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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71章 人生向暖(180)一更

    这一年过年,几乎都在城里了。

    林家这边,堂哥家在城里买了房子,也都是装修好的。年前也都给搬进去了,还办了个小型的乔迁宴。

    大伯和伯娘要给堂哥家看孩子,接送孩子去幼儿园,不住来也不行了。

    小姑要照顾爷爷奶奶,跟爷爷奶奶在桐桐家以前的老房子里住,恬恬一放假就直接回这边。

    虽说住的近了,但见面却未必真的就多。各家有各家的事,也就是谁有空谁去看看老人,老人又不多事,打打小牌,得闲了溜溜弯,很省心的日子。

    家里的孙辈都过的不差,林雨耕家两口子生意挺好的,这几年真的是挣钱了,房买了,车买了,孩子生在城里,长在城里,一出生就是城里的户口。

    燕燕呢,幸亏田易阳这个婶子负责任,不管是工作还是婚姻,都给安排的很好。在大企业里的后勤工作,工作不累,正常的工薪阶层的收入。嫁的对象挺憨厚,又是公职,不富裕吧,但福利好。

    家里有房,当初结婚的时候陪嫁了一辆车。而今结婚半年,也怀上了。燕燕没婆婆,将来有了孩子,少不了奶奶和姑姑帮着带。

    于是,过年了,刘兴全就问姑姑:“恬恬的工作怎么安排的?”

    恬恬当初学兽医是桐桐建议的,也是公立的中专。像是这种中专,现在也能直升读个大专。

    姑姑就叹气:“之前嚷着要学化妆,桐桐说送去……”

    刘兴全就不建议:“下面的县里的打算成立一个警犬队。”其实可以考虑去警犬队实习,然后留在警犬队看看!学历上以后可以考嘛。

    燕燕也说恬恬:“就在郊县!过两年说不定就扩到城里面了。公交现在都通着呢,坐车半个小时就进城了。学啥美容学美容……最后一学期了,去警犬队实习去。”

    因着养狗嘛,说是在县城,其实距离县城也有一段距离,就是比较偏!因着太偏了,所以好些人都不愿意去!

    现在的认知里都是:不愿意去穷乡僻壤,就应该往大城市去。

    这么想的人多了,这机会才能轮到不挑的人身上!真的是转瞬即逝的一个机会。

    恬恬果然跟大多数人一样,就是不愿意:“工资才多少呀?根本就不够花。学化妆……一个好的化妆师,你们都不敢想象有多挣钱……”

    刘兴全就不好再说了,燕燕抬手就打:“你也知道好的化妆师才挣钱!那不好的呢?挣钱吗?你看你这穿的戴的,乱七八糟的都是些什么……土里土气的连我也不如,你给谁化妆谁要?”

    “那我去学嘛!”

    “审美是天生的,后天学的不出错就不错了,那是能学会的?那美术生人家先是有那方面的天赋,后来才出头的。你有吗?少不切实际!稳定的工作是挣的少,但够你吃够你喝!出去挣,没这个能耐。偏还看不上稳定的工作……”

    燕燕觉得这死丫头不知好歹,“你先自己稳定了,其他的都好说。”女孩子有稳定的工作,在婚姻市场上还是很吃香的,未必不能找一个条件好的对象。

    恬恬揉着被拍打的胳膊,蹭到这边:“姐,你看大姐……”

    桐桐就笑,“你这学历人家也未必要你。”

    “我学历怎么了?我可以直升大专。”恬恬嘟嘴,“再说了,兽医还得看技术吧。我在家啥不养?我的实验课成绩最好了。给牲口灌药,我拿手。”

    “那你去实习嘛!实习完再说。人家要是留你,觉得你还行……我就拿供你学化妆的钱,给你买房子。首付交多点,你月供就少一点。”

    恬恬朝后一仰:房子这个东西……谁都会有执念的!

    家里的所有亲戚都在城里,就只自家其实是陪着姥姥、姥爷住的。

    要是自己将来挣不来,其实还是得回村。

    村的房子也不是自己和妈妈的,那也是姥姥和姥爷的。只是舅舅们都不说要而已!

    能有自己的地方,将来……结婚了,也有一个妈妈能呆着的地方,还是很心动的。虽然这是二表姐贴补给自己的。

    她犹豫了:“那……等我以后有钱了,我把首付还你。”

    “不着急,啥时候还都行。”有这句话,桐桐都觉得挺欣慰的。好歹知道她妈妈就她一个,她需要为她妈妈考虑的多些,不能太自我太任性。

    燕燕说的确实有道理,一个自身缺乏自我审美能力的人,学化妆真的很难出头。

    背着恬恬,燕燕也说姑姑:“不要惯着她!那边的工作环境肯定很差……住的差、环境差,一有动静狗就叫,晚上会吵的休息的不是太好……但要不是这样,以她的学历未必能捡到这个机会。”

    在那个地方,怕是花钱都没地方花去。可谁不得吃几年苦?熬嘛,慢慢就会好起来的。这总比学那没用的手艺强,也比去南边厂里拧螺丝强吧。

    姑姑倒是不犟着:“听你们的,你们说咋办就咋办。”大嫂不管燕燕的事,二嫂不也给把一辈子安排的挺好。我也不管恬恬的事,燕燕和桐桐会看着办的。

    反正不管是侄女还是侄儿家,谁用她,她就去帮忙。

    桐桐说:“姑,你来一趟,我这边拆洗。”

    她直接就过去,给帮忙去了。

    燕燕说:“姑,等我生了你给我看孩子,我给你发工资。”

    “行!我给你看。”

    侄儿媳妇说:“姑,店里忙不开,你来搭把手。”

    她就坐车过去,帮着看店去。

    反正日子也能过,侄儿侄女都成年成家了,照看着……恬恬也就长大了。

    奶奶拿了小棉裤递给桐桐:“夹裤,给孩子换着穿。”

    跟当年给桐桐做的老棉裤似得,燕燕就皱眉:“现在孩子都不穿这个了。”

    咋不穿?这个暖和!

    桐桐笑着接了:“穿!穿!回去就给换上。”

    燕燕给桐桐使眼色:老哄奶奶干啥?老太太年纪大了,有时候会糊涂的。

    桐桐倒是不在意,给了就拿着。

    燕燕就说老太太:“人家言言和香香有自己的奶奶,人家奶奶会做。”

    “她做她的,我做我的……她做的,裤子的档可没有我做的这个舒服……”

    压根就说不通,就是觉得挺费眼睛的而已。

    桐桐说穿就真的会拿回去给孩子试穿,但这个真的不会很舒服。裤子没弹性,孩子活动受限,蹲下起不来,勒住小屁股了,就一个劲的把裤子往下拽。

    给田易阳看的就笑:“你奶奶真是的……不叫做不叫做,还偏给做。”说着话,给孩子换下来,现在这童装多好,孩子穿着多舒服呐。

    说着就都给换上别的,“还得是你大表姐给挑的,合适。”

    桐桐在餐桌那边削苹果,问说:“我前儿顺道给我姥姥送虾去,看见叶城了。他回来看孩子来了?”

    “好像早前是货款被人给坑了,坑了不少。你大表姐借给了一笔……现在叶城又做上了干货出口的生意,听说今年出口韩国白菜和辣白菜,赚的挺多的。这回回来……把钱还了,又送了两套房本,都是在孩子名下。”

    给孩子买房了?

    “嗯!买了。新开的那个别墅楼盘,买了一套。在京城那边也买了……”都在孩子名下。田易阳就说,“你大表姐呀,也不算是看错人。”

    桐桐就点头:“那还行,看样子俩人都没再婚的打算。”

    是!成年人嘛,都有孩子,自由自在的,挣的给孩子攒着,这也挺好!就这么着,孩子大了管妈也会管爸的。

    田易阳自己都失笑:“以前呀,我还觉得这家里没个男人,日子咋过。可看你大表姐这日子,我倒是想通了。”

    说着,就说起毛淼的大姑子:“离婚了,小鹏把药店给他姐经营了,人家这日子也能不差。”

    “那倒也是!”

    “听说他那个姐夫,去什么医药集团了,还被聘为销售副总还是啥。前脚这边开除,那边就去了大企业,在外跑销售,说是挣的挺多的……”

    桐桐沉默了:这也确实!就算是出事了,在那个圈子里不是啥要紧的事。人脉还在!就像是医药销售,别人敲不开的门未必他敲不开。

    而医药销售回扣之类,这一种属于灰色地带。

    “毛淼前儿在你姨妈那边也说呢,说虽然离婚了,前姐夫还是每月给她大姑子和孩子生活费……好像是一月没有低于五千块钱的。”

    可见挣的多不多了。

    田易阳就感叹说:“我也看了,这两口子要是能过到一块的,过着挺好的;要是过不到一块,离了未必不好!就像是你姨妈,现在这日子也舒服。陪着爹妈,陪着闺女外孙,省心!毛斌那玩意呢,人家也能过的好好的……”

    “他也没说看看外孙?”

    “买东西!来了也不进门,东西往门口一放就走了。听说天一冷,跟那个副厂长跑海南过冬去了。”两人都不上班,分红都不少拿,不享受该干啥呢?

    桐桐听那略带不服的语气,就笑道:“等俩孩子上幼儿园了,你跟我爸也去南边过冬去?”

    我们可不去!

    “我们早在京城、广深给买了房子了,都是别墅。你们去住半年再回来……当时就是给你们买的养老房。”

    买房不反对,将来都是我们言言和香香的,但能不能去再说吧:“今年过年,好些人都不再南下了。”

    不去南边务工呢?

    “咱们这边好些大项目都需要人,在当地能找到工作,那谁愿意跑那么远?老人、孩子都得照顾。”田易阳给孩子喂苹果吃,“你跟小晔……现在好些人都夸呢!说要不了几年,咱这边的工业还得是领先地位……”

    第672章 人生向暖(181)二更

    “红豆生南国……”

    “……生南国……”

    “春来发几枝……”

    “……发几枝……”

    “愿君多采撷……”

    “……多采撷……”

    “此物最相思……”

    “……最相思……”

    姐姐一句,妹妹一句,可听来妹妹像是捡话把儿的。

    当妈的坐在沙发上,看着背完也跟着洋洋得意的金相君小朋友:“你不跟着姐姐背,自己背一遍。”

    香香双手背后,小肚子挺起来,吧啦吧啦的开始了:“……生南国……发几枝……”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姐姐在边上示范了一遍,把妹妹漏掉的字加重音强调了一遍。

    妹妹恼了:“妈妈,你看姐姐……她老给我捣乱!”

    当妈的:“……”成吧!她打发言言:“你不许说话,叫她自己背。”

    言言在边上瞪着香香,香香下巴一扬,重新开始:“……生南国……发几枝……多采撷……最相思……”

    “完了?”

    “完了!”

    当妈的认真的看她:“你觉得你跟姐姐背的一样不?”

    人家满脸懵懂,问朱慧:“啥诗?”

    朱慧在边上笑,孩子背的她都会了:“相思。”

    香香的得意了:看!都知道我背的是相思。

    桐桐看着一脸认真的香香,狠命的搓脸:“五个字背全它,好吗?”

    正说着呢,四爷回来。门锁一响,香香直接窜了,抱着爸爸的腿:“爸爸,姐姐欺负我……妈妈还凶我了……”

    四爷手里的包还没放下呢,单手把这个抱起来:“姐姐天天都欺负你,妈妈天天都凶你?”

    “嗯呐!”

    四爷放下抱,抬手揉了揉自家这小笨蛋的小脸蛋。

    这孩子长的一脸的机灵相,真就跟洋娃娃似得,抱出去谁不夸漂亮。论起说话,那小嘴叭叭叭的,什么都会说。可那说的,全都没正经的。

    跟奶奶、姥姥在外面听个笑话,回来学的绘声绘色,一点都不带忘的。可一叫正经的干点啥,那完了。

    他抱着孩子换鞋:“跟爸爸说说,姐姐怎么欺负你了?妈妈怎么又凶你了?”

    那可太理直气壮了,控诉姐姐:“……她背五个字……”一边说着,还一边伸出爪子,证明她姐好让人生气,竟然背的是五个字的。

    然后又扒拉手指,找出三根手指头:“我背三个字。”

    四爷听懂了:“姐姐欺负你没背过。”

    “嗯呢!”香香说着,嘴角一瘪,整个嘴角都朝下弯曲着,跟画了的简笔画上的哭脸似得,“妈妈凶我,叫我背五个字的相思。”

    三个字的相思句子,自来也没人那么背过呀!

    四爷坐到沙发上,把言言抱起来叫坐在另一条腿上,“你先背,姐姐跟着你背。”

    香香高兴了:“我背!”

