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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11章 归途漫漫(18)二更

    果果哭的止不住,四爷过去跟人家警官交涉,说明情况。

    好半晌,桐桐带着果果上了警车,四爷开着在后面跟着。

    在车上,果果很明确的告诉警察说:“我记得……我不是走丢的!”

    那天,他在火车站玩,该是没走远,有个女人拿个帕子,给他擦身上的水……然后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再醒来就在卡车上,司机说他是被妈妈给扔了的。

    他辩解,说我妈就在火车站。

    司机说:你妈把你扔到火车站。

    他哭闹,司机就打他,要不就是晚上在荒郊野外,把他扔下自己走了,等好长时间,才再来接他。

    他害怕,就不敢哭了。他甚至都记得,他半路上见了好些人,男女都有,都问他还记得家里不,他就说记得,说爸爸妈妈叫什么,家里是哪里的。

    后来司机又打他,带着他继续走。

    走到天很冷了,他没有棉袄穿,在车上的时候只有挨着前盖最暖和。后来下雪了,司机说:“别哭了,找到你爸你妈了。”

    他以为是呢,跑下车就喊爸妈,可是那并是自己的爸妈。

    司机偷着交代:你要是再说记得父母,就把你扔到雪地里冻死。

    他啥也不敢说,谁问都不言语。

    司机问说:“饿不饿?”

    “饿!”

    他随后便听见司机说:“看!不是哑巴。”

    后来,到了这一家,这一家人对他挺好的,吃得饱穿的暖。他就说他想回家,想找爸爸妈妈去。

    然后家里的老人就打他。

    桐桐听懂了,是说乔老根的父母当时还活着。

    “他们说我就是亲生的,跑丢了,好不容易找回来了,又说胡话。他们打完了,’那两人‘就会来救我,然后跟老人吵起来,说孩子小不懂事,慢慢就懂了……”

    桐桐:“……”唱双簧呢!一方扮演白脸,一方扮演红脸。

    “我都信了……”果果说,“他们啥好吃的都给我吃,乔明抢了我的吃的,他们也打乔明,叫乔明让着我,我就更信了。但是,家里要是没大人,乔明就会偷着告诉我,我是他们家花了三千块买的,将来要伺候她爸妈养老的……才不是亲的!”

    桐桐:“……”那个乔明现在也就二十一二的样子,八年前,她也才十三四岁,还是个孩子。父母把什么好的都给一个毫不相干的孩子,心气当然不平。

    便是亲兄弟姐妹都难免心中不忿,更何况这种情况下来的孩子,背着大人说些什么话,大人真未必知道。

    “我走哪都有人跟着……没有零用钱也不能坐车……四年前,乔家的老人出门,都被车撞死了……收拾屋子的时候,我从炕席地下翻出了二十三块钱,趁着家里办丧事的时候跑过……后来客车被交警拦下来了,我被带回去了……”

    桐桐问说:“又打你了?”

    “是乔聪和乔慧打的……”那两个做父母的永远在做好人,没碰过我一指头。

    乔聪是’大姐‘,今年三十了。

    乔慧是’二姐‘,今年二十八了。

    到这个家里的时候,这两都已经成年了,老都已经十七了,只有老四小了点。

    果果说:“我说是乔明欺负我,说我是买来的,我才生气要走的……”然后乔明被打了一顿,这件事就算是揭过去了。

    但之后看管的比之前更严了。

    负责记录的民警是个大姐,四十来岁了,听的跟着哭了再哭,然后揉果果的头:“你真聪明!”这要是换个孩子,真就被这一家子给哄住了。

    车子在四十分钟之后进了顺县的县城,而后进了警局。

    警局有一辆卡车格外显眼,应该是也才到,车门子被推开,正有人下来。

    桐桐摇下车窗,朝那边喊了一声:“爸——妈——我把果果带回来了——”

    下了车,还未站稳的两口子本来就看着进来的车,等车窗摇下来,看见的不仅是女儿,还有儿子。

    这个没错,就是!一眼就能认出了,这孩子就是自家的!

    张舒张着嘴,伸着手,眼泪哗啦啦的往下掉,就是喊不出来,只不错眼的盯着。

    林耀军大口大口的喘息着,眼泪顺着面颊流。

    果果其实已经不大记得父母的样子了,看见了,知道那就是,可真的只剩下一晃而过的影子残存在记忆里,其他的记得并不真切了。

    车子停下来,果果机械的被姐姐拉了下来,然后就被抱住了。

    他被抱在中间,被裹得死死的,耳边是极大的哭嚎声,也一声一声的抱怨:“你跑哪去了……找不到你……”

    妈妈抱着他,在他头上亲一下,扳了他的脸过去,摸了摸,又亲在额头上。亲吻像是雨点一样落下……这一刻,果果才伸出手,去抱爸爸妈妈。

    在乔家,是不会有人这么抱他,这么亲他的。

    他一路上被姐姐揽着,下车被牵着手,他笃定那就是姐姐。因为别的同学跟家里人一起走,是会牵着手,挎着胳膊,揽着肩膀的,但是那边总说只有他一条根,却不会更亲近了。

    就像是父母一样,他们抱着他,就像是本来就该这么抱着他一样,想亲他就亲他,他是他们生的,当然就想亲他,且想亲就亲。

    一如他看见同学的妈妈拉着同学的手,说的高兴了,还把手放在嘴边,吧唧亲一口一样。

    爸爸问说:“还记得爸爸叫啥?”

    “yao军!不知道是哪个yao。”

    “你妈妈叫啥?”

    “shu!”

    张舒点头,是的!不管是父母还是公婆,亦或是丈夫,都叫她’舒‘!

    桐桐看的心疼的呀,擦了眼泪。老钟叫了,得去说明情况。

    二叔看了看跟来的小伙子,递了烟:“没顾上问你……”

    四爷:“……”只能摆手,表示不抽,然后才说替另一个家庭找孩子,意外碰到的情况,“就是……巧了!”

    二叔就多问了一句:“那你真是热心肠!”

    试探跟桐桐的关系。

    四爷:“……”他只能说:“我也是被拐卖的!今年考上北理工大学,通知书差点被家里卖了……这才笃定了。也不知道家里是不是找我……”

    “哦哦哦!”原来是这样呀。

    人家警局招呼大家:“外面怪冷的,都进来等。”

    张舒拉着果果的手,林耀军揽着儿子的肩膀,往里面去。

    桐桐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本来,我也想先联系家里,看怎么能把人带回来。但是果果不想在那个家里呆,能顺利出来,得是他主动配合。”

    当地的警官跟老钟说:“这种情况反倒是好办多了。”争执小,孩子记事,愿意配合。

    要不然,很麻烦的!孩子就算是你们的,又怎么样呢?你们把孩子丢了,我们好心收养了。以不知道孩子来历为由,你能拿我怎么办?

    什么人贩子?我们不知道人贩子!就是个司机带个孩子,瞧着孩子可怜,收养了而已。

    说我们是买的?那是给了人家支付了一点扶养费用而已,谁让跟孩子投缘呢?

    我们买人?证据呢?

    要把孩子带走?凭什么?生恩哪有养恩大?我们把孩子养大了,你们说带走就带走,哪有那么容易?

    孩子的户口在我们这里,孩子要上学,孩子要考试,你们撇开我们试试。

    打官司?行啊!打啊!只要官司打着,谁都休想把孩子的户口带走,你们不怕耽搁孩子,咱就慢慢扯皮。

    只这些就够麻烦了,要是孩子再顾念跟那边的感情,怎么办呢?亲生父母不退一步,连孩子也彻底失去了。

    所以才说,孩子记事,这省了太多麻烦。

    是孩子一口咬定,他是被三千块钱卖给这家的。他求过对方要回家,但被那家的老人打了。虽然老人死了,死无对证,但作为当事人一方的陈述,是很有效力的。

    老钟也说:“万幸!万幸!”

    桐桐提醒说:“要协查,我觉得应该跟沪市联络一下,别打草惊蛇。那边有个刘树的孩子……应该还不止一个孩子……”

    做警察的怎么可能听不懂里面的蹊跷,那个澡堂子人家,就是销赃的窝点。

    怎么安排,这就是人家的事了,咱基本是把事情说清楚了。

    而今案子重新归到L省,这是被拐和被买卖的当事人报案的!

    有这边的公安机关向单市安县发公函,说明有这么一件案子,请对方协查。而这边已经派人到安县了,公函一发过去,人就到了。

    乔家报案,说孩子失踪了。

    结果孩子去了顺县,在那边报案,说他是被拐卖的,人家亲生父母也在,反告了这边。

    所以,乔家反被请到局子里说明情况。

    这可真是意想不到的结果!如果自己跑了,这还能说孩子离家出走,淘气瞎说的。但那边人家找到父母了,怎么办?

    找关系?乔明那个婚才订了,而今人家一个电话:“不知道你家有这个事,退婚吧!”

    退婚不退婚的,乔明不在乎。她在乎的是,事好像大了,听说沪市也来人来,从来子镇带走一个男孩,那孩子也是被拐卖来的。

    连带着大姐、二姐、三姐都被请去了,因为买孩子回来的时候,大姐二十二,二姐二十,三姐十七岁了,她们都是成年人。一个不好,他们就是包庇罪。

    一时间,这个案子在当地轰动了起来。

    但这就不是林家能管的了!他们得回家了。

    既然要回家,桐桐就没法跟四爷走了:“路上慢点。”

    四爷看着那边俩夫妻,第一次想到了原身的父母,他低声说:“我打算回去一趟……”

    桐桐跟着四爷的视线看过去:是啊!带走了孩子,就是挖走了父母的心!

