走吗?”

    “我还买了一点其他首饰,一起戴,有了同行的衬托,真的也变成假的了。”

    那些首饰是王雪娇昨天在大市场买来的塑料制品,比拳头还大的宝石,边缘的金漆有明显脱落。

    就算是真金,跟那堆东西凑在一起,也很难让人觉得它们是真的。

    王雪娇的计划是先去找燕勇飞借电脑,按照在船上看到的文件格式,做一份一样的“大伯的检测”报告,然后拿去医院,顺便打听一下最近的手术排期,看看什么时候会轮到’不听话‘的那些人。

    在印度,只有强行摘取才是违法的,交易不违法。

    “吱”,一辆车停在彩星酒店门口,两个穿着西装的男人下车,走进来向前台问了几句什么,前台指向餐厅。

    他们大步向王雪娇和张英山走来。

    其中一人客气地欠了欠身:“女士,希瓦里议员想见你,请跟我们走一趟。”

    “希瓦里议员是谁?”王雪娇这辈子认识的名字里有“希”有“尔”的,只有希尔顿。

    她怀疑这是诈骗,随便用个什么什么名字,把她带走以后,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她甚至觉得这是阿兰安排的人,就是想迫使她不得不接受猛虎雇佣军团的保护。

    “我不认识希瓦里议员,我也不认识你们,我哪里都不去。”王雪娇站都不站起来。

    如果这两个人是阿兰派过来的,他们在诈骗不成之后,就会直接用强绑人,这样才更能显得雇佣军团有价值。

    两个男人对视一眼,其中一个,从口袋里掏出一块红色的铁皮,放在桌上,发出轻轻的一声“叮”,王雪娇的心里却如同响起了一声炸雷,那块红色铁皮已经被炸扭曲,但上面写着的两个中文字清晰可见——“广合”。

    是昨天炸碎的豆腐乳的瓶盖,淦!为什么这破瓶盖这么结实。

    有中文字的豆腐乳,加上女人这个特定的性别。

    在这么一个小岛上,要锁定一个中国女人,简直太容易了。

    也难怪他们追过来了。

    看来,得找燕勇飞帮忙联系律师……好像也不行,自己算是偷渡进来的,难道要回去求阿兰?

    “你们是警察?”王雪娇问道,印度警察的名声也很差,比墨西哥警察还差。

    “不,我们是希尔里议员的助手。”

    居然不是警察?

    审犯人这种事需要议员亲自干吗?应该不至于吧。

    王雪娇问道:“他找我有什么事吗?”

    “他想当面对你表示感谢,并且还有一些事情想要向你了解。”

    王雪娇忽然领悟了,昨天那个女孩子,不会就是这个希尔里先生的女儿吧。

    不过,她还是不相信这两个人。

    如果说专门诈骗中国人的基地先是台湾,然后是缅北。

    那么,专门诈骗欧洲人的基地就是印度了。

    欧美很多公司的呼叫中心都外包给了印度人,所以,接到咖喱味十足的电话,他们并不会觉得有什么问题。

    不会像中国人一样,听着“偶素东北黑涩会,你的蛾子在我手上”,只会觉得好笑。

    能成功的做诈骗生意的地方,必然不可能是突然就发展壮大,都是一点点开始的,包括这种随便乱报一个人的名字,把人骗出去这种事。

    用枪顶着头,叫绑架。那是没办法。

    要是被骗出去杀,也太丢脸了。

    王雪娇绝不愿意丢这么大的人,她礼貌地对两人说:“我还没有化妆,化妆是对尊贵客人的尊重,你也不想让我对希尔里先生不敬吧……希尔里先生在什么地方,我自己去找他。”

    两人同意让王雪娇去化妆,但是并不同意王雪娇自己去见希尔里先生。

    张英山看出两人的西装下都藏有武器,不知道他们是出于什么原因,现在没有掏枪,但是如果他们要掏枪,他俩也无还手之力。

    “我可以一起去吗?”张英山问道。

    “希尔里先生没有说你可以去。”

    “可是,我是她的男……是她丈夫,她是我的!”张英山在做最后的努力。

    在印度很多地方,已婚女人是丈夫的附属物,是夫家的财产,是有主之物,处理有主之物,跟处理无主之物是不一样的。

    那两个人依旧坚定地不同意:“希尔里先生只想见她一个人。”

    “发生什么事了?”昨天与王雪娇相谈甚欢的前台经理来上班了,他看见两个印度人进来,站在两个中国人面前叽里哇啦。

    王雪娇忙说:“他们说有个希尔里议员要见我,可是我都不认识希尔里议员。”

    前台经理对两人叽里哇啦一番,转头对王雪娇说:“他们说你昨天救了希尔里议员的女儿。”

    “他们俩真的不是骗子吗?他们会不会把我骗上车以后,把我卖了?”王雪娇说,“我想自己去找希尔里议员。议员到底在什么地方?”

    “哦,我知道那个议员,他就住在海边的富人区。”

    “可是我不认识这两个人,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冒名的。”

    前台经理转过头,对那两人说:“这位女士昨天晚上受到了很大的惊吓,对路上的安全感到非常的担忧。”

    “有警察,她就不担忧了吧!!!”接个人,接到现在都没有接到,这两人现在也非常着急。

    王雪娇心想,要是他俩能立马临时找到警察,那也算有本事,再说,他们身上有枪,要是真有什么事,就认命吧,这已经是无法反抗的地步了。

    一个男人拿起前台的电话,拨了个号码,唧里哇啦说了一通。

    过了五分钟,从远方响起了警笛声,四辆警车次第出现在彩星酒店门口,停下。

    王雪娇:“……”

    倒也不必如此拉风。

    两人催促王雪娇化妆,刚才是王雪娇说化妆的重要性,现在不化也不行了。

    化个鬼,王雪娇手上连面粉也没有,只能回房间,草草洗个脸,在脸上拍了拍,就算是化过妆了。

    下楼以后,两人困惑地看着王雪娇的脸。

    这……化过妆了?怎么跟没化一样?

    “化好了?”

    “对,这是中式化妆法,化了看起来像没化一样,走吧。”王雪娇径直往门外走。

    两人满怀疑惑,不过能早点把人送到就好,他俩也不再琢磨亚洲三大邪术。

    两辆警车在前面鸣笛开道,两辆警车在后面押尾。

    很快,王雪娇又看到了那片熟悉的大海,向左转,就会到阿兰家。

    车轮向右转了,警笛的声音悄然关闭,五辆车无声无息地滑进了铺在一片草坪上的车道,两道铁门之后,是一栋风格与阿兰家完全不同的小别墅。

    草坪上供着湿婆的神龛,香烟缭绕。

    到这里,王雪娇才算放下心,看来确实不是要把她卖掉,或者切成一片一片。

    车到了门口,有头顶红布包的锡克族佣人上前,为王雪娇打开车门,四辆警车悄无声息的离开,门口有穿着暗红色纱丽的女仆在迎接。

    王雪娇脱了鞋,她立马拿起来,放进鞋柜,另一个年轻一些的女仆将王雪娇往里引。

    二楼的右侧有一间很大的起居室,在起居室里等着王雪娇的是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还有一个年轻的女人。

    年轻的女人低着头,神情有些惶恐。

    女仆大声说了一句什么,年轻的女人怯怯地望向门口,年长的女人站起身,满脸笑容迎向王雪娇:“非常欢迎你的到来,余小姐。”

    她说的居然是中文,口音有点怪怪的,不过比粤语好懂多啦!

    王雪娇怔怔地看着她:“不客气……我昨天晚上,见到的是她吗?”

    年轻女人站起身,向王雪娇行礼,她说的是英语:“非常感谢你的帮助。”

    “没什么……”王雪娇也不知道说什么好,“都是女人,我不能当做什么都没有看见。”

    年长的女人自我介绍:“我叫德维卡,这是我的女儿妮塔。如果不是你愿意帮忙,昨天她……”

    “事情都过去了,不要再说啦。”王雪娇看见妮塔的精神状态已经很不好了,要是再提这事,她可能要崩溃。

    王雪娇转移话题:“夫人,你的中文说得真好,是在哪里学的?”

    “在中国,1976年,我曾经在中国的北大留学。”

    在那个年代能进入中国的外国人,就不是普通的外国人。

    还想在北大留学,更是难上加难,光有脑子,或者光有钱是不够的,还得有特殊身份,不是外交官的儿女,就是领导人的儿女。

    王雪娇好奇地问道:“你是跟着你的父母去中国的吗?”

    果然,是大使馆的工作人员。

    她的种姓是最顶尖婆罗门,丈夫希尔里是第三级的吠舍。

    “爱情的力量真伟大。”王雪娇由衷地感叹,心里还是奇怪,她一个婆罗门,看上吠舍什么了,是这个男人长得特别好看,还是特别有钱?

    德维卡微笑道:“他是一个很努力的男人。”

    王雪娇转头问妮塔:“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在市政府里做预算……”她的声音很低,看起来,她还没有从昨天受到的袭击里缓过神来。

    王雪娇又问:“你会说中文吗?”

    她做了一个止步韩国市场手势,用生硬的中文说:“一点点。”

    王雪娇非常捧场地鼓掌:“很厉害啊!!!我连一点点印地语都不会说!”

    “余小姐是做什么的?”

    “呃,贸易……印度香料在我们国家非常受欢迎,还有一些,呃,保健品。”

    王雪娇又把话题转向昨天她看到的大集市,还有她买的波提。

    “那刀真好用~”王雪娇抓抓头,“对了,昨天我砍伤了一个人,那刀上面还有他的血迹和我的指纹,警察会找我吗?”

    “希瓦里会处理的,请不要担心。”德维卡微笑着说。

    妮塔看着王雪娇:“你昨天……害怕吗?”

    “害怕。”王雪娇老实说,她不知道刀子能不能砍死五个人,也不知道玻璃瓶炸药能不能成功。

    妮塔不解:“那你为什么要救我?”

    那些人没有盯上王雪娇,王雪娇只要离开,没有人会注意到她。

    “因为我们中国人有一个很高的荣誉,叫大侠。”王雪娇微笑道,“为了这个荣誉,我们可以干很多事情。”

    妮塔不懂什么叫“daxia”,王雪娇望向德维卡,德维卡对“大侠”二字也感到迷茫,看来是个读书的时候没有看过武侠小说的老实人。

    王雪娇想了想,在脑子里扒拉出一个词“chivalry”,骑士精神。虽然不大一样,不过凑合着用吧。

    她又补充了一句:“在中国,骑士精神不分男女老少。”

    妮塔与王雪娇聊了一会儿之后,精神好多了,她把昨天到今天的事情都告诉了王雪娇。

    她一跑回家,就马上把遇到的事情告诉父亲,希望父亲赶紧派人出去搭救帮她的女人。

    在印度,会好好培养女儿的家庭,无不把女儿当做掌上明珠,希尔里得知爱女险遭侮辱,恨不能立刻把那几个人抓起来剁成肉酱,当晚便派人出去搜人。

    其中一支搜人的队伍与带着张英山去看仓库的人狭路相逢,干了一架,混乱中,也不知道是谁把张英山的后颈给划了。

    等他们找到那条巷子的时候,一切早已尘埃落定,就连那四个人都跑得无影无踪了,只有还没炸干净的豆腐乳盖子,以及一个昏迷不醒的人。

    后续找到王雪娇也很容易,凭着那个盖子,妮塔就推出了王雪娇会在什么地方。

    味道奇怪的,有中文字的铁皮——中国人

    这种东西在别处没卖的——彩星酒店

    女——女

    刚巧这几天,彩星酒店只住着一个中国女人。

    这也是当初张英山不让王雪娇以警察身份对外联系的原因,太容易被定位到。

    王雪娇看着妮塔的眼神里满是欣赏:“你很聪明呀,难怪你的爸爸妈妈这么喜欢你。”

    德维卡微笑道:“我们很想把她培养成为下一位女政治家。”

    在这个女性几乎毫无尊严的国度,出了一位英迪拉,对经济有极大的提高,被称为“印度国母”,就是死的原因让王雪娇感到困惑,她铁拳铁腕,就是不够铁石心肠。

    她对锡克族人下狠手,闹出了极大的风波,却莫名其妙的留下了两个锡克族人,继续做自己的贴身保镖,她居然以为她与他们的私交能抵得过朋友亲人被杀的仇恨,于是她的结局身中三十多枪而死。

    连慈禧都知道“被打过的太监宫女,都不能再贴身服侍”。

    妮塔低下头:“我不应该不听爸爸的话,他说派车来接我,我没有听,如果我没有想自己骑自行车回来,也不会遇到这种事。”

    “坐车一样也可以的!把地上的铁丝,换成三角钉,车胎就会爆了,车和人都会被抢走,中国有句古话……”王雪娇努力想了一下“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应该怎么翻译,最后说成:“做贼的人随时都可以上班,警察却要放假。”

    虽然不够优雅,不过妮塔听懂了。

    王雪娇对她说:“如果犯罪会受到重罚,想要犯罪的人,在做之前就会先想一想值不值得这么做。这一切都是因为没管好,跟你是走路、骑自行车,还是开车,都没有关系。你不要着急把错误都放在自己头上。”

    妮塔心情好多了,她拉着王雪娇的手:“谢谢你。”

    “妮塔,你出去陪杰瑞里玩吧,你爸爸也想见见余小姐。”德维卡夫人向王雪娇微笑,示意她跟着自己过来。

    王雪娇跟着她进入一间书房。

    希尔里议员在书房里等着她:“你好,余小姐,请坐。”

    他的英语咖喱味特别重,王雪娇听着很吃力,德维卡夫人看出了她的痛苦:“我来做翻译吧。”

    “好啊好啊!”