    嗯!背吧。

    香香往下一出溜,站好了。然后拉姐姐:“我背!我先背。”

    桐桐靠在边上看了四爷一眼,看着他可有耐心的,用他的法子教给他家姑娘。

    然后她家这姑娘姿态可好看了,挺着鼓鼓囊囊的小肚子,也觉得她可美了。而后极其自信的开始背诵:“……生南国……”

    言言一脸的犹豫,然后看着爸,笃定的背诵:“……国……”

    桐桐能看见四爷的眉头都开始跳动了。

    “……发几枝……”

    “……枝……”

    “……多采撷……”

    “……撷……”

    “……最相思……”

    “……思……”

    背诵完了,香香咧着嘴笑,等着爸爸夸奖了。谁知道边上她姐姐’哇‘的一声就嚎上了:“爸爸……妹妹欺负我……她背三个字……我背一个字……”

    桐桐扶额,将脸扭到一边,抓了抱枕挡住脸:真的要笑不活了!

    四爷一脸的一言难尽:弄这么俩小东西,咋整呀?!

    他夸:“背的好!都背的好。”以后别一起背了,怪难为你妈的!她那么个千伶百俐的人,没被你们给逼疯了,那得亏是咱家攒的钱足够多,够你们一辈子衣食无忧的。

    真的!换个世道,你妈真得抑郁了。

    “先吃饭!吃饭。”不就是不会背诗吗?诗词又不当吃不当喝的,不会背诗词的人多了,人家怎么了呢?啥也不耽搁嘛:“吃饭!”多大点事。

    这不顺心那不顺心的,总有一样顺心的。四爷坐在餐桌上给桐桐宽心:“你看吃的多好!”

    桐桐:“……”

    “知足吧!遇到挑食不好好吃饭的孩子,那才该犯愁呢!”吃的好,吃的饱,吃嘛嘛香,还能傻乐呵,这多难得呀:“知足常乐!咱得知足。”

    桐桐就看自家这俩姑娘,老大吃的狼吞虎咽,老二吃的津津有味。

    老大把虎皮鹌鹑蛋塞嘴里,才一咽下去就说:“炖红烧肉……放蛋!”

    “哦!想吃炖红烧肉的时候给里面炖的蛋了?”

    嗯呢!香。

    老二大口的扒拉着虾仁:“毛氏红烧肉……好吃。”

    “哎哟!你可太了不起了!记性是真好,就吃了一次毛氏红烧肉,你这就记下了。”

    “嗯!湘菜馆……咱家火锅店边上……老板姓方……”老二一边吃一边说,“他家的狗狗叫欢欢……”

    连狗的名字你都记着呢。

    “嗯!欢欢左耳边……”香香说着就拽她自己的左耳边,“这里是黑色的……”然后又扒拉她自己的右脚:“……这里也是黑色的……”

    还记得人家的那条狗,还记得只有左耳朵和右后蹄是黑色的。

    当爹妈的:“……真棒!记性真好。”

    嗯呢!我记性可好了。

    吃了饭了,下楼活动活动吧。

    桐桐拿着她的滑板,四爷一手拎一个,给俩孩子拎着呢。

    公园有的是地方,到了之后给把头盔护膝都戴上,言言踩在滑板上,滑的特别溜,稳稳当当的。她一边滑一边嘎嘎嘎的笑,别提多欢快了。

    四爷看着言言,结果一扭脸,香香又摔了,嗷嗷嗷的哭。

    桐桐站在边上都是迷茫的,这玩意有那么难吗?

    她把这些都收了:“行了!咱不滑了,你往前蹦吧,青蛙跳,先跳十个……停下来数到三十,再跳二十个……”

    这个倒是听话了,撅着屁股跳,十个一组,二十个一组,再下来又是十个一组,如此往复,一共五组。

    孩子出汗了,当妈的顺嘴就问了一句:“一共跳了多少个?”

    “……十个……二十……十……二十……十……”香香擦了汗,对着自己的手指,“不够数。”

    言言滑过去,敲了香香一下:“七十!”

    香香嘴一瘪,哭前准备已经到位,再敢说一句,她哭给你看。

    言言伸出一只手指:“几个?”

    “一个!”

    她再伸出两个:“一共几个……”

    “三个!”

    言言另一只摆出三个:“现在几个……”

    香香数着姐姐的手指:“六个。”

    “再多一个,几个?”

    “七个!”

    言言马上就笑:“十个……二十个……再十个……再二十个……最后再加一个十……几十个?”

    香香看着姐姐的手:“你的手也不够数!”说完还一脸懵懂:“手一样的!”我的都不够数,你的怎么会够?

    然后她没哭,她姐哭了,真哭出眼泪那种哭,好像不理解这世上怎么会有这种笨蛋!

    晚上,孩子睡下了,这真的是两个一模一样的小天使。睡着以后,要多乖有多乖。

    四爷给孩子拉好被子,出来就跟桐桐商量:“俩孩子不一样,不能一样教了。”

    也可能发育有早晚呢?桐桐觉得现在下结论有点太早。

    四爷摇头,“未必!我觉得能学画画了……先放在一起学一学,我估摸香香在这方面比言言要好一些。”

    桐桐没反驳:言言对周遭的东西没有那么大的感知力,但是香香不是!

    言言会记得湘菜馆有一只狗,是白色的狗,身上有一点黑,但具体黑在什么位置,她只能说出有一只耳朵和一只蹄子是黑的。但到底是左耳还是右耳,她不记得。有一只蹄子是黑的,可到底是哪只蹄子,她也不记得。

    可香香却能记的那么准确,这证明她们捕捉信息是有差异的,侧重点完全不同。

    一接触画画,果然,这种差别就出来了。

    香香给小鸟着色,她能清楚的记得尾巴的羽毛哪一段是什么颜色,但是言言全靠感觉,反正是彩色的,抓着什么都往上涂。

    要去上幼儿园了,桐桐事先去见了人家老师,把两个孩子的情况都说了。

    香香可能是大众评判里的小笨蛋,但是她在其他方面有别的孩子没有的感知力,所以,不能因为她的计算没那么快,背诗背儿歌没有别的孩子那么流利,就打击我家孩子,那是不可以的。

    别说我们不是真笨,就算是我们真是个小笨蛋,那也得是个自信心满满,幸福快乐的小笨蛋。

    家长这么认真,人家家里的条件又好,所以,老师真没有言语上有过伤害孩子自尊心。

    一直都过的挺愉快的,直到学期底了,孩子回来跟爸爸哭:“我明年要上红班,不上黄班。”

    红班是啥?黄班又是啥?

    桐桐给四爷解释:“就是正常分班。”有啥可嚎的?分班不是正常的吗?

    四爷就哄孩子:“听老师的话,咱不哭了!想要啥,爸爸给你买。”

    香香憋着嘴:“我想要果冻!”

    小孩子不能吃果冻吧?四爷看桐桐,桐桐无奈:“妈妈给你做个果冻。”

    言言在一边拼积木:“果冻不能吃……果冻是我们班的小朋友……”

    香香点头,抱着爸爸的脸,可委屈了:“果冻可好看了……果冻要去红班……我要跟果冻挨着……爸爸,我要果冻……”

    李翠知道了,“那个大眼睛高鼻梁的小小子……谁家的?长的可好看了,那孩子叫果冻呀?”

    “嗯呢!果冻可好看了,我要果冻。”人家说着,眼泪往下掉着,跟爸爸提要求:“爸爸……把果冻买回来行不?”

    这要求提的,当妈的都不敢去看当爸的脸。

    四爷白了桐桐一眼,桐桐冤枉:这总不能赖我吧?!

    第673章 人生向暖(182)三更

    国家美院里,一个穿着白T,穿着一条松松垮垮的背带牛仔裤的姑娘,身后背着个画板,脚下踩着滑板,在校园的树荫下滑行。

    风吹起来,一头柔顺的长发飘着,她一手捏着手机,像是跟谁在语音通话。一手拿着冰淇淋,一边往前滑,一边往嘴里塞着。

    路过的人能听见这位同学娇滴滴的说话声,哼哼唧唧的:“我就要买嘛……”

    才还以为是跟男朋友撒娇呢,结果电话那边传来一个没有什么语调起伏的女声来,“买了你戴吗?”

    “我收藏嘛。”香香嘟着嘴,继续哼哼:“姐——我不管,我给勾选了找人代付,赶紧给我付了吧。”说着,就往下一跳,夸张的哎哟一声:“姐,你看……我都差点摔了。”

    手机屏幕里一个扎着马尾的姑娘,耳朵上别着铅笔,嘴角微微撇了一下:“你最好给我好好去上课……”

    “我听话!那你给我买。”你那专利挣那么些钱呢,我不花,谁花?“姐,我还想要……”

    话没说完,那边挂了。

    然后叮咚一响,那边付款了。

    一款自家哥哥代言的高奢珠宝饰品,她选了一个手串,竟然要八万九千多。这么贵,我怎么舍得花我的!找我姐代付,多好呀!

    紧跟着,手机又叮咚响了一下,是自家老姐发来的链接,然后问了一声:是想要这一款手表吗?

    她赶紧语音:嗯呢!嗯呢!嗯呢!这一款不算是贵,才三十二万。

    然后那边骂骂咧咧的一串语音:钱是大风刮来的?三十二万?!戴上它,一天能给你四十八小时!

    香香将手机挪开,放的远远的,叫姐姐骂完。

    然后手机叮咚一声响:最后一次,下不为例!在店里下单了,你自己去取。

    香香得意的笑,夹着嗓子可怜巴巴的说:“知道了!最后一次了。姐姐,爱你哟!么么哒!”

    “滚!再敢乱花钱,腿给你打断。”

    香香回了一声’嗯呐‘,然后咧着嘴笑:她上个月才这么说了一次。

    她欢蹦乱跳的往宿舍跑,放下滑板打算去取自己的手表。宿舍里的同学在录视频,告诉家里她一天只舍得吃一根香蕉,水果可贵可贵了,叫家里再多给五百的生活费。

    她一边哼着一边乐,同学问说:“买了?”

    香香直点头:“我姐给我买的。”

    谁不眼热呀?我要是有这么个姐姐,我也可以像她一样阳光、开朗、娇气的可爱,矫情的招人稀罕。

    下楼的时候,有男生抱着鲜花在楼下,等着她。

    隔三差五的,总有人来上演这一出。

    香香蹦跶着往出走:“我不谈恋爱。”

    “你不喜欢我?”

    “我不用喜欢你。”

    “我真的很喜欢你,我以后一定会让你幸福的。”

    “我现在就很幸福。”不用等以后,我保证你以后给不了我这种幸福:“所以,送给别的姑娘吧,我真不用。”

    她乐颠颠的跑了,这同学就拉:“你给我个机会,让我证明我自己,我能给你幸福。”

    “你真给不了!”香香一脸哀求的看他:“你挺好的,但是呢,我喜欢谁,嫁给谁,都没有现在幸福!”

    说着,就把跟姐姐的聊天页面打开:“你看,我今儿一天,花了我姐四十多万。”

    她一脸的无奈,再往前翻:“看!上个月,我没咋花,还花了我姐五十八万!买了一条项链,差不多四十万。我还看了一唱演唱会,从黄牛那里买票,就花了八万多,还得从京城飞去澳门,在那边吃、住,来回的机票……我没俭省,既然去了就玩了玩,又把小十万花了……”

    她一边朝上划拉着,一边看着对方:“还要看吗?”

    小伙子尬笑了一声,然后摇摇头。

    “还追我吗?”

    这个:“你姐……还要弟弟吗?我可以!”

    “三哥,你比我姐大。”

    “我可以比你姐小,小几岁都行。”

    香香:“……”你比我还不要脸,“以后一起玩,今儿没工夫跟你逗闷子了。”

    都是成年人了,那么大一个姑娘,怎么不谈对象呢?

    孩子放假回来,田易阳说:“要谈个男朋友了!你爸你妈像是你们这么大的时候,都准备结婚的事了。”

    言言在书房,笔记本打开着呢,她戴着眼镜对着屏幕忙着呢,姥姥端来的水果她只扫了一眼:“姥姥,我忙着呢……别闹!听话!回头给你买个金镯子。”

    我要你的金镯子干啥?!

    出去看那个,那个的画板还在那里摆着呢,一上午没画几笔,就赖在沙发上,刷着手机上的短视频,然后抱着薯片袋子,往嘴里塞薯片。

    给她水果,人家嘴张那么大,“啊……姥姥喂我……”

    “喂!喂!”怎么那么爱娇呢?她试探着问:“有没有帅小伙子呀……”说着就指了指视频上的:“这个小伙子好看……”

    是啊!我家哥哥当然好看了,“这是我老公。”

    “谈了?要结婚的呀?”

    “我是想呀!但他还不知道。”

    田易阳:“……”这熊孩子,又没谱了。她劝:“还是要认真找,得找靠谱的!女孩子的青春就这么几年,不谈恋爱多可惜呀!你爸你妈又不古板,谈了就带回来……”

    香香一边吃一边跟姥姥掰扯:“再好看,也没有我家老公好看……我看不上。”

    “那总得有人跟你作伴吧,你爸你妈不能陪你一辈子……”

    “我姐能呐!”

