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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81章 秋叶胜花(61)一更

    夜里九点半,深巷里早已经安静了。

    吃不饱饭,睡觉是最好的抵御饥饿的法子。大人们常跟孩子说的话是:睡吧!睡着了就不饿了。自家没饿着孩子,可孩子们还是很自觉的,怕饿了还要吃,晚上早早的就上炕睡觉了。果然,睡着了就是不饿了。

    桐桐坐在炕头,看着桌上的手表,提前五分钟将收音机打开,提前备好笔纸,准备记录。

    四爷这个点一般会在院子里,屋前屋后的转悠,保证挨着屋子确实没人。而今贼多,桐桐再是艺高,他还是觉得在重要的时间段,有人守着比较保险。他要是在屋外听不见什么,那便是有贼也听不到。

    “……9011……4019……8974……2397……”

    连着播报三遍之后,确认无误,桐桐将频道调走,然后关了收音机。这才起身,去翻黄历!黄历谁家有都不稀奇,将电文破译,是杨青杨主任约见面。她将电文烧了,才敲了敲窗户,四爷听到声音这才回来。

    桐桐就低声说:“你明早先把五丫接来,事一多,孩子就没人看。把五丫和孩子接来,跟金枝和金叶住,田贵在火车站,管饭,暂时度过这个难关吧!”

    自己不出门的话,五丫隔三差五的回家,家里长期不收拾也不行。两口子不至于不见面。而今只能这么着了。

    于是,就给五丫连带田胜给接来了。这孩子还不到一岁的年龄,就如今这吃不饱的情况,孩子饿的皮包骨头的。

    孩子都这样了,更遑论五丫。不是田贵不能干,实在是现在这能干没用的,通货膨胀到人就是活不起。

    她低着头不好意思:“四嫂,又连累你跟我哥。”

    “连累啥呀?你在家正好帮我,我出去给人算个账,咱多挣点大洋,日子都好过了。”硬拉着进来给安置到屋里。

    金秋和金桃的屋子,桐桐没叫动,宁肯空着也不动。她说五丫:“给留着,等着回来。”

    五丫:“……”这世道,谁知道孩子们咋样了?当然得给留着。

    屋子里的炕很大,金枝和金叶也是才跟父母分开住,而今姑姑和小表弟跟她们一炕,高兴还来不及呢!

    桐桐把金忠穿小的衣裳都浆洗晒干,田胜就能穿。她伸手接了田胜:“来!舅妈抱。”说着,又催五丫:“你看那些衣服田胜能穿吗?”

    能!咋不能呢。而今这布多贵呀!说实话,孩子尿了都没啥可换的。

    这边的小被子小褥子小衣裳都是洗了晒干,收拾的齐齐整整的,看的出来,这是早就预备接她的吧。

    孩子在学步椅里呆着,不耽搁五丫忙活。她是个闲不住的人,屋里屋外只管忙着张罗。院子里不能有一点空着的地方,她就搁在那里种啊种的。

    桐桐说金忠:“你跟姑姑在家呆着,娘出门一趟,看有啥卖的,给你们买回来。”

    金忠大了,并不粘人。一听要买啥吃的,自己跑去拿篮子然后塞过来:“娘,你去!你去!”五丫从厨房探出头来:“叫你娘去!你跟姑姑在家。”“我跟表弟玩。”

    “好!玩吧!”五丫说着还喊:“嫂子,大门从外面锁上,我这人生地不熟的,人家上门我也不认识,再放了不该放的人进来。”

    “成!别惦记田贵,你哥在厂里能给火车站打电话,田贵晚上借宿后厨。那地方还能饿着他?回头你想去就去一趟,给送饭啥的。”

    五丫不操心,从东门到北门外,走着也才一小时就到。他想回来晚上溜达着都回来了,有啥可惦记的。

    桐桐提了篮子出门了,这次约的地方是城外的粮食黑市附近,在这里踅摸的人很多,生意做的跟接头似得。

    桐桐提着篮子,有人就凑过来:“大姐,大米要吗?秦南产的大米,要不要?一个大洋五斤。”“啥成色的大米?别是出虫的陈米,那可不值。”

    “我的大姐呀,想啥呢?五斤!五斤!陈米还不要……我说的是稻谷!五斤稻谷一个大洋。”不脱壳的那种!

    桐桐摆摆手:“太贵了!”

    “这还贵?那你找便宜的去。”

    桐桐转走了,走到最角落一个南瓜摊位前,杨青戴着草帽坐在石墩上卖南瓜呢。她蹲了下来,一副挑南瓜的样子:“你这南瓜不错呀……”

    “太太,你要多少,要是要的多,咱还给送呢。”“只要价钱合适,你有多少我要多少。货得好!”

    “货好!一个大洋五十斤。”这么贵……”

    “太太,不贵!今年这粮食价儿,但凡能吃的,那都抢不上。要不是用钱等着看大夫,这哪舍得卖。”

    “我得见货!”

    杨青就起身,朝南边指了指,“那边就是我家的窝棚,您要不,跟我过去瞧瞧去。”走!

    路上并无多少人,两人一个挑着担子,一个挎个篮子,都没急着说话。地头真有窝棚,两人往地里去了,蹲在地里说话。南瓜边放着个本本,上面是飞行大队的所有流程。

    正看着呢,听见吉普车的声音。桐桐蹭的一下将本本用土埋了,然后将藤蔓上的南瓜挪的遮挡住刚埋的土。又将一个摘了南瓜之后的蒂上干了的部分掐掉,露出新鲜的茎秆来。

    杨青:“……”怪不得 ‘先生’和‘凌霄’对‘白狐’的评价都是机敏谨慎!她这个反应之快,确实叫人刮目相看。

    埋掉重要物证,用南瓜遮挡新土痕迹。可藤蔓上的南瓜挪动后,原来南瓜压着的地面就有一个新痕迹,这就是破绽。

    于是,她将藤蔓上遗留的蒂掐了干瘪的一部分,这个瓜蒂上原先是长了个瓜,前几天被摘了,瓜蒂留在上面那么长,自然就会从伤口那里开始干瘪。

    她掐了干瘪的,瓜蒂上的伤口新鲜,那地面上被瓜压出来的新痕迹就有解释了,那是因为有个瓜刚被摘掉。

    事真不大,前后三十秒,一切痕迹清理干净。

    杨青低声道:“别紧张,自己人!”便是今儿不见,你也早就猜出对方的身份了吧。

    桐桐看向吉普车,车停在地头,一个军装女人下了车,喊道:“你们这瓜卖吗?”说着,就朝这边走了过来。

    “卖!老总,您能出什么价儿……得要多少?”桐桐跟着起身,看向贺萍。

    贺萍眼里闪过一丝惊讶:林桐?

    这是被军统内部一致排除嫌疑的人!是近期发展的吗?不对!这一定是经过考验之后的党内人士!若是近期,应该还只是积极分子和候补党员,这么大的事绝对不可能叫他们参与。

    这里面还牵扯知道自己身份的事!更应该极其慎重才是。

    所以,她是老党员,至少应该是三年以上极其可信的党内同志。

    两人距离三米,不能再靠近。便是握手也不成!

    杨青给两人介绍:“见过面吧!”说着,就指着贺萍:“这是‘东风’。”而后又指向桐桐,“这是白狐。”

    两人相互点头,而后相视而笑。

    杨青背对桐桐,似乎是与新买主讨价还价:“这个计划是白狐提出的!你请求亲自执行,这里面有许多难点。咱尽快商量出一套方案来。”

    桐桐蹲下去取那个本本的时候手一顿,她执行,这个人选并不好!飞机加油跟其他的加油方式不同,航空汽油的运输和保存,不管是设备还是操作,都是极其严格的。

    并不是说有理论,就真的能去操作!

    这么做的风险太大了!

    桐桐将本本拿出来,听着贺萍说话。她一边在田里转,像是在挑瓜。一边说着她的计划:“飞行大队的安全,军统暗中负责。此次事端,中统参与,我觉得这是好事!我会将其牵扯进来,以便后期追责,能推脱责任好脱身。我会争取负责其安全,与其联谊,处好关系,择机而行。”

    但至于更具体的:“并不能提供!这需得随机应变。”

    杨青用草帽扇了扇风,而后侧了身子,问林桐:“白狐的意见?”“我反对!”

    杨青:“……”你的提议,你现在反对?

    贺萍没急着反驳:一个能骗过军统人员的人,她的见解听听也无妨。

    “这个操作太麻烦了!也容易出现纰漏。不说暴露的风险,但就成功率而言,谁都不能保证!一无完全把握,二风险极大。这个计划若无合适的人实施,就该根据实施之人的具体情况,重新制定计划。”

    杨青蹲下:“你继续说。”

    “既然能混进去,那何必把事做的这么累赘呢?只要有人进去,能躲过其他人的视线,将油倾倒在飞机附近,若是有少量炸药更好。

    布置好一切之后,有一神枪手只要居高,子弹射在炸药和油渍上,爆炸必起。只要安排的巧妙,‘东风’便不可能暴露,便是事有不成,子弹自外面来,外面的人开枪之后,也能脱身。

    大火,爆炸,人员死伤多少无关紧要,飞机比人值钱。他们忙着救人,必顾不上外面。而爆炸之后的现场,什么都被破坏了,想查出布置现场的人,难如登天。”

    贺萍:“……”好像这个操作的可行性更高:“那些大兵爱酒,好酒加舞会,酒至半酣,入口的酒便是加了安眠的,也察觉不出来。”

    可是,这个神枪手必须得找好!一击需得中,否则会很麻烦。

    桐桐看向杨青:“我请求与‘东风’配合,这颗子弹我射!”

    她的话音一落,贺萍就接话:“我信白狐的能力!我愿意跟白狐配合。”

    杨青:“……”信什么信?她没执行过这种任务!要知道,一旦失败,搭进去可能是你的命。贺萍坚持:“如果白狐的枪法不错,我倾向于白狐。”而今四处逮捕工党,可林桐这个打上标签,曾在军统大牢里呆过的人,却一直就不在监视和怀疑名单之上!

    第882章 秋叶胜花(62)二更

    桐桐身后跟着一辆骡车,车上拉了一整车的南瓜。董大顺问说:“林先生,在哪买的?”“城外,碰见有卖的,买了一车。”“还有没有?”

    “没了!被一个老总买走了。”桐桐喊着跟对方说话,“不买没法子!我家那外甥呀,瘦的很!现在也没个羊奶,我家小姑子也没奶水了,想给孩子吃糊糊……面粉更不好买。总不能老吃红薯吧。”

    “那不能!胃受不了。”

    “可不!南瓜总比红薯强!”桐桐搭着话,就走远了。好些人都喊着明儿出城外,去乡下看看。

    桐桐把大门一开,喊金忠:“儿子,娘回来了!看娘给你们买什么?今晚咱蒸南瓜吃。”

    自家种的南瓜又甘又糯,孩子爱吃!但桐桐很少叫孩子单吃南瓜,这玩意吃的多了,皮肤发黄不好看。

    金忠欢呼着跑出来:“蒸南瓜!蒸南瓜!”

    隔壁的米桃跟郑见女商量:“看来林先生的日子也不好过,要不,送几斤苞米面去。”

    郑见女摇头:“她家不缺,只是财不露白。咱正该跟人家学学呢……叫别人看见吃的好了,生事端!咱不再做新衣裳了,吃的也是野菜粗粮各占一半。”

    是的!家里真不至于只能吃蒸南瓜。

    来送南瓜的真就是个老乡,桐桐把家里的菜送给人家一兜,叫喝了点水,吃了个饼子,这才把人送走了。

    人一走,桐桐就说五丫:“咱今晚烙南瓜饼。”成!烙饼。

    “炸的南瓜饼香甜!”贺萍将车开到后厨门口,朝里喊人来搬:“外面连个糕点铺子都没有!想吃一口甜点心,难为死我了。”

    后厨的人就笑:“炸南瓜饼,咋炸?”

    “把南瓜蒸熟跟糯米面活在一起,要是放点猪油就更好了,比较酥脆。跟炸油糕一样,给里面包糖,白糖红糖都行。包好了搁在油锅里炸,炸的金黄浮起来,这就成了。”

    听着就馋人!现在这伙食标准,可太想吃这甜糊糊油腻腻的东西了,想想都香到不行!有人喊:“贺主任,可不能吃独食。”

    “我是小气人吗?今儿这南瓜多,专门跑到地头买的!一人三个,你吃五个,得给我洗车!车上全是泥。”

    旁边马上就有人拎桶:“不用他洗!这活我包了!五个!我吃五个,说定了。”贺萍跟着笑,往办公室去了。

    新来的站长姓乔,叫乔山南。在楼上听到下面的吆喝,就说秘书周川:“下面喊什么?”