    希尔里议员先表示对王雪娇的感谢,询问她想要什么做为感谢。

    他觉得王雪娇会提出来的无非是钱、珠宝首饰,这些他都能拿得出来。

    没想到,王雪娇说的是:“我想要的是这里的治安和环境再好一点,我也想晚上出去看看海边的月亮,不想只能在屋子里待着。”

    希尔里议员愣了一下,他没想到王雪娇会提出这么大的要求,比要一百万美金还难实现啊!!!

    “余小姐,非常感谢你对拉梅斯沃勒姆的美好期待,改变治安是一个长期的过程,不是短时间内可以做到的事情。”

    王雪娇点点头:“那么拉梅斯沃勒姆的居民对妇女被强奸是什么态度?”

    这个问题连德维卡夫人都愣住了,这问题有什么好问的,当然是愤怒,恨不能把强奸犯碎尸万段。

    “余小姐,由于一些历史和文化的原因,我们这里的强奸案定罪率很低。”德维卡夫人说得时候,十分无奈,每次有案件发生,民众都会愤怒一次,游·行·示·威,在报纸上抨击,但是法律并不会对此有任何的修订。

    王雪娇又问:“希尔里先生是市议员吗?”

    “对。”

    “他想不想更进一步,成为国家议员,继而掌握更高的权力?”

    这个问题也是显而易见的,谁会老老实实的只想当一辈子的市议员,不管是为了更多的造福自己也好,为了造福更多的人也好,都得是权力越大,能做的事越多。

    王雪娇继续问道:“那些帮派,多影响希尔里先生进步啊,那五个人,肯定都是帮派份子,要让拉梅斯沃勒姆greatagain,就得先把帮派份子清一清。”

    此时德维卡夫人已经领悟了王雪娇的意思,只是不明白她为什么对那些帮派份子那么痛恨,她明明是一个外国人,而且来到这里也没有几天,难道,已经跟帮派份子起冲突了?

    联想到她在看到妮塔受辱时那么英勇,完全没有一丝犹豫,难道她已经被……

    德维卡震惊、怜悯、痛心的眼神已经说出她脑子正在想的事情。

    王雪娇赶紧解释:“不是我,是我的男朋友。他受了很重的伤。”

    脖子上那道划伤可严重了,要是铁片上有锈的话,就会感染破伤风。

    然而,希尔里和德维卡的脑子已经完全无法从性暴力犯罪上挪开,他们满怀同情,“很重的伤”意味着……哦,真是太可怜了,难怪余小姐会如此愤怒。

    希尔里非常抱歉地说:“我非常理解你现在的心情,但是我们这边的情况特别复杂,想要一下子把所有帮派全部肃清是不可能的。”

    他自己就是从帮派起家,后来由黑转白,但是手上还是有很多与帮派千丝万缕的关系。

    很多事情在会议室里跟人唇枪舌剑一百天,都不如一根木棍或是一把枪,就能快速解决问题。

    一个大人物被抢劫的小混混打死,小混混再被正义的警察干掉,从此会议室里再也不会有人提出反对意见。

    在他上来之前,这里就是这样的,等他上来之后,发现如此纵容此风下去,他也会被人一棒子敲死,于是,他发出提案,要求对治安进行整治。

    治安好了一段时间,旅游业因此蓬勃向上,岛上居民都有钱赚,民意调查显示,他的声望高歌猛进,于是,他决定竞选市长,但是没有成功,上一次的选举,他再一次失利,有些灰心,没有继续再强调治安的事情。

    跟人性沾边的事情,想要管好不容易,要努力很长时间,一旦没有强力的约束,下滑速度那真如山崩地裂,眼睛一眨,就能回到原地。

    治安也是如此。

    现在拉梅斯沃勒姆的治安水平已经在崩塌,只是过惯了几年太平日子的人们还没有习惯,还以为一切亦如从前,每每有治安事件,也以为只是个例,否则妮塔再怎么也不敢骑自行车回家。

    “其实,哪儿没有帮派,没有个乡贤,族长,只要有人的地方,就一定会划出来帮派,不是说一定要完全打击,但是得有序。闹得一团乱,旅游业没了,工业没了,商业也没了,要什么没什么,那……那不还得做大帮派的头目才能过好日子吗?”

    王雪娇知道,跟这个与中国并称四大文明古国,却只有三个大一统王朝的印度没法聊兼并、统一的价值,只能从获得垄断利益的角度出发。

    “港英那边的帮派更多,那些头目进了监狱,不一样老老实实的,得有规矩,规矩的制定和解释权在谁手上,谁才是真正的统治者。”

    王雪娇继续劝他得支楞起来,好好把帮派的人管一管,这样她就可以趁乱把“仓库”里的人救出来。

    “你可以只对一个情况最严重的地方动手,不用把他们全杀光,把威风打出来就行,然后你再约几个大帮派的人谈判,要么大家一起守规矩赚钱,要么大家一起烂到底,什么都赚不到。”

    王雪娇说得这些话,希尔里不是没想过:“要一下子镇住这么多人,需要更多的人和武器,我没有。”

    拉梅斯沃勒姆的警察人数不足,印度是联邦制,警察不能像中国的警察借调这么简单快速。

    一个小小的市议员企图调军队就更是白日作梦了。

    不管在哪个国家,军权都不可能由市一级来自己管。

    “不就是人和枪么,不难,你能出多少钱?”王雪娇问道。

    希尔里愣了一下:“你有人?”

    “Yes,ofcourse~”王雪娇眉毛微扬。

    当希尔里知道这些人都是什么人之后,又皱起眉头:“斯里兰卡人?”

    “不,只要不让他们打斯里兰卡人,他们就是受控的,用他们处理帮派份子,一点问题都没有。”

    希尔里沉思许久,还是不敢干出借外国的雇佣兵来杀本国人的事:“不行,如果被别人发现了,后果会非常严重。”

    王雪娇哈哈一笑,对他说:“发现不了,这件事,你有十个一定成功的理由,想知道吗?”

    “当然。”

    “斯里兰卡人的中介,是港英的人,跟你没有关系,这是第一胜;

    雇佣他们的人,是我这个缅甸人,跟你没有关系,这是第二胜;

    我雇佣他们是为了替男朋友报仇,你不是我的男朋友,跟你没有关系,这是第三胜;

    民众平时被帮派欺压,他们不会因为打帮派的人是斯里兰卡人,就要找出是谁把斯里兰卡人引来的,这是第四胜;

    帮派的人被打了,他们自己平时就不是好东西,难道还会去警察局告状吗?这是第五胜;

    希尔里先生,你跟警察局长的关系一定比帮派分子的关系更好吧?难道警察局长会听信帮派分子的话,而对你穷追不舍吗?这是第六胜;

    你曾经治理过帮派,战绩可查,就算帮派分子真有这么厉害,告状告到新德里,说斯里兰卡人是你引来的,你就说他们是诬告,是报复,这是第七胜;

    那些雇佣军并不会见到你,他们只认钱,就算他们被人发现抓住,也不会供出你,这是第八胜;

    等帮派份子被打服到差不多的时候,你站出来,呼吁双方冷静,保持克制,并亲自与帮派分子交谈,可以赢取民心,这是第九胜;

    治安再次好转,旅游、商业又可以继续发展,到时候再找媒体宣传,这都是你的功劳,还怕竞选市长不成吗?这是第十胜。”

    那么复杂的事情,被王雪娇说得好像只有好处,没有一点坏处,希尔里陷入沉思,她说的太诱人了,不由得他不动心。

    思忖许久,希尔里咬咬牙:“请再给我一点时间,让我考虑考虑。”

    “没问题,不过,要快一点哦,晚了,我怕你的竞争对手抢先用这招,事实上,那些斯里兰卡雇佣军一直在印度寻找雇主,他们已经在印度了,那位中介人也从来没有遮掩过身份,只要稍微打听一下,就能找到她……到时候……”

    王雪娇遗憾地看着希尔里:“你想要追求进步的梦想,就要破灭了。”

    希尔里被说得越来越心动,选举在即,他真的想一雪前耻。

    回去依旧是四辆警车护送,王雪娇特别要求从阿兰家的位置绕一下,让阿兰看到有这么一个张扬拉风的车队从她家旁边过,她一定会打听到底是谁在车上。

    “什么?是余梦雪?她什么时候跟希尔里搭上线的?!”阿兰听到汇报,百思不得其解。

    希尔里曾经挺少壮热血,但是自从连续三次竞选市长失败以后,他就颓了,似乎失去了所有的心气,这种人是不会要雇佣军的,阿兰也没有去烧他这口冷灶。

    但是,以余梦雪的性格,她绝不会去主动联系一个对她毫无作用的人。

    而且,她坐船过来,手上连护照都没有,要什么没什么,她能做什么?以优惠价供鸦·片吗?那也轮不到她啊,跟缅甸接壤的那加兰邦、曼尼普尔邦都已经能自己供应印度全境了。

    阿兰什么都不知道,唯一知道的事情就是:余梦雪如果搭上了政府的人,自己就不容易动她了。

    不如去做最后一次试探,看看余梦雪到底想做什么,是否还有可以合作的机会。

    阿兰想了想,带上微型相机和手枪。

    如果谈判不成,就把余梦雪和她的小白脸崩了,拍成照片,拿去给李大公子。

    ·

    ·

    “咦,居然不在大堂?”王雪娇一走进彩星酒店,就迫不及待地东张西望,她本以为会有偶像言情剧里的桥段出现:张英山忧伤地坐在大堂里喝闷酒,眼巴巴地等她回来,见到她进门,就冲过来抱着她转圈圈。

    印度剧的话,还得加一段载歌载舞镜头。

    “和我一起的男的出去了?”王雪娇问道。

    前台经理摇头:“你走了以后,他出去了,不过下午就回来了,一直在屋里没出去。”

    “哦。”

    王雪娇快步上楼,打开门,看见张英山正坐在桌前,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桌上的闹钟。

    “看什么呐?你把它改装成定时炸弹了?要试出去试,不然钟里的铁片片乱飞,会插到人的。”

    王雪娇走进房间,张英山急步向她走过来,上上下下的检查一番:“那个希尔里找你到底干什么?”

    “没什么,就是想表示一下感谢。”

    “感谢这么长时间???天都黑了。”

    “我跟他详细讨论了一下感恩的流程,大恩不言谢嘛,我哪能让他说声谢谢就完事,我是这么俗的人吗?我们做事,啊,要形成闭环!要为社会赋能~”

    张英山听她还这么有精神的瞎扯,可见是没事,这下才放下心,忽然,他又跑向电话,拎起来,连打了四个电话,每个电话的内容都是:“计划取消。”

    中文、英文、印地语、僧伽罗语。

    王雪娇:“……你玩得挺杂啊?什么计划?”

    “如果九点你再不回来,我就要去希尔里家把你接回来。”

    “哦~多少人?”

    “一百多。”张英山字面意义上的团结了一切可团结的力量,并发挥了一下钞能力,要是王雪娇一直不回来,他就要带人过去了。

    王雪娇指指点点:“你的素质太差了!居然雇人!”