    “这能一样吗?找个人结婚生子,相互扶持着过日子……”

    “就咱家这条件,我跟谁结,那都是我扶持他,他扶持不了我。那我得多有毛病呀,扶持人家去?”

    “那你将来老了怎么办?”

    “我姐生的跟我生的有什么不一样?从科学上讲,我俩的遗传基因是一样的,她生的孩子跟她之间是什么血缘关系,就跟我是什么血缘关系……没差!”

    “胡说!这怎么能一样呀?难道你爸会把啥都给你堂弟?”

    香香:“……”咋还把老太太说急了呢?她赶紧哄:“不着急,再等等。”

    等啥呀?

    “等……准许未婚就能试管婴儿了,我一步到位,生俩、生仨……生了全都给我姐都行。”

    你姐谢谢你!少坑点你姐吧。

    香香嘤嘤嘤的假哭,朝里喊:“姐,你烦我了吗?你不养我了吗?那就叫我自生自灭吧。”

    “闭嘴!再嚎我给你关地下室去。”

    香香闭嘴了,朝姥姥得意的笑:看!我姐不烦我,也没不养我。她现在还在很努力的挣钱,我就是她前进的动力呀!

    等奶奶拎着西瓜回来了,她屁颠屁颠的去切西瓜,给西瓜摆出各种的造型,蹑手蹑脚的给姐姐送进书房,在边上磨蹭半天,等言言保存了文档,伸手拿叉子吃西瓜了,她才狗腿的给姐姐按摩肩膀:“姐,咱晚上去接爸爸下班呗。”

    “你又想买什么?”言言斜眼看她:“你消停点!”

    “就是想跟爸妈出去吃饭了!有一家网红餐厅,我刚才刷到了,看着挺好吃的。去吃呗!”嘴上这么应付着,终于想起来了:“咱妈呢?”

    “省里开会,她是代表……昨晚妈在客厅说了半天,你听什么了?”

    说了吗?

    言言:“……”我多余跟你说这些,“行行行!知道了……”她看了看时间,才下午四点,“五点出门,你还有一个小时的化妆时间……”

    哎哟!只剩一个小时了,那得快着点了。

    一个妆容精致,一个素颜只擦了隔离霜和防晒霜。

    一个打扮的的,一个T恤运动裤。

    要出门了,一个戴上大沿的遮阳帽,一个棒球帽就拉倒了。

    香香说:“姐,我给你买的补水的套餐你怎么不用?”

    “补水?呵!你补你的吧。”

    香香:“……”好吧!我大概又干了不咋聪明的事了。她转移话题,“太奶奶身体不咋好了,爸爸那大姑……都被派出所请了几回了,说是她虐待亲妈……”

    “听那老太太瞎说。”

    “得去看望吗?要不明儿买点蛋白肽还是啥的?”

    言言:“……”蛋白肽做补品?补啥?吃进去一个蛋白零件,就能达到补身体的效果呢?“要是准许卖,那肯定是无害!可以买。”

    香香:“……”我是不想嫁,我姐这样好悬嫁的出去。真替我爸我妈发愁!

    言言不知道妹妹吐槽她,她只看着路上的车辆:新能源的电动自行车,新能源的汽车,遍地都是了。

    城市依旧繁华!但纪录片上,都说这个城市当年如何差点沉沦。但她的记忆里,她成长的过程中,这座城市好像一直都这么繁华。

    这是一座国际大都市,她依旧留在这里,在父母就读过的母校就读。

    只妹妹跑出去了,在京城,在沪市,在广深,在港城等等等等的地方,只要有点假期,她就到处飞。

    开车驶出繁华的商区,车子转入工业区。

    小时候这里是什么样子?不太记得了。好似它就一直是这样,如一个庞然大物一样,带动着这一地域的经济发展。

    在门口登记了,车子驶入办公楼下。

    她俩从车上下来,想去办公楼的休息区等着。结果正要过去呢,就看见爸爸和妈妈出来了。两人看起来可不像是四十出头的人,真就像是三十多岁的年纪,特别年轻。

    两人应该是都开会去了,回来也该是取什么东西的吧。

    他们都穿着白衬衫黑西裤,两人牵着手,十指相扣的从里面出来。夕阳太耀眼,他们都低着头闭着眼避让,太阳光把他们挨在一起的影子拉的很长很长。

    下台阶的时候,妈妈回头看了一眼,然后转身踩了爸爸的影子,又调皮的笑。爸爸半抱着妈妈的肩膀,手从后脑勺绕过去给妈妈整理散乱的鬓发……

    香香拿出手机,朝后退了几步,将这一刻记录下来。

    隔着屏幕看着这样的爸妈,她觉得自己……注孤生吧!

    这样的感情莫说不可求,只怕遇也是难遇到的。

    正感叹呢,她听见姐姐说:“有幸见证,已是荣幸之至!”

    嗯!荣幸之至!

    第674章 秦时风韵(1)一更

    “咳咳咳……咳咳咳……”

    桐桐再次从昏沉中睁开眼,还是茅草堆,还是土墙……墙角的地坑里木柴燃烧的只剩下明明灭灭的灰烬。

    外面野风呼号,风从四面八方灌进来,冷的人直打哆嗦。

    她把手再次放在手腕上:风寒。

    原身就是风寒死的。

    她强撑着坐起来,身下是厚厚的干草堆,草堆下是灰烬。之前身下的灰烬是热的,有人给她更换了身下的灰烬,以此来驱寒保温。

    她这会子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爬过去喝了墙角火堆边瓦罐里的温水,好似才喘过这口气。她拉了不远处的木柴,放在快灭了的灰烬上,又扯了一把干草,尽快叫木柴燃烧起来。

    这木柴好似不怎么干燥,难燃烧,一放到火上,先起的是浓烟。烟扑面,她哪怕放低自己的身子,也被呛的直咳嗽。

    可这么着,也比冷着强,再冻下去小命就不保了。

    桐桐看着那窜起来的火苗,正要将瓦罐挪开,就听见外面传来的脚步声了。脚步轻轻盈盈,像是偷摸而来。

    木门被推开,这人低着身子进来,这是原主的生母,人称刘女。

    刘女清瘦,颧骨高耸,头发凌乱,上面还沾染着干草。身上的葛衣紧紧的裹在身上,葛裙只到小腿位置。脚上的草鞋倒是密匝,应该是破兽皮缠着脚,塞在草鞋里。

    直到近前来,桐桐才看清楚她的五官。眼窝深陷、嘴唇干裂,面颊上似有冻疮。

    这人先是惊喜,而后朝外小心看了看,眼里满是惊慌。她一边看着门的方向,一边将怀里的东西塞给桐桐,然后指了指火,又利索的离开了。

    人走了,门关上了,桐桐看手里的东西,是一块冻成冰疙瘩的粟米饭。

    桐桐将这东西放在瓦罐里,然后将瓦罐靠近火堆,等化开了,煮散了,这就是半罐子的粟米粥。

    得赶在天亮之前喝完,不能叫人发现。

    风寒是会传染的,她得了风寒,就被挪到距离宅子很远的义宅里自生自灭。接触的人有被传染的可能,也会被驱逐的。

    这会给原主的生母带去麻烦!

    桐桐看着那罐子,等粟米团化开了,她端起来喝了。

    身上暖起来了,才想着怎么能好起来。买药?别想了,没戏的;采药,可也没人懂药。

    摁压穴位,只能暂时止住咳嗽,叫自己舒服一点,叫别人以为自己好了,但其实对病症的作用不大。

    怎么办?

    她在身上摸,腰上有暗袋,暗袋里一个小小的竹筒,竹筒里掏出布条,里面别着两根针。这是女子缝纫用的针,铁制品。

    她看着这两根都不算是纤细的针,然后放在火上烧着,红的烫手,拿回来放凉,然后刺穴位放血。

    这手上都是污垢冻疮,她下针挤血,挤出的血一看便知,原身有虚症,身体极其不好。

    吃不饱,营养不良,长期劳累,就会这样的。

    下了几个穴位,扎针刺穴而后放血,忙活完,重新将热的灰烬掏出来,铺在地上,再将之前的灰烬铺在新灰烬上面,防止一点火星起来将干柴点燃。

    这么着,干柴挪到灰烬上,她重新躺下去,身下是温热的,她昏昏沉沉的,又睡过去了。

    再起来,有光亮从门的缝隙透进来,但还是冷。隔着缝隙看出去,雪花飞扬,竟是下起了雪。

    火已经快灭了,瓦罐里是空的,证明刘女没再来过。但好在她轻松许多,先添柴,再拎着瓦罐出去。

    寒风刺骨,她抬眼望去,四下无人。远处隔着一片林子的地方,有几栋房子,有烟囱在冒烟,那就是原主之前住的地方。

    那里住着五个人,老弱妇孺而已。

    一个赵姓女君,乃家中主母;一个刘女,是这家的姬妾。

    姬妾生女在三月,此女取名蚕儿。

    《诗经》有云:蚕月条桑,取彼斧斨。

    三月,又称蚕月。

    此女生在三月,取名为蚕。

    原身便是姬妾刘女所生的蚕女。

    主母生子,产于正月,取名为’正‘,家中唤他正儿。

    另有一老妇姓吕,服侍主母,常主外事,原主唤她为吕婆。

    家中只这五人,日子困顿,原主的记忆里,家中采买一应之物,皆为吕婆隔三差五从外面带回来的。而家中所有粗活,都是刘女和蚕女所做。

    姬妾就是奴仆,可互赠。

    庶女与奴仆无异,若有嫡女,庶女只能为媵妾。嫁人尚且是嫡女的附属品,在家中怎会不是奴仆呢?

    她取了雪放在瓦罐里,回去放在火上。

    没时间想别的,她现在只想着怎么活下去。

    回身看着保温用的干草,干草上还带有草籽,她抬手拽了过来,用手使劲的往下揉搓,揉搓了半把草籽,又重新出去。

    外面的墙根下碎石不少,她抓起来拿手里掂量了掂量,这才把草籽洒在雪地上,只在屋里坐着,把火堆挪到靠近门口的位置上,静静的等着。

    雀儿飞下来,一只两只三只……十数只了,大雪过后,万物都压在积雪之下,雀儿无从觅食,瞧见点草籽都纷纷落下,只为了找一口吃的。

    对不住了!你要活,我也要活,那还是先叫我活下来吧。

    她手里的石子扔出去,只中了三只,其他的全都惊飞了。

    这三只只是飞不动了,其实还没死。

    桐桐出去将这三只捡回来,烫了去毛,想去内脏,没匕首或是刀,正四下打量的找办法呢,门一下子被推开了,进来一个六七岁的男孩。

    身上穿着羊皮的袍子,脚上是羊皮小靴子。

    两人四目相对,男孩从靴筒里拔出匕首,递了过来。见桐桐不接,他还扬扬下巴,’嗯?‘了一声。

    桐桐笑了一下,这孩子就是主母生的弟弟,名唤’正儿‘的孩子,今年七岁了。

    她抬手接过来,利索的将雀儿给开膛破肚,然后把清理出来的内脏扔到火里叫它就那么烧干净。

    见他睁着懵懂的眼睛看着,她就告诉这孩子:“野兽横行,闻血腥而动,不想引来野物觊觎,需得将这些打理干净。要么深埋,要么焚烧,再要么,投入水中叫它随波逐流……如此,才不会引来豺狼虎豹。”

    说着话,她将罐子拎出去,用匕首刨出个坑来,将鸟毛之类的都倒进坑里,上面覆盖草木灰。然后又接了水进来,一边在火上融化着,一边用这个雪水清洗了匕首和肉。

    桐桐将匕首上的血洗干净,在衣服上擦干了水渍,这才递过去:“……给!”

    这孩子接过去,然后又从怀里掏出一个竹筒,再次递过去。

    桐桐接过来一看,是一竹筒的食盐。

    食盐极其粗糙,但不吃盐人会没力气。

    桐桐接纳了,将脏水再度处理了,接了干净的雪,扔了麻雀肉进去,放了一些盐,叫它在火上慢慢的炖着。

    然后才又把盐递过去:“给!”

    “赏你了。”小孩就那么站着,眼里带着打量,下巴微扬,语气不容置疑。

    桐桐:“……”她看着这个孩子真笑了,“你跑出来作甚?”

    “撵兔!”小孩朝外指了指,“林中有兔,满地脚印。”不想正看到这个蚕女用石子射雀儿,便来瞧瞧。

    撵兔呀?桐桐起身:“走!无功不受禄,我与你猎兔去。”

    说着,不由分说,拉着小孩的手就往外走。

    小孩皱眉:“你大病,如何猎兔?”兔跑的最快。

    “大雪后,兔也会觅食!它同雀儿一样,下饵便上钩。”

    “我不曾有饵料。”

    桐桐便笑,返回去取了燃烧的木棍:“狡兔虽三穴,火至当如何?”