    “贺主任今儿休假,专门跑去买南瓜去了,吩咐厨房做南瓜饼给大家加餐。”周川强调:“贺主任喜好甜食,无甜不欢。糖果、蜜饯、糕点、干果水果,都是她钟爱的!而今这条件,什么也买不到。前儿把后厨晾在窗台上的南瓜子都给吃了……”

    所以,想起买南瓜了!还能收获一堆南瓜子慢慢嗑!

    乔山南就问:“咱们站这些女军官中,有没有长相出众,气质好,会玩乐,好张罗,能与人交际的!”

    周川想了想,脑子里都排了一遍:“就数贺主任了!贺主任上过两年大学,英文能讲一些,形象不错,气质挺好……跟谁都能玩在一起,跟同事关系都融洽。也喜欢张罗,聚会、舞会,这些她都爱参与。”

    乔山南沉吟了一瞬:“请贺主任来一趟。”“是!”

    贺萍一边下楼一边哼唱着,脚步轻盈。

    周川在后面追着“贺主任——贺主任留步”

    “我今儿休假!”贺萍嘴里鼓鼓襄囊的,手里抱着的铁盒子里隐隐有酒味传来。见周川追来了,她打开盒子,取了一颗枣递过去:“醉枣,用酒泡的,尝尝。”

    周川接过来吃了:“站长有请。”

    “我今儿休假,不公干!”贺萍低声嘀咕着,但还是转身朝楼上去了:“报告”进!”

    贺萍推门进去,站端正:“站长,您找我?”

    “你一直在刑侦……此次中统对袭击飞行大队的暴徒处理结果,你怎么看?”“暴徒当严惩!然未审而先杀,有邀功之嫌!”

    乔山南笑了笑,“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戴局飞机失事之后,咱们不比以前了。中统这是要压咱们一头,也是跟上面上眼药,说咱们剿工不利。”

    贺萍垂下眼睑:“可军统十万人马,何必怕他?”

    “是啊!十万人马,何必惧它?”乔山南就说:“行动科扣押了一批物资,你呢,替我去劳军……”

    “我去?”贺萍一脸的不解:“我跟那些人没打过交道。”

    “想打交道,自然能打交道!那些美国人替咱们说一句好话,抵得过咱们自己百句话。这是任务,必须完成。”

    “是!”

    乔山南就说她:“物资找周秘书,他给你调配。”是!”

    贺萍从里面出来,周川就在外间的休息室里。贺萍低声问:“什么物资?扣押谁的?”

    “没了就扣点,谁没后台,就扣押谁的呗!只一个通工嫌疑,商家就怕了!还会想着要货?不进大牢就是仁慈。”周川低声道:“贺主任,您也太老实了。都是同事,缺什么跟行动处说一声。”

    贺萍‘嚯’了一声,“感情就我过的苦呀!”她叹了一声,“行!那我现在有尚方宝剑了,我给你列个单子,你给咱调来。”

    成啊!列吧。

    什么咖啡豆、雪茄、威士忌,牛肉、牛奶、蛋糕等等,列了满满一大张,其中有十盒糖果,必是她自己要的。

    这不能都给她找全,但大部分都给找到了。

    司机开着车,贺萍上了副驾驶,往城外的飞行大队去了。进去之前不管是人还是带来的东西包括车辆,都会被检查。

    贺萍下车,等着检查。正查呢,从里面出来一穿着中山装的女人,这女人打扮精致,中山装在身,反倒是更衬她的妖娆。

    她踩着高跟鞋一步一步走过来,一脸的似笑非笑:“贺主任,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贺萍‘呵’的一笑:“哟!这不是‘赛西施’吗?劳您大驾了。在下奉命慰军,就不偏劳您了。”

    这人是中统局有名的辣手,长相艳丽,姿态妖娆,才有了‘赛西施’的名号。她本出身欢场,本名叫常丽。

    常丽越发的笑了,“皮埃尔大校忙着呢,叫我来接待你。这里规矩严,得罪了。”应该的!查吧。”

    车上一切正常,未查出什么来。贺萍转身要上车,常丽一把给拦住了:“贺主任,这里规矩严,谁进来都得被搜查!您抬抬胳膊……”

    贺萍展开双臂,常丽亲自上手,搜身。

    这一搜,从贺萍的兜里搜出一把糖果来。贺萍抬手——剥开,然后咯嘣咬碎,再咯嘣咬碎,她还故意将咬碎的糖往对方嘴边递:“要不要尝尝!给你尝尝吧。”

    恶心的常丽直往后躲:“进——进一进”

    贺萍将一手掌的碎糖块全塞嘴里嚼着,白了对方一眼。

    自这一日起,贺萍每天都带糖进去,每次都叫常丽检查,每次都将糖给咬碎,五天之后,常丽就不耐烦了,见她自己抓出糖来主动接受检查,对方已经懒的看了。

    贺萍的档案上写着,她低血糖,随身带甜食是为了防止意外!尤其是干这一行的,保持警惕,处处带糖,并不奇怪。

    当然了,这些档案并不是谁都能看,谁都能知道的!包括军统内部的人员。所以,人人都知道她爱吃甜食,却不知道她为什么爱吃甜食。

    中统监视党内所有人员,对于贺萍当然调查过,她的档案自己详细的看过。

    常丽回头去看,皮埃尔热情的跟贺萍拥抱,像朋友一样相互拍打着肩膀。贺萍能讲一些英语,跟这些人沟通比自己顺畅。

    秘书在边上低声问:“处长,再这么下去,对方就更信任军统了,这不是好事。”

    “贺萍投其所好,军统下了血本,咱们也有咱们的手段。”常丽低声道:“去鸭子坑周围的好的妓院,挑二十个年轻貌美最好是有些文化的,不要小脚,回头就办个舞会。”

    秘书问说:“要大夫检查吗?那地方……不干净。这要是染上了,只怕得追责。”

    “其实良家最好,干净!放不开的样子男人也最喜欢。”常丽说着就叹气,“这长安是个保守的地方,现在街上看着是洋气了,其实呢?骨子里还是保守。在外面放的开的女人,基本都不是良家。”

    常丽说着,就又道:“这样……找那些入行不久的。现在这……为了口吃的出来卖的女人也不少,打听打听总能找到合适的。二十个找不来,十五六个应该还是可以的。”

    好!我今儿就去办。

    而桐桐将威士忌全取出来,用针管子将安眠的药水注射进去。晃动到看不出什么来!又把糖倒出来,溶化了之后,将药片裹在糖液里,做成糖块的形状,冷却之后重新包上糖纸。这个东西不一定用得上,但不得不做第二套应对方案。

    整理好之后,桐桐提着布包出门,贺萍提着个差不多的。

    两人都坐上公交车,是的,长安有了公交车,特别的挤!两人在车上错身而过,交换了手里的包。

    这一天,桐桐跟往常一样出门,手里拎着个篮子,毫不起眼。

    在城门口,她眼看着黄包车排成队,车上坐着打扮的极其富贵的年轻姑娘,猛的一看,还以为富贵人家的女儿。

    路边衣衫褴褛的人怯生生的看着,眼里是说不清的情绪。

    桐桐在后面慢慢走着,看着这些人去了飞行大队,排队等着进门……

    第883章 秋叶胜花(63)三更

    城外一处岔路口,驴车上坐着个人。

    杨青将车上的担子递过去,扁担挑着两个麻袋,麻袋用棉花塞的鼓囊囊的。其中一个麻袋里塞着个狙击枪。

    桐桐接了担子放在地上,然后从篮子里取出一个带补丁的外罩,套在身上。又取出个破旧的长围裙,系在腰上遮挡上不算破旧的裤子。草鞋拿出来,套在布鞋上。

    然后将头发扯乱,捡了枯树叶随意的挂在头发上。

    杨青再看,哪里还能看出这是林先生。她的脸瞧着有些黑,有些皱纹。手都好似粗糙了起来一样。

    之前没留意,这一换装,丝毫不违和这才看出她用了心思了。

    弄好之后,她将称和篮子挂在没放枪的麻袋一端,两边几乎就重量相当了。而后将担子往身上一挑,扮作走街串巷的卖棉花的小贩朝机场的方向而去。

    机场选址很绝,周围地势平坦,没有山势可以凭借,近处甚至连个高大的树木都没有。

    而远处的树木……在这个距离上,想瞄准几乎做不到。

    可这却是桐桐唯一能借助的。比较幸运的是:这里土地极宽,但除了路人走小路从这里过之外,很少有人走这里。这里原本有路,不算窄,但是自从飞行大队安家,大家就都不爱走这条路了。

    不愿意被盘查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这里的人常不常的开车出来,在这个路段开的极快,但凡遇到路人,极其不友好,唾到路人脸上是最轻的!曾经有过大兵堵住路人不叫过,他们相互打赌,看谁唾的准。

    这般之下,周围的百姓自然躲着这里,谁没事跑这里干什么。

    这里又距离周围的村子极远,唯一要注意的便是机场内塔台。

    今儿要办舞会,贺萍专门穿了一件大红的旗袍,包里塞了一条明黄色的纱巾。等她提着小坤包从车上下来,检查的人换成了常丽的秘书。

    “哟!怎么换成你了?”贺萍脚上是一双绣花鞋,一下车就将坤包塞过去叫检查:“纱巾一条,糖果一把,水果糖,喜欢吃随便拿一个。”

    “您说笑了!”对方检查了坤包,确实是除了常备的糖果,就只多出一条极其好看的纱巾来。

    贺萍一把拿走了纱巾:“这东西难找!糖随便吃,纱巾可得小心点!握枪的手长刺着呢,再给我挂脱丝了?”

    常丽的秘书给一样样放回去:“糖也不吃您的!您拿好。”将包放回去,她又问:“这么好看的纱巾,怎么不戴?”

    “我得看看赛西施的打扮呀!她要不隆重,我打扮那么好作甚?我又不丑,还非得以打扮取胜?”

    “是!您说的是!”

    贺萍慢慢折叠着纱巾,说他们:“赶紧查呀!带了二十瓶酒,二十桶雪茄,二十盒罐头,二十盒饼干,二十斤牛肉……查吧!雪茄取出来得整齐的放回去,别弄那么难看。饼干盒子打开也行……但罐头怎么着呀?在这里开呀?”

    “那自然是不会的!”铁皮子密封起来的,看看是什么就完了。

    贺萍把纱巾装好,又塞到小坤包里,只用余光看着对方检查。

    她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结果对方看了看,就放行了:“您里面请。”

    贺萍上车,开到里面礼堂门口。她下车了就吩咐司机,“这里不用管了,你带着牛肉去后厨,今儿这牛肉怎么做的,全程必须在你的视线范围之内。小心被对家给算计了!真要是吃的出点事,咱吃不了兜着走。”

    司机看车上那些吃的:“那这些……”

    “这些今晚又不会吃!以后出问题了,谁能证明问题出在咱们身上。”

    司机对着贺萍挑起大拇指:贺主任,还是您高!

    贺萍便笑了,催他:“去吧!”

    等对方走了,贺萍才将烟和酒搬下来,然后锁上了车门,然后喊人:“John,help me!”

    “Wow!So beautiful!”

    常丽在礼堂里看着贺萍一身修身的红色旗袍,包裹着曼妙的身体。这会子一来,便高声用英语跟这些大兵有说有笑。

    显然,这些人都很喜欢跟她交往。

    常丽过来搭话:“贺主任,刮目相看!”

    贺萍左右扫了扫,而后对着常丽冷笑:“你这手段,真是叫人不耻。”

    “你们就好了?培训出来陪睡也不少呀!你好运,本事过关,又能讲英语,电报电文擅长,用你的才气,你才不用出卖色相!其他人呢?不还是一样。谁比谁高贵?”

    贺萍嗤的一声,当着对方的面取了糖含在嘴里,“你随意!我就是替站长跑腿的,懒的管你的事。”

    常丽又忙去了!

    午间宴席上是牛排配红酒!

    贺萍将糖块里的药片取出来,又悄悄的给手心里藏了瓶盖!药片放在瓶盖上,用手上的戒指就能将药片碾碎,然后在端红酒杯的时候,将药粉撒了进去。

    常丽太碍事了!