    “你在盐湖镇不也雇过人吗,为什么骂我。”

    王雪娇高昂地抬头:“不要污蔑我!我哪里有雇!”

    “那一百多个……”

    “我给钱了吗?!啊!使唤完了不给钱就不叫雇!你居然还给钱了!俗!俗不可耐的金钱关系!”

    王雪娇嫌弃地拍拍他的胸口,被他一把搂进怀里:“为了你,我被曾局骂了半天,你还骂我。”

    “他骂你干嘛?”

    “说我没保护好你,还说等我回来要把我枪毙。”张英山叹了口气,“你自己给他打电话解释吧,你要是不打这个电话,曾局今晚也睡不好觉了。”

    “好~”王雪娇向电话机走了一步,就听见有人敲门,阿兰的声音温柔地在门口响起:“阿雪,你在吗?”

    第144章

    张英山眼神陡然变得冷冽,王雪娇按住他的手,做了一个口型:“我叫她来的。”

    她调整了一下脸上的表情,刚才的乐呵呵瞬间变成冷漠与不屑:“你怎么来了?”

    阿兰手里拎着一个仿佛能看出有四条腿的橡皮泥团团:“这是珍珍捏的,说一定要让雪姨看看。”

    真聪明,知道拿孩子当挡箭牌。

    王雪娇扫了一眼:“看完了,然后呢?”

    “哎呀,阿雪,你不要这么绝情嘛,那次确实是我不对,我向你道歉,我以后再也不会拿没有核实过的东西给你看了。”阿兰的声音温柔而诚恳,身段放得极低。

    王雪娇看着她,心中冷笑,有些老大能收拢一帮小弟,是因为起码会对有用的人讲义气,比如“余梦雪”的爷爷对待莫正祥,对待他看不上眼的帮派分子,才是用完即扔,对他来说,那些人就是一次性的黑手套,干完就拉倒。

    王雪娇都想不明白以自己的身份,金三角的大毒枭,怎么看都不会是一次性耗材,她居然也处处骗,只想卖这一次,以后就再也不打交道了吗?

    只能说阿兰在监狱里待得太久,脑子已经变简单化了,那里来来去去的人太多,她出来以后又不在港岛混,她在外面有人,在监狱也有人,得罪谁,利用谁,就算被发现了,那又怎么样,难道还能因此永远不进医院跟她动手?那些犯人总有还得求她帮忙的时候。

    出来以后一路也很顺利,从未吃过亏,谁知道王雪娇居然说翻脸就翻脸,转头就出来自己住了。

    她敢这么做,就是因为她认定了王雪娇和张英山两个人,人生地不熟,身上又没钱,不敢轻易跟她翻脸,翻脸之后,两人吃什么?住什么?

    所以当王雪娇坚定离开的时候,她才会坚定派出保镖,想看看王雪娇是不是要去找开医疗中心的两个姘头,结果根本没有,两人直奔集市,换黄金。

    阿兰想来想去,都想不明白,明明她入狱的时候,身上什么都没有,一路上也什么都没有,怎么到了印度,就忽然有金子了。

    那两个开医疗中心的男人,再怎么也不可能给她那么多黄金。

    她只能想到一个可能性:王雪娇在月光女神号上,趁乱偷拿的。

    一个会偷拿赌船上黄金的女人,能是什么坚贞不屈,特别讲原则的吗?

    就算之前的地图有问题得罪了她,只要有好处,难道她会不合作?

    成年人的世界没有对错,只有利益。

    所以,她发现王雪娇跟希尔里议员搭上以后,就马上来了。

    “阿雪,让我进来好不好,看在孩子的份上……”说着,阿兰就要跪下来。

    王雪娇赶紧把她拉进来,关上门,还是板着脸:“你什么意思?让人看到,还以为我让你怀孕了,还生了孩子!”

    “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对你说,”见张英山也在屋里,阿兰犹豫地看着王雪娇,王雪娇靠在张英山的身上:“他不是外人,你有什么事,直接说吧。”

    阿兰犹豫了一下,便开口了:“我今天看到你坐着希尔里议员的车?”

    “是啊,离开了你,我居然还有车能坐,是不是很意外啊?”王雪娇继续保持着余怒未消的状态。

    “你误会我了,唉……我真的是无心之失啊,我们在狱里的时候那么好,我怎么会害你呢。”

    王雪娇摆摆手:“是不是无心之失,你自己心里清楚,我就不多说什么了。你觉得是就是吧,这次你来找我,肯定不是为了道歉,说吧,有什么事就直接说,没有事,你就回家去,你没事,我还有事呢。”

    见王雪娇的态度如此强硬,阿兰也放弃兜圈子:“希尔里议员,找你是不是为了明年的选举?”

    “是又怎么样?”王雪娇一副懒得搭理她的样子。

    “他已经连续失败过很多次,我还以为他这次要放弃了。”

    王雪娇:“他很有志气,放弃不了,怎么,你想当他的竞选团队?”

    阿兰微笑道:“当不了,他有自己的班子,不过,他会找你,是不是想使用一些手段,快速获得选票?”

    史上快速获得借口的理由有很多,不管是去炸柳条湖的铁路,还是火烧国会大厦,都得靠人去办,手上有武器的人。

    王雪娇手上没有人,而阿兰有。

    话说到这,王雪娇再装傻就没有意思了,刚才为了表示身段而故意生的气,也生得差不多了,再继续气下去,就是彻底不想谈的意思,那不是她想要的结果。

    王雪娇正色看着她:“不错,是有这个想法,不过,他手上也有一些自己人,你手上的人是斯里兰卡人,印斯战争才打过没多久,请外族人过来打自己人,就算自己人是帮派分子,他的竞争对手也会揪住这个不放。”

    活得够久,就是什么都能从史书中翻出来一些案例。

    借外国的兵,打自己地盘上的人,就没有不悲剧的,不管是唐朝借回纥兵,还是石敬塘借契丹兵,后期都是请神容易送神难。

    何况印度和斯里兰卡都是会因为种族和宗教真的打起来的两个国家,为了子弹上的牛油,印度敢跟英国翻脸,敢刺杀英迪拉。

    斯里兰卡的猛虎组织也是泰米尔族人拉起来的队伍。

    “我也是这么想的……”阿兰也有这方面的顾虑,所以才没有向印度各位“寻求进步”的人士,推销这群雇佣兵。

    王雪娇说:“希尔里议员希望能够最后一搏,由我出面,雇佣斯里兰卡人,我还在考虑,顶了这个罪名,我有什么好处,我又不打算在印度开工厂,再说,就印度人的这个素质,开工厂也生产不了什么像样的东西。”

    听到她果然跟希尔里议员讨论借人的事情,阿兰顿时精神了,她从监狱出来,发现原来她熟悉的高层已经换了一批人,这让她感到十分不安,临时买通的人,到底不如自己扶持上去的好用,手上的把柄少了很多。

    她迫不及待地想要与王雪娇达成合作。

    “希尔里议员,为什么会找到你?”阿兰最关心的是这个问题,这里定居做生意的外国人很多,如果希尔里议员需要一个人帮忙做为中间人,有很多人选,好好的怎么会无缘无故找到一个刚来没多久的人。

    “没什么,我只是跟他家里人随便聊了几句,我跟他们家没有利益冲突,他将来上台之后,不管做什么决策,都与我无关,如果找你,或者找这边的其他定居的外国人,如果他做的什么事情,让你们不开心,岂不是自找不痛快?”

    王雪娇说得合情合理,就连阿兰也挑不出什么问题来。

    阿兰:“那么,你是怎么想的?”

    “这边做生意的华商,确实有几个跟我祖籍在一个城市,大家既然是同乡,该帮的还是要帮,做生意满脑子就想着要眼前的利益,只想坑人,捞一笔就跑,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王雪娇抓紧每一个机会,讽刺一下阿兰。

    阿兰做事不讲究,能成事也是有基理由的,比如脸皮厚。

    面对王雪娇这么明显的嘲讽,她只当清风拂耳过,说得不是她。

    她非常认同地点头:“你说得太对了,所以,我也想为自己的同胞做些贡献,我的祖籍也是在大陆呐。”

    “嗯……你祖籍哪的?”

    “长乐。”阿兰随便挑了一个出来人数最多的地区,反正是祖籍,也不用会说这里的方言。

    王雪娇也不在乎她的祖宗到底是哪儿的,问道:“你想做什么贡献?给个友情价?”

    “他要多少人?”

    “一千人就够了,不过第一次合作,他也不知道斯里兰卡人的纪律性怎么样,别来了就不走了,那到时候,只怕你和我都要被印度人撵到印度洋上去。所以,费用不能全付,最多先付一半。”

    王雪娇直接问:“一千人,多少钱?”

    “要用多久,要什么枪?”

    “半天足够了,枪当然要好的。”

    阿兰垂下眼皮,在心里盘算了一番,报价:“一百美元一个人,枪和子弹管够,想要火箭炮也没有问题。”

    “既然闻女士不是想诚心跟我做生意,那咱们就别聊了,耽误大家的时间。”王雪娇转过头,“阿杰,送客。”

    张英山立马站起来:“闻女士,请。”

    “阿雪!你说出来,好歹让我死个明白,我这个价格哪里不公道了。”

    王雪娇冷笑:“你不会以为我对印度和斯里兰卡的人均收入一无所知吧……你别以为金三角离印度很远,走两步就到了,我还跟北方邦跟我抢生意的人干过几次架呢,给他们一天十卢比,他们愿意从家里拿出菜刀、棍子跟我走。这里的人,比北方邦好一点,一天二十卢比也就够了,至于枪……在这里也就拿出来吓吓人,集市上两百卢比一把的大波提,五十卢比一把的小波提,一样可以用。”

    “要说土炸药么,我也会做,原料这里随处可以买到,一口大锅,一把铲子,一天产量不低一五十公斤,你信不信?我什么都没有,也能把监狱医院炸了,这里满地都是资源,我还会缺武器?只不过不够漂亮罢了。”

    王雪娇满脸的遗憾:“我可以不与你合作的,只是看在珍珍的份上,我们又一起这么长时间,才请你进来聊一聊,没想到,你竟然骗了我一次又一次。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就印度的村头械斗水平,拿好枪和烂枪,对他们来说确实差距不是很大,主要起一个威慑效果。

    本来阿兰觉得自己手上的资源是独一无二的,处于谈判的上风地位,王雪娇如果想要跟议员合作,就必须从她这里要人要枪,没想到,王雪娇似乎并不着急,随便一数就能找出平替来。

    谁着急谁输,阿兰瞬间从上风转成了下风。

    王雪娇叹了口气:“希尔里议员一直不愿意找你的理由,难道你还不知道吗?他只是需要一个正义的宣称,他不想脏了自己的手,你报价这么高,就是不想以后的生意了呗,既然没有以后,那就是说,这些斯里兰卡人,你也不会管,他们拿到钱以后,会干出什么事情来,都不知道。太危险了,还不如不要。”

    阿兰急忙问:“那他愿意给多少?”

    王雪娇正色道:“每人每天十卢比,自带武器。”

    “什么?这也太少了!”阿兰惊呼。

    王雪娇奇怪地看着她:“所有未经验证过的新品在销售之前,都要经过试验不是吗?斯里兰卡雇佣兵就是未知疗效的药物,你应该知道,试药的人不仅不用给钱,还可以得到一笔费用。如果这些人想打出名气,第一回就不能卖得贵。”

    “十卢比是给他们的餐食补贴,如果这一次干得成功,我可以给他们出实习证明,证明他们在我这里干得很漂亮,以后不管是去金三角押货,还是去赌船当护卫,都能找到工作。”

    阿兰不可思议:“实习证明是什么东西?为什么有了它就可以不给钱了?!”