    小孩抬头看这个蚕女,跟着她的脚步,在林中循着印记找到了几个洞口,每个洞口都放了烟朝里熏着。

    桐桐堵住一个洞口,然后将一个位置好的洞口让给小孩:“兔子一出来,你就用匕首,不管扎哪,哪怕负伤都算。负伤的兔走不远。”

    她自己则守在另一个洞口。

    果然,不大功夫,有兔子从洞口跑出来。

    桐桐捞一只再一只,捞到就拧了兔头断了气管扔到一边,这是以后的口粮。

    那边小孩扎到了两只,结果还是叫兔子带伤在逃。桐桐用石子扔过去,没让逃跑。小孩抿着嘴,扎的越发的凶狠,直到扎到五只,再无一出来,这才罢手。

    桐桐一边咳嗽着,一边过去,她拎了六只兔子,小孩扎死了五只。

    这会子小孩累了,身上也溅上了血,半靠在树上喘着气,眼睛亮闪闪的。

    桐桐摆摆手,拎着兔子要回去,真撑不住了:“该归家了,莫要跟着我,女君该忧心了。”

    “蚕女——”

    桐桐回头看他:“何事?”

    小孩将匕首扔过来:“赏你。”

    桐桐一把接住:“此物贵重。”

    “正会禀报母亲,接你归家。”小孩说着,就站起身,拎着他的战利品走了。

    大雪飞扬,脚下的雪能过了他的小腿,他一步一步的走的艰难。

    远处的山里,似有狼嚎。这小孩不疾不徐的,并不回头。

    桐桐反倒是不敢先走了,她站在原地,看着对方穿过林子,然后朝那栋宅子走去。

    直到宅子门大开,这小孩转过头来看,她这才转身往回走。

    刘女站在廊庑下,躬身弯腰等着公子:“女君正要寻公子。”

    小孩将手里的兔子扔给刘女,“肉炖了,皮赏给你。”

    刘女惊喜,马上附身跪地叩首:“谢公子恩赏。”

    小孩直接进了里面,里面一女子正对着铜镜梳妆:“正儿,今儿的书可读了?”

    竹简陈于书案上,小孩扭脸看了一眼:“这就去读。”他说着转身要走,没几步又停下来,“母亲,接蚕女回来,给她请医用药吧。”

    第675章 秦时风韵(2)二更

    这天晚上,门又被推开了。

    姓吕的那老妪阴沉着一张脸推开门,并没有进来,只回身看了身后的老者一眼。

    老者背着木头药箱,低着头进来看了眼躺在干草堆里的女子,然后放下药箱,席地而坐,伸出手来。

    桐桐没言语,将手递过去。对方的手在手腕上停留了片刻随即便拿开,而后开箱取了一包草药,“只这一副,先服用,明日再遣人送药。”

    吕媪点头应了一声,等着老者出去,然后带路,就这么走了。

    雪还在下,门都没带。风吹进来带着雪花,桐桐不得不起身,将门再度关上,重新添柴之后去看那些药材。

    布袋子里的药材并不都对症,她挑拣了一些扔在罐子里慢慢的熬着。

    那孩子回去之后该是求了她的母亲,风寒怕人,没接自己过去住,但却也送了医者来。

    第二天果然又送了药来,再加上刘女送了的冻粟米团子。

    有肉有饭,再加上用药,桐桐自己又是摁又是换着穴位放血治疗。病并没有去根儿,但是走出去,看着是个正常的人了。

    以原主的身体,这里并不适合养病。刘女来来回回的跑,这身体要是老不好,以吕婆那德行,刘女的日子只怕更不好过。

    因此,不咳嗽了,看起来康健起来了,她便灭了这边的火,主动往那栋宅子去。

    推开并不厚重的木门,这也不过是个简陋的民居而已。泥墙木窗,房子高矮有别。那高一些的建筑,有两阶台阶,带有小小的廊庑的,这是主屋。而其他的,整体矮小,门小窗小,进出都得躬身的,这便是下房。

    其中最矮的那一间是刘女和原主住的屋子。

    她一回来,站在廊庑下瑟缩着刘女就抬起头来,满脸的惊喜。而后返身跪在地上,坑洼不平的石板她跪的心甘情愿:“夫人大恩,蚕女康健了。”

    吕婆从屋里出来,厌恶的看了刘女一眼,这才看向站在当庭的小女郎:“去厨房服侍,莫要靠近正室。”

    说完,转身走了。

    刘女再度叩首:“谢夫人大恩。”说完,起身拉着桐桐回屋:“蚕儿,烤火。”

    矮小的房屋,墙壁上有浅浅的洞,洞里燃着火。边上有草席,刘女拉着她席地而坐,起身又拽着布衾来给她裹上:“公子恩重,蚕儿当牢记。”

    桐桐看着冻脸冻手的刘女,朝外看了一眼:“吕婆……”

    刘女’嘘‘了一声,只微微笑笑:“早年,府中姬妾婢女十数人,而今,只贱妾还留在府中,能陪伴女君……当知吕婆之恩。”

    桐桐便闭嘴了,转移了话题:“是否该为夫人备饭了?”说着,她就起身,“我陪您去吧。”

    灶膛有火,比屋里更暖和。

    母女俩去了灶下,桐桐净了手,自己上手做。

    粟米的壳去的并不干净,需得细细的挑拣。桐桐用水泡着选出好的,然后放入鼎中熬煮着。

    至于说菜蔬,取了菘,也就是白菜,用菜心给主母和那小孩拌菜,没啥作料,只能是花椒和盐水一起泡着,泡上半个时辰出来,拧干了水分,用麻油炸了花椒泼上去,这就得了。

    炒肉是别想了,这得炙肉。作料少,但主要增味儿用大酱。

    将肉炙烤出来,一薄片一薄片的,卷着凉拌的白菜丝,一个个的给卷好。

    而后用小麦面,这是纯黑面,没筛麦麸出去的那种面。搭上葱和烤肉烤出来的油脂,给烙成葱油饼。

    分餐好,放到盘子里端着。

    桐桐跟着刘女给送到正室。

    正室内很是暖和,那小孩在火鼎边刻着竹简,这会子抬头看了看,耸动了一下鼻子,便立马起身。

    主母磨着黛石,像是在做眉笔吧?

    等餐饭摆上了,赵氏动筷尝了尝,意外的抬起头来“吕媪也尝尝,味儿极好。”

    吕婆动筷尝了尝,便笑道:“今儿蚕女康健,刘女才有心餐食了。”

    刘女忙跪下,双手交叉于前,额头贴在手背上,上身附地:“请主母责罚。”

    赵氏不甚在意:“起来吧!做的好,夸你呢。”

    刘女忙起身,退到门口的位置等着。那里有风挤进来,那里距离火鼎最远。桐桐回头看了一眼,什么也没说,退到一边去了。

    那小孩看了桐桐一眼:“蚕女,调茗来。”

    茶这个东西,在之前有当菜用。而今,也当药用。偶尔会做茗!

    食肉怕不克化,饮茗最好。

    茗名贵,放置在室内。桐桐去选茗,用热水冲泡,距离门口就远了,几乎围着火鼎转圈圈。

    桐桐看着默默吃饭的小孩:这小子,心性不坏。

    她取了茶叶,放在个粗瓷碗中。转身提茶壶的时候,她背过身,将挂在腰带上的布袋打开,取了两片干叶子揉碎了,放在其中一只碗里。

    这叶子本来是自己用的,因为吃食太粗糙了,上厕所太受罪。这种叶子就是草叶,有通便的作用。

    泡水用就正好!

    食用进去,那必然是要拉肚子的。

    茶叶当菜用,当药用,喝完一般会嚼着吃了的。

    桐桐把放了叶子的这一碗最后端过去,递给了吕婆。

    此人不暂时挪开不行呀,磋磨刘女磋磨的太狠了。再这么下去,下一个倒下去的就是刘女。

    吃完了,慢慢喝着。桐桐看向刘女,开始收餐盘。

    刘女在厨下收拾,说什么都不叫桐桐在厨房呆了。桐桐干脆去收茶碗,看着吕婆把茶水喝完,甚至把里面的茶叶连干草叶子一起喝到嘴里,嚼着咽下去了。

    她收了碗,默默的退出来。

    这天晚上,隔壁的房门一整晚都在开开合合。

    吕婆拉肚子了,一晚上起夜了五六次,早起浑身无力,鼻塞的厉害。

    赵氏忧心忡忡,这得请大夫,得出门办事,谁去?

    桐桐站出来:“夫人,我去吧。”

    赵氏上下打量这个蚕女,“你今年……十一了?”

    “是!”

    赵氏默默点头,“也不小了。”只是生的格外瘦小一些罢了。

    她取了一串像是小刀一样的钱币,桐桐愣了一下,这该是就是’赵刀‘了。

    赵国的钱币像是刀一般的样式。

    “你需得进邯郸城……”

    桐桐攥着钱,心道:这里竟是邯郸城外?

    许是原主的生母是刘女,刘女在这个宅子里过的谨小慎微,原主从未从刘女嘴里听过一句外面的世界。好似她生来就在这宅子里,就在这城外过着山居生活。

    她收敛心神,看向这主母:她姓赵,她的儿子唤作正儿。

    赵氏叮嘱道:“进了邯郸城,打听吕宅……吕家乃是卫国富商,在邯郸有府邸,你只一打听,便尽知了……”

    吕家?卫国富商?

    吕不韦便是卫国富商!

    桐桐板着脸,强迫自己没露出异样。她甚至不由自主的朝侧室看了一眼,那个孩子此刻也正抬着头,跃跃欲试的看着她。

    她快速的收回视线:此次必不能带你出门的,看我也没用。

    赵氏继续道:“你只要上门,告诉府上吕媪病了即可。”

    桐桐应了一声是,而后默默的退后,从里面出来,准备下山去了。

    “稍等!”

    桐桐才要走,这个该叫赵正的小孩从里面出来了。他出生在赵国,以赵为姓。此时,他就是该叫赵正。

    是了!嬴政也是出生在正月,以’正‘为名的。

    所以,是你吗?祖龙!

    赵正拿了一件大大的披风出来,举着递给桐桐:“路远,当谨慎。”

    “谢公子!”桐桐接了他递过来的大衣,低声道:“若有新奇事,回来说给公子听。”

    赵正不知道是’嗯‘还是’哼‘了一声,转身进屋了。

    刘女端着热汤要给吕婆送去,满脸的担忧。

    桐桐朝她笑了笑,转身走了。

    哪边是下山的路原主的记忆里有,但是她从未曾下去过。山路不好走,一脚深一脚浅的,她走的也确实不快。

    她在想她现在的身世:如果真是自己想的那样,那自己这个原身,就该是秦异人跟刘女所生之女。

    秦异人的父亲叫嬴柱,最开始被册封为安国君。而安国君是秦昭襄王嬴稷的儿子,是次子。

    本来,安国君是当不了太子的,可嬴稷的长子倬太子在魏国当太子的时候,只呆了两年,就病死了。

    秦国的太子病死在魏国,太子之位空缺,安国君嬴柱这个老二这才当了太子。

    当了太子了,可老爹嬴稷身体好,他这个太子不敢干啥,也不能干啥,于是,大部分时间就用来生孩子了。

    只儿子,他就生了二十多个。

    而秦异人呢,他在二十多兄弟的排行里,中不溜。上有一群哥哥,下有一群弟弟,他生母夏姬最不得他那爹宠爱,当他爷爷需要送个质子去赵国的时候,就想到了皇孙身上。

    而皇孙中,他这个母亲不受宠的就被选中,送到了赵国。

    在秦国都不受重视,在赵国就更不可能了。他曾一度沦落到生活拮据的程度!