    用饭的时候她端着酒杯朝皮埃尔去:“大校,我敬你一杯。”

    正跟皮埃尔说话的常丽顺手就接了杯子:“大校不喜欢红酒,我代劳吧。”

    贺萍一脸的兴味,眼神在两人身上打转:“懂了!今儿是美人救英雄啊!”

    她说着,就跟常丽碰了一下:“一人半杯,都别误事。”

    常丽给了她一个‘算你识趣’的眼神,喝了半杯。贺萍顺势收走了酒杯:“不打搅你们了,我去找约翰。”

    粉末药物必然会有残留,喝完就露馅了。她当然知道皮埃尔不爱喝红酒,当然知道常丽有多希望跟皮埃尔搞好关系,最好是对方回国的时候能带着她。

    端着酒杯到处找约翰,趁机将有问题的酒处理,这才挎着约翰的胳膊进来。

    宴席上的时候,她猜拳,玩游戏,啤酒汽水白酒混着喝,灌着常丽喝。这东西更容易醉!

    果然,宴席之后,舞会开始了,常丽觉得坏了,醉的厉害了。

    贺萍故意道:“别装了!不就是想去皮埃尔床上吗?要我送你去吗?”

    “滚——”

    常丽走了,安排秘书盯着,她真的朝宿舍的方向去了。

    舞会上,本就半酣的男人一手酒杯一手美人,丑态毕露。

    约翰缠过来:“贺,你今天太美了……真的太美了……”说着话,手就往腰上放。

    贺萍朝后躲:“约翰,醒醒……”

    “贺,我喜欢你……我太喜欢你了……”

    贺萍半抱着他,附在他耳边低声道:“去外面……车上……这里人多……”

    约翰就笑:“车……车!贺害羞……”

    “走远点……别叫人看见,我的上司不许……”

    “好!去车上,走远点——”

    常丽的秘书看见这位贺主任跟男人半抱着,明显要躲出去干那个事,她将脸扭到一边,只用余光去看。

    结果两人上了车,这是要在车上坐吧。

    然后车开走了,往停机坪的方向去了:是啊!那边现在肯定没人!

    车停下来来,贺萍推开要扑过来的约翰,告诉他,“我去趟厕所,马上回来……”不等对方答应,下了车就将车门锁上,隔着车窗跟对方笑:“你先脱衣服,我马上来……”

    约翰头重脚轻,困意上头,笑着由着她去了。

    贺萍蹲下,取下头上的簪子。车辆检修过的,故意动过油箱。这簪子一头是起子的样式,只要将螺母拧开,一油箱的油就都会流出淌满一地。

    看着油流出来,她开了后面的车门,坐在了后面:“开车,去那边。”

    约翰哈哈笑着:“没人看的见的!”

    “常丽的秘书盯着,我不敢!”

    约翰一脚油门,开着车从一架架飞机前路过。

    贺萍取罐头,从窗户上陆续扔下去,“约翰,一会子上后面来呀……”

    约翰看着她在腾地方,便更大声的笑了。

    汽油随着车子流了一路,抛下的罐头几乎就压在这汽油痕迹上。

    车终于停了,她一个手刀过去,将约翰打晕。然后快速的将糖拿了一个塞到嘴里,嚼碎,把安眠的药吃进去。剩下的糖……凡是裹着药的糖都另外拿出来,放在汽油上,一点痕迹都不留。

    但还是要留几颗真正的糖果,将来好推脱。

    布置好了,她把化妆镜拿出来,对着白狐的方向照了照。

    然后取出明黄色的纱巾,披在了身上。

    那反射来的光线,就是告诉白狐:布置好了。

    黄色的纱巾最醒目,看见黄色的飘着,就能估摸出自己离开现场的距离。

    桐桐在树上能看见那打来的光,也能隐约看见黄、红两色的点在移动。直到两色的点消失了,她才瞄准。

    罐头是提前准备好的,外观看似完整,其实已经打开过了,里面藏着炸药!而金属质地的罐头盒在太阳下格外的明亮。

    那东西就是个活靶子!

    她微微活动胳膊,瞄准,扣动扳机。

    子弹射了出去。

    ‘罐头’被射中,里面的炸药被引爆,紧跟着,就一条火龙迅速的窜起,而后是一声接着一声的爆炸!

    罐头的爆炸引发了飞机的爆炸,顿时地面震动,那辆车不停的漏油,已经被炸的飞起,一眨眼的时间,停机坪成了一片火海,浓烟滚滚!

    贺萍感知到了震颤,她缓缓的倒了下去,闭上眼睛。

    桐桐迅速的撤离,将枪藏好,挑着扁担就走,在路口将扁担交还,双方甚至都没能多说一句话,就赶紧分开了。

    事成了,能不能都全身而退尚不得而知。

    杨青只叮嘱:“小心!”

    “嗯!放心。”桐桐应着,抬脚就走了。路上恢复装扮,急匆匆的回城。

    果然,半路上路口就给戒严了,盘查每一个出现在路上的人。

    桐桐排着队,那边王友良从吉普上下来,出了这么大的事,该亲临的都得亲临。

    她不等王友良看见她,她先喊:“嗳——嗳——”

    王友良:“……”咋又在这地方见到你了?这也太巧了!

    张运来还笑:“是林先生。”

    桐桐不排队直接过来了,一脸的笑意:“看见了吗?炸了!”

    “这能看不见吗?那黑烟冒的。”张运来还十分高兴的搭话。

    王友良就问说:“您怎么出城了?”

    桐桐尬笑了一下,将篮子上盖的破衣裳掀开,叫他们看。

    两人探头一看:里面一只死兔子三条大青蛇。

    “哎哟!”吓人这一跳。

    桐桐又给盖上:“孩子要吃肉,咋办?”说着就催:“要搜赶紧搜完,我回去给孩子炖肉吃去!”

    王友良摆手:过!过!过!过去吧!合情合理的,怀疑甚?!

    第884章 秋叶胜花(64)一更

    贺萍能过关吗?

    桐桐看着锅里炖着的兔肉,心里并没有谱。

    当天晚上就有从南京来的飞机,事关美国人,调查小组可谓是抽调各方人马,前来调查此事。

    组长是蒋先生侍从室的副主任吴生儒。

    这位吴组长接过医院的报告:“飞行大队人员都被下了安眠类药物?”

    是!

    对方又递了报告:“参与此次宴会和舞会的人员,包括常丽和贺萍,症状相同。”

    一起被暗算了?

    “应该是!”

    吴生儒起身,往审讯室去,这俩人都是谍报人员中的佼佼者,怎么同时被暗算了?

    先审值岗的和后厨人员,后厨人员一问三不知,他们除了上餐,就再没离开过厨房,整个做菜的过程全都在军统人员的监视之下。

    被贺萍指派去的司机表示:“我站在厨房,什么东西都没碰,后厨的人员都能为我作证。”

    “为什么去后厨?”

    “贺主任说,小心被中统给暗算嫁祸!尤其是饮食上。我们带了二十斤最新鲜的牛肉,吃的牛排是我们带去的肉做的。肉绝对没有离开过我的视线!”

    所以,肉有问题吗?

    后厨摇头:“没有!下脚料我们炖了番茄牛肉,都吃了,没啥事!”

    吃的没问题,那就是喝的有问题。

    结果化验结果出来了,威士忌酒瓶里的残留,确实有安眠的成分。

    吴生儒就问:“这是你们军统带去的?”

    “对!我们一直给带酒,在门口会被细致的检查。这次检查的人是中统常主任的秘书,您不信可以问她。若有问题我们带不进去。”

    这位秘书又怎么敢犹豫,若是带进去的有问题,这不就是证明自己有责任吗?

    而且,真的没问题,酒瓶是密封完整的。

    她赌咒发誓:“跟任何一次带去的都没有差别!”为了这话更可信,他还为军统说了句公道话:“要真是他们带进去的就有问题,那第一时间应该想的是销毁证据!怎么会把证据留在现场?”

    言之有理!

    吴生儒还问:“还有什么特别的发现,你说!”

    “就是……贺主任和约翰两人离开之后上了车,然后开车走了。”

    “谁的车?”

    “贺主任开去的车!车是没有问题的,我们检查过。”

    “谁开的车?”

    “约翰上尉!”这秘书很笃定的道:“贺主任……是爆炸之前回来的!约翰上尉并没有跟回来……他应该是遇难了。”

    吴生儒心里了然,这么说贺萍身上的疑点最重。

    贺萍头发凌乱,旗袍和纱巾都脏了,有些狼狈。

    吴生儒心知,这种人最难审!因此,他不问,只道:“请你详细的陈述事情的始末!”

    “是!”贺萍深吸了一口气,“这事得从中统未审先杀说起。”

    说!不嫌累赘,就怕你说的不够详细:“搬凳子,请她坐。”

    贺萍坐过去,面前是十几位小组成员,都看着她。其中就有军统的乔山南和中统的于主任。

    乔山南面无表情,贺萍也未曾与他对视,真就从头开始说:“……学生反美声浪高涨,有十八个学生用汽油瓶朝机场投掷,被常丽带人追捕到,未曾审问,就地枪决。我们军统其实一直在暗中保护飞行大队,我们知道安全距离在哪里。”

    她说着抬头看着前面,眼睛不躲不闪:“诸位可以去看看,机场方圆三里之人,鲜少有人经过。只要站在塔台上,周围尽在眼底。投掷汽油瓶能造成威胁吗?我们不这么认为。这就如同用弹弓打飞机,徒劳而已。”

    于主任冷笑一声:“所以,你在指责我们中统吗?”

    贺萍看对方:“小题大做,以此邀功!全然不顾大局。镇压激起反弹,我们站长考量的是在安全的前提下,叫对方有错在先!而后将人羁押,依法而行,此考量的是全局。可你们倒好,只为一己之私,激起更大的仇恨,难道不是你们的责任?”

    于主任一拍桌子,边上的乔山南就说话了:“于主任,何必那么大的肝火?事情的前因后果,总得叫她说清楚。”

    乔山南说了于主任,又朝吴组长点头:“迄今为止,贺萍说的都是真的!军统就是这么考量的。”

    吴生儒看向贺萍:“继续!”

    “因着中统罔顾大局,我们站长怕激起更大的怨愤,从学生蔓延到民间,甚至于被工党利用,从而收揽人心。于是,便派我前去,不再暗中保护,而是放在明面上。”

    于主任就冷笑:“只怕不是防着工党,是防着我们吧!军统别的不行,争宠倒是数一数二了。”

    吴生儒看过去:“于主任,请搁置争议,就事论事。”

    “我常带物资过去,慰军!但每次都得接受常丽常主任的检查,我不知道是谁给她的权利对我们进行检查的,但是……在那个地方,我们不能起争执,这会让友军看了笑话。”

    众人心里点头:若是深明大义,这么做也不出奇!对方无权检查,但她退让了这一步,也就合理了。

    而后呢?

    “而后相安无事,一直相安无事!我们相处的非常愉快。直到常丽常主任主动张罗,要办舞会酒会。在此之前,我提醒过她,我说受邀之人必须经过严格的调查,这一点皮埃尔上校可以作证。当日他在场!”

    清醒的皮埃尔也坐在边上,这会子他点头:“是的!我在!贺提醒过。”

    贺萍点头以示感谢:“常主任秘密邀请,受邀名单我一直也没有。但出于对同僚的信任,也出于门第之见,我没有追问,知道追问也问不到。

    我曾经就此事跟我们站长汇报过,且表明,我们是不是就不要趟这浑水了。只要不参加,便是出事,与我们无关,但站长说不能因为跟中统有矛盾,就不顾大局。这次参加聚会,我是奉命前去的。”

    吴生儒看向乔山南,乔山南点头:“是!她是说过。在内部会议上提过,会议记录还在!”

    “好!继续。”

    贺萍像是在回忆:“我跟往常一样,带了不少东西过去。酒、烟、罐头、饼干、牛肉。进门的时候不管是车,还是携带的东西,亦或是我随身带的私人物品,都被严格检查。以前是常主任亲自检查,这次是她的秘书。你们可以去问当时的情况。”

    吴生儒看了身边人一眼,那人起身去问常丽的秘书了。

    不大功夫,人就回来了,低声跟吴生儒道:“都对的上!酒、罐头、饼干,烟,都是二十份,牛肉二十斤。他确认该密封的都是原封,未被动过。”

    于主任就插话道:“酒剩下酒瓶了,里面残留证明混入了安眠药物。烟倒是没抽完,礼堂里还都有,没有问题。牛肉当天吃了,也没有问题。那么请问,罐头和饼干去哪了?”