    “人口太多,工作不好找的时候,就是这样啦。如果这些斯里兰卡人是各方政要都求着要的保镖,一天一百美金一定会有人要的,可惜,现在远没有到那个地步,如果他们不愿意提供试用服务,那就可以继续等下去,没有任何工作经验,也没有任何一个成功的项目经验,谁要他们。”

    这套来自于硕士遍地走,大学生不如狗时代的说辞,经过了无数大厂HR的千锤百炼,反复补丁和更新迭代,让阿兰都不知道有什么可以反驳的余地。

    何况,她手上的这些斯里兰卡人也身在同样的境况。

    王雪娇又说:“你要是觉得说服不了他们,那你也拿一点钱出来啊,你是他们的中介平台,平台拿出百亿补贴来卖货,很合理啊!光想着怎么只进不出,生意做不大,也做不长久。”

    最后那句话扎在阿兰心上了,她的生意一直做不大,来来回回,只能在东南亚和南亚,做道上人的生意,大家都不讲规矩,都是捞一票就跑,她也很心累,想有个稳定长久的渠道。

    “反正,你先好好想想,能不能干,能干就干,不能干就算了,时间不早了,你先回去吧,路上小心。”王雪娇亲自起身送客,这次是真送客,显得她对这单生意非常的无所谓。

    等阿兰走了以后,张英山笑道:“一百美元,砍到十卢比?你真是太厉害了,这是砍到了百分之一啊。”

    “这可是印度,南亚人跟游客做生意都是这样,报个特别特别高的价,游客对着脚底板砍价,她应该习惯了才对。”王雪娇耸耸肩。

    王雪娇把跟希尔里议员的谈话内容全部告诉张英山,张英山看着她得意地晃来晃去的脑袋,实在可爱极了,忍不住伸手将她搂在怀里,在她的脸上落下一个吻:“你这是在驱虎吞狼吗?”

    “啊……只是驱虎吞狼啊……看来我还是太善良了。”王雪娇不满地叨叨叨。

    张英山看着她微眯着的眼睛,有些好笑地问:“你还想怎么样?”

    “我的梦想是胜过贾诩,超过程昱。”王雪娇摇晃着两条腿,“不过比起两位前辈,我还有很多东西要学习。”

    张英山点点她的鼻子:“有伤天和。”

    “不损共和~”王雪娇歪着头,眨巴着眼睛看着他:“我知道我忠于的是谁就好啦~小贾和小程也没有把曹老板怎么样嘛~”

    “曾局听到这话,会很欣慰的。”张英山笑道。

    ·

    ·

    曾局打了一个喷嚏,他坐在家里的书房,有一搭没一搭的看着几篇要交到厅里的文件。

    对妻子说这几份文件很重要,必须连夜看完,让她先睡。

    其实是在等王雪娇的消息,为了这两个流落在异国他乡的下属,他专门去电信局开通了家里电话的国际长途功能。

    今天,张英山向他汇报王雪娇被人带走之后,他一直忧虑地睡不着,看了看时间,中国时间凌晨一点,印度时间晚上十一点,他拎起电话想给燕勇飞拨个电话,问问他那“小侄女”怎么样了,有没有上印度当地的新闻。

    刚按下几个键,大哥大却响起来了,只响了一声,曾局就把电话接起来了,还没开口,就听到对面王雪娇对张英山说话:“这都几点了,还打电话,曾局要是骂我,都是你的错!”

    “你们俩打电话过来,是专门给我听你们是怎么打情骂俏的吗?”曾局故作恼怒。

    能打电话就好,人没事。

    王雪娇赶紧清了清嗓子:“曾局,不是我要打电话,是张英山非逼着我打,他坏我好!”

    “行了行了,快说,你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个什么什么里的议员,为什么要把你带走。”

    王雪娇:“我救了他的女儿,他想感谢我,问我想要多少钱,我说我不要钱,只想把我的同胞救出来,他说他要再考虑考虑,就这么简单。”

    “你救了他的女儿?怎么救的?”曾局一下子抓住了问题的重点,王雪娇紧抿着嘴唇,开始琢磨要怎么说才比较合适。

    “……你杀了几个人?”

    王雪娇连连否认:“没有没有,绝对没有,都没死,还能动,叫得可大声了!中气十足!”

    “……叫得可大声了……你对他们做了什么?”

    王雪娇:“我也没怎么!就,就扔了一个玻璃瓶,玻璃瓶碎了,渣渣划到他们,他们怕疼,他们没用!”

    王雪娇说得理直气壮,她哪一点说错了?哪都没有!

    她是老实人!

    曾局的声音冷静无情:“真的?”

    “真的,真的,比珍珠还真!”

    曾局:“好,我等着你们回国的报告,张英山,你知道在报告上弄虚作假是什么行为吧。”

    张英山:“……我知道……”

    “光你知道还不够,你要执行老带新的’传帮带‘职责,你告诉王雪娇,否则,你们俩一起罚。你们真想利用那个议员,把仓里的人救出来?”

    王雪娇的声音变得非常正经和坚毅:“是,如果我看不到,那我管不了,立马回国,但是看到了还不管,就愧对我在警徽下的宣誓,一点努力都不做,还谈什么为保障人民安宁而英勇奋斗。”

    曾局叹了口气:“注意安全,活着回来。”

    “嗯,你放心,我们会的。”

    曾局临挂电话前,想了想,又补充一句:“不要闹太大,你们毕竟还是中国人民警察,回国后,你们这段时间在国外的一切行为,是要向纪律监察部门交待清楚的。”

    “知道啦!放心,张英山已经跟我说了很多法律,我争取每条都不犯。”王雪娇笑嘻嘻。

    曾局忧心忡忡地挂了电话,这个保证听着怎么这么让人觉得心里不踏实呢。

    王雪娇把电话放回原位,看着张英山:“到目前为止,我犯什么法了吗?”

    张英山沉默片刻:“……诈骗……”

    “我诈骗不是为自己谋私利,不算。还有呢?”

    张英山想了想:“如果这次斯里兰卡雇佣军的事情处理不好,伤及平民,就会很严重了。”

    “嗯……这也是我担心的……所以,还是得换个人来做最终的承包商,还得让他们早点回去,别真的赖在这,留下来也都是我的事了。”

    王雪娇两手撑着脸颊,眼睛定定地看着眼前的印度和斯里兰卡地图,脑子里转悠着各种乱七八糟的念头。

    “还不睡觉吗?”张英山问道。

    王雪娇摇摇头:“你先睡吧,我还没有想明白,睡不着。”

    “我陪你。”张英山从抽屉里取来一卷纸,用圆珠笔画出来的手绘地图上是清晰的“货仓”位置,连带着周围的各种建筑物、警察局、市政厅,甚至连几大帮派的窝点都有被标注。

    “你连这个都打听到了?”王雪娇十分惊讶,在语言基本不通的地方,这也可以做到吗?

    张英山微笑道:“这是莫老爷子教我的。”

    “咦?你什么时候跟他勾搭上的!”王雪娇完全不记得他什么时候有跟莫正祥接触过。

    “他在丫丫小吃店出现过一次之后。”张英山笑道,“什么叫勾搭,说得这么难听,我是去请教。”

    王雪娇鼓着腮,扭过脸以示愤怒:“口亨!不带我去!”

    张英山伸出手指,戳她鼓鼓的脸:“你那个时候在局里参加假币培训呢,我已经听过一次了,就没去。”

    “啊,就是你让我帮你签到的那次,坏人。”王雪娇转头咬住他的手指。

    张英山倒吸一口凉气:“嘶……”

    王雪娇赶紧松口,把他的手指拿到面前看:“咬疼啦。”

    “你说你咬我干什么,咬完了你自己心疼。”张英山搂住她的脑袋,用自己的额头顶住她的额头,鼻尖碰到一起,张英山蹭了蹭她的鼻尖,眼里满是温柔笑意,“你怎么这么可爱。”

    王雪娇骄傲地卷起袖子:“对呀,我就是很可爱,所以让我不高兴的都是坏人……你是不是连需要使用的兵力都算好了?”

    “嗯,算是吧,不过不知道他们的战斗力和协调能力。”张英山点点头,“这里的小路比盐湖镇的制革区还要多,就算是死路,也是有很箱笼堆着,可以翻过去,有的就是一根木头,如果木头被拿走了,就是死路,得很熟悉路才行。”

    “你是不是偷偷都爬过一遍了?”

    “算是吧……”

    王雪娇恼:“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什么叫算是吧。”

    “我没有自己爬,如果一个成年外国人在那里爬,太显眼了,我找了几个小孩爬,然后计算每条路的通行时间。”张英山指了指地图上标注的时间。

    “你今天上午一个人去的?”

    “是啊。”

    张英山的眼神定定地看着王雪娇,很希望王雪娇能夸夸他,以前在局里,他负责收集各种新型犯罪相关的信息。

    但是不管他怎么努力备课、做资料,同事们都爱理不搭,觉得衍生信息不是很重要,反正大家都知道毒品有害,假钞是坏东西,化装侦查哪个侦察员不会,领导让抓人就抓呗,到他的培训课上来只是为了补觉,各部门说把人叫走就叫走。

    本来张英山觉得自己已经习惯了这种付出没有回报的事情,是王雪娇突然出现在他的培训室门口,要走了他投入很多心血准备的资料,还认真的看了,在他还不知道她就是反面案例上的悲情黑警王雪娇的时候,他的心就不由自主地向她靠近。

    得到普通人的夸赞很容易,哪怕是队里的同事最讨厌他,想把他套麻袋拖到厕所里打一顿的那段时间,在培训的时候,也会虚伪的夸他真细心,准备的真仔细,哪怕他们只是看了一眼培训资料的封面。

    像王雪娇就从来不随便夸人,如果她要夸谁,必然是因为对方做了她不能轻易做到的事情。她会的事情、知道的事情那么多,能让她真诚的夸赞一句不容易。

    张英山满心期待地等她做出评价,然而,王雪娇半天没说话,光盯着地图发愣。

    “你在想什么?”张英山不解。

    “想另一个男人。”

    张英山哑然失笑,眼睫垂下,看不清他的眼神:“……真是让我意外。”

    “哎,是恽诚啦,我们跟了他一路,他一路都在测绘,用的设备好高级。要是咱们也有测绘的工具,再配合着天上的间谍卫星什么的,就能自己自动成像,也不用你这么冒险了。”

    王雪娇贴在他的怀里,摸摸他失落的嘴角:“地图画得这么细,你肯定在那里待了很长时间,多危险啊,要是再来两队人互殴起来,又不长眼的伤了你……”

    她伸出手指抚在他后颈的伤痕上,叹了口气:“要是你有什么意外,我又不能砍死他们为你报仇……”

    张英山吻住她的嘴唇,不让她再说话,王雪娇伸出双臂环住他的脊背,一个长长而甜蜜的吻结束了,张英山在她耳边轻声:“不要老是想着砍死谁,你想让曾局失眠吗?”

    “……偷偷砍……”王雪娇的嘴唇又被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

    王雪娇大怒:“哇,你报复我。”

    她把张英山推倒在沙发上,翻身骑在他的腰胯上,拿起南亚地图,放在他的脸上,两臂撑在他的胸口:“你老老实实实躺着,我让你起来,你再起来。”

    那份南亚次大陆地图,被呼吸微微吹动,如同派系林立,势力众多的世界。

    利用完了这些人,要怎么样,才能让他们愿意回去?

    他们出来打工,不是为了挣钱改善生活,而是买军火跟政府军对着干,夺取政权。

    如果,他们发现老巢被围……会不会回援?

    应该会。

    他们的老巢为什么会被围?

    当然是惹到政府军了。

    ……就政府军那帮弱智,猛虎惹到他们,就跟惹到棉花一样……还得咱东大出手。

    收拾这个小小帮派,既用不上航母,也用不上大驱,几大军事院校随便来个什么人来指点指点就行了。

    要不是怕回国受审,王雪娇觉得自己都能上。

    她可是尊贵的P社玩家,什么下流手段没使过,就是P社的游戏会把真实的数据,比如战斗力、民心、结盟效果之类的亮出来给玩家看,真实的世界,最难的不是打仗,而是人心难测,尤其是国与国之间的关系,比如斯里兰卡跟中国的关系相当的薛定谔,间歇性病变。

    王雪娇想了一会儿,脑袋重重的,就趴在张英山身上歇一会儿,过一会儿,觉得有灵感了,再支起身子,继续看地图。

    中国不可能出手干涉别国内政,除非别国求他们。

    印度刚刚宣布猛虎是恐怖组织,斯里兰卡政府军与印度正好的如胶似漆,他们有什么理由求中国?——印度办事不力。

    印度怎么会办事不力——猛虎组织潜入印度境内,把医院和货仓炸了。

    看来计划要调整一下,驱虎吞狼的PROMAX版……

    王雪娇基本上想清楚了,她快乐的在张英山的身上滚来滚去,在他的喉结上亲了一口,身下的人猛然一抖,轻声问:“我可以动了吗?”