    第1212章 归途漫漫(19)三更

    来的急,走的却并不急。

    到点了,二叔就安排靠边,吃饭!因为还有老钟跟他的同事,二叔就尽量往好的安排。

    果果一路跟着,桐桐见对面就是炸鸡店,问说:“吃炸鸡吗?咱俩去买炸鸡去。”

    林耀军说:“去吧!想吃就去买。”

    果果嘟囔了一句:“我不爱吃炸鸡。”

    一桌子人都笑,说他:“爱吃啥就去买啥呀。”

    桐桐从林耀军的包里摸了钱包,抽了几张出来,又给林耀军把钱包塞回去。林耀军只笑:“去吧!买去吧。”

    桐桐把钱一分两半,一人一半,然后拉果果:“走!看见超市了,咱去买点零食和饮料,路上吃。”

    果果犹豫了一下,这才接了,跟着出去了。

    出去看了一圈,就指了指炸鱼的小摊,“我吃这个。”

    “买呀!”桐桐一边说他,一边看边上卖豌豆黄的,“给我两块钱的。”

    然后她尝了尝果果买的,又递给他豌豆黄:“尝尝。”然后告诉他,“这个炸鱼没奶奶做的香,回家尝尝就知道了,奶奶做的炸鱼贼香了。”

    两人站在马路边上,你吃我的一口,我吃你的一口。张舒隔着玻璃门朝外看,就像是看见以前,姐弟俩在小区里买了零嘴,一人一份,哪怕是一模一样的,可还要相互尝尝对方的,好似对方手里的更好吃。

    她的眼泪又下来了:果果是个活泼到有些皮的孩子,但眼前的儿子跟之前差别很大,安静沉默,非必要不说话。

    其他人趁着孩子不在,就说这个案子:很难!

    人贩子要是抓住了,肯定是要关进去的。但是买家却未必!

    这里面有个问题,老钟就跟林耀军说:“……根据桐桐说的,澡堂子距离这个乔大姑家只有百十来米的距离,可以说知根知底。如果澡堂子是个销赃的窝点,那么就是说,这个销赃的人知道乔大姑的娘家想要一个男孩。

    于是,就有’司机‘带着男孩出现了,男孩很可怜。哪怕乔大姑知道这个孩子的来历有问题,但她会承认吗?她不会承认。她只会说,被’司机‘给骗了,以为这孩子是被遗弃的,这才动了恻隐之心。民间收养,自古有之!法律也得兼顾实际情况。”

    这种的,法律怎么制裁呢?

    “再说这买家,怎么定罪?”老钟就说:“很难!孩子说他们家知情,但人家的说辞一定是,’孩子小,没当真‘;说他们打孩子吧,他们的说辞是,’谁家的孩子不挨打?再说了,老人过世,不清楚‘;说孩子偷跑被找回去,又挨打,他们的说辞是’不敢惯他动辄就离家出走‘的毛病说花了三千,他们可以说小女儿不懂事,瞎说的……”

    林耀军沉默着,老钟说的这是实情。

    “这里面唯一能揪住的就是……”老钟把果果偷出来的户口本拿了出来,“揪住职务犯罪,往下压一压试试。”

    户口本上有办理户籍的民警盖章,这是经办人。

    老钟把孩子的出生年月和办理的日期指给对方看:“按照规定,孩子满一个月之后,六周岁前,再登基户口就属于补录。补录户籍,在派出所就能办。但如果一过六周岁,再补录户籍,就必须去县里,由局里亲自审批。”

    林耀军看着日期,孩子登记的名字是’乔瑞‘,登记的出生年月是八六年三月八号,而户籍补录的日期是九二年三月七号。

    也就是说,在这个假出生日期的前一天,马上满六周岁的时候,将户籍补录上了。

    老钟点了点这个本本:“你再看,这孩子的户口迁了一次。从来子镇的农业户口,迁移到安县县城的城市户口……”

    这就证明,在这个镇子上办户口相对是容易的。

    老钟说:“这个办户籍的民警,是个突破口。幸亏这孩子聪明,临走了,带了他的身份证,连带户口本都带出来了。现在这个民警已经被请去调查了……”对解救其他孩子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说着,就竖起大拇指:“这小子,是个人物。”

    林耀军又是自得的笑,又是难受:“我现在都不想……不想这打官司的事!只要孩子回来,其他的事都不叫事。孩子这户口……”

    “你们又没有申请撤销。”老钟说这两口子,“你们坚持找,没放弃,不主动撤掉,谁能撤销孩子的户口。麻烦的反而是学籍……”

    二叔说:“我去办!学籍这事我去局里办。”上学而已,好办。

    老钟就摊手:“这就好了嘛!只要去做个亲子鉴定,拿着鉴定了结失踪案,那这孩子就是林雨果。”林雨果的户籍一直在!

    什么乔瑞?乔瑞在乔家,乔家想要,那就去打官司。

    他们不愿意给乔瑞销户,那就别销!

    咱们承认了林雨果的身份,谁管他们怎么处置乔瑞的身份呢,与咱们有什么关系?还想靠这个拿捏咱们,边儿去!

    姑父赶紧给倒酒:“得敬您一杯。”

    “别别别!也没帮上啥忙。”

    林耀军赶紧说:“可别这么说!要不是你们搜集信息,我上哪知道那边有个孩子的年岁相仿。要是不去,也拍不来刘树。拍不来刘树,也就不会有桐桐在网上发消息,引不来周芳找孩子。没有桐桐好心,非跟着去办事,她也就碰不见果果。”

    真的就是但凡有一点错开,就错过了。

    大家就夸桐桐:“胆大心细!也是真好心眼。”她找去的时候并不知道那是果果,只想着别人家也急着找孩子,想去看看,结果好心就有好报,帮了别人就是帮了自己。

    桐桐带着果果在超市,果果这里看看,那里看看,桐桐说他:“自己拿呀。”

    他没自己买过,也没自己挑过,于是,拿了辣条,问说:“能买吗?”

    “钱在你手里,你买你想吃的,我买我想吃的。我不干涉你,你也别干涉我。”桐桐拿薯条和橙汁,“我要这个。”

    果果就跟自己拿辣条,拿话梅,看见饼干,巧克力又挑了几样,然后拿可乐:“这个?”

    “嗯!你用你的钱付账去。”

    买了自己想吃的,哪怕辣条的味道不是很美妙,但是心情却莫名的好了一些。

    一路开车回家,进了城区,姨夫就说:“到了!”得先去派出所,走一些手续,从火车站路过,姨夫指给果果看:“看见了吗?那个’林雨果便民店‘,喷的全是照片的店,就是你妈开的。你妈怕你回来找不到,这些年,就没离开过火车站。”

    果果看着喧闹的火车站,盯着那个大钟表,除了那个大钟表没变,好像都有点变了?

    从派出所出来,这才回家。

    二婶打电话了,说是家里那边收拾好了,叫直接去那边。

    那边是老社区了,但有些老人还在这边住,也听说孩子找见了。家里人在院里等着,一些老同事,老邻居都出来了。

    那时候是不怕孩子丢的,孩子尽管在小区里玩。一到夏天,一群孩子一块玩。

    这个说:“果果跟我家娜娜一般大,要是在家里上学,这都是同学。”

    “整天跟我家强强呲水枪……两个一个比一个皮。夏天想睡个午觉,满院子都是他俩你追我撵的声儿……”

    这一路走来,其实最没变的就是社区了。

    老旧的家属院,破败的路面。果果脑子里有什么一闪而过,他十分笃定,又特别大声的说:“那里卖玩具和冰棍!”

    二叔都跟着笑了起来:“对!”那里原先是个小卖部,是看门的大爷开的店,啥都带一点。弄个冰棍箱子,带点从批发市场批发来的塑料玩具,孩子们爱耍。

    “我毕业的那一年,你都三岁了。才发了工资,还没焐热呢,过来吃顿饭,便抱着我不让走,非看上一个塑料枪……”

    果果不记得塑料枪了,但是塑料枪一直保存完整。

    下了车,他是懵的,说话的人太多了,他不知道谁是谁。只是被拉着,被簇拥着回家。

    家在一栋旧楼上,二楼。顺着楼梯上去,四户人家的门都开着。他却看向西户,家应该是这一家。

    进了家门,熟悉的感觉铺面。

    家里只是打扫干净了,很多东西都没变。

    木头的沙发,小小的茶几。茶几边的筐子里放着一些小玩具,一件一件的都收在里面。他走过去,蹲在边上,从里面翻出一个蓝色的塑料片,这是水枪上面的盖子。

    他被人带走,是带着水枪的。后来,他抱着水枪不撒手,司机就把水枪扔了。他哭喊着要,司机就把他扔下车,他光着脚走了很久,都没找到他的水枪。

    他还记得:“水枪是我爷爷给我买的。”

    这一句话,戳的一家子钻心的疼。老太太哭的坐在沙发上起不来,小姑去买了纸钱:“去给你爷爷烧张纸,就说果果回来了,叫他别放不下了……给你爷爷说,你还记得你爷爷……”

    桐桐叹气,二婶和小姑它们真的是费心了。二婶还在厨房里呢,厨房挪到了小阳台上,能用。小姨在用柜子隔出来的小卧室里,正收拾给果果买的衣裳。

    桐桐进去的时候,小姨擦了眼泪,问说:“暂时这么住着,过了年,租个离学校近的房子。”

    “挺好的!”给自己和果果的床铺之间添了两个衣柜,做了隔断。两边一人一个小钢丝床,都换了新铺盖。床边一人一个不足一米宽的小桌子,上面放个台灯。

    桐桐还看见家里添了一台洗衣机,客厅里多了一台电视。

    怕也是婶婶、姑姑、小姨他们凑钱买的,为的就是怕孩子觉得家里的条件不好,心奔着买家去……

    第1213章 归途漫漫(20)加更

    这边的冬天更冷!