    “还在车上!那是当天不会用到的东西,是送给飞行大队每人一份的!预备走的时候再搬下去,给大家分分。所以,当时就没有拿下来。”

    嗯!合理。

    “那天午宴的时候,一切都挺好的!只是午宴结束之后,舞会刚开始……常主任便像是喝醉了,表示不胜酒力,自行离开了。这个大家都可以作证!”

    吴生儒问说:“那天午宴喝的什么酒?”

    “红酒!”皮埃尔接了话:“我不喜欢红酒,只喝了小半杯。但红酒是没有问题的。”

    检验给的结果也是:红酒没有问题。

    吴生儒问:“也就是说,常丽是最早感觉到不舒服的人?”

    是的!

    吴生儒便催贺萍:“接着说。”

    “常主任走后,我与大家玩了一会子。后来约翰上尉缠着我跳舞,他……一直在追求我!那天都喝了酒,他的举止有些过于亲密,我想带他出去吹吹风醒醒酒,他拉着我要开车去兜风。

    我俩拉拉扯扯,我不敢伤他,想着周围也没有人烟,说不定上了车就晕乎过去了,便跟他上了我的车!我的车停在礼堂门口,为了卸东西方便。”

    然后呢?

    “他喝醉了,当时我好似也有些想吐,车到了停机坪,我就喊停车,甚至下车蹲下干呕,可什么也没吐出来,起身晕的不成,顺势就上了后座。才坐稳,约翰上尉就开车了。

    我觉得他的状态不对,我的状态也不对,我想阻拦他,可手臂一点力气都没有!我就顺手扔了罐头下去,想引起塔台的注意。

    可塔台并没有注意,我甚至能闻到汽油味,我不得不从后面拽住约翰,直到他迷糊的不扛事了,车才停下来……”

    所以,一路汽油是这么来的!问题是,谁在这个间隙动了这辆车。这人又怎么知道约翰喝醉了都要用这辆车呢?

    这一点是说不通的!可偏偏的,当事人约翰死了,尸骨都烧成一坨黑炭,什么也查不出来了。

    吴生儒问说:“你将他抛下,自己下了车?”

    “我当时已经站不稳了,我甚至拿了自己的纱巾出去挥舞,希望有人看的见……”

    “就是你脖子上的丝巾?”

    “是!”

    吴生儒上下的打量对方,大红的旗袍明黄的丝巾,极为明丽的打扮。在远处看,只她最醒目。可却不能因为她这穿着打扮断定她就有问题。

    贺萍叹气:“我径直走到礼堂求助,一进去看见有人东倒西歪,有人趴在桌上像是酣睡,话还没说出口呢,就倒下……什么也不知道了。”

    “那你知道常丽离开后去哪了吗?”

    “我不知道!我和约翰出去的时候她的秘书盯着我们,至于她的踪迹,我不清楚。”

    吴生儒朝后一靠:常丽说她一直在皮埃尔的宿舍睡觉,可这些全是一面之词,无人可以作证!

    第885章 秋叶胜花(65)二更

    审问了这个,得听听常丽怎么说。

    常丽一直在绞尽脑汁的想,到底是哪个环节出问题了。没错,这次是有十六个姑娘,但这些人真就是妓院里的,并没有什么特殊的身份和特殊的能力。

    非要说问题出在这些人身上,这是糊弄傻子呢?

    可到底是哪里出错呢?秘书说她检查了,事实上,这种事得在众目睽睽之下做,门口值岗的就有十多个人,这些人眼睁睁的看着秘书怎么检查的。

    她说没问题,那应该就是没问题。就像以往一样,以往说是自己亲自检查,可实际干活的还是秘书。她是第一执行人,她没检查出来,那就是贺萍带进去的东西确实没毛病。

    除非,秘书和贺萍是一伙的。

    但显然,秘书并不是,她是自己甄选来的,是自己最信任的人。要是她有问题,那自己早就死了,活不到现在。

    在吴生儒问询的时候,常丽也是这么说的:“……如果我的秘书没问题,那么贺萍进去之后所携带的一定是没有问题的。”

    吴生儒:“……”这话还算是客观,能证明贺萍没有主观谋划的嫌疑。如果不是事先谋划,那是否就能排除此人是工党的嫌疑呢?

    常丽仔细回想:“我不知道我喝的什么东西里含有安眠成分的东西,我想不起来。饭前我喝了半杯红酒,但那酒最开始是给皮埃尔的,是我主动抢了那杯酒。后来午宴之后,我喝的比较杂,啤酒白酒汽水混合在一起,当时本就有些微醺,分辨不出口感……”

    她说着就沉吟:“可药是苦的,粉末状容易留于杯底,我不可能没发现?”除非,“贺萍递给我的酒有问题,她说喝半杯就好,很是体贴。

    红酒是苦的,药粉放在红酒里能遮挡味道。不喝完,不见粉末,自然就不会发现。而后她起哄,玩笑间提议了新玩法,几种混合着喝,应该是更容易醉吧。”

    常丽眼睛不由的睁大了:“吴组长,我不是没有证人!皮埃尔上校就能证明,我确实是喝了半杯红酒,我也确实喝了许多混合酒。酒确实是贺萍递过来的!”

    吴生儒看她,嘴角往下压了压:“但你无法证明,确实是红酒有问题。她递过去,可酒不是她倒的,她随机拿一杯,你又如何解释。不能因为她让你喝半杯,就去证明什么。除非,你找到那个杯子。”

    可你能找到那个杯子吗?你不能!

    常丽急忙道:“但我记得,她端着杯子离开是去找约翰去的!而后不久,她跟约翰一起从外面回来,也就是说,她端着杯子出了礼堂……她有足够的处理杯子的时间。”

    “那么问题来了!如果你的猜测都是正确的,她的药从哪里来?谁在配合她?”吴生儒笑看她:“有三种可能,其一,你的秘书放水了;其二,你找来的那些女人被她临时买通了;第三,飞行大队内部有人配合她。你觉得是哪种?”

    常丽:“……”怀疑一切,这是干这一行的宗旨!但是,若是非要说怀疑,“前二者不能排除,但第三种可能更大!为什么塔台没有动静?

    子弹从外面射进来,也就是说,有人靠近了机场。塔台能看见周围,晚上视线不好,这个狙击手可能是夜里匍匐潜入附近,伺机而动,这个没被发现情有可原。

    可开车上停机坪,那么大的动静,为什么塔台一直没动静。这不奇怪吗?如果我的秘书严查之后没有问题,那就得回到最初,贺萍没有主观谋害!换言之,可以排除贺萍的嫌疑。”

    吴生儒愣了片刻,常丽给出了一种新的可能,那就是:飞行大队内部出现问题了。

    如果是他们内部的问题,那很多东西就能解释了。比如,车是怎么漏油,约翰为什么要开那一辆车,为什么那么大的动静塔台却没有任何动作。

    这是不是内部的不和,引来的外鬼呢?像是常丽贺萍都成了他们内部矛盾的棋子。

    吴生儒起身:“你先休息,想到什么了咱们再说。”

    说完,直接走了。

    门关上了,常丽咬牙切齿:贺萍?!我没有丝毫证据证明此事跟你有关,可在这一行几乎十年的直觉告诉我,此事必然跟你有关!

    塔台没动静,别人会奇怪,但是自己一直跟这些人在一起,又怎么会不知道美国人的德行!那天是周末!周末谁还工作?

    他们知道有人保护他们,在飞机不飞的时候,一直守在塔台做什么?事发的时候,他们不是在打麻将就是在打扑克。

    但这些要是说出来,飞行大队包括皮埃尔都会有大祸!这次损失太大了,他们回国必会被严惩。

    已经这样了,那何必再提!留一份好人缘岂不是更好。

    至于说怀疑自己?扯淡!自己手上沾着工党的血呢,怀疑得着自己吗?

    所以,谁最可疑?

    吴生儒看于主任:“你说呢?”

    “不是我护短,常丽绝非工党,亦非别的什么人。她有私心,比如不得罪美国人,替他们隐瞒了许多的事情。但是,大的方向上来说,她看似没什么证人,好似嫌疑最大,可其实,最不可能的就是她。”

    吴生儒便笑了:“你认为贺萍的嫌疑最大?”

    “她给了很多看似合理,但却没有活证的解释。不能有她说她有问题,但也绝对不能就断定这个人没问题。”

    吴生儒点了点头,“行!那于主任忙吧,常丽还得留下,继续接受调查。”

    “当然!”

    两人握手作别,吴生儒把这位于主任送走。而后又打电话:“请乔站长来一趟。”

    乔山南来的很快,寒暄几句,这才在沙发上坐了。

    吴生儒就直接问:“山南兄,这事出的确实意外。这件事你怎么看?”

    乔山南沉吟:“我才调来不久,对长安的人事不算多熟悉。但做一行时间久了,如果问我怀疑谁,我可以毫不避讳的说——贺萍!”

    “哦?”吴生儒端了茶递过去:“山南兄总是出人意料啊!”

    乔山南随后又道:“若是贺萍可疑,那么谁在配合她行事呢?她没带任何可疑的东西进来,只一身装扮像是能给狙击手引路。那么,这飞行大队里,谁在配合她?”

    吴生儒:“……”说来说去,不还是说,此时中统脱不了干系。

    因为整个飞行大队里,不是只常丽和她的秘书在执行保护任务,其他人呢!按说至少一个行动组,二三十人呢。这些人就都没有问题吗?

    美国人活的跟大爷似得,粗活都是国人做的!谁贴身保护,谁贴身伺候,谁就得干粗活。

    比如,这酒水得过谁的手?谁开瓶的?谁拿酒杯的?等等等等,都查了吗?

    这些人长期跟约翰他们接触,约翰为什么动那辆车,别人不知道,或许这些人能给予答案呢?别有用心的人有没有诱导呢?

    吴生儒一下子就笑了,这哪里是怀疑贺萍,分明就是说:之所以怀疑贺萍,那就是因为贺萍已经身在局中!人家刻意诬陷陷害,叫她在关键的地方缺乏证据。

    他就说:“此事,不能是军统的问题,也不能是中统的问题,若是内部问题,美国人怎么想?是不是会对我们失去信心?我们需要援助,需要武器支持,我们需要给美国人看见一个团结的党国。”

    乔山南蹭的一下站起来:“是!”

    吴生儒叹气:“对于此次的事端,我需要跟皮埃尔上校统一口径!损失这么大,他们难辞其咎。为了脱罪,他们也需要一套合适的说辞。”

    理解!理解。

    吴生儒看对方:“至于你们内部问题的,中统内部的问题,你们自查,甚至于互查,但不是现在。以后有的是时间,盯紧了,不要再出纰漏。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我跟皮埃尔协商之后,会给一个不牵连你们的结果。会尽快给此次事端画上句号。”

    “是!过后一定严格自查!在查清之前,贺萍将不参与任何涉密工作。”

    很好!去忙吧。

    皮埃尔当然不肯退让:“这是工党干的!你为什么要否认?”

    “谁能证明是工党?”吴生儒看着对方:“无法证明!只能证明你们内部确实存在问题。不管是内部车辆横行,还是机场外有狙击手,都是你们自己惫懒造成的。”

    皮埃尔咬牙切齿:“你什么意思?”

    “皮埃尔先生,只要是人为事端,自身一定是有失职的过失的!你远离故土亲人,在这里数年,难道你要将一切都抛弃吗?前途不要了吗?”

    皮埃尔:“……”他沉默半晌:“你想怎么样?”

    “实话相告!如果此事是工党所为,那你们的将军们是否会以此为借口,认为我们剿工不利,从而主张干涉甚至于指挥我们用兵呢?”

    我们需要美国人的帮助,却并不希望美国人太过于指手画脚。

    因此,“我觉得此次乃是意外!飞机故障,燃料泄露,从而发生了事故。对此结果,我们深表遗憾!幸而,机虽毁,人却无恙,此乃大幸!”

    皮埃尔没言语,只默默的听着。

    吴生儒朝后一摆手,有人拎着箱子进来。箱子打开,里面一箱子金条!