    “可以啦~”王雪娇把盖在他脸上的地图掀开,见他脸涨得通红,连整片耳朵都红透了,还故作镇定地看着王雪娇:“你有计划了吗?”

    “宏观计划想明白了,等我明天再去找希尔里。”王雪娇伸手搂住他的腰,“你对攻打仓库有没有计划。”

    刚才张英山心神被王雪娇身上若有若无的香气勾得大乱,哪里还有心思想别的,全部的意志力都被用来克制原始的冲动,他勉强吐出两个字:“没有。”

    “指望这里的警察是没有希望的,他们是废物。”王雪娇毫不客气地发表地域歧视。

    张英山起身去浴室:“他们的帮派也是一样,都是乌合之众,不用计划太多,警察也不会好好执行,说太多,他们听不懂。”

    “你说得倒也没错,他们的脑子处理不了太多的消息,时常干出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情。”

    王雪娇盘腿坐在沙发上,她现在脑子里的全部计划就是:想办法在医院和货仓挑起骚乱,让想走的人走,不想走的人么……爱去哪儿去哪儿,要是他们有本事把自己再卖一次,也不是她能管的事了。

    ·

    ·

    今天希尔里先生在市政厅里上班,从彩星饭店走两步就到了。

    王雪娇打扮入时,手持希尔里议员的名片,门卫居然就这么把她放进去了,甚至都没有跟希尔里议员的助理秘书之类的人确认一下。

    进去之后,也没有人陪同,就让她一个外国人在市政厅里瞎转悠,想去哪就去哪儿,如入无人之境。

    简直太自由太奔放了。

    王雪娇心里小声叨叨:“我要是猛虎组织的人,你们现在都被炸上天了。”

    她找到了希尔里的办公室,希尔里十分意外,他昨天说要考虑考虑,还没考虑好呢,余梦雪怎么就来了。

    “希尔里先生,昨天我想到了一个更安全的操作法,我想了解一下,您与警察局长的关系怎么样?还有您的选票大多数来自什么人?”

    第一个问题很好回答:“关系不好,他是现任市长的弟弟,亲的。”

    第二个问题就勾起了希尔里先生的不幸回忆:“主要选民是商人,还有渔民。”

    就是这个岛上的主要人口构成。

    “但是对他们好没有用,我提高了旅游业的收入,让商人和渔民都有得赚,那又怎么样,五卢比一张选票,他们全都投给那个黑心的下流狡猾老鼠……”

    希尔里先生大大地发表了一通对于贿选的不满,王雪娇等他说完,抓住机会插话:“是什么原因让您没有做出同样的选择呢?”

    总不能是高尚的道德情操吧,你可是帮派分子啊!你敢说,我都不敢信。

    希尔里先生双手交叉,眼睛下垂,嘴角微妙地向下一撇:“迟了。”

    他对人性有那么一点小小的期待,以为自己做了一些好事,民众必然会投他,当他知道对手直接拿着钞票去贿赂选民的时候,已经迟了。

    五卢比一张选票,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最绝的是,那些选民在投票给别人当市长之后,还认为希尔里能继续像以前那样维持商业繁荣。

    他是在市议员的位置上做到的,现在他虽然没有当上市长,可他还是市议员啊,又没有降职,为什么不能继续呢?

    希尔里繁荣商业是有自己私心在的,就是想当市长,再一步步的上去,最终成功进入高层政圈,没想到市民比他还有私心,五卢比要赚,还要他继续给他们谋利益。

    要不是妻子德维卡一直支持和鼓励,他甚至都不想参加下一次的竞选了。

    王雪娇直接了当地对他说:“跟你关系不好的那位警察局长有没有想要铲除帮派的想法?”

    “没有,他只想在现在的位置上坐着。”

    王雪娇点点头:“如果没有他,会成为下一个局长的人是谁?”

    “副局长。”

    “副局长想当局长吗?”王雪娇天真无邪地眨巴着眼睛,问了一个所有政治动物都会觉得非常愚蠢的问题。

    会认为站在高处不胜寒,还不如当普通人的人,除了末代皇帝,就是从来没见过权力的人。

    普通人想五十岁就能退休,延到六十五岁哭天抢地。

    皇帝想万岁都不退休,满世界找仙方神丹,哪怕一代一代的被方士骗,也不改梦想。

    “他当然想,不过……”希尔里先生耸耸肩,现任局长有个市长哥哥,除非市长哥哥能再进一步,空出位子给局长弟弟,然后才有他的事情。

    但是,市长哥哥离再进一步似乎还是颇有一段距离的,拉梅斯沃勒姆太小了,再说,他们也没有干出什么有出息的业绩,不管是政绩还是抱大腿的业绩,都不行。

    眼看着这辈子就这样了,副局长挺着急的。

    王雪娇:“副局长愿意带人去清剿帮派分子吗?”

    “警察人手太少了……”

    副局长只是想升官发财,不是想去送死。

    “这不是有斯里兰卡人么?”王雪娇扬眉冲希尔里议员一笑,“一千个斯里兰卡人,加上警察,清剿帮派里的人。”

    雇佣军干什么不是干。

    只要钱到位,让他们扫马路他们也得扫啊。

    “或者你可以试试说服副局长找他们,便宜的很,每人只要十卢比,一万卢比而已,就可以干一票惊天动地的伟大事业,这是一个非常完美的交易。

    你帮助了副局长,你们就是一个利益共同体了,你要是能当上市长,你会不帮助他当局长吗?

    你想要扶持商业,起码得保证商人和游客的安全吧,就算不管外国人的死活,也得想想你的家人,还有市政厅里也有女职员,男职员也有妻子女儿和姐妹,你也需要警察是你的助力。

    有商业,市政就有钱了,你竞选的时候能承诺的东西就更多了,看他们是要五卢比,还是可能每个月多出五千卢比的收入?”

    ……

    希尔里先生觉得自己很能吹牛了,事实上,印度人就没有不能吹的,从本身就被梵天大神安排做商业工作的吠舍,到顶尖精英婆罗门,一个赛一个的能吹。

    没想到,这个华裔的缅甸女人比他还能吹……

    论嘴上功夫,中国人多有不及之处,这也是印度人能在硅谷越来越占统治地位的原因。

    中国人做十分,说七八分,“略懂”“会一点”“不会,只能陪你玩玩”,除了小孩子,谁敢说“我超厉害的”,必会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哪怕是考了年级第一,也会被说“你学校又不是全市第一全省第一,你考第一有什么用”。

    印度人就不一样了,做一分,能吹成十分。

    现在王雪娇完全是把零吹到了一百。

    可是,希尔里议员对她的提议疯狂心动。

    一切似乎都是这么简单,只要用三分之一个月的工资,雇来斯里兰卡人,他能当市长,副局长能当局长并且成为他的同盟。

    “我昨天提出的由我雇佣,只能保证你的安全,但是会让你少收获一个忠实的伙伴,我毕竟只是外国人,待不了多久就会离开,难得这么一个机会,我想你应该不想错过,所以今天专门来提醒你。”

    王雪娇一脸诚恳,谁敢说她不是真心为希尔里谋划未来的前途,而她所求只是希望他能善待中国商人,上台以后可以给华商会更多的政策优惠。

    “你不是缅甸人吗?怎么对中国商人这么关心?”希尔里不明白。

    王雪娇微笑道:“我们华裔就是这样的啦,我父亲还是中国人呢,只是我出生在缅甸,就像出生在美国的印度人和加拿大的印度人,也对自己印度人的身份有强烈的认同。”

    尽管印度做为四大文明古国已经文化断代了,但是他们还是有着相当的文化骄傲,也有人会认为中国的火药是从印度传过去的,有个厉害的祖上,谁不想认呢。

    希尔里议员对王雪娇的想法非常能够理解,生意人么,当缅甸人的时候没有便宜可以占,不如报个华裔的身份,还有人帮衬。

    王雪娇把话说到位,便起身告辞:“如果您决定的话,就再到彩星酒店找我。”

    “一定。”

    走出市政厅,王雪娇抬头看着晴空万里的天空,对希尔里会做出什么决定,什么时候做出决定,都不是很确定。

    印度人的办事效率一向“惊人”,但是有时候也会很快做出一些莫名其妙的决策。

    比如1962年的中印边境战争,连领导人都想不明白,啊?为什么打我们啊?发生什么事了?

    托印度同事们的福,王雪娇已经习惯对印度人不做任何期待,说完就说完,权当他们死了,如果有反应,就算是意外之喜。

    就像那天晚上救妮塔,王雪娇也没指望妮塔有任何回报,她可以坦然接受一切后果。

    只除了一样:要是妮塔对她说“你凭什么打我老公,我跟我老公闹着玩”,如果妮塔给她来这么一出,王雪娇可能真的就要在异国他乡犯下故意伤害罪了。

    只要管理好预期,就不会对人生和世界感到失望。

    王雪娇先去伪造了“大伯”身体情况的详细信息资料,然后算准了帕通去孟买跟大客户谈生意的时候,去昙梵陀利医疗中心,找到傻子二世祖颂猜。

    颂猜对王雪娇一点防备都没有,上次她去“货仓”一切都很好,无事发生,所以,王雪娇这次说要去,他就让王雪娇去了。

    上次那个非常自愿的女人正在货仓里休养,她的器官质量非常好,拿到了一万人民币,肚子上多出一道缝线。

    她满意极了:“这里挺好的,术后七天休息包吃包喝,我妈生完我以后,当天就下地干活了,哪还有休息。”

    要不是肾就两个,她恨不得就住这了。

    居然这么骄傲……王雪娇心里叹息,不过她知道,短期之内,她没这个本事扭转已经自我洗脑了二十多年的女人,她的姐姐们都没影响得了她,王雪娇自认一个外人,真做不到。

    与其浪费时间跟她掰扯转变思想,不如从她身上拿点有用的东西,王雪娇微笑道:“你也觉得这里不错对吧。”

    女人悠然回答:“嗯。”

    王雪娇坐在她身边:“我大伯也需要做移植,现在缺肾源,他们那个负责联系肾源的人出差了,要过好久才能回来,我得自己联系,不然等半天,肾源都送不来,我大伯也等不了。

    我会中文,不会泰语,英语也很差,跟这个小帅哥说不清楚,比划了半天,他都不知道我想要什么。

    不如,你把当时把你带出来的那人的联系方式给我呀?”

    王雪娇是医院的负责人亲自带过来的,而且,她上次也没像别人那样劝自己不要卖,应该是安全的人。

    女人把自己口袋里的一张名片偷偷塞给王雪娇:“这是她给我的,你要是打电话给她,就说是医院的人给你的啊,别说是我给的,不然这是坏了规矩,她要找我的!”

    “她很凶吗?”王雪娇握着名片,名片上只有一个简单的名字“包老板”和一串号码。

    女人撇撇嘴:“反正,我不想得罪她。”

    王雪娇点点头:“谢谢啊。”

    到了办公室,王雪娇跟颂猜套话:“要是马上就有肾源的话,我大伯可以排在第几个手术啊?”

    “他前面还有四十几个人。”

    四十几个?

    那就是至少有四十几个供体。

    但是刚才在自愿的“货仓”里,她只看到有二十七个床位上有正在使用的痕迹。

    还十几个是不自愿的……

    “这么多人啊,那我大伯等得了吗?”王雪娇十分忧虑。

    颂猜非常骄傲:“快的很,我们一天能做十床手术。”

    “哇,好厉害啊!有十个厉害的外科医生呢。”

    “没有十个,就两个。”

    王雪娇:“……一天五个移植手术?不会累死吗?”

    颂猜耸耸肩:“他们没有底薪,做一台手术,拿一份钱,如果多请人他们还不愿意呢。”

    哦,计件工资。

    “那这样他们能保证手术成功率吗?”

    “别人不好说,如果是你大伯的话,你可以再额外给一点钱,手术前给一点,再承诺手术成功后给一点。”

    王雪娇:“……”

    红包是吧!

    你们都非法器官移植了,就不能稍微有那么一点医德嘛!

    素质太差。

    “好的~谢谢提醒。”王雪娇笑容灿烂。

    第145章

    好消息是,帕通不在医疗中心,鉴于他对颂猜那强烈的不信任,相信所有的手术都不会开始,不管愿意还是不愿意的人,都可以被救下来。

    坏消息是,磨磨蹭蹭的希尔里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谈好,要是他过个十天半个月的才去跟副局长聊,副局长再犹犹豫豫地思考半天,帕通早就回来了。

    还搞个屁!