    夜里风刮的好野呀,林雨果以为自己会睡不着的,谁知道泡了个澡,回来挨着枕头就有了困意。

    隐约间能听到说话声和压抑的哭声,他摸了摸身上伤疤:是因为这个吗?

    林耀军端着水杯子,手抖的,水往外撒。他恨的呀,咬牙切齿的。孩子的身上被鞭打的痕迹很明显,那不是’司机‘打的,’司机‘拿皮带抽,但不动鞭子。他也不能拿着鞭子再带着被鞭打过的孩子,这不合逻辑。

    那就只能是在乔家被打的!

    在家里,关上门,谁知道人家怎么打孩子的?再说了,打孩子有人管吗?管教孩子,谁拦着做什么?

    林耀军声音都是抖的:“有旧疤痕,也有新的……”

    “新的?”张舒问说:“新的是谁打的?”

    “怕就是四年前想跑哪一次,被乔家两个女儿用鞭子打的。”

    张舒抓着林耀军的袖子,压着声音不敢哭出来,手里要是有把刀,恨不能把一个个都捅死了去。

    桐桐隐隐约约的听见了,一边是果果的呼吸声,一边是父母压着声音的交谈声。

    之前,林耀军带着果果去澡堂子洗澡去了,怕是看见身上的伤了。

    其实,乔家要是真心实意的对果果好,哪怕骗孩子说已经报警了,但没有人找孩子,当时孩子小,就骗过去了。好好的养着,养着养着孩子不免就会对他们有了感情。

    哪怕将来知道是骗他的,但感情这个东西,难割舍。

    可他们偏偏用了鞭打的法子,唱起了双簧。那是个人呀,这么打,他越发会刻骨铭心的记得,他不是这家的孩子,他知道他父母的名字,他总有一天要找回去,要离了那些人。

    这乔家的老人不是东西,下的了手。

    可乔家这俩女儿是什么毛病,当时她们都是真真正正的成年人了。如果说老人还有老思想,但她们是年轻人,是受过教育的年轻人,怎么能跟家里人一样荒诞干出这个事来。

    其手段,当真是可憎的很。

    她气的睡不着,给自己一下一下的拍着:不着急!不能着急!这是一场拉锯战。因果有报应,如果天不报,我报!

    折腾累了,她自己给自己摁睡着了。

    风刮了一夜,桐桐醒来的时候听到隔壁果果应该是醒了,在翻身,好似要起来。

    她就敲了敲衣柜:“外面冷,干嘛起那么早。”

    “我去上厕所。”

    “穿着秋裤呢,你去呗!”折腾穿什么衣裳。

    果果看着已经套上的毛背心,干脆又脱下来。穿着秋衣秋裤,踢踏着拖鞋出去了。

    爸爸才从外面回来,正脱大衣:“关门吵醒你了?”

    “没有!尿憋的。”

    林耀军就笑:“赶紧撒尿去!”

    果果进卫生间去了,外面妈妈在问:“你爸买了酱肉包子,是现在吃呀?还是给你们热着……”

    桐桐翻身,趴着去了:“热着,我要赖床。”

    果果往出走,迷迷糊糊的,起床还是赖床?他没赖过床。一般不睡觉,就不去炕上躺着。

    桐桐喊果果:“你饿吗?我昨晚吃的多了,我还不太饿,能赖一会!”

    “我也不饿!”

    张舒就笑,笑的眉眼弯弯:“不饿就赖着吧,饿了再起来。”

    赖着也睡不着,果果不说话,就这么躺着。

    桐桐也躺着不动,跟外面的父母高声说话,“……爸,你今天要干啥去?”

    “把火车站的铺子转出去,在学校门口租个房子,过完年搬过去,上下学近……”

    “那我妈这生意咋做?”

    “我跟你妈都合计好了,学校边上就是菜市场,我俩上菜市场租个地方,那里房租便宜,做辣酱生意比在火车站更好做。我也不走了,一直在家。我守摊子,你妈上午熬完酱,就回家,能接送果果,能做饭收拾屋子……就是偶尔顾不上,还有你奶奶。那边离你二叔家近,你奶两边走……”

    也是个法子,“那今儿我们就跟我妈出去转去了!买衣裳……我还得带果果去书店,买教材和学习资料,教材编排的不一样……”说着,就问说:“果果,你是想先玩几天,还是……”

    “都行!”

    桐桐:“……”就是想玩呗!她就说:“咱先买回来,迟早得用!明儿吧,明儿我带你去网吧,咱俩上网去。”

    “行!”这次回答的干净利索,特别痛快。

    话音一落,林耀军和张舒就大声笑起来,张舒说:“先玩!要是跟不上……就跟不上,再重读一年也没关系。”

    家里是酱肉包子的味道,是熬煮的小米粥的味道,是从泡菜坛子里刚夹了泡菜出来的味道……过了一会子,还有卤肉的味道。

    果果听见姐姐又在那边喊:“妈,你卤啥呢?”

    “猪蹄!慢慢炖着,晚上就能吃了。”

    果果用脚踢了踢被子,心情良好的翘了起来:我爱吃卤猪蹄!卤猪蹄好吃。

    大门响了,姐姐又嚷着问:“我爸出去了?”

    “你爸买了小河鱼,端到楼下拾掇去了,腥味重……今晚给你们炸小鱼。”

    果果的脚高兴的晃了一下:炸小鱼好吃,我爱吃!

    姐姐又说:“我爱吃鸡爪。”

    “知道!卤着呢。再给你泡些,过几天吃。”

    桐桐就又敲衣柜:“你还想吃啥?”

    没有了吧!都爱吃。

    桐桐:“……”所以说,路漫漫,难行呢!孩子得跟这个家长在一起,真的是需要时间的。

    赖到九点了,才磨磨蹭蹭的起来。吃饭的时候,果果沉默的听着,听姐姐说那个大哥哥的事。他听的心里不是滋味,问说:“都快二十年了,还能找见吗?”

    “不知道呀!”桐桐把腊八蒜朝他那边推了推,“反正总是找着呢,尽心嘛。”

    腊八蒜配着酱肉包子,再喝一碗小米粥,其实是饱了。

    妈妈说:“饱了?煮好的鸡蛋和豆腐干在卤锅里不短时间了,吃不吃,趁热,再吃点?”

    果果看姐姐,姐姐说:“吃吧!”

    他吸了吸鼻子,朝厨房看了一眼:“吃……吧!”

    一人捞了一碟子,都给干掉了。张舒只看孩子吃,就觉得舒心的不得了。

    果果打着饱嗝:原来畅畅快快的吃的饱饱的,是这种感觉呀!

    桐桐起身歪到沙发上去了,摊着晾肚子。

    他也学着歪着去,把肚子挺着:真舒服。

    桐桐拿出手机,朝厨房看了一眼,就赶紧给四爷发消息:到哪了?

    果果看见了,眼睛睁那么老大。

    桐桐抬手捂住他的眼睛:不许看!

    果果扒拉开:看一下,我不说出去。

    桐桐又改捂他的嘴,歪着靠到他身上:“哎呀!还是皮沙发舒服。”

    果果只僵了一下,就想躲,没躲了,桐桐伸手咯吱他,然后嘎嘎嘎的笑。

    “痒痒——痒痒——”

    一会子就打闹了起来,张舒只在厨房里笑,不时的看一眼。林耀军也不管,只顺路把茶几上的茶壶拿走了,怕不小心给摔了。

    “小心!”

    飞机落地,要下飞机了,四爷将大衣穿上,这才准备取行李。

    边上一位四十来岁的女士,正从上面取行李,胳膊一软,行李往下掉。四爷一把给扶住了:“小心!”

    这女士看过来,然后点头致谢:“谢谢。”

    四爷给把行李放好,人家拎着行李先走了。四爷把包取下来,落在最后下去。

    回老家的火车票在年跟前难买,只能买到站票。卧铺没有下铺,他不爱中铺或是上铺,上下太麻烦。

    那就坐飞机嘛,只要还有办法,他是没法委屈自己的。

    经济舱与头等舱之间,他果断的选择头等舱。头等舱,一路极其舒坦的回来了。

    落地,其实温度比京城稍微暖和一些。今儿最低温度零下六度,最高温度七度。

    出了机场,先在省会落脚。而今能称得上舒服的酒店就那么些,他一问司机,司机一看这公子哥的样儿,就给拉到省城最好的酒店,这里以前是接待外宾的。

    一下车,就有门童来接行李,帮忙办理入住手续。

    去了大厅,正好碰上国外的旅行团,得稍微等一等。四爷看了看表,下午三点半,时间还早。

    他给桐桐把电话回过去:“……安全落地了。”

    “好!注意安全。”桐桐正跟果果在书店挑书,果果在侦探小说那里流连不走,她一边跟四爷说话,一边从上面给他取书,“……那边的温度怎么样?拿的衣裳够吗?”

    “够!你在哪?”听着像是外面。

    “书店。”

    “那你忙,随后再说。”四爷把电话挂了,那边可以登记了。

    之前飞机上的那位女士在跟一位外籍人士说着什么,靠近了两步,才知道这位外籍人士把包丢了,里面有证件。而这位女士好似是旅游公司的,在给客户处理这件事。

    见有人来排队,就请这老外朝边上走一走。

    两人都见过对方,只相互颔首打了个招呼。四爷办理入住,那女士带着外国人去一边坐着去了,一会子来了两个警察,他们在交涉。

    四爷坐在电梯上,低头翻通讯录,他得问一下汪师傅,去见见他。

    电梯门关上了,那位女士追着要离开的警察,问说:“听说咱们省之前破获了一起拐卖妇女儿童案,请问一下,能去哪里咨询这个案子?”