    皮埃尔瞪大了眼睛,良久,他点头:“当然!当然!当然是飞机故障,燃料泄露,出乎意料。”

    吴生儒这才起身:“那在下就告辞了。”

    “好的!好的!”

    吴生儒从办公室出去,看着狼藉的机场,揉了揉眉头:“登报公布结果,此案就此了结!”

    第886章 秋叶胜花(66)三更

    四七年的冬天格外的寒冷!

    大雪纷飞里,贺萍身穿貂皮的漫步在长安的街头,一手小小的坤包,一手糖葫芦!报童冻的鼻涕挂在脸上,还是朝行人喊着:“卖报!卖报!卖报喽!”

    女子掏出铜子买了报纸,报童感激涕零。

    纸币一捆买一份报纸!而今上坟没人用冥币,法币比冥币便宜,直接烧真钱给先人就好。

    每样报纸她都买,她知道,她被盯上了。常丽派人盯她盯的很死,她也已经静默了,再无任务给她。

    无动作,能盯出什么来呢?

    看自己买哪一类报纸吗?都买!都看。

    常去买日用的老板在店里嚎哭,她看了一眼,叹气出来了:有啥办法呢?现在这情况哪有不赊账的?早前赊账,十万法币,现在人家拿十万来还账,这怎么算呢?

    可不赔死了!

    可以说是一夜之间,倾家荡产。

    报纸上是节节胜利的消息,当然了,不会那么直白的写,就看你怎么去解读这报纸了。她解读来的就是:好消息不断,当局的好日子不会长久了。

    吴生儒已经不查自己了,相反,他在南洋买了庄园,老婆孩子都已经过去了。他随时都能撤走!

    常丽还在坚持,也不知道有什么坚持的意义呢?

    胡宗南占据了秦北,但是秦北不供养他这三十万大军。而今,满大街都是征集粮食的!咸菜、菜干,凡是能吃的,都给送去!甚至要送烙好的饼子。

    这三十万人马像是扔到了真空里,秦北百姓对其憎恶有加。在秦北想收买人心,那就得从外面调物资,可长安和关中的百姓何辜?

    一边是在饥饿线上挣扎,一边是要供养那三十万人马的吃穿用度。

    本来已经活不下去了,只剩这一口吃的维持饿不死,你还要分走半口,又怎么能不招人恨呢?

    她看了一场电影,在一个洋人开的蛋糕店里买了三个黑面包,然后回住处,什么都没有发生。

    常丽看着每天的监视记录,烦躁的扔开:“妈的!都是党国的败类。”

    您骂谁?

    “骂的人多了!”知道的越多越绝望!凡是有办法都在想办法逃了,这仗还怎么打?

    查工党?查个屁呀!谁在乎?!

    四爷打算走着回家了,可拉黄包车的人一路跟着:“先生,坐车不?坐车吧!下雪了,坐吧。”

    四爷看了看过来的公交车,他把包里的两个菜窝窝塞给对方:“兄弟,我没带钱,食堂的菜窝窝,你拿去垫着吧!我有公交车票,坐公交走。”

    “嗳——你这人——”

    四爷摆摆手:“兄弟,天不早了,回吧!家里怕是有孩子等着,先叫孩子吃点。”

    公交车来了,四爷上去了。

    拉车的人站在原地,抬袖子抹了一把泪,这才将菜窝窝揣怀里,转身拉着车跑了。

    车停在东门里,四爷从车上下来。此时天已经黑了,却见一群人围在董大顺的成衣铺子,他朝那边走了两步,赵六就喊:“金先生,赶紧的过去看看……”

    怎么了?

    挤进去一看,桐桐正在里面呢,董大顺还躺在地上气息未平。

    “这是……咋了?”

    桐桐抬头看四爷:“董老板想不开!”

    周围的街坊你一言我一语的,“都活的难,再难不能寻死呀。”

    董大顺的小媳妇陈秀秀抱着孩子,在一边哭着:“我絮叨怎么了?还不能让我絮叨了?这生意还怎么做?赊出去的账,现在都来还了!那时候一件衣裳二十万,现在提一麻袋二十万都不够!人家就给二十万……”

    朱胖胖就说:“你们都是做生意做老的,怎么还就赊账了?”

    陈秀秀大哭出声:“冯家来赊账,你说赊不赊?”不赊账,就得想办法叫咱多交税。好好的生意,赔光了。

    汪人美端着热汤进来,“已经这样,那咋办呀?我半年前都不开店了,这不也没死吗?有啥办法?

    我家老万也去火车站扛大包拉货去了,我这半年都在城外拾荒,只要吃不死的,弄回来填肚子呗!咋能寻死呢?”

    四爷伸手扶董大顺:“起来!起来!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

    正说着呢,外面有人喊了一嗓子:“爹——我娘来了。”

    董大顺有个比他大很多的童养媳,两人没啥男女之情。这会子从驴车上下来一个小脚老太太,六十多岁的人了,从人群里进来。

    一看这境况就骂董大顺:“我就知道!你这个没出息的……”

    董大顺像是受了委屈的孩子,嚎啕出声。

    老太太说董大顺和这小媳妇:“收拾东西车上坐,回乡下去!还饿着你们了。”

    陈秀秀别扭:“我不想回去。”

    老太太把陈秀秀怀里的孩子一抱,转身又牵了站在角落里的那个:“走!跟大娘走,叫他俩饿死算了。”

    陈秀秀:“……嗳!”

    桐桐推她:“去吧!赶紧收拾东西,大姐接了就跟着回去。”

    把汪人美艳羡的:“我家老万也没这么个先头婆子……”

    可别胡说八道了!

    桐桐低声道:“家里还有存着的红薯面,要是实在难了,过来取几斤。”

    成!实在难了我就去。

    人群散了,桐桐搀着四爷的胳膊往回走,从来没有这么真切的感受过这个时候百姓日子的艰难。

    难!难!难!太难了。真能逼死人的难。

    中央转移了,他们俩现在也处于静默的状态,几乎是不怎么动了。

    四爷将她的手塞到衣服兜里捂着:“快了!快了!很快了。”

    是啊!快了!摧枯拉朽不过如此。

    转过年来,秦北收复,胡宗南短暂的占领了一年余之后,又被打回来了。

    四爷和桐桐每天都等着,等着召唤。

    可心里也知道,只怕暂时不会有太多的动作。因为中央得走了,随着战局的变化,解放的地区越来越多,不能再在秦北呆着了。

    下一站,会转移去西柏坡。

    他们一直等着的召唤一直没有等来,得到的消息只一句话:静默,等待胜利的消息。

    桐桐把纸条烧了:这是一种保护!因为是人才,所以必须给予保护。

    他们现在应该都很忙,忙着这座城市和平解放的事!

    想要不动刀兵,那就得驻军起义,需得警察起义,需得各界欢迎!保护古城,不使它毁于战火,这背后有许许多多的人在暗中奔忙。

    一旦被发现,被逮住,还是一个死。

    先努力,是否能做到还是未知数。但工作做的扎实,少一些抵抗,降低一些伤亡,而今的努力就是值得的。

    在这种境况之下,给自己和四爷的指令却只是:静默,等待胜利的消息。

    熟悉的播报声响在耳边,贺萍利索的记录着数字,而后对照的译出来,也只一句话:静默,胜利之日回家之时!

    静默,是最好的保护。

    胜利之后,再不用你奔忙,回家便好。

    贺萍将纸条焚烧了,不知怎么的,鼻子一酸,眼泪竟是掉了下来。

    胜利之日,便是归家之时。

    漂泊数年,身在敌营,终于要回家了吗?

    可最近站里似乎在抽调人手,这些人手去向不明,这是否与潜伏计划有关呢?她写了一封信,写的是南京的地址。这信在邮局就会被分拣出来,送到杨主任手里。

    除非紧急情况,否则不能启动这种联络方式。

    因着这个地址没毛病,所以,信可以交给单位一起邮寄,内容也无不可对人言。

    这是可以避开常丽的监视的。

    杨青此时正在火车站的铁轨边上,黄行健夜里在小站巡查,别人都在打扑克,他以解手为由跑出来。两人只有五分钟的说话空档。

    “请您下达任务。”

    杨青低声道:“起义!配合起义。王友良如果无此意向,提前清除。”

    “收到!保证完成任务。”

    “小心谨慎,不要小看任何一个人。”

    “是!”

    等待中的每一天都是煎熬的!煎熬的看着大家的日子难熬,煎熬的等待着那一日早日到来。

    直到四九年五月,这天晚上,两人都接到了任务。

    四爷得返回厂里,组织工人配合大军攻城。

    而桐桐也有个任务,为‘东风’带路,带她回家。

    ‘东风’的身份特殊,职业特殊,她需要一个可以信任的人接她回家。

    金枝十岁了,是个大孩子了;

    金叶八岁了,也不算是小了。

    连金忠都快六岁半,快七岁了。

    桐桐给把烙了一厚摞子饼,咸菜给放了一盆,又有凉开水一瓮。

    四爷蹲下看三个孩子:“记着,这几天就在地窖里呆着,不要出来。墙角有恭桶,边上是草木灰,用完垫着。不管什么动静,千万记着,都不要出来。大门爹和娘出门后会锁起来,不要怕!最多三天,爹娘一定回来。”

    床给三人铺好了,手电筒准备了三把,书本准备了一架子,可以在里面读书看报。地窖门本就隐蔽,门把手会被桐桐涂药,只要在里面,绝对安生。比托付给任何人都安全。

    金叶转身就拿了靠在一边劈柴的斧头:“爹,我不怕!”

    金枝揽着弟弟:“我看着他们,不出声,不出去,饿了吃,渴了喝,睡两晚上爹娘就会回来!”

    对!睡两晚上,一切就都过去了。

    桐桐蹲下来抱了抱三个孩子,这才出来,将门从外面关上了。

    金叶从气孔里朝外看,她看见娘从腰里掏出一把枪,然后咔嗒一声,那应该是上膛的声音。

    娘竟然有枪,她的枪上膛了。

    转过眼去,见爹也在擦着手里的枪,然后随身收起来。爹爹跟平时上班一样,拎着个公文包先出门了,而后是娘,娘拎着个篮子,就这么走了。

    看不见爹娘了,她蹲下试图看上面的天。

    看见了!看见了!日头一点点的从乌云后探出头,洒下一片金光……

    第887章 秋叶胜花(67)一更

    大街上的百姓跟以往一样,生活如常,对将要来临的改变,他们毫无所知。

    私下里他们只敢议论,哪里哪里解放了,听说是打倒了地主,分了田地,谁谁谁被判了死刑枪毙了。

    当然了,议论这个也是有罪的!私下偷偷的隐晦的说几句,千万别叫那邪人歪人给听去。

    出巷子的时候有人问:“林先生,这么早出门?”

    “去趟乡下。”

    “老家有事?”

    “我那婆婆十天里有八天都说不舒服,咋办呢?抽空去看看呗。”

    真能胡折腾:“那你走了娃儿咋办?叫娃今儿上我家来吃饭?”

    “天不亮就给我小姑子送去了!这不是眼看麦黄了,她姑家院子里的杏也黄了!”

    “林先生,你这个嫂子当的好。咱都讲究个出嫁的姑娘回娘家看看是不是‘麦黄’了,你咋反着来呢?”

    “咱又不种麦!”

    说着话,桐桐就笑呵呵的过去了。

    而今正是麦子将黄的时节,也就是这个时节最难熬,真叫青黄不接。去年的粮食接不上今年的新粮下来,对农家来说,就最难了。

    一般是出嫁的闺女蒸上一锅的花馍馍,带上数样菜,去看看麦黄以前,娘家的日子是不是能过。这馍馍和菜放下,吃着吃着,新粮食就下来了。是个接济照顾的意思。

    若是日子难过的人家,这就是个接济。

    若是日子好过些的,娘家会给回礼。女儿女婿去看望,是记挂的意思。娘家就得做点好饭,或是炸油糕,炸油条,或是蒸些猪油包子等等。等女儿女婿回去的时候,再把这些当做回礼,给带回去。

    这就成了礼节,而不是照顾接济。

    当地这些礼一直在,这个时节亲戚家的孩子相互住一住也就成了再平常不过的事了。

    大家听见了也不拿这当回事!这两年林先生还挺照顾她家那小姑子的!走的亲近,孩子在姑姑家小住,有啥不合理的?

    钱平要去上班,李喜春扫着门口,她家的钱三宝光溜溜的跑出来,站在门口的檐台上朝树上撒尿:“我也要去住‘麦黄’,我也要去!”