    到时候,实在没办法,也只好由“余梦雪”出面雇人了。

    如果她出面雇人去救人,这是什么罪啊……组织战争罪?颠覆罪?

    王雪娇低着头,沉默地想着,好像也不至于,在非洲做生意的老板们,谁不雇佣几十个拿枪的人跟着啊,那些不就是雇佣军嘛,也没见谁回来受审。

    大陆禁赌,去拉斯维加斯和澳门赌场的人也没有说就被抓了。

    王雪娇给自己做了很多心理建设,最后信心满满一握拳:嗯,相信祖国一定不会就这么判我有罪的。

    “余小姐,真巧,什么事这么高兴呐?”前台经理站在马路对面向王雪娇挥挥手。

    王雪娇愣了一下,啊,我高兴?我高兴什么?哦,我觉得我不会被判刑,那是挺高兴的。

    她看见前台经理身边还有两个中国人,便问道:“今天不上班吗?”

    “有朋友过来出差,我陪他们逛逛。”

    王雪娇微笑:“好呀,那就先不打扰你们了,我走啦,有空再聊。”

    等王雪娇走出几步,听见背后一个人说:“你不是说这边治安不好吗?她一个女的都在外面乱走。”

    前台经理:“你跟她比,她是这边一个议员的朋友,出门有四辆警车开道。刚才你们在酒店门口看到的五辆车,就是在等她的。”

    “卧槽!!!”

    “卧槽!!!”

    两人同时感叹。

    王雪娇哀伤地想:“想要警车开道,那得先有菜刀开道……感谢前辈留下来的焰火、玻璃瓶……等等,什么?又来了?”

    刚回到彩星酒店,上回把王雪娇接到希尔里议员家里的两个人就站在门口大堂,一左一右等着她,见到王雪娇,他们很高兴:“余小姐,希尔里先生想见你。”

    “等一下,我先去拿包。”王雪娇将张英山画的地图卷起来收到包里,她大步走到车前,非常自然地等人给她开门,她再坐进去。

    希尔里的别墅很快就出现在眼前。

    自动浇花的水龙头在草坪上转圈圈,洒出一片彩虹。

    青色的湿婆大神端坐在神龛之中,隔着水雾,面目模糊不清。

    进门时,女仆的服务一如即往的殷勤,这次王雪娇直接被请到了书房。

    书房里靠窗的沙发上坐着希尔里议员、德维卡夫人,还有一个不认识的男人,皮肤是黑色的,比希尔里议员的皮肤还要黑,他可能是更低一级的首陀罗。

    见王雪娇进来,德维卡夫人起身相迎,满脸笑容地向她伸出手:“余小姐,欢迎欢迎。”

    她将王雪娇拉到沙发边坐下,向王雪娇介绍:“这位是警察局的安贝达尔副局长。”

    如果王雪娇对种姓制度有深入的了解,她就会知道安贝达尔确实是首陀罗的常见姓氏,一如甘地和莫迪是吠舍的常见姓氏一样。

    首陀罗能坐到副局长的位置,自然是有其特殊原因,他跟希尔里当初是一个帮派的。

    希尔里洗白了帮派,见他聪明,就把他也拉到了公务员的队伍里。

    自古土匪没有不想被招安的,近代的土匪也会被一纸委任状而相信已经跑路的光头还能封他们一个少将、中将。

    所以,安贝达尔刚开始对当警察满意极了,起初他也是锐意进取的,和希尔里做过不少好事。

    希尔里竞选失败,他也止步副局长,他早就觉得副局长的办公室太小了,小的根本放不下他的屁股,他想去局长办公室!

    如果是婆罗门或是刹帝利,在社会上有头有脸,在做很多事情的时候还会讲究一点,没必要玩命。

    吠舍和首陀罗一个穿草鞋,一个没穿鞋,属于是抓着木棍就敢打歼星舰了,反正也不会再差。

    对不同的人,要用不同的方法。

    王雪娇坐下后,希尔里就对王雪娇说:“安贝达尔对你的计划很有兴趣,想知道有没有具体的方案。”

    “有。”王雪娇把张英山画的地图从包里取出来,铺在矮几上:“这是贫民窟的地图,这个地区距离驻守的军队很近,离警察局有一段距离,方便在事情闹大后,请求军队支援,同时他们就算跑散了,想去找警察局的麻烦,也会在路上就被发现。”

    “这里的帮派很多,容易个个击破,只要宣称只打最强的那一个,其他帮派不会出手,他们会很高兴有官方力量替他们打击一直压在他们头上的对手,认为只要压在他们头上的派帮死了,他们就可以夺取遗产……”

    希尔里在提高旅游业和商业收入的时候,本地警察也了跟着配合加强了治安整顿,打击过帮派,不过他们做事简单粗暴,都是派很多人对一个地区进行平推,无差别的杀杀杀,抓抓抓。

    但是帮派的人那么多,抓不完,也杀不完。

    断不了根的结果就是杀着杀着,帮派的人就会自动自发的联合起来,先干警察,再谈江湖恩怨。

    最后变成警察单挑全地区的帮派,警察的家人会被帮派分子寻仇,于是变成现在这样,警察当帮派分子不存在,别跑到警察局面前耀武扬武就行了。

    以前是城市周边地区治安不好,现在连市政府边上都不太平。

    希尔里决定以“保护我们的姐妹、妻子、女儿”为口号,拉开这次专项治理行动的开端。

    在王雪娇来之前,他已经与安贝达尔讨论过关于雇佣兵的故事。

    王雪娇对希尔里说可以借斯里兰卡人的时候,希尔里很担心这些人的国籍暴露以后,会不会对自己有不利影响。

    希尔里对安贝达尔转述的时候,安贝达尔一听有一千个武装人员可以给他使用,还不用他出钱,高兴坏了,连声赞同,表示只要人到位,马上可以开打。

    是德维卡夫人建议这位热血上涌的男士先不要着急,不如听听余小姐有什么看法。

    她是婆罗门,比身为吠舍的丈夫还要谨慎,她有幸福的家庭和可爱的女儿,有吃有喝,日子过得很好。

    如果做一件大事可以让她的生活锦上添花,失败了也不会让她的生活质量降级,那没有问题。

    如果是做成了,只是让希尔里踩上了进入国会的第一块阶梯,而失败了则会万劫不复,那就完全没有孤注一掷的必要,性价比太低。

    所以,其实这次,王雪娇是被德维卡夫人请来的。

    王雪娇简单的与他们沟通了几句,就听出了德维卡夫人的顾虑和安贝达尔的热血,以及希尔里议员对夫人的话言听计从,如果德维卡夫人说“不”,希尔里议员也会说“不”。

    “其实,只以保护女性为口号,还不够。”王雪娇说。

    对于印度男人来说,女人是他们的财产,打出这个口号,就是跟“为了保护你们的财产,跟土匪拼啦”差不多。

    既然这样,为什么就不能直接提出保护财产?

    毕竟还有的人没有姐妹、妻子和女儿,难道这些人就不用团结了吗?

    要干一票大的,当然是要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

    王雪娇提出的是换个口号,换成“打击恐怖分子,保卫你的财产安全”。

    那个“仓库”所在的位置,离城市垃圾山不远,那里是本地的“达利特”,也就是没有种姓的贱民所生活的地方,他们以捡垃圾为生,是比首陀罗地位还要低的,真正最底层。

    平时警察破不了案,要找替罪羊,会去垃圾山随手带走一个,打到他承认为止。

    帮派分子也会找他们的麻烦,他们捡的垃圾所换取的钱,居然还要给帮派分子上贡交保护费。

    尽管他们被宗教洗脑,觉得自己这辈子受够了苦,下辈子就能当婆罗门,所以没有起义造反。

    不过,如此坚定等待下辈子的人早就跑去当苦行僧了,正常的人类还是想要让自己舒服一点的。

    如果能让“达利特”们愿意跟着冲一波,可以有效掩盖斯里兰卡人。

    人多?那是印度的达里特。

    有武器?那是印度的警察。

    什么斯里兰卡人?不存在的。

    “他们那群蠢货,能做什么?”安贝达尔对“达利特”十分的不屑,他认为那些贱民全是没有脑子的白痴,只配做做通下水道和捡垃圾的工作,配合作战,那是根本不可能的。

    王雪娇笑笑:“他们只是没有受过教育,要是有人去抢他们捡好的塑料瓶,他们一定知道要反抗。他们所求不多,每天捡垃圾换到的钱,能百分之百全部归他们所有,他们就已经很满意了。”

    不管是希尔里、德维卡,还是安贝达尔,完全没有想过,还能与“达利特”一起做什么,在他们眼里,不可接触的贱民,根本就不是人,甚至不在人口统计的范围之内。

    “警察局应该有可以与这些达利特说得上话的人吧?”

    安贝达尔:“……有是有……”

    就是说话的方式不那么友好,他们都是直接抓的,根本不需要跟达利特人沟通,达利特人看到警察,哪怕什么都没做,就像老鼠见了猫,生怕自己就突然被抓走,被迫承认一个莫名其妙的罪名。

    王雪娇对安贝达尔说:“要是现在警察局里还有’罪行比较轻‘的达利特人,就把他放回去吧,跟他说,是把他误当成帮派分子了,还可以告诉他,警察准备清理帮派分子,要是没有帮派分子,他们每天的收入就完全是他们自己的,警察可不会跟他们抢垃圾。”

    如果是在印度别的地方,一个女人这么对一个男人指指点点,她就是想挨揍了。

    但是在这里,就连希尔里议员都要听夫人的话,种姓赋予的权力高于性别优势,再加上王雪娇皮肤颜色比刹帝利的平均水平还要白,黑皮肤的副局长对王雪娇的“指手划脚”完全没有感到不适。

    王雪娇催促道:“如果要动手,就得快,否则,消息传开,帮派分子都知道了,那就抓不到啦,而且……市长选举是三个月后吧,现在先震慑帮派分子,把治安做好,后面再振兴一下经济,然后,你再去拜票,拉一拉人望,还怕选不上?”

    就连完全不在乎“里通外国”罪名的安贝达尔都可以借达里特混过去,在他身后的希尔里议员就更可以全身而退了。

    王雪娇本来还想说一些细节,比如怎么把帮派分子定位,然后把人都固定在贫民窟,结果人安贝达尔摆摆手:“这事很简单,没有你说的那么复杂。”

    王雪娇:“……不会是打个电话叫他们在那里集合,他们就集合了吧?”

    虽然听起来很邪门,但是这个世界就是一个巨大的草台班子……越法战争的时候,越南人行军出发迟了一个小时,把带队的中国将军急死了,结果法国人也迟到了一个小时,能打得有来有回,也算是完美的匹配机制。

    她一个外人,就不要微操太多了。

    “这件事由我安排,只要你说的斯里兰卡人到位,就可以开始。”安贝达尔自信满满。

    都说印度人效率慢,在为自己谋利益的时候,一点都不慢。

    安贝达尔马上就去借了议员家的电话,向听命于他的警察发号施令,让他们把几个刚刚被抓来顶罪的达利特人放回去,并且对他们说那些话,

    不过,他在打电话的时候,还是考虑了一下国与国之间曾经有过的恩怨情仇,所以,他没说“有一群斯里兰卡雇佣军可以为我们所用”,而是

    ——有一个缅甸女人的男朋友被帮派分子抓到后强暴了,伤得很重,那个剽悍的女人立誓为男朋友报仇,干活的人和军火由她出。

    本地警方需要做的配合就是别拦着她,跟在她后面捡功劳就行。

    他的手下们一听,还有这等好事?

    哪有不乐意的,立马就按照王雪娇说的去做,把被抓来的达利特人放走。

    ·

    ·

    阿兰本以为王雪娇会把她介绍给希尔里议员,没想到,王雪娇只要斯里兰卡人,完全不想要她。

    “你是想绕过我,与希尔里先生做交易吗?”中间商王雪娇毫不客气地说。

    阿兰跟希尔里议员住得那么近,都没有跟他搭上线,当然是有原因的,她觉得希尔里议员由黑转白,又娶了个婆罗门女人之后变得软弱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成功,她不想烧冷灶,只想马上见效。

    这次她会这么着急帮雇佣兵拉生意,完全是意外。

    她遇上会吹牛的猛虎组织头目,真的以为他们已经进逼科伦坡,分分钟占领总统府,货款马上就能收回。

    谁能想到,猛虎组织得罪了印度,被宣布为恐怖组织,他们失去了来自印度的经济和军事支援,再加上没有军事素养,很快就被其实也没什么军事素养但是有武器的政府军打回老家去。

    他们不给钱,阿兰就不给他们枪。

    但是阿兰的流动资金是真的变成了军火,被关在工厂的库房里。

    不卖给他们,暂时找不着其他买家接盘;

    卖给他们,他们又掏不出钱。

    实在是没办法了,她才会想赶紧帮他们介绍工作,好早日收回货款。

    王雪娇谈的十卢比太低了,不过她告诉阿兰,这是体验价,用过一次要是都说好,以后还怕没有长期合作的生意吗?