    这个时候,吕不韦出现了,跟秦异人说:“我能实现你的政治抱负。”

    可秦异人哪有什么政治抱负?他只说:“你能先解决我的生活问题再说吧。”

    吕不韦就开始赠送秦异人钱财和婢女,并且跑到秦国给秦异人活动,说服了最受嬴柱宠爱的华阳夫人的弟弟和姐姐,叫这两人给华阳夫人做思想工作。

    因为华阳夫人没儿子,她做正室夫人之后,记在名下的儿子就是嫡子。

    吕不韦花重金疏通关系,华阳夫人答应认下秦异人为子。

    一认下,嬴柱和华阳夫人就派人去赵国给秦异人送财物,紧随着,秦异人在赵国的待遇才提升了。

    而这个时候,秦异人在酒宴上看上了吕不韦的姬妾赵氏,并跟吕不韦讨要。吕不韦不好翻脸,便把赵姬赠送给了秦异人。

    从这个时间上看,刘女应该是吕不韦最早送给秦异人的婢女,秦异人不敢挑。后来,事成了,他的待遇上来了,他才主动讨要的赵姬。

    再从年龄上来,秦异人为质子的时候都十六七了,遇到吕不韦应该是十八九,这个年纪,跟身边的舞姬婢女有个什么,生下个孩子,好像也不奇怪。

    第676章 秦时风韵(3)三更

    这个时间看,秦异人该是已经回了秦国了。

    是的!秦异人已经不在赵国了。

    在嬴柱答应了安阳夫人,要将秦异人记在名下不久,秦国和赵国之间关系突然紧张了起来。

    两国因为争夺上党郡,战争一触即发。

    怕什么来什么!吕不韦担心战争会带来变故的时候,秦异人正迷恋赵姬。

    当长平之战打完后的第一年,赵姬给秦异人生了了儿子,因生在正月取名为正。

    这一战,秦国赢了。但是赵国并没有按照当时的约定,把该割让给秦国的城池给秦国,于是,秦军再次对赵国发起进攻,邯郸危矣!

    战时,先斩质子,自来如是!

    秦异人危!此时,吕不韦已经为秦异人花费了那么大的代价,就这么折损了之前的投资可就全赔本了。他只能继续往下走,花费重金买通城门卫,带着秦异人逃了。

    秦异人以这样的姿态离开赵国回国了,却把老婆孩子给扔在了赵国。

    赵国想拿赵姬母子泄愤,被这娘俩逃脱了。对此事,历史的记载有矛盾的地方。包括对赵姬本人,历史的记载都有矛盾的地方。

    一种说法,赵姬就是邯郸城里有名的舞姬,艳动四方,出身卑贱,被吕不韦买去。

    另一种说法,说赵姬出身赵国富户,娘家有些家资。

    在说到赵姬母子逃脱,有记载说,是赵姬的娘家还算有手段,保全了他们母子的性命。

    可赵姬家中若是有些手段,她便是做了吕不韦的姬妾,敢问,吕不韦能拿她随便送人吗?

    究竟如何,看历史的时候觉得这些不可考。

    现在来看,赵姬怕是没什么娘家,偷偷关照她的一直都是吕家。

    因着赵国一直要拿住这母子,所以,赵姬带着孩子隐姓埋名,在山野中隐居,等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来的转机。

    秦异人之前府中有婢女姬妾十数人,经此一事,只刘女留下来了。因为刘女生下了一个女儿。

    其实,生了女儿又如何,该送人一样能送人,该发卖一样能发卖。

    按照时间线,秦异人逃回秦国的时候,赵正也不过两三岁的年纪,而原主应该也有个六七岁了。

    原主早前的记忆……也并不光鲜!就是住在土屋里,一直跟刘女一起。

    可见,便是秦异人在的时候,刘女和蚕女也并不受宠,活的跟下仆并无不同。这样一个女儿,莫说哪里有记载了,只怕知道的人都不多。秦异人是否记得,都难说!

    真要是一场风寒死了……那死了就死了,也会如同一个奴婢一样,只当从没来过。

    除了刘女会真的伤心一场之外,什么也不会有的。

    摆弄清楚了现在的情况,桐桐倒是不慌了。

    不管四爷在哪,只要他弄清了时间线,他一定会奔着秦始皇来的。他知道,自己也会奔着这个人……只要在这个人的周围,肯定能碰上。

    就这么巧,自己与赵正同父异母,虽为姐弟,实为主仆。

    下了山,便有小镇。沿着官道,往前十余里便是邯郸城。

    雪后行人稀少,这镇上其实就有大夫,但是赵姬没说请镇上的大夫,那就先往邯郸去吧。

    冷!太冷了,身上裹着大氅,但脚都快冻掉了一样。

    这种情况下,谁愿意去打量邯郸城呢?

    她只跟人打听:“吕宅怎么走?”

    卖酒的老妪给指了地方,便招呼客人去了。桐桐按照所指的方向,走了得有大半个时辰,这才到了吕宅。

    吕宅占地极大,正门烜赫。

    许是金钱的作用,吕不韦所为,好似对吕宅影响也不大。

    此时,大门紧闭,桐桐沿阶而上叩响了大门。

    门从里面拉开,出来个童子:“找谁?”

    “吕媪病了,主母打发我来报信。”

    童子疑惑了一下,只说了一声:“稍候!”而后便将门给关上了。

    站在门外,大雪尺许,桐桐低头看腿和脚:哪怕缠着兔皮,也早已经冻的没知觉了。

    童子关门往里跑,站在侧房门外:“三子,有人来报,吕媪病了。”

    “进来。”

    童子进去了:“三子,来了一位小女君给报信的。”

    煮酒的是位十八九岁的年轻人,狐裘羔袖,拥炉而坐:“病了?打发人去一趟吧!山中所需之物,调拨了便是。”

    童子低声问:“打发何人去呢?”

    “四子如何了?”

    “今日似是好些了。”

    “叫他去一趟吧,莫要再叫旁人知晓了。”

    童子低声道:“四子好似还有些咳症。”

    “去吧!”庶房庶子,倒也不用那般金贵。

    四爷将羊羔衾被往身上拉了拉,还是有些冷。他靠起来咳嗽了几声,拎了旁边火上的铜壶,倒了一碗热水才要将咳嗽往下压一压,外面就有了脚步声。

    紧跟着,一个童子推门进来,卷进了凉风,吹的他再次咳嗽了起来,“何事?”

    “四子——”童子躬身站立着:“三子吩咐,山中娇客,需得四子亲自去一趟。”

    山中?娇客?

    四爷不由的咳嗽了起来,这具身体姓姜,吕氏,据说是姜子牙第二十四世孙。

    祖父为守门卫,子孙繁茂。家中有一叔父,讳不韦,行商。早年做的是贱买贵卖的营生,自此发了家,在各国都有偌大的名声。

    而原身的父亲,不过是祖父的庶子,且早早亡故。只留他一子,依托伯父而生。

    在家族中,这孩子行四,家仆称四子,今年不过十四而已。

    他怀疑那山中娇客是赵姬母子,因此放下水,问说:“谁来报信的?报信之人呢?”只要能找到那母子,多留意!桐桐不管在什么地方,一旦知道距离秦始皇那么近,她不管在哪里,一定会找来的。

    嬴政,就是最牢靠的坐标。

    童子低声道:“送信来的是位小女君,正在门外。”

    女君?小女君?

    四爷干脆起来:“你去带人进来,我问问。”

    是!

    童子转身走了,四爷撑着身体起来,穿上旧的羊皮靴子,将羊皮袍子也一并穿戴起来,而后便又累的气喘吁吁了。

    咳嗽,胸闷、气短。他靠在边上才喝了一口水,外面的脚步声就又起来了。

    小童在外面禀报:“四子,人带来了。”

    “进来吧。”

    里面传来这么一声,桐桐微愕:这语气?这语调?再不会是别人了。

    她先这个童子一步,迈了进去。就见草席上跪坐着个消瘦的少年,正抬头朝门口看。

    两人一对视,都有些讶异。

    四爷心想:你怎么在赵姬母子身边?

    桐桐心想:你怎么跟吕不韦有瓜葛?

    童子以为这女君是冷的厉害了,急着烤火,他跟进来朝四子道:“四子,这便是报信的女君。”

    打发了小童会显得奇怪,可有这个小童却没法说话。

    四爷指了指边上的火盆:“女君安坐。”

    桐桐便坐了过去,挨着火盆暖着。

    四爷看那兽皮草鞋,心说,怕不是婢女吧。

    他递了热水过去:“吕媪病了?”

    “是!夜里起夜数次,似有些风寒。”说着,扭脸看四爷,眨了一下眼睛。

    四爷:“……”这个老妇的病跟她有关,吕家派去的人对她不友好。他思量着就看童子:“去支应物品吧!依照前例……天寒地冻,再拨给……”

    桐桐偷偷伸出一个巴掌,四爷就继续道:“再拨给五张羊皮,而后装车,我亲自去一趟。”

    是!

    童子转身忙去了,听着声儿是出了院子了,桐桐才赶紧道:“秦异人与一刘姓婢女所生庶女……”

    “吕不韦庶侄……”

    桐桐:别看是侄儿!宗族之力,子侄无太大不同。

    她伸出手,先摁住四爷的脉搏:“还就是得走一趟,要不然……一般大夫没法子。”

    四爷点头,出去之后采买些药带上。

    桐桐一揉摁,他不咳嗽了。干脆起来,将原主穿过的就靴子拿出来递给桐桐:先换上,撑过这一阵再说。

    桐桐利索的换上了,兔皮却没丢。

    四爷又去原主的卧室,从里面拿了两块铜锭,这个的流通性比较高,好花销,他装在自己身上。而后又拿了一袋子铜币,把仅有的两块金也塞进去,拿出去递给桐桐。就算是有什么打算,没有这个东西不成。

    桐桐接过去揣好,见收拾的差不多了,两人才往出走。

    牛车已经备好了,都是带着车棚子的,货物并不叫谁看见。一辆车拉货,一辆车拉人。四爷上了后面的车,桐桐跟着上去。

    车上并没有炭盆等物,就这么冻着。

    但两人都没言语,紧跟着,一个老大夫被扶上了牛车。

    这老大夫是家中的门客,见了四爷并不谦卑,只点头示意就坐着闭目养神去了。

    四爷和她桐桐也就没法说话,只能由着牛车慢慢的驶出这座宅子,进了邯郸城的街道。

    路过药铺,四爷喊停,说大夫:“上下山不方便,需得多采买些药材。”

    大夫跟着便下车了,四爷和桐桐也下来,先由这大夫采买,然后看着他把药材送出去。此时,桐桐才补充的再要了一些,好配药。

    等采买完了了,这才悠悠的往城外赶。

    桐桐的肚子咕咕咕的叫唤,四爷叫车夫买些干粮来,都吃一些。

    一出城,天就不早了,越走越暗沉。而或近或远的,总也能听见一些狼嚎声。

    桐桐的手攥着匕首,而今就是这样,一旦离开人类的群聚区,处处都是危险。

    不落雪还好,一落雪野兽没处觅食,就只能扩大狩猎范围。

    牛车很慢,上山的时候天已经黑下来了。桐桐撩开车帘子,想说亮灯的地方就是。结果朝宅子那边一看,周围好似有几十双绿油油的眼睛,将宅子给围住了……

    第677章 秦时风韵(4)一更

    狼!狼群。

    牛车不走了,牛儿惊慌的趴在地上。车夫开始点起火把,压着惊慌以火趋狼。

    桐桐手里攥着匕首,就要下车。

    四爷跟着看过来,轻咳了一声,看了大夫一眼才道“不可!”数量太多了。

    不可也得可,没的选了。

    四爷一把拉住:“狼性狡诈……”你前顾着宅子里的老幼妇孺,后还得顾着我,以你现在的身体状况和体力,压根就应付不了。

    是的!悬了,很悬!有药,也能配出药,但就是来不及。

    桐桐也看了车上的大夫一眼,很多话没法直说,只能低声道:“我为饵,你们先进宅子躲避。”

    只要人聚在一起,宅院中点起火,狼一时是没有办法的。若是再不走,有这两头牛在,咱们首当其冲,就是狼群先攻击的对象。

    她指了指林子那边的义宅,先前在那边养病了,那屋舍还算是严整,便是不能返回这边的大宅,可只要躲进义宅,今晚该是无碍。

    “义宅只一门,无窗。”便是门不牢靠,可也是一夫当关,我还能被狼吃了?

    四爷看着朝这边移动的狼群,吩咐外面的车夫:“将火把给女君。”说着,这才撒手:“当心!”

    桐桐看了那大夫一眼,朝四爷点头,直接钻出了车棚,接过了火把,快速的朝义宅的方向跑去。

    遇野兽,最忌讳成为移动的靶子,可她现在只能当这个靶子。

    大雪之后,路本就不好走,深一脚浅一脚的,怎么可能跑得过狼?

    四爷只看到火把在以一种极其有规律的节奏移动,这不是在跑,她在踩着方位跑,好似狼就在左近,却也一直没有挨到她。

    八卦方位?

    来不及细想,他催车夫:“快!进宅。”

    牛也知道此时是逃生的机会,嘶鸣着朝宅子奔去。

    四爷趴在车窗上朝外看,还能看见火把移动,只要火把还在移动,就能证明桐桐暂时没事。

    宅子里的人听见牛叫声,刘女指着外面:“夫人,是蚕女回来了。”她说着就要往外走。

    “站住!”赵姬浑身紧绷着,严厉的看着她:“你要引狼入室?”

    刘女惶恐的摇头:“蚕女……回来了!”

    “不开门,只舍一人!可开门,你是要我与正儿都葬身狼腹吗?”

    怎敢?刘女不住的摇头,才要说话,赵正回身一把抓了佩剑:“阿母,儿去!”