    啊?

    这人马上解释:“我儿子不到两岁半的时候丢了,这些年杳无音讯。我想问一下这个案子……”人贩子说不定有印象呢?

    “丢了多少年了。”

    “十八年了。”

    都十八年了,上哪找去?

    人家还是说了个部门:“要不你去问问吧。”

    “谢谢!谢谢!”女人快速的用笔几下这个地址,打算去问问。

    第1214章 归途漫漫(21)一更

    年节前,都在备年货。猪肉几乎是家家必备的,这生猪生意,屠宰场的生意可以说是爆满。

    四爷打电话的时候,汪师傅正在排队等着把生猪给运进去。

    一听是那个小伙子,那有啥说的:“来呀!我这马上完了,叔带你吃饭去。”五十块钱而已,这小子记了这半年。

    四爷不能穿的跟公子哥似得出门!他换了运动服,换了运动鞋,掏了一件运动款的羽绒服,专门把钱包放下,只拿了钱塞到口袋里。这就是在学校常穿的,不太打眼的装扮了。

    人家雪中送炭,这个时候去还五十块钱,这不是论交情,这是打脸。

    因此,他转进烟酒店,酒就算了,不给司机准备酒。就是烟,差不多的中档烟买了一箱,这就行了。

    拎着箱子出来拦出租,出租往过靠,结果之前碰见过的女士一边整理包包,一边往车跟前去。四爷就不抢了,这人显然是有急事,大衣领子都没翻出来就出来了。而自己是迟几分钟早几分钟都没关系。

    他停住脚步,那位女士手拉开了车门,一转身看见了另外等车的人。她犹豫了起来,撒手,指给四爷。

    四爷摆摆手,示意她只管走。

    对方点头致谢之后,上了车,跟司机说:“去公安厅。”

    车子汇入了车流,等了两分钟,四爷上了另外一辆车,“去屠宰场。”

    屠宰场在郊外,沿路排了不少车都是等着往里送。

    老汪正在门房喝茶等着呢,一看见四爷明显愣了一下:“哎哟哟……差点都认不出来了。”

    四爷就笑:“叔,忙完了。”

    “完了!走!叔带你吃饭去。”

    四爷又从衣服兜里摸了一盒准备好的好烟扔给门房的朱大爷:“大爷,麻烦你了。”

    “哟!你小子发达了。”

    四爷就笑,跟着老汪走。

    认识的司机问候老汪:“这是哪去呀?谁家的小伙子……体面!”

    四爷一路给散烟,老汪只笑:“我侄儿!”

    熟悉老汪的都听过,他好心捎了个小伙子一程,给了娃五十块钱。那这娃就过个节,变个天都打电话问候呢。

    瞧!这是一放假就回来看望老汪了。

    这次去的可不是面馆,是个炒菜馆,老汪叫了四个菜,要开车也不要酒,就饭馆提供的茶,爷俩说会子话。

    四爷把烟给放到边上:“知道难戒,您少抽。”

    “哟!这老贵的……买这些干啥……”

    四爷按住对方的手:“叔,这是咱爷俩的缘分。侄儿要去上学,萍水相逢,你给了五十块钱,这是给了侄儿一口活命的水,这不是钱,而是情分!如今侄儿来,也不是还情分,这是侄儿孝敬的……”

    哎哟哟!你看这事闹的:“行!叔接了。以后有啥事,一定给我打电话。”

    成!不说,吃饭。

    吃饭的时候聊什么,聊家里的情况。老汪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庄家汉子,家就在省城边的郊县,原先是杀猪的。后来,这不是屠宰开始治理了,越是距离省城近的地方,越是不能私人宰杀,他就没营生了。

    知道屠宰场在哪里开,干脆弄了个破拖拉机拉生猪。后来破拖拉机换破卡车,挣的也都是养家糊口的钱。

    家里有儿有女,都不上学了。老婆带着俩孩子在镇子上开个猪肉铺子,生活相对来说,算是小康。

    把家里告诉你,这就是相交的意思。

    四爷也就说家里的情况,这一听老汪心里更有数了,不是这孩子怀疑,这情况百分百不是亲生的。

    上学的事孩子都没敢叫家里知道,“这事瞒的对!”

    四爷又说了桐桐那边寻孩子的事,这些年苦的呀,大人苦,孩子也苦。顺嘴就说:“我有时候也在想,我要是被父母送人的,这也就认了。就怕是家里的父母跟这家一样,到处的跑,日子都不是个日子。一家子三代人跟着煎熬,一大家子三亲六姑,没一家不受挂累。”

    老汪:“……”这还真不好说,他就说:“一般这正常抱养,都是从近处抱养的。就是远一点,至少近处有这个娃的亲眷,通过亲眷抱养!”

    四爷’嗯‘了一声,大部分就是这样的。

    老汪就说:“为啥呢?抱养其实常见的很,哪个村哪一代人都能找出抱养的来。抱养孩子,虽说这离亲人近了,怕孩子大了奔着亲人去。但是养的孩子有毛病,这将来的问题更大。只有这近处,知根知底,至少有没有啥遗传病,是不是傻子憨子,脑子是不是够数,这是知道的。”

    四爷点头,是这个道理!送养孩子要看这家人,抱养孩子也有要看对方的人。

    老汪给四爷夹了肉,就提醒说:“要是正常送-养,你这个家庭难保健全。”父母都在,都好好的,便是生下儿子了,觉得负担重,就这孩子的体面样子,给个家庭条件好的人家不难。

    想要儿子的人家多的是,到现在都是。人家这孩子只看模样,就知道父母其实挺体面;再看看人家那样的条件都能考上大学,就证明脑子是真聪明。

    这亲生父母至少是普通人的样子,没啥大的叫人挑拣的地方。咋可能给孩子挑这样一户。

    他就说:“之前你碰上的老常,高个子那个……他家头一胎是小子,想要个闺女,结果第二胎生了一对双棒。当时日子是不好过,她媳妇又有了月子病,家里也没个老人帮衬,没法子,就把一对双棒送人了。

    多少人家想要,人家最后联系了医院的大夫,给孩子挑了一户人家。两口子都是大学老师,男方不能生育,当时也都四十出头的年纪了,把孩子给了人家了。

    他家没提要钱,就是请好好抚养就行。可那边给了两万块钱,说是给孩子妈看病的钱。当时话说的很客气,说孩子大了,结婚的时候叫去认孩子。可收了人家的钱了,咋有脸去?

    他们是知道娃在哪,从不上门打搅;那边也知道他们家是哪里的,也从不走动。”

    这才是正常的送-养、抱-养。

    “再说了,要送生下来就送,别看一眼,要不然就舍不得。谁家养到两三岁了,把孩子送人了?养个狗啊猫的,养一养都养出感情了,更何况是孩子。

    就算是父母日子难过,可村里有人管,城里这社区也不会看着人饿死的,还有低保,对吧?山珍海味是养孩子,一碗稀饭一碟青菜也是养孩子。亲爹妈宁肯叫孩子在眼皮底下吃糠咽菜,也舍不得送出去,招人打骂去。”

    四爷明白他的意思:“若是父母有啥意外,亲戚想把我送人,是需要有人同意的。他们不愿意抚养,不愿意监护,那也不能随便处理……”

    村里得有村上的干部知情,派出所得去说明情况。

    城里的话就更是如此,这是说送人就送人了?亲戚做主给送出去,比父母做主送出去难多了。

    老汪就问:“这种的,周围肯定有议论声……”谁谁谁是谁的谁,他做主把他谁家的孩子送给谁谁谁家,一定会有人说的。

    四爷:“……”没有说自己的,“有人议论四花送到本家抚养,五花送给姑姑抚养……”却没听人议论过自己这个原身是谁牵线,送给尹厚禄和高引娣抚养的。

    他这一摇头,老汪就心说,这孩子九成九都是来历不可说。

    但是,谁叫咱爷俩投缘呢?

    老汪说:“……叔这几年干的是收生猪的营生,你知道的,咱这没有规模养殖,都是农户家里养的。为了给省城送猪,叔也是本省包括周围的市县都跑遍了,都在村里钻。一片都有一个猪经济,都跟朋友似的。有了货源,就给我打电话,一条线上攒的差不多了,我过去一趟。”

    四爷心里有数,这人对村村镇镇都熟悉,又是跟农户打交道。这些汉子在一起说什么?不过是说些哪个村里的婆娘不安分,谁家没儿子,谁家又怎么怎么着了……这些闲话搜集到一块,确实是信息。

    他给老汪倒茶,听他继续说。

    “你家那一片,你大概不知道……都有个成十年了吧,打死了一个孩子,那孩子要是活着吧,得有你这么大了。

    是啥情况呢?那家老当家当年是近亲结婚,结果生下的孩子有点精神不正常,养到四十多岁了,老当家不中用了,怕儿子将来没人给养老,不知道从哪里抱养了孩子回来,那孩子都两三岁了。

    老太太活着的时候,帮着养的,养到成十岁了,老太太死了。剩下个精神病和那孩子。精神病是不犯病的时候像个正常人,犯病了就不好说。

    结果那一年,不知道为啥的,犯病了。一个失手……人没了不说,他还给扔到沟里,点了火烧了好几里,等火灭了……烧的都不像个样子了。这事在当年闹的很大,都把那精神病往村子外面撵,最后当地政府给送到精神病院去了……”

    老汪说起来也是一脸惋惜:“那孩子听说是用门口的抱鼓石换来的!抱鼓石是古董,明清的物件。当年也值个八百一千的。就是煤矿那边抱回来的。”

    八十年代初,八百一千就是大钱了。

    也就是说,那个孩子是找煤矿上的人花钱买来的!