    阿兰不以为然。

    阿兰出生在港岛的九龙城寨,一生都在动荡和不安之中,时常看到昨天还花枝招展跟她打招呼的阿姨,今天就暴毙在家中,被抬出去。

    后来,她嫁了一个大帮派里的男人,住上了在尖沙咀的大房子,她自己也有了自己的生意,这个习惯稍稍收敛了一点。

    然而,没过多久,男人死于帮派内斗之中。

    在前一天晚上,男人还在与她一起规划着美好的未来,本来两人已经赚了一笔钱,阿兰想学别人拿钱直奔荷兰。

    男人不同意,说没有收入,只靠存款,去了荷兰也还得做道上的生意,年轻的时候打打杀杀没什么,等上了年纪,还是得过安稳日子。

    他想让帮派转白,这样等97回归之后,还能继续踏踏实实的在港岛住着。

    阿兰也没有告诉他,她可能怀孕了,她想等第二天去医院做孕检,确定了再说,免得空欢喜一场。

    第二天下午,男人参与了帮派火拼,当阿兰再见到他,是在停尸房。

    看着男人冰冷的尸体,阿兰想,如果昨天决定去荷兰,今天已经在飞往阿姆斯特丹的飞机上了,他又怎么会死在这里?

    她的心中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什么规划,什么未来,都不如现在就能握在手里的重要。

    不过,虽然阿兰对王雪娇说的长期合作毫无兴趣,不过她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补贴斯里兰卡人,不然连开始都没有,更没希望了。

    王雪娇与希尔里、安贝达尔约定了行动的时间,又与阿兰谈妥了斯里兰卡人集结的地点。

    “你们具体打算怎么进攻?”王雪娇问道。

    安贝达尔觉得她问的很奇怪,手里都有枪了,直接冲不就行了吗?

    王雪娇眨巴眨巴眼睛:“要布置包围吧,他们头目跑了怎么办?”

    安贝达尔:“人不够多,怎么包围?”

    王雪娇不解:“挺多的啊,怎么不够?”

    然后,王雪娇才知道,安贝达尔认为的“包围”是指要全围上,那么大一个贫民窟,全围上,开什么玩笑?

    王雪娇以其浅薄的孙子兵法给安贝达尔讨论“围城必阙”的技术要领,别的地方随便意思意思,不用真的做到手拉手,跟排雷一样的把贫民窟围起来,留一个足够大的路,让他们跑,半路上给他们设个埋伏,以现有的人手,怎么着都够了。

    她拿着张英山画的地图,一点点解释,最后,她悲哀地发现,自己还是从高大上的战略指挥层面,又掉到悲哀的微操档次了。

    要不是语言不通,她可能也得干出空投手令之类的事情,免得印度人瞎搞,把顺风局打成逆风局。

    王雪娇揉揉脑袋,她这辈子都没想过自己还有指挥作战这一天,她玩SLG游戏都没操过这么多心。

    替警察操完心,她还得去琢磨怎么把仓库里的人弄出来。

    燕勇飞手里有几个可靠的人,他们不会参与警察与帮派之间的争斗,可以参与打起来以后的混水摸鱼救人行动。

    这几位也各有组织,青田商会、潮洲商会、福清同乡会……都是在海外的华人,他们不愿意透露姓名,但是愿意帮忙。

    哪怕在货仓里的人跟他们一点关系都没有。

    在行动之前,德维卡夫人还是有点担心:一旦失败,可能就会被打上背叛国家的罪名。

    王雪娇拍拍她的手,安慰道:“失败了才是叛乱,成功了就是革命。”

    拉梅斯沃勒姆的优势就在于它是个岛,等消息传出去、调查员过来,所有的证据早就跑路了。

    由于它是个岛,所以,商会的人帮忙借了一艘小型渔船,等把人救出来之后,可以坐船,往南一点点,就是斯里兰卡的首都科伦坡,那里有中国大使馆,比起千里迢迢北上孟买或者新德里都要安全并且快捷。

    在这片神奇的南亚大陆上,2008年的时候,八十公里的路,汽车要开十个小时!

    路上车没有坏,更没有堵车,就这么平平静静的开了十个小时。

    火车也是如此,平均十分钟停一个站,坐在火车上,能看见旁边骑自行车的小孩飞快地超过火车。三百多公里的路,火车需要开二十多个小时。

    何况是基建更差的现在。

    仓库里的这些人,都是有人出钱买,才会出现在这里,他们都是配好型的,对于等待移植的人来说,他们就是唐僧肉、是续命仙丹。

    如果不尽快把他们送走,就算颂猜和帕通不派人来追,出得起大价钱来这里做器官移植的买主,也一定会为了延续自己的性命,派人来追。

    王雪娇可受不了自己死了好多脑细胞,搞了如此声势浩大的场面,结果救出来的人,在半路上又被人劫走。

    那她会被活活气死。

    商会的人联系好了在斯里兰卡的商会,斯里兰卡的商会又联系好了大使馆,协调把这些没有护照没有签证的中国人送回国的事情。

    中国驻斯里兰卡大使馆管不了在印度的中国人,但是,只要进了大使馆的门,就不会再让他们受到伤害。

    一切就只等人进门。

    ·

    ·

    约定好的那一天到了。

    白天的时候,雇佣军就已经出现在计划好的地点,将贫民窟包围起来。

    中午,帮派成员齐聚位于XX地区的贫民窟,他们收到消息,说有人要干翻他们,成为“仓库”的新保镖,这哪能忍?

    走,兄弟们,干他们!

    下午两点,各学校、单位、公司,包括贫民窟的居民都接到通知:“晚上六点以后,请勿在XX地区逗留。”

    傍晚六点,战斗正式打响。

    要证明自己的斯里兰卡雇佣军冲在最前面,要捡功劳的印度警察跟在后面,达利特人虽然没有冲在第一线,但是对于逃到自己家门口的帮派分子抓着就打,也算是发泄连捡垃圾都捡不安生的怨恨。

    从结果上看,他们有效地减少了雇佣军和警察被帮派分子偷袭的可能。

    其他帮派如王雪娇所料那般,抱着“关我屁事”的态度,早早躲了,他们对帕通的感情没那么深,没有要豁出性命,也要誓死守护仓库的想法。

    慢慢的,贫民窟的人就打成了一锅粥,战团从中心位置移到了边缘地区:帮派分子发现他们的对手人数多、火力强,想溜了。

    大多数路口,总有那么几个端着枪的人在蹲守,他们像没头苍蝇似的到处乱闯,想要找出一条生路。

    最后终于找到了一个没有人包围蹲守的地方,他们一窝蜂地冲了出去,以为可以像以前那样逃出生天,不想,跑出了一段路,眼前居然是军营。

    军营门口的哨兵看见一群拿着武器的男人疯狂向他们冲来,瞪大了眼睛,当即发出了敌袭警报。

    更多的士兵从军营中涌出来。

    印军的战斗力到底怎么样,那得看跟谁比,挑衅喜马拉雅山对面的邻居时,就是战五渣;在面对帮派分子的时候,那绝对是碾压级的力量。

    王雪娇在码头旁的商会办公室,等待这场大混战的结果,从下午六点开始,她就很着急,恨不能亲自去现场亲眼盯进度。

    现在她就好像重新回到了查高考分的那一个夏天。

    但是,她对自己的高考分是有预期的,身为发挥稳定选手,一模、二模、三模,对自己到底是个什么水平,她非常有把握。

    尽管她做过多次推演,但依旧对交战双方,以及协战方,统统没信心。

    她看过印巴战争、印斯战争、1962年战争……等等故事,他们永远能干出一些令人感到匪夷所思的事情来,最后看战报都未必能理解他们到底为什么当时会那么做。

    他们有自己的一套逻辑。

    推演是推演,结果是结果。

    “别急,就算拿起棍子打烂架,也不会失败的。”张英山安慰着王雪娇。

    “我不着急。”王雪娇拒不承认。

    “小心扎到手。”张英山把一团东西从她的手里拔出来,它们本来是一盒回形针,一盒图钉,现在已经被她全部环在一起,每一段都夹着一颗图钉,变成了银光闪闪的凶器。

    连一直在旁边看的燕勇飞都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下的手。

    “哎,这不是闲着没事干嘛,不是着急。”王雪娇放下回形针,又毫无意识地拿起一截电线,在手指上盘来绕去。

    “来了来了。”外面响起负责在前方打探消息者的声音。

    王雪娇马上起身,几步就冲出门外。

    在一片黑暗中,一辆破破烂烂的皮卡车里面塞着一堆人,车外面还挂着几个,摇摇晃晃到了码头旁边停下,刹车的声音像是要断了气一般。

    这是计划的一部分——王雪娇说要找辆黑车,避免帮派分子或是其他任何人看出这事跟中国人有关系,将来找麻烦。

    只是王雪娇没想到这黑车,可以破成这样,那车的驾驶位居然是一个小塑料椅子,正经的座位早已不见踪影,车门也是歪的,这车能开到这里还没散,真是太厉害了。

    开车的是一个连江人,他说:“我们去的时候,看仓库的人都不见了,一个人都没有,放心吧,你们快走。”

    车上被救出来的人除了七个中国人之外,还有几个马来西亚人和泰国人,他们的家庭条件不错,根本不需要卖器官,他们是被人骗着喝了药,神智不清的情况下被带到这里来的。

    非自愿的“货仓”条件非常恶劣,男男女女都只穿着一件长袍,没有裤子,全都被铐在各自的床上,吃喝拉撒都在那张床的附近,帕通知道这些人都心不甘情不愿,与他们有关的手术是优先级最高的。

    把人从“仓库”拖走的时候,都会死死按住,在身上打上一针镇静剂,等完全没有反抗能力的时候,就会被带走,尽快摘完器官,然后抛尸在海里。

    他们每天都看着一个又一个的人被打针、拖出去,再也没有回来。

    今天也是如此,当他们看到仓库的门打开的时候,已经麻木了,不知道是谁的死期将至。

    没想到,今天来的人没有给他们打针,而是用子弹打开了他们的手铐,将他们扶出去。

    马来西亚人会说一点点中文,他哀求道:“救救我,救救我。”

    泰国人完全不懂中文,来的时候反抗的太厉害,牙被打掉了几颗,现在脸肿的厉害,根本说不了话,只能用眼神表示祈求。

    “只能带你们去科伦坡,然后你们自己找你们自己国家的大使馆,或者找你们家人来接你们回去,OK?”王雪娇问道。

    那几个连连点头,能逃出这个地狱,他们就已经很满足了。

    满月悬在天空,银色的光芒照在海面的一角,就如同舞台上的聚光灯,让其他地方显得更加幽暗。

    印度洋卷起白色的泡沫,不住地向岸边拍过来,再缓缓退下,发出“哗啦……哗啦……”的声音。

    如果这是一个普通的夏日夜晚,一对青年男女在海边漫步,女孩子在沙滩上蹦蹦跳跳,她的男朋友挽着她的手跟在后面,该是多么美好的一幅画面。

    然而,现在的情况是

    ——“船呢!说好了九点来的船呢!不会放我们鸽子了吧!!!”王雪娇恼怒地在沙滩上又蹦又跳,是企图看到更远的地方是否有约好的船只过来。

    张英山挽着她的手,是怕她不小心崴着脚,或是一头栽到沙坑里:“别急,再等等。”

    才九点零一,在这个人均不守时的国度,差一分钟真的不算什么。

    但是王雪娇却不这么认为,根据她对印度人的认知,如果会迟到一分钟,后面会迟多长时间,根本就不敢想。

    现在警察和帮派分子的战斗应该已经结束了,颂猜一定会派人去检查“货仓”的情况,一旦让他发现“货仓”的货全跑了,他一定会去堵火车站,或是码头。

    商会的人没有武器,医院都敢绑人了,手上应该是有家伙的,王雪娇不打算冒险。

    她决定马上启用PLANB,打电话给阿兰,想问问她的孔雀公主号在不在印度,能不能借用一下。

    接电话的是她家的保姆,保姆告诉她,阿兰和珍珍都被人带走了。

    “啊?谁?”