    赵姬一把拽住儿子,将他藏在身后:“哪里也不许去!谁也不许去。”

    “阿母——”赵正挣脱赵姬的拉扯:“阿母,群狼环伺,安能独善其身?今日舍了蚕女,明日狼再来,阿母舍谁?小门小户三五人,以人命饲狼,可安几日?”

    赵姬怔然,稍一晃神,赵正便挣脱了出去,拉开了门,抽出了佩剑,朝宅子大门而去。

    大门吱呀呀打开,牛车朝里奔去。

    四爷就看见一童子持剑开门,他大喊:“小心狼——”

    狼性狡诈,宅外是否有隐藏的不得而知。许是趁着开门的时机……

    才这么想完,果然,就见两头狼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大门这边扑了过来。那小童以肩膀抵门,四爷夺了车夫的火把,冲着狼就扔了过去。

    这一下,砸在了狼头上,叫狼朝前扑的姿态停顿了一下。

    小童举着剑,朝另一头斜劈了下去。

    四爷跳下车奔过去,一手将小童拽回来,一手抵住大门,然后勉强的将大门从里面闩上,这才靠着大门猛烈的咳嗽起来。

    小童也靠在门上,面上带着慌乱,他颤抖着手指着上面,那头狼已经跃上门额,眼看要跃下来了。

    四爷抬手要夺这小童的剑:“你尚年幼,力弱……剑给我……”

    小童不撒手,“我的剑,不予人!”

    两人对视,谁都不肯相让,狼自上而下,跃了下来。这两人同时动了,一起持剑朝前扑去,不等狼回头,剑直插进狼尻。

    以两人的力量,谁都不敢高估对方。只能找准时机,攻其薄弱之处,狼尻无皮毛护着,狼尾虽朝下护着狼尻,可只要瞅准位置,狼皮光滑,剑一到便滑开,正好刺进狼尻。

    刺中了,狼剧痛大嚎。两人对视一眼,同时转动剑柄,拧动了数圈,直到狼毙命身躯轰塌,两人才同时倒在地上。

    四爷撒了手,惊疑不定的看眼前的小童,见他便是倒在地上,剑也不曾撒手,心中就有数了:这是嬴政?

    是了!这只能是嬴政。

    他支撑起身体,伸出手要拉对方。

    赵正用剑柄支撑着身体站起来,手中的剑却没有合上,他看向站在庭中的人,两个车夫,一个大夫,再这一位文弱公子:可蚕女呢?为何不见?

    他一步一步的走过去,警惕的看着这些人,背对着车子,手里的剑持防御姿态,不回头,只用剑柄挑开车门,快速的朝里看了一眼,里面没人。

    他换另一辆马车,越发的警惕,几乎是用剑柄撞开车门,车里除了货,无人。

    蓦的,他看向四爷,以剑相指:“家姊呢?”

    四爷讶异,他竟然称呼桐桐为’姊‘?

    是啊!在外面称呼桐桐为家姊,是想告诉自己,那如女仆一样的女子,并不是可有可无的。外人休想欺负,更别想随意舍弃!

    一个七岁小童,这反应着实叫人惊艳。

    他见对方紧张,便语气和缓的道:“未敢慢待女君!女君言说,她熟悉地形,可持火把将狼群引开。她说,家中主母有差遣,不敢耽搁大事。怕狼袭牛,无人可幸免,她无法跟主母复命。”

    那边在马车上听了全场的大夫自然不会戳破这个谎言!如此,那女君便是遭遇不测,与吕家何干?若是那女君侥幸得活,能忠于主母的差遣,必是能得主母看重,得以重用。

    于是,他在旁边不住的点头,附和这个话:“正是如此!”

    赵正扔了剑柄,去庭院中抓了一根燃烧着的木棍。一手持剑,一手火棍,就要朝大门外去。

    四爷抵住门:“公子,女君绕路而行,可避开狼群,未必没有脱险。”他指了指屋顶:“不妨居高而视下,远观可好?若是狼在宅外,女君怕是已经遭遇不测,公子再出去已然于事无补。可若狼未回来围堵宅子,就证明女君绊住了狼群……”

    赵正打量了四爷一眼,他扔下火把,朝一处侧屋的围墙而去。

    紧跟着,他一手剑,一手扶着木梯,上去了。

    四爷拿了火把,一边咳嗽一边往上跟。

    站在屋檐上往下看,能看见林子那边。林子那边,能看见绿眼睛在暗夜里闪着弑人的光。

    四爷这才道:“瞧!狼不走,便是人还在,且一切尚好。”

    赵正呼吸平稳了起来,那里是义宅,有门无窗,有柴有火,狼暂时进不去。

    四爷将手里的火把挥动了起来,也有自己的规律。

    桐桐手持利刃站在门口,跟狼对峙,对面的那点亮点她看见了,四爷安全了,他进了宅子。宅子里也是安全的,今晚该是无事。

    那就好!

    四爷连续晃动了十多次,估摸着应该是看见了。他这才放下胳膊,又咳了好几声,这才指挥下面的人,安排两个车夫和大夫,一人一个火把,守着另外三边的围墙。什么也不干,就在墙上守着,防止有狼窜进来。

    他自己则看向已经出来的两个女人:“夫人回室内吧!在下陪公子。”

    赵姬心里安稳了:“多劳了。”

    四爷坐在屋脊上,看着这个固执又倔强的小孩。这么冷的天,这么大的风,手拿着剑柄不撒手,就这么站在屋顶上,看着远处的狼群。

    直到天边似有亮光,远远的便听到一声狼嚎,那是狼王在召唤。

    果然,绿油油亮光开始移动,朝着山林的方向,慢慢的退去了。

    赵正抬脚要走,四爷一把拉住了:冻木了吧。

    “公子慢些!”

    赵正缓了缓,艰难的从梯子上下去,然后从厨下舀起酒水咕咚咕咚的灌了进去。

    酒入喉,四肢百骸通达。

    他拎着他的剑,打开了宅子门,冲着林子跑进去。狼行的痕迹如此的清晰,他一边警惕的观望一边往前跑,义宅的外面更是杂乱,他看见了横陈在外的狼尸,足足五头,每一头都是匕首直插喉管,使其毙命,而后狼血满地。

    他朝前走,推木门。

    桐桐背靠着屋门,这会子才得以喘息:她是脱力了

    “活着呢!”她有气无力的应了一声,而后扶着门框站起来,将门拉开,看见站在门外一脸担忧的赵正,再看看带着人正朝这边走的四爷,才放心的朝后倒去。

    “蚕女!”赵正扑过去,可根本拉不住,人重重的摔在地上。

    四爷过来,一摸脉,就将要往起拉:“公子,女君脱力了,在下背……”

    赵正一把拂开四爷的手:“莫碰家姊!”

    四爷:“……”他指了指外面的仆从:“不若让……”

    赵正不言语,却拉了桐桐的胳膊,先环在他的肩膀上,然后躬着身,以剑拄地,咬牙站直,人被拉起来了,脚还耷拉在地上。

    四爷:“……”怎么这么倔强?叫车夫回去拿个衾被,人放上去,抬着回去不行吗?

    可话到嘴边,看到一个稚童,在身边无人可信,无人可依的时候,咬着牙应撑着也要把家人带回去,他便什么也说不了了。

    路不长,那稚嫩的人,稚嫩的肩膀就这么背着一个比他大的人,一走一踉跄。

    摔倒了,站起来,重新背上;再摔倒,再站起来,以同样的办法把人拉到他的背上,继续朝前走。

    四爷站在原地,静静的看着。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喉间发堵,鼻子有些发酸……

    第678章 秦时风韵(5)二更

    人被带回来,往正室而来。

    刘女急着上前,赵姬朝后退了一步,“作甚?”

    赵正看着母亲的眼睛:“她杀了五头狼!”

    赵姬愣了一下,抬手去扶:“去侧室。”

    大夫亲自诊治:“无碍,只是脱力了。”

    赵姬看向刘女:“你服侍吧。”

    刘女退到一边叩首:“谢夫人恩典。”

    赵姬看着床榻上那瘦小的女君,她的手死死的摁着匕首。她看那匕首像是儿子的,抬手要去拿,结果根本就取不出来。

    赵正拉开母亲,挡在床榻前:“随身之刃,不可予人。”

    赵姬:“……”这是你的兵刃,这不也予人了。

    “她不是旁人。”赵正伸开双臂:“儿赠予她,便是她的。”

    赵姬看着儿子,再看看床榻上的人,重新对上儿子那一双黑黝黝的眸子,她笑了一笑:“阿母并非要怪罪于你。她有兵刃,护持于你,善哉。”

    说完,转身出去了。

    赵正看着母亲出去了,他这才转过身来,默默的看着床榻上的人。良久,他才吩咐刘女:“服侍好她!”

    “诺!”

    赵正俯身将羊皮的衾被拉上来给盖上,可盖到脚上才发现那是一双有些大的旧靴子。他的手微微停顿了一下,就慢慢给盖上,退了出去。

    赵姬正站在廊下,看着摆在庭中的狼的尸体,正儿和吕家这位公子合力杀了一头,蚕女却杀了五头。

    客人去歇着了,昨夜谁都未曾入睡,那位公子还有些咳症,好似也撑不住了。

    赵姬回头看跟出来的儿子:“我儿自去歇着吧!”

    “诺!”

    这一觉睡的好生踏实,桐桐睁开眼睛,看到蜷缩在她身边的刘女,对方睡着了。

    她微微一动,马上就龇牙咧嘴,怕吵到刘女,她没发出声响。坐起身来,她揉揉胳膊揉揉腰,一动腿还疼:我这晕倒了是摔柴火垛上了?

    没有吧!柴火垛离的远着呢。

    从榻上下来,外面静悄悄的。从侧室出去,看到庭中摆着的狼。近前看了不是自己杀死的那一只,没看到哪里有伤呀?这是咋死的?

    她绕过去,直到看到狼屁股:“……”行吧!咋杀不是杀呢?

    这玩意剥皮之后用最好了,这个时节的狼皮毛厚,保暖效果最好。还有狼牙和狼肉,狼牙自己佩戴可以,便是出售,也能卖到一个不错的价格。

    而狼肉乃是极好的温补品,味道虽不好,却正适合自己和刘女食用。真要是温补一冬,身体自会强健起来。

    正打量怎么拾掇呢,四爷从另一边侧室出来了,过来搭把手,两人把狼拖到厨下。

    厨房里炖着粟米粥,一人先喝了一碗。

    四爷在一边给烤架上生火,桐桐自己用刀开膛破肚的宰杀,看她操作,像是看庖丁解牛。四爷朝外看了一眼,见外面没人,这收回视线,说桐桐:“还是要藏着些。”

    原主没这个本事。

    桐桐朝山上指了指,“山上有猎户,家里的柴是原身捡回来的。”跟猎户接触过。

    这猎户一般连庶民也不如,就是野人。原身偶尔会偷摸的带厨房的盐上山,在猎户狩猎的区域内捡柴火。

    要不然,为什么这宅子里的人没人问呢?

    四爷扇起火来,这烤架跟后世的烤架并无不同,下面是长条形的一个火槽子,上面架着铁丝网。以炙烤为主的时候,这种用具就比较常见了。

    现吃现烤是相当流行的一种饮食。

    桐桐割了狼腿上的肉,拿进去清洗腌渍起来,一会子烤着吃。然后低声问:“现在能回秦国吗?”

    虽然也读历史,但具体的年份真记不住。

    四爷无奈的看桐桐:“你以为赵姬母子为什么回不去?”

    为啥?

    “战端不停,秦赵之间交通阻隔。”路就那么些,上路就是找死。横穿山野,莫说大山大河不通,人迹不可至,猛兽横行,那也是找死。

    就是现在,你的体力行吗?你就是勉强行,可带着我呢?带不动的!

    连我都带不了,你这妇孺怎么带?风餐露宿,一个风寒都要人命的时候,户外随便点什么,那就是个死。

    便是佯装过去,混上了官道,谁证明你们的身份。

    两国来往,把你们当细作处置了怎么办?

    况且:“秦异人现在是秦子楚,听从华阳夫人之命,在秦另外娶了韩国宫室女,生子成蟜……怎敢赌人人都盼着赵姬母子回秦?”

    历史记载太少,撇开那些,站在当下看当下,别依赖那玩意。历史的细节都不靠谱!更遑论是秦史!

    桐桐把肉端过来,放在四爷手边:是啊!确实不能靠那玩意。

    她其实是有点想不通的:“吕不韦跟随秦异人回秦,吕家在赵国不受影响?”