    李喜春气的想拿扫帚打:“人家有啥你学啥!”

    钱平一把拉开:“咋那么大的脾气?吓唬孩子干什么?”

    “我是那没娘家给他住的!你呢?你姐你妹认我吗?扶正扶正……我都扶正了,她们谁拿正眼看我?”

    大早上起来的,为这个的又叨叨嘴。

    拉黄包车的韩朝就在斜对面住,这会子拉着车出来,说钱三宝:“你都多大了?光着屁股站在门口撒尿。小心老鹰飞下来把你的‘小牛牛’衔跑了。”

    钱三宝抬手往下一捂,转身就跑家里去了。

    李喜春一脸嫌弃的样子,转身高三声低三声的问韩朝:“哟!这都啥时候才出车?昨晚做贼去了吧。”

    “肚子疼……昨晚闹肚子了……”昨晚确实是去城外偷庄稼去了,割了一捆子快熟的麦子,家里实在扛不住了。

    谁知道李喜春就给叫破了。

    他赶紧说:“钱处长,我送您上班吧!我拉您去,顺脚的事。”

    钱平看了对方一眼,自然而然的上了车,然后说李喜春:“你少打孩子,不会教就不要乱教。”

    “知道了!”

    钱平说韩朝:“你肚子不舒服,跑的动吗?我赶的急……”

    “跑得动!跑得动!”

    麦熟的时节,天正热。韩朝拉着钱平,快速的奔跑起来,路过桐桐的时候气喘吁吁的喊了一声:“林先生,早啊!”

    桐桐皱眉:“你慢些!早起饿着肚子,又这么热的天,你跑那么快干啥?”

    “不累!不累!”

    哎呀!人出汗多了,是会虚脱的!身体不能及时补充盐分,又长时间饥饿,这是不要命的架势。

    路边有卖红薯面野菜窝窝的,只收铜子。

    桐桐买了两个,上了公交,坐车倒是先到了税务厅门口,而后从边上的茶水铺子买了一碗凉开水等在边上。

    等到韩朝跑来,桐桐赶紧过去:这孩子嘴唇泛白,长期的饥饿、营养不良,这种高强度,会要命的。

    钱平从车上下来,一边看手表,一边拍打着在车上沾上的灰尘,然后说韩朝:“你看你这车……太脏了。下次注意!”

    “嗳!嗳!”韩朝站在边上,一边大口喘息,一边点头哈腰。汗水大滴大滴的朝下淌!

    桐桐往过走,钱平看见了,意外了一下:“林先生……倒是快呀!来是办事?”不是说出城吗?

    桐桐端着碗指了指韩朝:“我突然想起来,找韩朝有点事。”

    “哦!那你忙。”钱平说着,就直接进去了,这个喊钱处长,那个也喊钱处长的。

    韩朝赶紧去拉车:“林先生是要出城用车吗?走!我还拉你去。”

    桐桐把碗递过去:“喝水!”

    “啊?”

    “先喝!”

    水甘甜,他一口气喝完了。

    桐桐指了指车上,“坐上面歇一歇。”

    韩朝往地上一坐,别把车沾脏了,要不然就没客人上车了。

    桐桐这才把窝窝头递过去:“巷子口买的,味道不咋样,先垫吧点。”

    韩朝憨憨的笑:“我拉先生走,不要钱。”收了菜馍馍了就不要钱了。

    桐桐叫他吃着,又去给老板了两个铜子:“再给我那小兄弟送一碗水出去,我从你家后门走。”

    老板娘朝税务厅的方向翻了个白眼,然后骂了一句:“吃人不吐骨头的。”然后给端了一碗水又给送出去了。

    桐桐从后门直接离开了,要不然这孩子还得跟着。

    韩朝看着递过来的水:“林先生呢?”

    “不是你亲戚呀!那还怪好的……她从后门走了,叫你多歇一会再去忙。”早上的太阳也挺厉害的:“要不你上我店里歇回。”

    韩朝一边吸着鼻子,一边把水喝了,“不了,我就在这儿歇着了。”

    老板娘往店里去,在门口嘀咕:“就该叫工党进城,把这一个个的都给突突喽……”

    “滴滴滴……滴滴……滴滴答……”

    电报的声音不绝于耳,破译之后直接送往站长办公室。

    乔山南伸手接过来看了,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妈的!号称西北王,王个屁,被工军打的节节败退,他娘的,现在还退!”

    秘书周川叹气,不敢接话。

    三个月前,宜川被围,胡长官调了二十九军去支援,结果十数天便被全歼,中将自炸毙命;第九十师少将师长被击毙。胡长官向南京请罪,上面给的处罚是撤职,但是留任。

    只要留任,就还是指挥官。

    宜川是进入关中的一处要塞,丢失宜川,当时就觉得关中要不保了。

    果不其然,而今对方意图突破泾河南岸我军的布防,可胡长官的意思是放弃长安,撤兵宝鸡。

    大部队撤离,少数兵力留下驻守,是这个意思吧。

    “他……他娘的撤离了,咱们怎么办?”乔山南一下一下的拍着桌子,干这一行的,一旦城池失守,不可能跟当兵的一样,说撤走就撤走。他们需要就地潜伏,等待被召唤。

    可根据各地的情况,除非深山大川,除非寺庙尼姑庵,否则哪里就能容你突然多出来一个人来。

    藏匿的风险极高,八成都得被逮住,接受审判,结果不是枪毙又能是什么?

    周川低声问:“是否要报总部?”

    报了又如何?难道会让你跑?

    乔山南就说:“此事事关将来的反攻大计,我需得飞南京。你随行吧!”

    周川:“……”这是借机抓紧离开吗?他忙道:“我这就去安排……”

    “飞机咱们无权动!火车不安全……开车先去宝鸡。”

    周川忙道:“那我从司机班调车,马上出发。”

    “好!我需得收拾东西,也给你一个小时的时间收拾你的东西,尽量……少带些。”

    嗳!我这就去。

    周川急匆匆的将贵重物品带上,去了站长的住处,这才发现里面什么都没动。他急忙回站里,想着是不是有什么紧急事绊住了,结果一问才知道,车已经派出去了。

    周川挂了电话,派出去了,怎么没回家呢?

    他又把电话打到城防:这么重要的人物出城,城防不可能没有记载?

    结果打出去,城防接到电话,车子并没有出城。

    “没有出城?”这怎么会呢?

    周川挂了电话,越想越觉得事情不对,可才要走,站长办公室的电话就响了,他急忙接起来,那边传来站长的声音。

    “站长?您……”

    “我在家里!”乔山南举着电话,看向坐在一边用枪指着自己的林桐,不得不稳着声音道:“你是不是来过了?”

    “我是看您准备好了没有?”

    乔山南又看了林桐一眼,“我想过了,此时去南京并不合适,电报来往有记录,这样回去有畏战之嫌!因此,我赶在天黑之前出城去胡长官行营,跟胡长官商议商议。”

    意思是赖住对方,对方若是想撤,那就跟对方一起撤!

    周川松了一口气:“那我……现在过去找您。”

    “你这样……你带着贺萍一起过来吧!贺萍在南京有几个好友,许是能用上她的关系也不一定。”

    周川:“……”贺萍这一两年一直被排除在机密事件之外,怎么突然请贺萍呢?“好!我知道了!”

    挂了电话,周川开窗看向楼下那卖醪糟的摊子,这是中统的眼睛,盯着军统的时间长了。

    他回来给贺萍的办公室打电话:“贺主任,你收拾一下下楼等着我,站长召唤,咱们得去一下。”

    贺萍挑眉,而后点头:“好!我马上去。”她挂了电话,重新检查枪支,这突然的叫自己,要干什么?

    第888章 秋叶胜花(68)二更

    贺萍在楼下等着,周川脚步匆匆的下来,司机班派了车来,贺萍开门子上了车,周川脚步一顿,上了副驾驶。

    车子慢慢驶出,周川抬手将车帘子拉开,而后回头跟贺萍说话:“听说了吗?胡长官要撤!”

    “撤?没听说呀。”贺萍嘴上应着,却注意到对方拉开了车帘!

    车上挂着白色的车帘,干这一行的,不会习惯于什么都暴露于外,因此,隐蔽为第一要务。

    但周川拉开了车帘子!

    卖醪糟的转脸就能把这消息送到常丽手中。

    周川绝对不是中统的人,但他故意吸引中统的视线干什么?乔山南是出什么事了吗?

    贺萍沉默的坐着,听着周川婆婆妈妈的说着无关紧要的来回话。

    车子到了站长家门口,见外面还停着一辆车子。司机不在车上,但也没有人给开大门,这是不是就有点不合理了。

    贺萍看见周川极度的紧张,也不由的将手摁在枪上。

    周川看向司机,“你下去开门。”

    贺萍眯眼,却道:“今儿副站长还要用车,先叫他回吧!这时间都不早了,回头事谈完了,站长还会回站里?留那么多车做什么?”

    她说着,就先下去了,而后回头看周川:“不下来吗?怎么了?”

    周川‘啊’了一声,“就是开车的小王他去哪了……听不见动静吗?咋不来开门呢?”

    说着,就顺手摁了一下喇叭。

    喇叭的声响极大,里面当然听的一清二楚。

    桐桐看向司机小王,他被绑了,堵住了嘴,正在沙发背后放着呢。

    乔山南看向这个林桐,林桐朝他笑了笑。

    周川拔出配枪,从车上下来,小心的猫腰躲在车身后,正要偷眼看呢,结果就听见脚步声,扭头一看,一个利索的婆子走了过来。

    这个阵仗,双方都吓了一跳。

    周川愕然:“李妈,你咋来这儿了?”

    “小周啊!乔先生叫小王过去叫我,说让我来收拾东西……”这婆子说着就一脸胆怯的看过来:“咋……咋不进去呢?”

    说着话,李妈推开门先进去了,将门彻底打开,整个院子都在外面的视野里。

    “先生——先生——”

    桐桐看向乔山南:不说话吗?嗯?

    乔山南被枪顶着,只能大声朝外应答:“在呢!喊什么?让他们进来。”

    李妈站在厅堂门口,看着里面的场景,然后喊:“小周,先生让你进来!”说完,拎着篮子转身去了厨房,躲在水瓮后面瑟瑟发抖。

    周川戒心放下一些,起身往门口去,要上台阶了,却说贺萍:“贺主任先行。”

    贺萍:“……”她像是什么也没察觉一般的往里走,却见院子里的石榴树上绑着一块红布。

    石榴的枝条有折断的就扔在石榴树下,虽说短短一枝,像是被无意挂断的,但断口是新鲜的。而红布就挂在断了枝头的树枝上!

    猛然间,她的心急速的跳了起来:这是老家来人接自己了?亦或者这是个圈套,想看自己是不是中计?

    她脚步慢了下来,回头看周川:“这个李妈是谁?我没见过。”

    周川看向贺萍:“这只是站长的宅子,可总不能真住这儿吧。”谁还没个安全屋呢?尤其是干咱们这一行的。

    贺萍了然,安全屋那便必然不知道乔山南是干啥的。而乔山南不带老婆孩子,但要自己生活,隐秘的地方谁来打理呢?

    这才有个佣人李妈!显见的,李妈是被人给控制了。

    她问周川:“李妈能信吗?这是什么情况,安全屋都不要了?”

    说着话,两人之间的距离就拉近了,不存在谁在谁后,贺萍只比周川往前半步。

    两人从院子里穿过去,看到厅里端坐着的站长。

    周川才要收枪,却觉得后脑门一凉,被人用枪指住了。

    同时,贺萍掏出枪,指了过去,却意外的看到了林桐。

    两人迅速对视,眼神一触即分。

    贺萍手持枪退到乔山南身后,指着桐桐:“你要干什么?你把军统和中统当什么了?真以为这两个地方能随意进出?”

    桐桐便笑了,她说:中统被惊动了,这个时候要走,会有麻烦。

    “不能随意进出,我这不也来了吗?”桐桐看向周川:“要死还是要活,潜伏计划,潜伏名单,你有吗?你知道在什么地方吗?这个东西拿来可立功。你也知道,你们完了。要么走,要么留。要走现在肯定走不了了,要留,留下要活命,就必须有功劳,将功赎罪。”

    周川看向站长的方向,嘴硬:“什么……潜伏计划,哪有什么潜伏计划?”

    “那你猜我怎么知道你们站长的安全屋的?”桐桐看向周川:“若是你连这个价值都没有,那留你做什么?”