    “拿着枪的本地人。”保姆是刚来没多久的华裔,她分不出印度人和斯里兰卡人的区别,看着黑黑的就是本地人了。

    “带到哪里知道吗?”

    “好像是,孔雀公主号。”

    王雪娇的脑袋上闪烁着大大的问号。

    算了,没有孔雀公主号,也能联系一下别的渔船,这么大一个岛,给钱还怕找不着愿意上夜班的人吗!

    在商会的人继续寻找其他渔船的时候,平静的海面上出现了一条船,是那条应该在半个多小时之前就应该来的船。

    “可恶,扣钱!”王雪娇气呼呼地瞪着船。

    船还没有靠到岸边,几道雪亮的手电筒的光束忽然扫了过来。

    对方喊了几句,华商会的人回应了一声,燕勇飞压低声音:“不好,是医院的人,快让他们都躲起来。”

    王雪娇和张英山带着那几个中国人,蹲下身子,藏在码头旁的岩石后面,另外那几个外国人蹲在另一边。

    燕勇飞迎了上去,医院的人凶神恶煞的说了几句什么,燕勇飞的声音比他还大,好像在质问他,大半夜的跑到我的地盘上来想干什么。

    单打独斗的华人在国外很容易受欺负,成立华商会,就是为了拧成一股绳。

    特别是福清、长乐、连江、潮州这几个地方的,他们出来早,出来的人多,也不是好欺负的。

    燕勇飞与他们周旋,王雪娇和张英山就负责带人悄悄挪动到码头办公室后面的黑暗中,那里堆着很多乱七八糟的杂物,只要别乱动,就算是白天,藏三四个人在里面,都不容易被人发现。

    以印度人的工作态度和工作质量,王雪娇不相信他们当真“黑化升三级”,当了反派以后工作就突然认真起来了,肯定还是糊弄鬼,凑合过。

    只要等一等,等他们搜烦了,决定离开,就可以把他们安安心心、踏踏实实送上船了。

    王雪娇将右手食指竖在嘴唇边,对那十几个人做了一个“别出声”的手势,又将双手往下压了压,示意他们低头。

    那几道手电光在像探照灯一样,不停在海边扫来扫去。

    脚步声越来越近,与王雪娇靠得很近的一个中国姑娘惊恐地双手捂住自己的嘴,身体还不住的颤抖。

    眼看着马上就要混不过去,王雪娇对她说:“千万别出声。”

    那个姑娘还没有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她的身上就被一块黑色的油布盖住了。

    王雪娇拉着张英山,让他压在自己身上,伸出右手勾住他的脖子,深深地吻住他的嘴唇。

    月下、海边、爱人、亲吻……浪漫因素拉满的环境,可惜此时的两人都全身紧绷,随时准备应对来自后面的袭击。

    身后的人不解风情地搭住张英山的肩膀,用力将他拉起来,仔细盯着他的脸。

    非自愿货仓里的人都被打过,脸上或多或少都有痕迹。

    在清冷的月光下,张英山鼻梁挺直、肤色均匀,眼神里没有惶恐,只有好事被打断的不耐烦,他用新学的印地语脏话表达了一下他现在的心情。

    医院派出的人是帕通请来的帮派分子,平时都是横着走的,哪有人敢在他面前如此嚣张。

    他当即抬腿,要踹张英山一脚,张英山眼疾手快,抬手叼住他的脚腕,另一只手捂住他的嘴。

    “咔嚓!”此人的脚腕被用力拧脱,他慌乱之下,想要拔出腰间的枪,抬手一摸,却摸了一个空,张英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将他枪套里的枪摸走了。

    被黑洞洞的枪口指着脑袋,他的态度端正了不少,再也不敢乱动,那嚣张的气焰也收敛了许多。

    “啪!”王雪娇对他进行了字面意义上的“当头棒喝”,他软软的倒了下去。

    一起过来搜查的还有五个人,他们听见异响,包围过来,有人被子弹打中身体,倒在地上,痛苦地翻腾。

    有人被王雪娇敲了头,连痛苦翻腾的环节都省了。

    华商会的人本想过来救援,还没来得及出手,五个人就已经全部倒下了。

    三个在惨叫,两个安静如鸡。

    王雪娇看着那三个惨叫的,摸了摸下巴:“也不知道他们刚才到底看见了什么,要不……我有一个不成熟的想法……”

    王雪娇从办公室里把她珍藏的“波提”拿了出来,认认真真地瞄准他们的脖子,张英山赶紧把她的手拉住了:“他们应该什么都没看见,还是让那个副局长的人过来把他们弄走吧。”

    “哦,好吧。”王雪娇拎着波提回到办公室,拨通安贝达尔的电话。

    今天晚上收获颇丰,前几天放走的达利特人留下的背锅位置不仅有人来填补空白,而且还大大超标了。

    安贝达尔很满意。

    他又接到了王雪娇的电话,说有几个漏网的帮派分子,袭击华商会的码头,影响了她的名声。

    安贝达尔不理解为什么帮派分子会影响她的名声,总之,还是答应过来把那几个人接走。

    迟到的船老大对于自己也等了半天,没有什么意见,乐呵呵的放下搭板,把穿着长袍,形容枯槁的人拉到船上。

    王雪娇悄悄对张英山说:“他会不会也是医院的人,我们是不是应该跟着上船,一直到科伦坡?”

    “你对他们的契约精神这么不信任?”

    王雪娇撇撇嘴:“我怎么会信任不存在的东西。”

    她就是一个爱操心的,坚持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

    原先约定的是船到了以后,在码头的华商会人员联系大使馆来接人。

    “要是无事发生,就当放松一下好了,紧张这么多天,我觉得我的头发掉了好多,我要变成和尚了。”王雪娇抓了抓她的头发,可怜巴巴地揪起来一绺。

    她的头发现在刚刚长出一指长,在月光下闪动着如丝缎一般的光泽,张英山伸手抚摸着她的头发,卷在小指上:“你变不成和尚的。”

    “为什么!”王雪娇以为他要说女人只能当尼姑。

    张英山满脸的正经:“和尚要戒色,你昨天还欺负我。”

    “我能戒色!”王雪娇严肃发言,旋即将身子贴近他的腰,“但是戒不了你,欺负你太好玩了~”

    张英山:“……你是不是老刘他们在地上画阵法召唤出来,专门收拾我的?”

    “咦,你偷看我买的《圣传》啦?嗯,不好说,回去检查检查,他们是不是藏着什么黑魔法书。”王雪娇笑嘻嘻地看着他,眼神活泼天真,跟刚才那个稳、准、狠,把人放倒在地的王雪娇就好像两个人。

    等到安贝达尔的人赶过来,把五个人带走,王雪娇和张英山才准备上船,忽然,燕勇飞叫住了她:“你们俩也在科伦坡下船吧。”

    “嗯?”

    “老曾很惦记你们,早点回国,让他安心,他年纪大了,受不了刺激,以前我从没见他这么关心过一个亲戚,他总怕有人找他走门路,总是六亲不认的样,只有你,哎哟,他一天一个电话,国际长途啊,就问我,你们什么时候回国……我不明白,他为什么不问你们,非要问我,他难道不知道你们的号码?”

    王雪娇“嘿嘿嘿”的傻笑:“可能,他想在我面前保持六亲不认的高贵气质。近乡……情更怯……”

    燕勇飞皱着眉头,并不怎么认可这个说法。

    “要是有机会呢,我就下船,没有机会就算了。”王雪娇打个哈哈,她不想下船。

    王雪娇已经把那个自愿女人给她的名片信息告诉给曾局了,虽然,那个人未必是绿藤市的人,也未必会在绿藤犯案,不过,这个线索对应下去的人证据确凿,一抓就是保准能破的案子,不管是哪个省厅哪个市局,都超爱这种案子——跨国卖器官,算重大,有线索有证人,不是该死的悬案,算破案率。

    就算不能算绿藤的,至少可以算绿藤送出去的人情。

    将来老曾要是再跟谁家谈合作,又可以多争取一点利益,也算是不枉他这段时间为自己……不,是为张英山操这么多心。

    她王雪娇是一个老实本份的好人,怎么会让领导操心。

    不过,那只是国内的一个点,帕通的医院还在,就会有无数个新的点冒出来,为他提供器官源头。

    没有买卖,就没有伤害。

    少一个能搞非法器官买卖的,就尽可能的减少被绑架的人。

    她想把帕通的医院处理掉,如果可能的话,最好能把猛虎组织的军火提供商阿兰也抓回去。

    来都来了……总得做点事情再走。

    王雪娇坐在船头眺望远方。

    “你在看什么?”张英山顺着她眺望的方向看去,只见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见。

    “我在想这座亚当桥,它在《罗摩衍那》里就有被提到,又是一个老婆被人抢了,丈夫带人把她抢回来的故事,啧,跟抢战利品一样,没意思。”

    “如果你是那个女人,等我去的时候,他们可能已经被你杀光了。”张英山转过头,微笑地看着她。

    王雪娇恼怒,拍了他后背一巴掌:“我有这么凶残嘛!”

    “啊,被打死了……”张英山歪头闭眼。

    王雪娇伸手把他的头揽在自己怀里:“来,死这。”

    冷不防枕在软玉温香上的张英山全身僵硬,脸上滚烫,一动都不敢动,他叹了口气:“我一定要回去查查,是谁把你召唤出来的!”

    “加油,你可以的!”王雪娇低头,在他的耳朵上吹了一口气。

    张英山忍无可忍,伸手环抱住她的腰,船老大刚好逛过来,以为他们打起来了,严厉地哇啦哇啦训了两人一通,大概意思是敢在船上闹事就扔下去。

    渔船一路飞速向前,凌晨两点多的时候到达了科伦坡约定好的码头。

    码头上有两把椅子,椅子上坐着两个人,他们一边抽烟一边聊天,见到有船靠过来,忙起身迎上来。

    他们是本地华商会的人,一见船上下来的人衣衫褴褛,神情委顿,忙问:“你们是印度过来的吗?”

    王雪娇第一个从船上跑下来:“对,就是那几个被绑架过来,差点被人摘器官的人。”

    其中一人快步跑到码头办公室,打了一个电话。

    过了几分钟,斯里兰卡的边境检查人员和中国大使馆的人全部赶到,大使馆为他们出具了旅行证,斯里兰卡方面为他们发放了过境签证。

    王雪娇转头准备回到船上,忽然被一个姑娘紧紧抱住,是那个被王雪娇用油布盖住头的那个,她激动地满脸都是泪:“谢谢你,没有你的话,我就完了……”

    “不客气,回国以后,记得报警啊,要是能全抓到就好了~”王雪娇笑着上船,挥挥手。

    船老大做了一个睡觉的手势,问她要不要找个地方睡一会儿。

    他们是真的渔船,主业是打渔,一般是晚上出发,凌晨四点左右回到码头,然后拎着渔获去市场卖鱼。

    王雪娇也想看打鱼是什么样的。

    她曾经去海边城市旅游的时候,想去海边赶海,后来怕晒,于是作罢。

    又想去体验凌晨的渔市,后来赖床,于是作罢。

    最后,她选择了在菜市场赶海——收获稳定,没有风险,只要给钱,必有回报,比起在沙滩上蹲四小时,只抓到几只小沙蟹强。

    难得今天就在渔船上过夜,就顺便弥补一下曾经的遗憾。

    这艘小渔船打的货都很随机,前几天打到的鱼,可能这两天就忽然打不到了。

    能打到贵的还是便宜的,都没准。

    所以,他们才会愿意接这单送人的生意——收获稳定,没有风险。

    王雪娇兴冲冲地跟着船员的灯光指引,看他们是怎么下网的。

    然后,捞上来了一个……人……

    穿着孔雀公主号服务员制服的人。

    王雪娇伸手一探他的心跳:“还没死!”

    船员们对处理溺水的人都颇有心得,一通操作猛如虎,他睁开了眼睛,一眼看见王雪娇,好像看到了大救星:“我们船被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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