    煤矿距离他们乡镇不过三四十里,但煤矿上临时工也多,黑工也多了,其实是最不好查的。

    老汪觉得,“你要是查,周围的亲戚、乡邻中,如果没有这个中间人,你就朝这个方向查一查。前两年我听说,有人找孩子,找到那一家了,那破院子还在,人家爹妈从那屋里找出了孩子当年穿的衣服……你想想那爹妈心里是啥滋味。”

    第1215章 归途漫漫(22)二更

    吃了顿饭,四爷记录了十多个孩子的信息,这都是老汪提供的。都很含糊,很少能说出谁谁谁的孩子不是近处抱的。

    就像是:哪个镇朝东边去,那边有个小村村,二十来户人,听说一个哑巴一个瞎子,当年家里的老人在世的时候,给抱养了个姑娘。这家人需要的是有人照顾,还怕小子长大了太野,这两口子辖制不住。

    只能画出个大概的圈圈,他也是听闲话听来的。但这些东西确实是有用的!就像是这个姑娘,只怕是念不了两年书……家里需要她照顾。

    这姑娘将来必然要招赘,也就是说,她就算是走出了村子,也绝对走不出镇子!她便是知道自己不是这家的孩子,又能去哪里找父母呢?

    两人分开,四爷说:“下次再回来,一定上家里去拜访。”

    行!到家里就住下,咱爷俩喝几壶。

    四爷目送对方离开,这次确实是有些意外的收获。本来只是单纯的感谢,却没想到搜集了这么些消息。

    回了酒店,跟桐桐说了几句话。她那边应该是在家庭聚餐,大孩子小孩子的,闹的厉害,也没有说更多的,报了个平安就挂了。

    第二天一早四爷便往县城去。

    在县城也先安顿下,房子订了五天的。他没打算在那边家里住,做戏也不成。

    想了想,他起身去了前台。县城的政府宾馆,他递给前台一个电话:“这样,我订一桌酒席,要最好的包间。然后你帮我打个电话……”

    这个只是小忙而已,人家先叫餐饮部的来下单,四爷定了一桌688的酒席,是除了888之外,档次最高的一档。

    一下单,这边就打电话,打到村部:“这里是县招待所,找张志强张村长。”

    那边用半土半洋的普通话回复说:“找张村长?有啥事?张村长不在……”

    “不在?那你们村的领导,哪个能来,来几个客人。之前有客人订了688的酒席,就是今天的,说是已经捎话说好的,你们今天到。我想请问一下,你们啥时候能到,后厨能准备了吗?”

    那边:“……”谁请村上的领导吃饭?没听说呀?是哪个狗怂货捎话给捎忘了,还是哪个接了人家的话了,一有事给忘了这一茬了?

    他赶紧问:“能退不?”钱退回来也行呀!够咱在镇上吃几顿了。

    “不好意思,不能退。那您看,是不来了吗?”

    “来!来!”张村长要是没空,这村里有空的多着呢。混一顿饭嘛,闲着也是闲着。

    “那您几点到呢?”

    “一个半钟头之后吧!肯定会到,也许会早一点,也许会迟一点,别给我们退了。”

    “好!等着您。”

    前台的大姐打了电话,一脸的笑意的问这帅小伙子:“怎么样?”

    “谢谢!”

    “你咋还神神秘秘的,自己打就行嘛!”

    “替老板办点事,村里人多眼杂,不方便。”四爷掏了二十块钱,偷着塞了过去:“顾不上谢了,就算是请吃饭了。”

    “不用不用!”非不要。

    四爷去外面的牛肉馆买了两张餐券,这个是可以的,对方推辞了两句就收下了。还给四爷指了地方:“餐饮部一露有会客区,去那边等不会错过。”

    四爷就去等着去了,最多一个小时,来了一辆手扶拖拉机停在大门口,里面不让进。然后村上来了七八个人,有一个是村主任,有一个是村上的会计,剩下几个都是村上人事旺的人,都像是才下地回来的样子,穿的下地的衣裳,破破烂烂,满身的尘土。

    然后一边走一边说,说话高声大气像是在跟人争吵一般。

    四爷在里面看见了,就笑着迎出去:“志勇叔,没想到把你给等来了。”然后又跟村里的其他人打招呼。

    张志勇是主任,他堂哥是村长,叫张志强。

    一见四爷,村里的老少爷们就笑骂:“你个坏怂,哄你叔们干啥?!牛都没喂,跑来吃这六百多块钱的宴席来了……”

    “没哄!给老板办点事,正要问咱当地的人。”

    “那你回去问你爸,或是上家里去问,我们能不说?花这钱干啥?回回回!回去!”

    “钱都交了。”

    “退了!退了你收着……”日子难过的跟啥一样,“咱不讲究这些。”

    四爷硬给拉住了:“走吧!就是家里说不方便,才请来了。老板在路上了,叫我先招呼。好歹听我说说是啥事嘛!”

    这些人一副推脱不过的样子,推推搡搡的一群人进了包间。

    688的席面,菜色是精致的。这些可不够,四爷又叫了服务员,在这个基础上点,鸡鸭鱼肉大肘子,都是硬菜的上,这是大家喜欢的。

    张志勇就问:“你给叔个底,你要问啥?”

    “我想打听煤矿的事!那边不是早就承包了嘛,我这个老板呀,在晋省有煤矿,现在还四处承包煤矿,钱是不缺的……”

    问这个呀!嗐!还当多大的事呢。

    知道啥事了,那就吃吧!有啥客气的。该吃吃,该划拳的划拳。

    张志勇就说煤矿上的事,咱村上的谁谁谁在煤矿上,谁谁谁家得亲戚跟矿上的谁谁谁是什么关系。就说这煤矿出煤,又是出过啥事故,杂七杂八的,想到哪里是哪里。边上谁想起个啥,插嘴说一句。

    四爷都认真听着,好像这就是今天的重点。

    他起身给倒酒:“这些我都不知道!小学在村里上,咱村上照看困难家庭,不叫孩子辍学,我把小学念完了。志强叔这村长当的好,知道我家不叫我上学了,供不起,他找到镇上,找了镇上的教育组,叫初中免了我三年学杂费……这些侄儿心里都记着呢。”

    张志勇点头,但又叹气:“娃子,听叔一句话,大学还是要上的。挣上这一年钱,再考一年。可不能不上学。你看……咱市里的一中,是全市最好的高中,全县一年也特招不去五个人,你就在其中。”

    特招的学生说是啥竞赛生,人家学校免学杂费,免住宿费,考试前十名还给发钱。娃不容易,人家孩子要啥有啥,这娃有啥?开学拉些粮食给食堂,换成粮票,就把高中念完了。

    咱这地方种粮,不缺那几百斤粮食!当时老尹那狗怂不叫娃去上学,村里好些人都去找了,说叫娃去吧,不就是几百斤粮食吗?一家舀几碗,都给娃凑出来了。

    老尹一看,惹了众怒了,这才应承了。供孩子念书?可羞了他先人咧,一学期就那三五百斤粮食而已。娃放假干的那些活儿,不值那点粮食?

    “你要考,肯定能考上。只要考上了,娃子,这以后得日子可就不一样了。”

    四爷虚应着,话题又扯回来:“不懂事的时候在村里镇里,也不听个闲话,煤矿的事一点也不知道;等长大了些了,又去市里上学了,再后来就出门了,真是啥也不知道。只听说那边有煤矿,寒假的时候还想着去捡些煤,可家里非不让去,那边有能干的活……”

    有那村上的’酒串子‘,见了酒就把不住。酒桌上,猜拳输了的喝,这位不是只要有机会,自斟自饮。所以,才这么一会子,人就有了几分醉意,话也不受理智控制。

    他就说:“你爸就是个混球!最没人情的就是他。”

    边上的人拉他:瞎说啥呢!当着人家孩子的面。

    这人一把霍开,声音更高了:“这有啥?他能做,咱还不能说了?”说着,还专门换位置,换到四爷的身边。

    四爷给他倒酒:“没事,都不是外人。你跟我爸都是自小一块长大的!”

    “嗳!对嘛!”’酒串子‘就说:“你爸小时候呀,爱得病。都六七岁了,那脑袋都是耷拉着,像是脖子挺不起脑袋。人家老人就说,这是叫啥给缠上了,得认个干爹,命硬的那种,克着些就好了。

    你爷爷就带着你爸,出门’撞‘去了,刚好碰上从大路上过的煤矿的那些人。当时是冬天,也没有这车那车的坐,去县城都是走着的。

    这一撞,就撞上要去县城的煤矿工人。有个四十七八,快五十岁的独眼光棍,他是临时工,命不好,你爷爷做主叫你爹认了这么个干爹。

    这老头是个实心眼,把干儿子当亲儿子,有点细粮都从煤矿上走来,给你爸送来!后来你爸娶你妈,盖你家那两间厦房,都是老头出的钱,骗老头说,将来给老头养老。

    后来呢?后来老头瘫了,不能动弹了,你爸连去看一眼都不去。现在要是活着,这老头都得有八十多岁了,估计该是早都死了吧。”

    说着,就把酒杯往桌上重重的一放:“你就说,你爸干的这是不是人事!他往煤矿去?他有啥脸去?”

    四爷:“……”所以,尹厚禄跟煤矿那边是有关系的!如果那边能抱养孩子,那他这个干爹或是他干爹周围的人就是那个’中介‘!

    张志勇一眼一眼的偷着剜’酒串子‘,您个狗怂东西,灌了几口猫尿就不知道姓啥叫啥了,你他吗的说的这是啥?