    她左手顺出一把匕首来,放在对方的脖子上:“无声杀一个人,不难吧。”

    周川艰难的吞咽:“这个潜伏计划……站长亲自布置的,我不知道!我真不知道。”

    “站长亲自布置的?你连亲自布置的都知道,那这布置给谁,通过什么途径布置,你也该知道吧?”

    “我……我……不太清楚,只知道名单最终上交了。”

    桐桐就看向乔山南:“上交了?那怎么可能不留备份呢?若是什么都不留,那乔站长将来不是没有筹码了?若是真有反攻的一天,谁能证明你的功劳呢?”

    乔山南看向周川,眼神阴冷。

    周川低着头,不敢与其对视。

    桐桐就低声说周川:“外面还有个司机,不将他打发了吗?”

    周川朝外喊:“回站里去,站里还要用车,别耽搁。”

    外面的高声应着,果然,车发动了,然后开走了。

    桐桐又朝厨房喊:“李妈,你有功劳。现在去把大门关上,从里面闩好。”

    李妈不得不出去,将门给闩上,而后又猫到厨房去了。

    乔山南叹气:“真是让人刮目相看!”他叹了一声,“敢问女英雄,你怎么找到李妈来堵我的车的。”真以为我的车会随便停呐。

    桐桐就笑了:“知道什么叫做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吗?我住东门里,整个东门里没有我不熟悉的。李妈是当地,你为了用人可靠,只想着此人背景干净,却没想到几代人住在长安,她的亲朋友好会有多少。”

    乔山南:“……”

    “李妈有个表侄儿,就住东门里。巧了,这个表侄儿跟我们一个保甲的叫赵六的是朋友,两人都在烟馆当伙计。因此了,她这个表侄儿就常往东门里去。

    李妈呢?节俭,你抽了一半的烟或是剩下的烟蒂,她把烟丝剥出来,带回去收集着,然后当礼送给亲戚。不巧,就送给她表侄儿一些。她表侄儿呢,又送给赵六。赵六好炫耀,怕人看不起她。曾托我给他说亲,拿了好烟丝出来,证明他有好亲戚补贴,日子不难过。

    我当时就留意到了!那种烟丝我只在张家和王友良那里见过,便是同一保甲的钱平,我都未曾见过。那这是什么大户人家呢?

    有意思的是,李妈只知道东家家里很有钱,条件很好,但就是说不上来其他。乔站长,你想想,一个人若是没有亲眷,有钱且能弄来物资,他不养女人,住的地方不打眼,却生活奢靡,这得是什么样的人?他能有什么秘密不能叫人知道。

    大隐隐于市!这没错!但是,乔站长,你扮不了穷人,你不知道穷人是怎么一种穷法。你对这些人的生活状态一无所知,所以,你所谓的安全屋并不安全。”

    接人是很好接的,但顺手能办点事这也应该是贺萍想的。

    她对李妈这边有所怀疑,但到底是牵扯到哪条线,是中统还是军统,其实心中是没数的。只能说逮住哪边算哪边吧。

    却没想到逮住一条大鱼——乔山南。

    乔山南一拍脑门:真就是一点点的疏忽,竟落到如此地步。

    他看了贺萍一眼,而后对林桐笑:“想审我?你的级别不够!我是少将军衔,你算干嘛的?俘虏我可以,但得请你们身份对等的人来审我,在此之前,我什么也不会说。”

    桐桐:“……”

    乔山南看向贺萍:“不要伪装了!你若真想救我,刚才她说话的间隙,以你的本事,可以枪杀她十次以上。但你丝毫未动,看似枪对着她,警惕却是我。所以,贺萍,这是你引来的外鬼吧。”

    贺萍:“……”她将枪头调转,指向乔山南:“站长,这是接我回家的人。”只是接我的方式有些特别。

    说完,就看向桐桐:“中统盯我盯的紧……”如果问不出来,带俘虏安全离开是唯一的方法。

    桐桐手一抬,枪柄敲在周川的脖颈上,而后周川便倒了下去:“菜窖!常丽没见过我,剩下的我来处理。”

    菜窖的门打开,司机、周川都给扔进去,而后将乔山南捆绑堵嘴后也押下去。桐桐又扔了绳子给贺萍:“把周川绑了,我怕他中途醒来。”

    说完就看李妈,李妈赶紧下去:“把我的嘴堵上吧……我害怕出声!”

    那就堵上!

    处理好一切,桐桐才转回来还没来得及收拾,大门就被敲响了:“乔站长在吗?”

    “谁呀?”桐桐手脚麻利的收拾,而后才朝外走:“不在!”说着,把石榴树上的红布解下来绑在腰上,树枝也扔到花坛里,藏在月季的背后。

    这才隔着门问:“谁呀?乔站长不在。”

    常丽看向停在外面的车:车在,人不在?可能吗?乔站长那么爱步行?便是乔站长不在,那他的司机呢?司机也不在?还是司机自己留在这宅子里?

    第889章 秋叶胜花(69)三更

    不在是吗?

    常丽就道:“好!既然不在,那我就先回了!回头你告诉乔站长,就说一个于主任派人来找过她。”

    “好!记住了。”

    常丽一摆手:撤!

    秘书紧跟其后,走远之后才道:“真撤呀?”

    常丽嗤的一笑:“去问问,军统回去的那辆车,是几点几分出来,几点几分返回。走的时候车上是谁,回去的时候从车上下去的又是谁。”

    “这?”

    “蠢啊!大白天,谁行动都不方便。你先去问问看!”

    是!

    桐桐靠在门口:是的!大白天的,谁行动都不方便。这车开出去是要被检查的,这些人每个人身上都是有价值的。

    他们多说一嘴,在将来就能少出一桩事。

    所以,要想带走活口,白天不合适!要是能问出什么有价值的来,再把人干掉是最方便的。可乔山南也不是省油的灯。

    一如这个常丽,她其实比贺萍更老道。要是她带人进来,反倒是好解决了。可此人没进来,撤了,这倒是麻烦了。她必是在外面守株待兔呢。

    她去地窖口敲了两下,贺萍从里面出来了:“怎么样?”

    “常丽带人把这里围了!”桐桐朝外看了一眼:“他们在等咱们自投罗网。”

    贺萍低声道:“我出去,把他们引开。”

    桐桐一把拉住:“我接你回家,你倒是跑了。”她说着就笑,“急什么?那位司机已经回去,车上没人。常丽很快就会得到消息。”

    什么意思?

    “他来你们来,几乎放下你们就走了。你和周川就在乔站长的宅子里,那你说,乔站长这边宅子……中统会不会一直有人盯着?”

    “当然!”要不然要安全屋做什么。

    桐桐点头:“那你们有没有出去,盯着的人会不知道?”

    当然知道!我们都在这宅子里。

    “可有个年轻女人的声音跟外面搭话,这个声音不是你的,不是在他们眼前只出现了一次的上了年纪的李妈的声音,以常丽的脑子,她会怎么想?”

    “她会觉得这里出事了,工党挟持人质!她急切的想立功。”

    “对!她想立功,但她在乎你们的死活吗?”

    不会!便是乔站长,她也不会在乎。

    桐桐指了指厅里的电话:“电话怕是已经被剪断了。”

    应该是!常丽必回这么做。

    这么想着,贺萍还是去了厅里,拿起电话,电话毫无反应。

    桐桐跟进来:“但乔站长一定有自己的发报机,以应对突发状况。”这是必备的。

    贺萍看了桐桐一眼,而后看向厅里的收音机,她走过去,将收音机转过来,然后打开后盖:这是改装过的!

    桐桐点了点发报机:“给军统站里发报,就说被中统追杀,求援。再给中统明电码发报,以乔站长的口吻质问于主任,问他励进社残杀复兴社的旧事是不是要重演?”

    励进社是中统的前身,复兴社是军统的前身,为啥这两路人马彼此恨不能治对方于死地呢?那是因为一开始仇恨的种子便种下了,前者残杀过后者,以至于后来不管怎么重组,根子上的仇恨始终没有被化解。

    贺萍看了看外面:“现在天太早,等晚一些,若不然,双方混战,会牵连无辜。”

    “嗯!不着急,越晚越好!”今晚主力大军就应该有所动静。

    两人静静的等着,等着天黑。

    常丽也带人在外面等着,里面绝对有工党无疑。这倒是工党前来策反乔山南,还是胁迫乔山南?不好界定吧。

    只要乔山南死了,那他就是意图投工。这个功劳有多大,上面会怎么赏识,想想都能笑醒。

    所以,全体待命,守着。

    等待的时候,两人把这个宅子摸了一遍,手雷四颗,手榴弹七个,手枪三把,配子弹七十发。

    入夜了,街上已经无行人了。各家各户都睡下了,关门闭户。

    这一片都是砖瓦房,住的都是富户。每家都很严实,子弹是误伤不了这些人家的。

    桐桐这时才看贺萍,贺萍开始发电话,明码跟军统呼救,明码质问中统。

    电报一发出去,两人就切断了电路。

    加上缴获来的配枪三把,两人每个人能携带三把枪,除了枪支弹夹里的子弹外,两人一人还能分三十五颗。

    贺萍低声道:“于舟长的精瘦,爱长衫礼帽……别要他的命,此人知道的多,留着有价值。”

    “好!”

    贺萍又叮嘱:“我攻你守,不要轻易冒头,他们都是好手。远处射杀,不要近身格斗,他们都是好手,你不是他们的对手。”

    以智取胜的人,还是轻易不要跟人真动手。

    桐桐只笑了笑,没有言语。

    两人沿梯子上屋顶,这是乔山南留着以备万一的。两人轻手轻脚上去,从高处俯瞰。而今不是农历的月中,月不满,不圆也不亮,下玄月的月光微弱,星星点缀着夜空,看什么都是一片朦胧。

    十几分钟之后,狗叫起来了,人声车声,乱成一片。

    贺萍先翻身出去,而后在下面接着桐桐。桐桐叫自己尽量显得拙一点,下去的时候翻滚了一下才站直。

    盯梢的人被那边吸引了注意力,这就是两人行动的时刻。

    于舟质问常丽:“你在干什么?围堵少将宅邸?要造反呀?”

    “不是!主任,您听我说!乔山南他要投城,而今被我堵住宅子里。”

    于舟还没来得及细问,军统便浩浩荡荡的到了,车灯老亮了,副站长从车里出来,用枪指着于舟:“妈的,老子崩了你们!不干人事的混账……”

    话还没落下,一声枪响,这副站长眉心中枪,死了。

    现场静了足足有三十秒,而后便乱了。

    刹时间,枪声响成一片,这黑灯瞎火的,谁是谁都看不清楚。

    常丽跟着于舟躲在墙角:“主任……不对呀!中计了!”

    可现场混乱,谁冒头谁死!

    于舟看着现场,观察了一会子,就觉得不对,这是双方都混进别有用心的人了。虽说两边都是好手,但只要露头,就能精准捕捉,枪枪命中的却也不算多。

    在他的视线之内,两边都已经被射杀了四五个了。

    于舟左右看看,这里该是四通八达,逃应该是能逃离的。

    可才这么想完,就听到不远处有爆炸之声,轰隆一下,整颗树被炸到,炸死几人不知道,但肯定塌死塌伤了,因为有呻吟声传来,还不是一个人的。

    这是有人想跑,但是逃跑的路上被人布雷了。这黑灯瞎火的,谁知道会不会被踩上。本来躲着不至于丧命,可一跑,怎么死的就不知道了。

    于舟不跑了,就在角落里猫着。

    这一声之后,就都安静了。猫着吧!猫到天亮,就是胜利!

    贺萍贴着墙,看了桐桐一眼。

    桐桐指了指月光下朦胧的影子:那个方向有一人!

    贺萍捡了地上的土坷垃扔过去,那边一紧张,便朝这边开枪。手一伸出来,便惨叫一声,这一枪打在了右手手心上,子弹穿透了。

    两人继续悄声前行,猛然间,树上轻响,两人同时朝上看去,贺萍推开桐桐,桐桐反将她踹倒,对方这一枪打空了,被桐桐反补了一枪,人从树上重重的栽下来。

    桐桐朝摔倒的贺萍伸出手,贺萍笑着将手递过来,两人贴墙而站,缓缓喘息。

    这是一场必须有耐心的猎杀,点对点的巷战。

    王友良接到电话,说是枪战激烈。派人去看了,据说是那两个衙门恶斗,那便不参与了。

    因这枪声,他被喊到办公室,现在知道没大事,正准备要走的时候,发现今儿很奇怪,灯火通明,七八成的警员都在岗。

    他站住脚,回头看着这些人,而后看黄行健:“这是……怎么了?”