    怎么会不受影响?影响还是有的。但是,商人嘛,有钱能使鬼推磨:“吕不韦还会给赵国运送一些药材……和其他的一些战备所需。”

    桐桐马上就明白了:“所以,赵国容他。”紧跟着又失笑,“对秦国呢,他可以说,他以此法在打探赵国情报。”

    没错!就是如此。他给赵国运送一定量的战备所需是真,给秦国打探赵国的消息,并且传递消息也是真。

    桐桐手里忙着分割狼肉,脑子却没闲着:“所以,赵国知道赵姬母子在这里住……一定是知道的!山下的镇子一定有人看管。”

    要不然说不过去!吕家的人隔差五的来送东西,怎能不惹人怀疑?

    桐桐朝正室的方向看了一眼:赵姬太信任吕不韦。

    这是尚且没有用到他们母子的地方,若是有,他们母子转瞬便是人质。

    他们就像是被吕不韦半舍弃的棋子,留在赵国,对他才是有用的。他压根没有真正的想要接赵姬母子回去。

    四爷’嗯‘了一声,“城外并不安全!狼记仇,这里已经不适合再住了。”既然一直都在赵国的监视之下,其实住哪没差别。

    与其担惊受怕被狼群骚扰,倒是不如回邯郸城,至少住的安心。

    正说着呢,庭中有了动静,两人抬眼去看,是赵正默默的站在那里,朝这边看。

    桐桐扬了扬手里的狼肉,朝炙烤架指了指:来吃烤肉。

    赵正拎着剑过来了,打量了四爷一眼,就坐着去了。

    狼肉片放置在烤架上,油脂滋滋滋的响。用花椒、盐、姜、葱、蒜,酱腌渍,这些食材虽然不如后世那般优化过的瞧着好,但确实是这些东西,且味道很足。

    见烤的差不多了,桐桐怕这个狼肉的味道不好,还将韭酱拿出来,是用老韭菜和韭菜花腌制的,有点像是韭菜酱,烤好之后,蘸着这个吃,应该也能下咽。

    四爷跟赵正说:“用完饭,在下需得下山,尽快回城,跟兄商议,看是否能将夫人和公子安置在城中。城外显见并不安全。”

    赵正将肉塞到嘴里:“有劳了。”

    桐桐只能来得及给四爷说了一个方子,回头自己熬药,慢慢养着吧。

    货物卸下来,四爷把大夫暂且留下来了。临走的时候,他朝吕婆住的屋子看了一眼,而后跟桐桐对视:此人还是暂时不要叫她好起来吧!

    她听从吕家的安排,而赵姬又容易轻信于人。

    桐桐微微点头,看着牛车在过了午时之后,缓缓的下了山。

    大夫给的药,刘女要来熬,桐桐也没抢,只是放药的时候多放了两片叶子,混在其中都成渣了,压根就分不出来。

    于是,吕婆虽说不腹泻了,好似风寒的症状也轻了,但就是浑身酸软无力,竟是起不了身。

    赵姬心中有些惶恐,晚上了,对着灯,她问刘女说:“你可见过瘟病?”

    常年的战争,死伤无数,有些地方时有瘟疫发生。吕婆不能起身,病体昏沉,莫不是瘟病?

    刘女哪里敢说一定不是,便不敢言语。

    桐桐默默的坐在一边,拿一些废弃的竹片用匕首削着,削成一端尖尖的。

    这竹片是为了刻竹简所用,有些劈了,便弃于一边。

    桐桐用的是这个。

    她用大口的瓦罐装了土,给赵正放在案几上,然后边上放个竹棍,示意他可以在上面练字。

    赵正:“……”怎能不会刻竹片?

    桐桐低声道:“若能回秦,自有丝帛供你书写;若不能回秦,写哪……有何差别?”

    赵正沉默的坐着,慢慢的拿起棍子,在那沙土上写起了字。

    秦简上的字并不容易看懂,桐桐其实也在学。

    室内安安静静,赵姬看看认真书写的儿子,看看坐在儿子身边削着利器的蚕女。回头又见不时的添柴火,忙来忙去的刘女。

    她打了哈欠,扭身对着镜子画她的眉毛了:好似做的眉笔不好用。

    桐桐看了赵姬一眼,再看看一把这么多个竹签,然后起身:“夫人,我去看看宅子外可还安生?”

    是怕狼又来吧。

    赵姬点了点头:“莫要出门,上屋顶看看。”

    “诺!”

    赵正放下手里的木棍,跟着起身了:“走!”

    站在高处,外面狼眼依旧是绿幽幽的。四爷说的对,这里已经不适合居住了。今晚要是再杀,这仇就真的结下了。

    她将手里自制的竹弓抬起来,“我看见过猎人射猎……眼、手……”她蹭的一下放了一箭,正中一只狼的眼睛。

    狼嚎声渗人,一群狼就这么虎视眈眈的看着,好似随时要发动攻击一般。

    赵正伸出手:“我来。”

    “竹做箭簇,只能射眼……”桐桐没给他:“等以后……以后你再射。”

    这一夜,一只狼也未曾杀死。两人站在屋顶上,只瞄准狼的眼睛,以此来解困。

    伤狼不杀狼,仇深似海了。

    这山上是真的一天也不能多呆了!

    第679章 秦时风韵(6)三更

    留着赵姬母子是有用处的!

    四爷说了山上不安全,吕家三子便马上给安排了住处。

    邯郸城中,小小的民宅院落,挪过去便是了。

    第二天一过午,便有牛车来接了。

    本也没多少东西,各自将东西挪到车上,这就能出发了。借着收拾东西的空档,赵姬便提议将吕媪安置在山下镇子上,等明日吕家派人再去接。

    她不想跟一个疑似瘟病的人共乘一车,这会子抽空先送吕媪,并不耽搁什么。

    吕家的人没有拒绝,将吕媪安置在车上之后,直接下山了。

    桐桐给将药包给带上,药包里加了别的药,半年之内,她都先养着吧。

    吕媪昏沉,由不得她做主便被带走了。

    这人一走,刘女的日子就会好过许多。事是一样多,但四个人的起居虽辛苦,却不用受那许多的苦楚。至少寒冬里,她不用衣衫单薄的站在户外,一站就是大半日。

    这会子她手脚麻利的拾掇,赵姬嫌弃麻烦,只道:“将常用的随身携带即可。”吕家豪富,很不必这么细碎的东西都带。

    刘女应着,急着去收拾了。

    桐桐舍什么都不舍冻好的狼肉:“此物温补最好……”

    赵姬便不管了,愿意带就带着吧。

    上了牛车,要走了,桐桐皱眉看着山上。

    赵正站住脚,回头问她:“看甚?”

    “狼性野,山下便是镇子……”狼若下山,只怕不防备的人家要遭殃了。咱这偷偷走,山下的人并不知道为什么的。

    赵正站着只愣了一下,就往厨房去,将麻油倒出来,每间房舍都倒一些。

    赵姬推开车窗看:“正儿,作甚?”

    赵正只不搭话,进了正室出来就举了火把,然后用火把点了麻油,屋舍在干柴和风的助力下,慢慢的燃烧起来,青烟窜天而起,山下必是能看到的。

    此时天色尚早,山下的人怕烧了山,必是要上山查看救火的。一看便能瞧见狼群活动的踪迹,他们也自是会防备。

    点起了火,牛儿不安的动着。

    赵正扔了火把,转身上了牛车。

    桐桐嘴角不由的翘起:这确实是最有效的法子。莫说山上看的见火,周围只要有人烟,看见火都会警惕起来。

    她跟着赵正上车,四个人挤在一辆牛车上。

    赵姬看着起了火的宅子,看向儿子。这孩子只沉默的坐着,一句都不解释。

    牛车下山了,半路上就遇到许多人带着农具结伴往山上走。若是火大,需得凿开隔火带。那宅子跟前的林子与宅子相隔数十米,又有积雪阻隔,必是烧不起来的。

    庶民不敢跟坐着牛车的人搭话,更不敢问询。他们避让到一边,等车走了他们才好继续上山。长居山下的人怎会不识得狼群留下的痕迹?

    桐桐从车窗缝隙里收回视线,心里安稳了起来。

    颠簸了一路,要入邯郸城了,赵姬和刘女都紧张起来。

    进出城查验的严格,桐桐那天拿着的是吕家的腰牌,又是个孩子的样子,自然无事。

    其实现在也无事,但是赵姬和刘女显然是害怕的,她们都以为她们是逃犯,且是那种躲避的很好的逃犯。

    她们怕被查验出来,便成了阶下囚。

    赵姬呼吸都乱了,抬手将儿子搂在怀里,满眼恐惧的看着外面。

    赵正看向母亲,由着母亲抱着他,手上却攥紧了剑。刘女默默的挡在赵姬前面,不言语。

    桐桐:“……”有些话心里能想,能跟四爷说,却不能跟赵姬说透。

    赵姬信吕不韦,却不会信自己。

    原身长在她的眼皮下,不会一眨眼就有了智慧。

    为了缓解这三人的恐慌,她将头发挽上去,用头巾包起来,用麻绳绑了。然后将披风裹紧,露出男靴子来。

    披风斗篷是赵正的,男靴是四爷的。换了男发型不算,她还从赵姬手里拿走了暖炉,用铜镊子捏了红木炭就往嘴里塞。

    赵正一把摁住桐桐的手:“不可!”

    桐桐’嘘‘了一声,只用红木炭在嘴里晃了一下就拿出来,这一呛,嗓子自然沙哑。她将木炭放回去,暖炉还给赵姬:“夫人有二子,与他们所找之人不相符。”

    赵姬看看蚕女,再看看正儿,蚕女是肖似男子。

    她低声喊了一声:“蚕子?”

    桐桐应一声’在‘。

    赵姬一下子就松了一口气,拉起了刘女,“以后她便是蚕子,是家中长子……不可唤错了。”

    刘女满眼复杂,低低的唯唯诺诺的应了一声’诺‘。

    该检查了,桐桐出面应对的:“投亲。”

    “车中何人?”

    “家母和我们兄弟二人,以及家中仆妇一人。”

    城门卫朝里看了一眼,收了两个铁钱,便放行了。

    牛车进了城,赵正推开车窗朝外看,看见那个城门卫急匆匆的朝一边去了。

    他放下车窗,握着剑柄的手微微有些颤抖。

    桐桐见赵姬一脸的高兴,还兴致颇好的打量车外的邯郸城,便趁着对方不注意伸手摁住赵正的手,轻轻地拍了拍。

    赵正抬起眼睑,桐桐朝他微微摇头。

    两人都不言语了,车子拐进一条巷子,停在一宅子门前,车夫帮着把东西挪进去,便驾车离开了。

    四个人,陌生的地方,破败的住所。

    刘女关了门户,匆忙的收拾着。

    赵姬一个屋子一个屋子的查看,抱怨着处境艰难。

    赵正和桐桐站在庭里,他问说:“你知?”

    “以前,常有镇子上的青壮上山,每每皆从家门前过。”桐桐看他:“你该是遇到过的!”

    赵正先是疑惑,而后有点明白了:“青壮多从军,他们却一直在镇上?”

    对!怎么一直没招走?这不合理。

    “他们所穿靴履,与城门卫的军士同。”桐桐说着就叹气,“我前儿来邯郸城,才发现的,还未及说。”

    赵正握着剑看向正室门口的母亲,低声问:“为何不告诉阿母?”

    “我在想吕家是否知情?”

    赵正没再问了:吕家必然知情。

    他说:“当告知阿母。”说着,抬步往正室去:“阿母,儿有话说。”

    赵姬愣了一下,跟着进去了。

    等听完,她浑身像是泄气了一般,满眼的惶恐:“……赵国知道?!他们都知道。那为甚不曾抓我们母子?”

    赵正不得而知,只是看着母亲,却突然不知道怎么安慰。

    赵姬抱住儿子:“……我儿莫怕,你是你父长子!你父乃是大秦太子之嫡子!你曾祖是秦王,你祖父是秦王,你父将来必是秦王。等你父做了秦王,我儿作为长子,他日必是秦王。赵国这些年来,未曾胜过秦国。只要秦国不败,便无人敢杀我们母子。”

    赵正郑重的点头:“儿知。”

    “吕先生乃大才,胸有丘壑……咱们母子能活下来,多亏吕先生照拂。他不会舍弃你我!就如当年,命悬一线,他不曾舍弃你父一样。”

    “儿知!”

    “你父当年对阿母一见倾心,他不舍得我,也不会舍得你……他一定会设法救我们母子!”

    “儿知!儿知!”赵正不安的轻轻怕打着母亲,“儿知!便是父亲不来接,等儿长大,儿定能带阿母回秦国,与父亲团聚。”

    赵姬笑了,笑着笑着便哭了,将脸埋在儿子的肩头:“正儿……”

    “儿在。”

    “阿母只有正儿了。”

    赵正犹豫了一瞬,还是僵着手臂环抱着跪坐在地的母亲,一下一下轻轻的拍打着。

    正室外,桐桐站在窗棂下,无声的叹息。

    刘女抱着衾被,不好现在送进去,只一脸担忧的看着桐桐。

    这天晚上,侧室里刘女辗转反侧。

    良久,她到底是坐起来,看向女儿。

    桐桐翻过身来,看她:何事?