    边上有人赶紧岔开了话题,四爷也就顺着说下去了,并不纠缠这个煤矿和独眼干爹的问题。

    酒席散了,有人喝的醉的不像个样子了,有人还好,张志勇要开车,没喝。

    四爷取了五百块钱给张志勇:“您把这钱捎给我爸妈,叫他们好好过年。我这端着人家的饭碗,不自由,就不回去了。估摸着这两天还得去煤矿,回头得去晋省,机票都买好了。”

    说着,把用过的机票拿出来展示了一下,对方连看清都没有就又收了,但张志勇没见过机票,却看见了’机场‘两个字,也认识那不是车票。

    看人家这孩子:出息!

    “行!你忙,肯定给你捎到。”

    四爷好说好话的把人都给送走了,心说,这里不能住了,换个地方吧。

    从县里又辗转去市里,市里有直达煤矿的火车,先去打听打听再说……

    第1216章 归途漫漫(23)三更

    火车奔行于平原上,远处模糊一片的就是山,煤矿就在那里。

    那里原先只是一个镇子,有了煤矿,从七十年代中期,并了周围几个村镇,成了小县!前几年,煤矿开始承包,经济必以前更活跃,便成了一个县级市。

    小城市就分部在山下,一片黑灰色。

    过年回家的人多,四爷也只买到了站票。而后上车后,就去了餐厅,点了茶、饮料才有了落座的地方。其实一个来小时就到了。

    一路上,总有人在抱怨,说是煤矿工人都下岗了,当地没活,都出去打工了云云。说谁家在那里,干的是啥工作,挣了多少钱之类的话。

    又吐槽当地的安置部门,又是吐槽工会有人受礼部办事,种种的不满充斥着车厢。

    四爷安静的听着,听他们背后骂领导。骂了谁,他记住谁。有人肯收钱,那就是门好进,能搭上话。

    于是,下了车,四爷便买了好酒,找那个一骂起来能引起周围人共鸣的老主任。

    他们都说这位老主任日子过的好,有自己的宅基地,盖了自己的院子。那顺着这条线去打听,就能打听过。

    果然,一打听就知道了,建了三层,围墙最高,上面还加高了铁网的那一家,就应该是的。

    摁了门铃,里面一个五十岁上下的老太太开门,上下打量了一下,然后看见了拎着的好酒,便马上扬起笑脸:“哟!找老主任吧,快里面坐。”

    四爷便进去了,一进屋子,里面是自己烧的暖气,很热!四爷脱了外套,随手放下,将袖子撸起来,露出了一看就值点钱的手表。

    这老太太取了洋瓷杯子倒茶的,有又把茶叶折到带盖子的洋瓷杯子里,然后倒了热水,递过来,“你稍等一下,老主任在书房,我去问问……”

    “好!有劳了。”

    老太太走了,瞟见了小伙子脚上真皮的牛皮靴,看见了牛皮的皮带……“像是哪个领导家得孩子……”

    哦?

    老主任出来了,只看了一眼,就客气的不得了。

    四爷也只是作势要起来,并不真的动。伸出手来,跟对方握了一下,对方先说:“坐!坐!别客气。”说着,就试探说,“你是……”

    “我从市里来!听说过老主任,帮朋友打听点事,刚好住的地方离您近,想着许是您知道。”

    市里来的?听过自己?这肯定就是哪个领导家得子侄。

    “你问!这煤矿上哪有我不知道的事,你能登门我就很高兴了。”

    “是这样的,我朋友的祖父,有个本家的堂兄,。那位堂兄吧,如今活着得有个八十多了。当年逃难,我朋友的祖父受过堂兄的恩惠,帮着挡了抢食的,被人打瞎了一只眼睛。后来,兵荒马乱的,走散了。

    这些年,老爷子一直耿耿于怀,想着找人。也一直在找,可这大海捞针,上哪打听去?也就是最近,我朋友家里的后辈,听一个同学说,他干爷爷是独眼,年岁也差不多,就在咱们煤矿上……

    人家打电话问了,又在京城。这事又不能张扬,我想着,找老主任问,应该是能打听出来。这事……得保密。”

    明白!明白!看来来头不小嘛!

    他十分殷勤:“这样,你先坐嘛,我打几个电话。”

    好的!请。

    然后就坐在沙发上,翘起了二郎腿,闲适的喝起了茶来。

    老主任并未怀疑,这事确实不叫事,就是打听一下,又不是求人办事,还非得叫谁给自己打个电话算是打了招呼,没必要嘛!

    再说了,谁没事跑到自己家里,耍自己干嘛?闲的?胆子肥了?没有必要嘛。

    人家这孩子像骗子嘛?就差没把他老子很有来历长在那一张脸上了。

    电话打出去好几个,都是找以前的老车间主任,老队长,他们熟悉工人。结果还真给打听到两个独眼的。

    一个是六十多了,年龄对不上。

    一个年岁对上了,人却死了。

    你看这个事闹的!

    老主任出去把情况一说,四爷马上起身:“那这样,您给我个联络人的电话,谁熟悉这位老人,您把联系方式给我,我亲自上门去。或是老档案室还有没有相关的资料和照片,翻拍回去好交差。哪怕是人不在,总得给人个交代。”

    这话很有道理!老主任把一个老队长的电话给了四爷:“他就在矿上住,还看着矿上的老资产,你去矿场办公室找,一准就在。”

    “好的!谢谢!回头给您电话,去了市里,我安排。”

    好的!好的!

    四爷顺利的从里面出来了,拦了车直奔矿上。

    下了车,桐桐的电话来,抽空问进展怎么养,主要是那一家子一听就比较难缠。

    四爷简单的说了几句,把桐桐听的一愣一愣的:这坑蒙拐骗的,你用的也很溜呀。

    “纠缠不清的人懒的去纠缠。”绕开了更好办事!他再难缠,可事不落定,我都不可能叫他知道,察觉出来的可能性都不大。

    所以,“放心吧!我办事都是找’体面‘的人办事的,我们讲文明,不动手。”

    桐桐:“……”这是说谁不文明呢?行吧!那……祝你好运。

    四爷很好运,去的时候不仅这个老队长在,这个人给老主任办事很尽心,把矿上认识这老头的人都给叫来了。

    这些人看起来都七十岁往上,早退休了。现在退休金也发不够,病了也没人给报销,整天反应问题。今天被叫来,还以为解决他们的问题呢,来的可利索了,谁知道是打听独眼的事。

    四爷给一一散烟,坐下跟这些人聊。

    “独眼是临时工,人老实,有些不够数。一辈子打光棍……”

    这一点对上了,四爷就说:“听说他有个干儿子,他那干孙子在京城读大学,我们也是从他干孙子那里得的信儿,才来问问的。”

    “对!有个干儿子,可把独眼坑惨了。给粮食,给粮票,成年了,给盖房子,给娶媳妇,到最后了,啥也没落下。还有脸给孩子说这边有干爹呢?他那儿子都是在咱矿上给弄去了……”

    “哎呀!你咋啥都说呢?”

    “这有啥不能说的?老秦婆子都被逮进去了,就是咱不说,人家查不出来?”这老头说着,就指着外面,“刚破了案子没多久,你看报纸看新闻就知道了。

    那老秦婆子是四十岁上下到咱矿上的,说是寡妇,找个矿上的男人就嫁了。咱也不知道人家那孩子是哪里来的,只说要她老家苦寒,就靠生了再卖,一家子好过日子的。

    好些没孩子,没儿子的都来。花点钱买回去,人家养着跟亲的有啥不一样。谁知道这么些年了,案子破了咱才知道,孩子是偷来的,拐来的,这不是造孽呢嘛!”

    四爷点头,做戏做全套,问说:“谁家有照片,不是单人的也行,合照里有都算。”

    可一个临时工,哪里能翻腾到?

    四爷就给这老队长留话,“那你慢慢找着,找好了送去老主任家。回头老主任知道怎么给我。”

    好的!这事我一定好好办。

    四爷要走了,又问了一句那个说话的老头:“那您老人家知道他那干儿子家在哪吗?咱别说到两岔里去。”

    老头儿说,“知道!当年没有市,没有县,都得去三四十里路,去北边的县城。如今不属于一地管了……我记得当年常路过,那地方叫个……叫个……”

    “石云镇!”边上有人也知道,就补充了一句。

    “对!石云镇。”老头儿想起来了,“他干儿子家在镇东头住,长得嘛,丑!身量不高,缩着头,鞋拔子脸……一气生了五个闺女,后来听说是抱走一个两三岁的男娃娃,又把两个亲闺女送人了……”

    四爷:“……”条条都对上了。

    他常舒了一口气,告辞出来,马不停蹄就往省城赶。这要是破了案,这就是大案要案,案子在省厅挂着呢。先去省城,去省厅打听打听。

    这种案子其实很难审问的,只怕这个老秦婆子都未必能记全,她到底是卖了多少个孩子。

    但相关案子会合并,丢失孩子的父母应该也会陆续的知道消息。

    只要父母还在找,那这次就一定能找到。

    晚上给桐桐一说,桐桐都惊讶了:“这么顺利?”

    四爷:“……”那你说呢!我办事,什么时候不利索了。

    桐桐把这事跟家里说,一家子跟着阿弥陀佛,不管怎么养,有个希望就是好的。

    省厅也快放假了,四爷抓紧时间,早起就往省厅跑,找专案组。

    专案组也当真是很惊讶,见过父母来打听的,却第一次见自己来打听的。而且,这个孩子的衣着打扮、言谈举止,都不像是生活的不好的。

    组长姓钱,拍了四爷的肩膀,指了指椅子:“坐!坐下说。”

    边上有两个年轻的警员,开始做纪录。

    四爷就把证件和户口本都掏出来,推了过去,然后把原身的身份,这一路来的艰辛求学,甚至于怎么从家里跑出来,而后质疑身份,到一系列的查证过程都说了。

    当然了,他只说他拿着重礼去了老主任家,却不说老主任误会的事。反正是用财力解决,查证的,与其他无关。

    这不仅是来找父母,更是在报案,给案情提供线索。

    钱组长听的一愣一愣的,看看学生证,看看户口本,看看户口本上的迁出戳,然后挠头,朝边上两个年轻同事对视了一眼:堪称奇迹吧!