    黄行健看他:“局长要留下吗?”

    “什么?”

    黄行健递了一个红布条过去:“局长要留下吗?”

    王友良认真看黄行健,再看看大厅里的其他人。这些人纷纷站起身,都看了过来。

    一瞬间,他什么都懂了。沉默了良久,他将红布条系在右臂上,扬了起来。

    黄行健也绑了起来,无声的扬起了右臂。

    紧跟着,一个个的都举起了右臂。

    四爷在厂里,右臂绑着红布条,安排厂里的工人:“小心!千万小心!劝阻明日要出门的百姓,在家中安心等待结果。其中不乏对当局死心塌地之人,他们可能有私藏的枪支,一定要注意自身安全。”

    “是!”

    一人一杆长枪,两人一组,每组负责一条巷子,确保百姓尽量不受惊扰,以免误伤。

    他听见远处的枪声了,为什么而起的也不知道,但计划未变,那就一切如常。

    这一晚,零星枪声不断!

    这一晚,狗叫声此起彼伏。

    眼前,晨曦的光好似从地平线上冒出来了,于舟才要松一口气,猛然间,就听到号声和呼喊声从西边传来。

    这号角声在工党的电台里每日都能听到,这叫冲锋号!这就是说,工军渡过泾河,直奔长安西门。

    而今,正在向西门发起进攻。

    贺萍靠在墙角,浑身戒备,一夜鏖战,精疲力尽,正想着天亮了敌还有活的,怕是真得壮烈了。却不想,一声号角传来,她不可置信的看向西边,而后眼泪便下来了。

    桐桐调整自己的呼吸,这才从衣兜里掏出一根红布条,亲手绑在了贺萍的右臂上。而后又将另一个布条塞给她,将右臂递过去。

    贺萍就笑,接了过来,笑着给桐桐绑好。

    桐桐看着右臂上的一抹红,低声对贺萍道:“东风,白狐奉命接你回家!”

    第890章 秋叶胜花(70)一更

    城中有民众自卫队,他们打开城门,一时间,冲锋号声,枪声,呼喊声,一声声的传来。

    大街小巷中铺满了右臂绑着标识的人。

    有多少人死硬到底呢?

    桐桐知道,他们大多数其实都已经没有子弹了。因为这场‘火拼’压根就不在他们双方的预料之中。

    这种情况下,他们身上携带的子弹是有限的!子弹满弹夹是最好的状态了,不能浪费任何一颗子弹。

    而自己和贺萍是早有准备,且中途有缴获有补充。两人手中还都有子弹。

    重新检查了装备,做到心中有数。

    桐桐就朝外喊了:“……放下武器投降,接受审判,还有活路!如若想跑,只有死路一条。今天的街道上没有普通百姓,每家每户都设门禁。凡是乱跑乱撞着,一律射杀。”

    安静,极其的安静。枪声吓的狗不敢叫,人不敢出。这些人躲着猫着的都不再冒头,就这么僵持着。

    贺萍喊道:“兄弟们,我知道你们!你们当年都是抱着报国的志向从军的!长安站与其他站不同,你们多数人手里都没有血债。只要没有血债,就可活命!放下武器……”

    “不要听她蛊惑……”常丽才喊了这一声,紧跟着便消声了,子弹射中脖颈,但人并未死,若是抢救及时,她还能活,还能从她嘴里审问出点什么。若是不能及时抢救,那就去死吧。看你的造化!

    桐桐的枪瞄准那个角落:“于主任,识时务者为俊杰!”

    于舟冷笑出声:“兄弟们,不成功便成仁!她们只两人,拿下她们,随胡长官出长安,再图之后……”

    桐桐:“……”这家伙躲避的角度是刁钻,但不是说你那个角度我射不到。

    贺萍单膝跪下,拍了拍膝盖。桐桐踩在对方的膝盖上,跃上墙头。

    接连三枪,两枪在手腕,一枪在脚踝,左右手各一枪,左腿一枪,手不能举枪,脚不能跑路,你再喊一下试试。

    她的动作极快,一气呵成,可还有胆大的瞅准机会瞄准了她。

    可不及扣动扳机,贺萍先发制人,枪击中对方太阳穴,瞬间毙命。

    常丽呼哧呼哧喘息,发不出声音,失血叫她渐渐的意识模糊。

    于舟身中三枪,哀嚎出声。

    而后远处脚步声大:“什么人?放下武器,你们被包围了!”

    桐桐朝外喊:“慢着!东巷第三棵树有手雷,小心引线;南巷第一户石墩下连着手榴弹……”

    被枪声引来的是先遣营,营长赵保钢一摆手,按照对方的指引,排除了所有的隐患。

    “营长,高手呀!”

    “知道!听刚才那动静也知道,各个手里的用的家伙都是好东西!”赵岗一摆手:“包抄!小心些。”

    许是露头便被秒,许是真没子弹了,清缴的非常顺利,还活着的抓到了四十七人,伤员仅仅七人,包括常丽和于舟。

    桐桐喊对方:“那两个是重要俘虏,别叫他们轻易死了。”

    对方的枪并没有放下,赵保钢走到两人前面,打量二人。这是俩年轻女子,右臂的标识证明这是自己人,但具体身份需要核实。

    这两人一个就是个普通妇人的打扮,另一个时髦的多,两人形容有些狼狈,身上脸上都有轻微的擦伤,手里虽握着枪,但浑身松弛,并不是要反抗。

    他问说:“发生了什么?”清理战场,昨晚一共死了八十七人。一半以上都是眉心中弹,一枪毙命。

    两方先火拼,第三方在剿杀。人员虽不多,但这个巷战打的着实是出人意料。

    桐桐双手举起,示意对方,我会放下枪。

    贺萍跟着做完,退后一步靠在墙上。

    桐桐跟对方交涉:“请转告省委杨青杨主任,白狐奉命接东风回家,任务完成,请指示。”

    这话一落,周围持枪而站的战士,瞬间立正,收枪,让出了道路。

    赵保钢亲自将两人的武器拿起来,双手交给警卫:“我们会保管好!请二位暂时休息。”

    桐桐又交代了宅子里的地窖:“乔山南是少将站长,他的秘书周川,以及司机都在地窖里。还有个李妈,她是普通百姓,验证了身份之后能放就放了吧。”

    说着,看向晕厥过去的于舟和常丽:“这是中统长安办事处的负责人,请尽力救治,严密看护。”

    所以,你们俩踹了特务窝?

    赵保钢肃然起敬,朝两人敬礼:“记住了!请!”

    桐桐和贺萍回礼之后,真就跟着走了。

    这一刻,阳光普照,洒在人脸上,好生耀眼。

    桐桐一边走一边问贺萍:“打算干点什么?”

    “我想……踏实的睡一觉。”

    桐桐就笑,成!咱……踏踏实实的睡一觉。

    她们被带到一处才占领的公署里,给了一间屋子。一进屋子,贺萍就挪开桌子上的东西,两桌子一拼,往上一躺,紧跟着她就睡着了。

    不仅睡着了,鼾声还起来了。

    桐桐看了看凳子,两个长凳子并在一起,她躺着也还行。真累了!精神高度紧张之下,是真会累的。

    往上一躺,想着四爷安全吗?

    应该是安全的吧!听这动静应该是安全的。这么想着,她眼睛一闭,也真给睡着了。

    四爷握着发烫的枪,等着它冷却。本也没什么危险,但是,烟馆太多了,这些人手里有枪,真的敢开枪。这才动了手!

    好在他们拿着枪没开过,吓唬人的时候多,却不知道这次是动真格的,举枪即被杀,没什么好说的。

    钟楼上红旗飘扬,长安城角角落落的,都在更换旗帜。

    下午两点,广播上播报:长安解放!长安解放!长安解放!

    四爷看着手中的枪,退下了弹夹里的子弹:过去了!这就过去了。

    蔡凡民喊:“老金——老金——杨主任找!”

    门猛的被推开,桐桐和贺萍同时睁开眼弹跳起来,看向门口,却看到一阵军装的俞红。

    “俞大姐——”桐桐上下打量:“是俞大姐吗?”

    俞红拉着桐桐的手上下的看:“林桐同志,你好啊!”

    “好!好!”还能见到真的太好了!

    俞红又看向贺萍,眼里已经有泪,她主动伸出手:“东风同志,欢迎回家。”

    贺萍将手递过去,握住对方的手:“俞大姐,肖云没等到今天。”

    肖云牺牲在了军统的大牢里。

    俞红伸手抱贺萍,什么话也没说,只是一下一下的拍着。

    良久,俞红才说:“杨主任有请,咱过去吧。”说着,朝外喊:“赶紧的,人呢?”

    结果有人捧着两身军装进来,俞红往出走:“换装,归队!”

    是!

    换上军装,贺萍不停的端正军帽。

    桐桐过去给调整一下:“好了!”就是这个样子的。

    两人打开门走出去,彼此敬礼。俞红才指了指外面的车:“走!上车。”

    车帘子不用拉上,两人坐在后座上,看着慢慢走出大门,在大街两边欢庆的人们。车子进了省委大院,院中站着不少人。

    这些人都是临时投城来的,改变了立场,来进行约谈的。

    王友良和钱平就站在中间:墙头变换王旗,谁知道最后的胜利者是谁呢?

    车子停了下来,小声议论的人都静下来,朝车的方向看去。

    就见车门子一开,有三个女长官下车。肯定是长官,这些小兵娃子见了人家都行礼的。这三个长官还礼,朝这边走过来。

    近了一点了,王友良的眼睛眯了眯:这是谁?这都是谁!

    钱平看着眼前这位林先生,军装在身,英姿飒爽,他不由的想起那个跟自家太太吵架的那个金太太,这是同一个人吗?

    她是长官,就证明她是工党的时间长了!

    正恍惚呢,又一辆车进来了。桐桐也站住脚步,这谁呀?

    结果从车上下来的是蔡凡民、四爷还有黄行健。

    蔡凡民哈哈就笑:“哎哟!林先生……不能叫林先生了!重新认识一下,林桐同志!”

    “蔡兄!”

    “叫老蔡!叫老蔡。”蔡凡民过来握手:“赶明我得上家里去,得吃你亲手包的饺子。这两年不敢上门了,可馋死我了。”

    “说好了!不去我可恼了。”桐桐说着,跟蔡凡民握手,而后看黄行健。

    黄行健就笑:“说什么都多余!”他伸出手:“林姐!”

    “小黄!”

    两人相视而笑!桐桐又给介绍贺萍,在牢里见过。

    黄行健伸出手:“受苦了!”

    “没有!没有!就是突然……踏实了!”

    桐桐这才介绍四爷:“我家那位。”

    “久仰!”

    “久仰!”

    杨青在二楼喊:“咋还没完了呢?忙着呢!都上来吧,开会!”

    他们从院子中间的过道穿过,说说笑笑的上楼去了。

    人走了,钱平腿一软,一屁股坐地上了:金四能、林桐、黄行健、俞红。

    这些人他都认识,且都很熟悉。可现在,他都不认识,也都觉得陌生。

    他求助的看向王友良:“王局,你知道?”

    我知道什么?我什么也不知道!

    钱平:“……”他们怎么敢?他们怎么敢在这么些人的眼皮底下通工的?!太可怕了!太不可思议了。

    是的!太不可思议了。

    东门里忙活着,好些人开始做彩旗,准备欢庆解放的游行。

    正忙着呢,就看见两个工党长官走了过来,脚步挺匆忙的。

    董大顺重新回了城里,这会子点头哈腰的准备问候呢,却发现这两人眼熟。

    这不是……

    他喊人:“嗳……嗳……看!快看!”

    别人还没出来,桐桐就回他:“董掌柜的,看啥看?见天的见,有啥可看的?今儿忙着呢,回头再聊。”

    “啊?哦!”

    有人小声问:“是金先生跟林先生?”

    可不就是嘛!

    桐桐打开了家里的门,急忙朝地窖去。三个孩子在里面欢呼:“爹,娘,回来了?”

    “回来了!回来了!”桐桐开了门,四爷一个个的给接上来。

    金叶站稳,抬头看天:骄阳当空,明媚灿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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