    刘女凑过来,声音低低的:“女君出入自由,若是机会合适,自逃便是,勿用顾念贱妾安危。女君有谋生本事,若能隐姓埋名于民间,找一富户安稳度日……贱妾一生再无憾事。”

    桐桐坐起来,轻轻的抱她:“莫要怕!莫要怕!若舍弃生母,那与禽兽何异?”

    刘女浑身都颤抖起来了:“女君,贱妾本不过是吕家一婢女,来处早忘了。因本分被送于秦公子异人,服侍其饮食起居,而后便有了你。公子心悦赵姬,讨要来倒也真恩爱了几年……”

    她说着便不住的摇起头来:“赵姬当年艳名满邯郸,吕先生花重金买回,当日在吕家也是偏宠恩重。可公子讨要,吕先生不加犹豫便将她送人……我原以为她会不一样,可其实,都一样。如物一般,可赠可送可买卖。”

    桐桐听懂了,她想说的是:赵姬寄希望于男人,甚蠢!若这就是赵姬的法子,她便不敢再抱有任何期待!她宁肯女儿另想它法去逃命,也好过陪着赵姬沦为阶下囚。

    赵国要的是赵姬母子,与其他人无干!一个女君,谁也未曾放在眼里。

    所以,为何不逃命去呢?

    刘女捧着女儿的脸:“贱妾可死,女君不可。”

    桐桐一下一下的摩挲着她:“阿母,天下四处征战,何处可安家?只要秦强,你我就真不到走投无路的地步。夫人想靠吕不韦搭救,想等着秦公子赎回她……可儿想的从来不是这些!儿敢留,依仗的从来都是秦强于他国!只要秦强,我们的命就是有价值的。便是身处敌国,只要你是嬴子楚的姬妾,只要我是嬴子楚的女儿,就无人敢擅取我们的性命。”

    刘女缓缓的安静下来了:“依仗秦强?”

    嗯!

    “赵国百姓无不说,秦国乃是虎狼之国,秦人乃是虎狼之人……”刘女看着女儿,“他们说,秦人虎心狼性,野心勃勃,残忍狡诈……不知仁义为何物!”

    桐桐便笑了:那是因为老秦人东出征伐,大一统之志从不曾灭!

    第680章 秦时风韵(7)加更

    谁也不知道未来会如何!他们的命运与战事国事紧密相连,而身在敌国’躲避‘在民间的赵姬母子,又能得到多少消息呢?

    日子总是要过的!

    桐桐看着刘女递过来的衣衫,她一件一件的重新换上了。

    这是用赵正的旧衣裳改的!大衣裳改小衣裳容易,小衣裳改大衣裳,有些困难。刘女一天天的得闲了就做,加滚边之后,便成了新衣。

    赵姬拿了一张羊皮出来,叫桐桐带出去,给换了两双羊皮靴回来。刘女一件,桐桐一件。随后,赵姬又将她早不喜的衣衫,拿了给刘女穿。

    至少看起来不是衣衫褴褛的样子了!

    桐桐穿的暖和了,熬好的汤药洗着手和脸,那肿胀青紫的冻疮好似一日也好似一日了。

    她经常出门,偶尔跟四爷碰面。

    四爷也常出入人少的地方,如此不惹人注意。桐桐每尝出去,总也带些鱼或是肉回来。

    她在家也常下厨,猪肉而今是常食用的。用猪肉给做成生汆丸子,寒冬里姜能驱寒去腥,赵姬与赵正极爱。

    没有吕媪从中作梗,刘女用心家务,桐桐常以男子之形貌出门采买日常所需,赵姬看在眼里。

    她不止一次在刘女面前说:“等他日公子接我们回秦,我定要为你请封。等将来,公子做了秦王,蚕子就是王姬,王宫中你必为一宫室夫人。”

    刘女只含笑听着,并不接话。

    日子安然,不见危险,赵姬便放松了起来。她开始对着镜子抱怨眉黛不合心意,抱怨唇脂不艳丽,连胭脂也粗劣了起来。

    晚上了,关了门,长夜无聊。赵姬便说起以前的奢靡,那形容中的种种,都不是桐桐和赵正所知晓的。

    说起过往,她满眼的怀念。然后情绪便低落了起来:“正儿,阿母的将来……全在儿身上。”

    赵正端坐着,然后点头:“阿母受苦了。”曾经过的是那般的日子,而今该是何等的辛苦?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许是自来就这么过的人,不觉得苦!可对于阿母而言,这日子只怕是泡在了黄连里。

    桐桐看着这七尺小童,心有不忍。

    她继续做着手中的小玩意,然后拎着出去了。

    赵正跟着起身:“何往?”

    “猎户捕猎,以此做陷阱。宅子人少,墙上墙下,多设置几处,以防不测。”桐桐拿了绳索和简单的工具,就着火把重新做了一个。

    赵正看的认真,而后点头表示学会了。

    两人什么也不多说,将陷阱布置上了。

    这天夜里,墙头有了响动。桐桐蹭的一下起身,身边的刘女白天累了,睡的深沉。她悄悄起身,出去查看。

    一出去便见赵正已经出来了,举着火把。

    桐桐将他护在身后,赵正拉了桐桐一下:“怕是先生。”

    先生?什么先生?

    赵正朝墙上指了指,桐桐拿了火把扬起来看,只见墙上有个三四十岁的汉子,被困住了。

    “先生!”赵正欢喜的喊了一声,“别动,学生这就上来。”

    桐桐没叫赵正上梯子,她自己挪了梯子过去,将这人从上面放下来了。

    这人动了动脚踝,朝室内指了指。

    赵正带路,这人跟了过去。

    一进去,赵正就跟桐桐解释:“以前你睡的沉,并不知晓。这是昊济先生,教正读书识字。”

    昊济?相传嬴政为质子之时,确实有一位启蒙之师。

    也对!赵姬之心在容在色在情,她是教导不了赵正的。可赵正每日里读书习字习武,谁教导的呢?

    原来有人夜里来夜里走呀!

    桐桐跟昊济见礼之后就要退出去,赵正想起她每次都在看自己习字,便出声道:“先生不仅教导读书习字,还教导礼仪,诸王谱系……尔乃秦赢宫室之女,焉能不懂礼仪,不晓谱系?”

    说着,就对着昊济先生一礼:“先生,阿母忧心处境,处事有不周全之处。早该安排家姊入学,一时耽搁了。若有不弃,请收家姊为弟子。”

    桐桐:“……”之前听四爷说了,这个小孩在外人面前称呼她为’姊‘!可她从未曾听过。今日,他在自己面前,跟先生提了。

    自己是他的’家姊‘!

    桐桐看着这个小孩,心里最软的地方被触动了一下:他在先生面前维护赵姬,只说赵姬是处事不周,而这处事不周,是因为心有戚戚,惶惶不可终日;他在先生面前为自己求一学习的机会,为的是将来许是有回归的那一日,她需得适应咸阳宫廷才能立身。

    昊济扭脸看这个只知其人,未正面瞧见过的女君。见她一身男子装扮,清瘦挺拔,未见丝毫卑微之色。

    这便是赢氏血脉!

    他缓缓的点头,而后退后拱手:“公子,某荣幸之至。”

    桐桐忙行大礼:“赢蚕拜见先生。”

    昊济受了礼,亲自将人搀扶起来:“请女君入座。”

    入座了,赵正先问:“先生一走半年,可有消息?”

    “某正是为此时而来。”昊济看着这位小公子:“许是转机就在眼前。”

    赵正眼睛一亮:“秦国要接我们回去?”

    “三年前,周天子号令诸侯,发五国联军,征伐秦国……五国看似联合,可其实心中各有算计,并不成一统。秦国声东击西,连下周天子王畿三十五城……周天子所在的洛邑被围,而今,唯有与秦求和一条路可走了。”

    周天子分封诸国,秦国先祖最开始不过是周天子的马奴,替周天子养马而得以晋封。八百年的诸侯之乱,周天子名义上是天下共主,其实早不能左右天下了。

    桐桐心说,最后一位周天子周赧王也是人老糊涂,他比秦国在位的嬴稷还年老几岁,真正算是老人家了。

    此次是昏聩之下做了个最荒唐的决定,他以为势众可拿下秦国。事实上,嬴稷这些年的威望早在周天子之上,他以为众诸侯国以秦为敌,秦便四面楚歌,一攻便可下。

    却没想到事有不成,他只有三十六城作为王畿,而今却被秦连下三十五城。最后那一城之所以不拿下,而是围而不攻,原因无他,只因周天子还是天下共主,嬴稷不想落下口实。

    另外,洛邑乃是周王室社稷宗庙所在,若是不慎损毁,大秦则为天下共敌。

    因此,周天子要和谈,他所组建起来的联军,自然要跟着和谈。谁也不敢拿周王室的社稷宗庙之地跟秦国做赌注!

    都说,天下大事,唯祀与戎。

    祭祀之重,重于一切。

    祭祀谁呢?社稷宗庙!

    昊济脸上带着笑意,看着赵正:“若是和谈,赵国必是要拿你们母子做筹码的。未必需得一城一池来交换,只要赵国想跟秦国修好,那必是会归还子楚公子的妻、子。赵国损失过二十万,再无一战之力。唯有修好秦国,赵国方有机会休养生息。”

    赵正起身,郑重的对着昊济行礼:“多劳先生这一趟了。”

    桐桐心里叹气,但还是跟着行了一礼。

    昊济连连还礼:“昔年与公子异人有一面之缘,他曾言,他的公子愿交给在下教导!而今,公子归故国,某却不敢忘了昔日之言。”

    “先生守诺!”赵正再一礼,“您远行归来,暂且歇息。明日等正禀明了母亲,再行致谢。”

    “诺!”

    昊济留下跟赵正同住,桐桐退出来接着睡了。

    这日一起来,赵姬就满面的笑容,想来她是知晓了。

    她打发桐桐出门,给了许多的钱币:“那日进邯郸城,瞧见有夫人身着赤衣。你去找赤色的布帛,本夫人要做衣裳。说不准哪一日便要去见公子……我这般形容,真好见公子?”

    桐桐拿了钱币,欠身之后便出门了。买了一些招待先生的吃食,给赵姬去买了赤色的毛织物。而今这样的天,是穿不了太单薄的衣衫的。

    结果买回去,赵姬哈哈大笑,将这布帛交给刘女裁剪,又重新给桐桐取了金饼:“就买最轻薄的锦帛,需得选最艳丽的赤。”

    桐桐:“……”行!买最轻薄的。

    轻薄的如红霞一般的料子,用了一个金饼。

    等衣裳做好了,赵姬爱不释手,她给换上,轻薄的锦衣贴身穿着,再把毛织衣穿在外面,对着镜子叹息:“披帛旧了些,该买一件崭新的。”

    说着,便坐过去,叫刘女给她梳妆。

    刘女用红锦缎给缠起了漂亮的发髻,赵姬对着镜子展颜一笑:“比之往日如何?”

    “不曾有何变化。”

    赵姬抬手拂过镜面,问刘女:“公子……会喜欢吗?”

    “会的!”刘女脸上也有了笑意。从屋里出去,她打量女儿,“女君是对的,苦尽甘来了!公子会接咱们回秦国的。”

    桐桐沉默着,没有言语。

    千盼万盼中,一队人马直冲门户。

    赵姬急匆匆的出来:“公子?”

    没有公子,只有赵国的将士。

    赵姬问说:“可是公子派人接我们回国?”

    “嬴子楚之妻赵氏?”

    赵姬忙整理衣裳,脸上带着笑意:“正是。”

    这人看向矮小的那个孩子:“可是嬴子楚之子嬴政?”

    赵正呢喃了一声,而后抬起眼:“我是嬴政。”

    “给我带走……”

    这些人还没动呢,赵姬忙拉了刘女和桐桐:“这是公子之姬妾刘氏,这是公子之女,赢蚕。要走,我们一起走!”

    这人轻蔑的笑了一下:“听见了吗?一起带走。”

    而后这些将士一拥而上,长戈伸出来,架在四人的脖子上:“走!”

    这长戈有多长呢?足足有七米!杆子是木杆,极长。头部是镰刀形状的。而今,两人一组,长戈横在脖子的两侧,捎一动,割断的就是大动脉。

    长兵器有长兵器的好,这种兵器阻隔了人,至少桐桐无法近距离攻击。她不是不能动,她动了,刘女就死了。

    这些人会在乎赵姬母子的性命,却不会在乎刘女的性命。

    因此,这个阶下囚,不做也得做!

    她看着迷茫不知所措的赵姬,看着不解的嬴政,再看看满是惶恐的刘女,然后跟他们三个一起,被推上了囚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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