    他甚至能提供出给他每个环节的名字和职务来,可以说是证据确凿。

    四爷问钱组长:“人贩子有供出卖了我的事吗?”

    没有!人贩子跟挤牙膏似得,死活不张嘴,正在努力审讯中。

    正说着话呢,门被敲响了,有人推门进来:“钱组长……”

    四爷扭脸看过去,还是那位碰了几次面的女士!

    第1217章 归途漫漫(24)加更

    两人一个找儿子,一个在找妈。

    钱组长看了女同事一眼,这女同事拿着记录本出去了。四爷没动,钱组长指了指外面那位女士:“他的儿子丢了,跟你的年岁相仿,丢失的时间大致差不多。”

    四爷:“……”不能那么巧吧?“我回来的飞机上,碰见过一次。入住酒店,碰见过一次。第二天在门口拦出租,又碰见一次。这已经是这几天之内,我第四次碰见她了。”

    钱组长:“……”他只能说:“前天鲁阳女士已经抽了血样,咱们存了她的样本。要么,你先去留个样本……比对比对!”

    好的!

    钱组长看了男同事一眼:“你带去做。”

    四爷就起身,要跟着出去。结果钱组长又问了一句:“你什么血型,知道吗?”

    “大学体检才做过,O型!”

    钱组长眉头轻微的一挑,这位鲁阳女士的血型是A型,她丈夫张南迁的血型是O型。A与O生出的血型可能是A,也可能是O。

    四爷出去了,外面厅里站着一家三口。那位鲁阳女士的身边多了一位高大的男士,男士身穿夹克,戴着金丝眼镜。边上还有一个十四五岁的姑娘,像是中学生的样子,乖乖巧巧的站在边上,好奇的打量。

    那位之前还在里面做纪录的女警正跟这一家三口说什么,看见里面出来人了,都热切的超这边看了过来。

    鲁阳拽着丈夫的胳膊:是吗?这是咱们得诺诺吗?

    张南迁心跳的极快,这孩子……如一块美玉,挺拔傲人,是自家的诺诺吗?

    不知道!看不出来!一丝一毫的痕迹都看不出来。

    他们目不转睛的盯着,四爷超那边点了点头,跟着带路的人走了。

    钱组长出去,跟鲁阳的丈夫握手,然后说:“刚问过了,他是O型血。”

    夫妻俩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血型对上了。

    边上的女警又重新介绍这个叫尹禛的小伙子的情况,怎么长大的,怎么上学的,怎么差点上不了,自己偷跑了出来,开始怀疑身世。这一路又是怎么赚钱,怎么快速立足求学,而后又去帮别人找孩子,才想着父母许是在找他。

    然后一个人去查证,自己跑到专案组,反应情况,查问案情。

    钱组长见这边说着,他就去调人手,得去煤矿,得去这孩子的养家,人先控制住,证据确凿了,好去撬人贩子的嘴。

    四爷被抽血,那边带路的民警就说刚才那一对夫妻,“他们原先是被派出支援特区建设的,是高校人才。八十年代初,那边乱,住的条件也不好。赶上台风,当时台风过后去领物资,一个没看住,孩子就找不见了。

    这些年也是一直在找!丢了个孩子,为了日子能过下去,又生了一个,是个姑娘。爸爸在单位上班,照顾小的。妈妈原本是外语人才,后来辞职做起了旅行社,搞旅游,到处找孩子。”

    四爷:“……”都不容易。

    他就问说:“他家孩子身上有什么标识?”

    民警摇头,急忙问说:“你身上有?”

    四爷也摇头:“疤痕都是后来被添的,不是天生就带来的。”

    那就是说,还不能判断。

    从上面下去,那一家三口还是等着。张南迁将手心在衣服上蹭了一下,才说:“那个……孩子,我们能不能请你吃顿饭。”

    鲁阳连忙点头:“不用紧张!我们没别的意思……”说着,就又忙补充道:“就当是我谢你了!之前你帮了我一次,让了我一次……”

    四爷一口就答应了:“好!”那就吃顿饭。这家的日子宽裕,不在乎一顿饭钱,那就一起吃顿饭。

    一起从厅里出去,没有走远,就在对面的一家湘菜馆。

    服务员招呼:“楼上有包间,楼上请。”

    上了电梯,服务员恭维鲁阳:“您真是好福气,儿子帅,女儿漂亮。”

    小姑娘抬头看哥哥,然后往四爷身上靠。

    四爷:“……”他没反驳,抬手摸了摸小姑娘的头。

    小姑娘抬头冲着爸爸笑:我觉得是我哥哥!他们一看都知道咱们是一家。

    张南迁笑着,问说:“像吗?”

    服务员点头:“像!像您,也像妈妈。”

    鲁阳又看了一眼,是吗?真的像吗?自己反倒是看不太出来了。

    “一看气质就像。”

    鲁阳回头又去看这孩子,要是环境养人,那这孩子的气质该是天生的吧!是基因里带来的!她说:“我们家都是搞学问的。”

    服务员马上接话:“那这一定是大学生放假,出来转转的?”

    鲁阳笑着应是,这么多年压在心口的石头,它松动了,胸口舒畅了起来,好生舒坦。

    四爷:“……”他不忍说别的了。

    坐在包间里,鲁阳问说:“能吃辣吗?”

    “我不忌口。”

    鲁阳就点了几个大菜,怕这孩子不舍得点,等点好了,这才递过去:“还想吃什么,自己点就好。”

    四爷只好借过来,点了个苦瓜蛋,点了个蒸梨汤,这几天熬人的,必然上火了。

    鲁阳听了这点的菜,鼻子一酸,眼泪就往下掉,强忍着没言语。

    张南迁接了递来的菜单,点了一道’大团圆‘,是一道汤菜,不知道里面到底放了什么。

    小姑娘坐在边上,探头看菜单:“哥,点个甜糕吧!你爱吃甜糕吗?”

    四爷爱吃甜食,是他本来就爱吃甜食!原主也爱吃甜食,但不知道是因为生活困顿,能吃到各种糕点的机会太少了的原因呢?还是原本本来天生就爱吃甜食。

    他只能点头:“爱吃!爱吃甜食。”

    小姑娘脸上迸发出惊喜,她拽了爸爸又拽妈妈:你们不是说哥哥自小爱吃零食,站的老高去拿饼干罐子吗?

    鲁阳猛地伸出手,抓着这孩子的手,仔细的端详着。这孩子这般精致一个人,却有一双粗糙到极致的手,早已看不出孩子时候的样子了。

    诺诺的手修长,在男孩子里是好看的,她总说将来要让孩子去学钢琴。可如今只看手,一点也看不出相似的地方来。

    她的眼泪一滴一滴的下来,这双手……这双手……叫她整个人都喘不上气来了。这得是糟了多少难,才成了这个样子。

    张南迁拉她:好了!别吓着孩子。

    他一脸歉意,跟四爷道歉:“不好意思!这些年,她天南海北的飞,就为了找孩子……一点消息都不敢放过……”

    “理解!”四爷就岔开话题,说起了别的事情。比如,他弄了网站,在上面发布各种消息。这些来龙去脉的多说一说,咱就别围绕这咱们是不是存在关系再纠结了。

    而且,哪怕不是:“科技在进步,等大的数据库建立起来,会有更多的人去录入信息。互联网的发展,必然会让信息呈几何倍增长。以后找人,相对来说能容易一些。”人得有这个信念才行。

    这一说起来,话就多了,也有得了了。

    一顿饭几乎吃了四个小时,四爷就告辞了,这个检测,最少也得二十四小时吧。哪怕是实验室数据呢,也都得等。

    咱都再耐心的等一等。

    小姑娘拉住四爷:“哥哥,你能跟我爸爸妈妈拍张照吗?我带相机了。”

    她从背包里翻,满脸的哀求:“哥哥,我给你们拍。”

    四爷:“……”他只能又坐回来,叫她拍。

    小姑娘从椅子上弹跳起来,开始指挥:“爸爸,你坐到哥哥那边,快!”

    张南迁起身坐了过去,小姑娘又从包里掏,掏出一张带着相框的老照片来,然后道:“跟这张一样,你们抱住哥哥呀。”

    照片上的夫妻还年轻,二十来岁的样子。女士穿着白色的套裙,留着当时最时髦的发型。男人白色短袖,西装裤。地方应该是在特区,在他们当时分配的宿舍里。

    两张竹凳子并排放着,夫妻俩一人一边。

    一个两岁的胖嘟嘟的男孩,穿着短袖短裤,上面全是卡通图案。怀里抱着的是变形金刚的玩具,脚边散落着各种小汽车模型。

    夫妻俩把孩子揽着护着,都对着镜头笑着。笑的朝气明媚,幸福洋溢。

    这会子,鲁阳的眼泪又止不住,她伸出手,想抱又不敢抱。就那么虚环着,轻轻的挨着。丈夫伸出胳膊,那边拍着妻子安慰,这边的手轻轻的虚放在四爷的胳膊上。

    然后快门摁响,留下了一张照片。

    小姑娘说:“哥哥,你肯定是我哥哥,是吧?”

    四爷:“………”他揉了揉小姑娘的头,只笑了笑:“回头见。”

    好!回头见。

    他没多留,四爷从不信运道这种事。他不敢多留,不敢给对方太多的希望,叫人家心底里认定,他就是那个孩子。给人希望,然后再让希望破灭,这就太残忍了。

    他滞留了下来,哪怕在一个酒店也没再刻意去见,连偶遇都尽可能避免。

    于是,那一家子在餐厅,在大厅,在哪里都没再见过那个孩子。

    直到出结果了,他们早早的去等。

    四爷比对方到的还早,就在办公室等着。

    钱组长一上班就去拿结果,问说:“怎么样?”

    “怎么样?”

    钱组长一进来,张南迁就站了起来,鲁阳扶着桌子,慢慢的站起来:“怎么样?!”

    四爷没动,跟钱组长对视,然后了然。

    张南迁懂了,但还是不死心的拿了检验结果,而后先扶住妻子:“……会找到的!”

    鲁阳翻看着报告单,然后不住的摇头,一下子就哭了出来,拽着丈夫的手,鼓足了勇气转过身去:“孩子……我能抱抱你吗?能给我抱一下吗?就一下,行吗?”

    第1218章 归途漫漫(25)一更

    “不是?”桐桐拿着电话,看着网吧里玩电脑的果果,重复的问了一遍:“真不是?”

    当然!那是法医!那地方出错的概率有多大?

    桐桐:“……虽然失望,但也在情理之中。”当然了,对于四爷来说,没有那么巧的事。可对于那一对父母来讲,他们碰到的就是巧合的事,就真是一眨眼,孩子不见了。有找寻了十八年了,哪还有巧合呀?任何一次可能,都是老天有眼。

    但咋办呢?不是就是不是!寻子路漫漫,继续超前走吧。

    四爷叹气,说的不就是这个吗?“我买机票,今天走吧……我把最近采集的消息都给了这边专案组了,都是一个省里的,案子归他们管。比咱们自己查方便。回头肯定陆续有各地的丢了孩子的人家来咨询,采集样本对比一下,说不定就碰到了。”

    是的!这种事就是这样:“人贩子,你见了吗?”

    “没有!见不了。”

    “这种人是不会交代的!多一个,量刑就重一分,咋可能交代呢?”

    四爷一边收东西,一边道:“是啊!能交代啥呢?这是个急不来的事。”就先这样吧。

    桐桐又说:“手里未必没有人命!那不听话的孩子,稍微大些可能有记忆的孩子……”

    四爷的手一停,是存在这种可能的,“只要不是亲的,都难被善待,其实不分男女。”

    是的!桐桐就说:“女孩的遭遇可能更坏。”尤其是像刘树那个孩子的买家,人家孩子家境优越,结果卖到大龄残疾的山沟沟里,可憎不可憎。

    她不免提起:“周芳打电话,说是孩子回去不习惯。沪市那地方……孩子不会说当地话,便是亲戚一起,都难免自卑。她现在考虑辞职,把孩子带到北方城市。距离京城近,可能会在京城生活。先读私立学校!”

    在北方农村,便是在学校里学的普通话不标准,但是能说。要是一直在北方,在城市里面呆半年,哪怕先不上学,只在周围玩一玩,跟周围人有个交流,孩子的普通话就订正过来了。

    然后再去学校,慢慢就跟上来了,这真的需要父母有极大的耐心,先陪伴。只消除彼此的陌生感,这就很难。

    还有孩子的习惯,你管吧,孩子可能觉得你嫌弃他;你不管吧,显然是不行的。

    这其实是一个极其艰难的过程。

    就像是果果,正在干啥呢,家里人一靠近,他赶紧停手。他其实没干啥不能叫大人或是其他人知道的事,但是他的第一反应就是藏着。

    说起贫困残疾家庭买孩子,四爷不免说起了那个被精神病打死的孩子,目的都是相同的,这都叫什么事?父母得啥样。

    桐桐听着听着就坐了起来,“你先别急着走……”

    “怎么了?”

    桐桐就问:“当时那个孩子的父母,找到了孩子的衣服,对吧?那衣服是孩子离家的时候穿的。”

    对呀!

    桐桐就又问:“衣服能作为参考,但不是绝对的。”

    四爷:“……”

    “你想啊,原先那个孩子是从哪里带走的,如果南方,就得看北边的季节了,孩子不添衣服。如果换了冬衣,那夏衣扔了?还是给下一个孩子穿了?”

    四爷:“……”

    “再比如,原先那个孩子就是北方的,但几月被带走,几月被抱走。冬穿夏衣,夏穿冬衣的概率有多大。”

    四爷:“……”

    “就算是春天的衣服被秋天穿,便是小一点问题也不大;或者孩子春天抱来春天卖,没毛病。但这不能排除前两种可能!”

    四爷:“……”

    “如果人贩子是惯犯呢?她手里当时不止一个孩子呢?孩子的衣服都好好穿在自己身上?她手里如果先后有过不同的孩子,怎么判断这个孩子身上的衣服,不是上一个孩子脱下来的?”

    所以:“那个没了的孩子,并没有DNA检测。可能存在错误?”

    桐桐’嗯‘了一声,“当时这个案子被父母一认,便结案了。专案组一时半会不会把结案的案子再翻出来,除非在新的线索里发现了物证和人错位……”

    就是说,找到了这个孩子,DNA比对上了,但发现衣服跟父母描述的不同,这种情况下,就会合并其他案子,审核以前的案子。

    但在这之前,大量的走访排查工作就够紧张了……人家会想到的,但得靠后排一排。

    这一排,就不知道是两年还是三年,说不清的!

    所以,“最快的办法是你去见尹家那对夫妻……”从他们嘴里侧面验证,“他们应该还不知道这件事是你自己查出来的,跟你说话不防备……”

    四爷:“……”你这个脑子——缜密!

    挂了电话,四爷退了机票,暂时不走了,确实得回去一趟。

    桐桐把手机装到兜里,见果果不停地看她,就笑:“干嘛?”

    果果只摇头,就是觉得你好厉害呀!

    年关至,家家户户都在洒扫,准备过年了。

    四爷只当做什么都不知道,照样回村子。一回来,村里的人都用惊讶又奇怪的眼神看他,四爷笑着问候,站住脚不时的跟人聊两句。

    问候这个说:大娘,年货备好了。

    问候那个说:大哥也放假了?

    “是啊!是啊!”没一个人主动提那两口子在派出所的事。

    直到进了家里,家里电视开着,乱七八糟的炕,炉子升起来了,锅里蒸着红薯,一股子红薯味。炉子边坐着个少年,穿的乱七八糟,但却白白胖胖的。这会子拿着个蒸红薯正啃着,一见他回来先咧嘴笑:“哥,你回来了。”

    “咱家人呢?”

    少年指着外面:“派出所把人弄走了,说是调查啥呢……”

    四爷转身就走:“那你呆着吧!我去看看。”从家里再出来,他当然那就能跟别人打听了。

    说也不肯说具体的,只说:“咱也不清楚,你去所里问问。”

    顺理成章的,便去派出所。在镇上还专门买了两斤卤肉,买了十个热烧饼,请人家把卤肉切开夹在热烧饼里。

    在这里家里人是可以给送饭的。

    他去了解情况,而今上班的都是值班的年轻人,还有个同村的,当兵回来在派出所,年纪能大个几岁,小时候大的带着小的拾麦子捡苞谷,真的很熟悉。

    一碰面,这人就说:“你咋来了?”

    “过年了,我回来看看。本来没想着能回来,还叫志勇叔捎了钱!结果有空了,我就回来了。尹宝说关进来了,我问村里人,还没有人能说清……这是咋了?又偷啥被逮住了?赔多少钱,这钱我出,先把人放出来过个年。”

    这叫人咋说呢?这人就简略的说了说,“……你看这事……”你还管吗?

    四爷一副不意外的样子,“我知道我肯定不是亲生的……”

    是啊!咋对你的大家都知道,你心里肯定也知道。

    “我以为是抱养了人家不要的孩子……”四爷说着就道:“能叫我见他们一面不?就说几句话。”

    见吧!隔着栅栏门,谁说话都能听见,也无所谓见不见。

    四爷把饼子拿给对方看:“能给吃不?要检查不?”

    烧饼和肉还冒着热气,有什么不能的。

    四爷就先给拎过去,“回头咱俩去外面吃!我请。”

    说这个就多余!

    门给打开,两人看见了外面站着的儿子。

    高引娣往起一站,再原地往地上一坐,扬起手,仰着脖子,这就准备咿咿呀呀的哭了。

    四爷:“……”他忙说:“要是出声,可就啥也说不成了。”

    高引娣要出声的’唱腔‘瞬间卡在脖子里,然后利索的站起来,接了四爷手里的吃食,递给男人一个,自己取了一个,还问四爷说:“给你弟留了么?”

    四爷站在外面:“现在问题严重了,人家把你们撂了……还有啥交代的没有?”

    尹厚禄抬起头来,“交代啥?我跟你妈可是啥都不知道。都是我那个干爹!他没人养老,抱了个孩子。但当时他都快七十岁了,根本就养不起。我是帮我干爹的忙,给他养孙子报恩的。再说了,我哪有钱买孩子?钱可都是他出的。花了五百八!”

    高引娣也一边吃一边附和:“那老东西最不是个人,那么大年纪了,抱了你回去,不是害你吗?我跟你爸看着你实在是可怜……

    第一次见你,你瘦的的呀,都三岁了,还光着屁股跑呢……我回来就心疼的,我说不行,我睡不着。我连夜晚的坐起来,把你三姐的衣裳给改了改,就又给你送去了……“”

    四爷眯眼:“我回来穿的是你准备的衣裳?”

    “那要不然呢?”高引娣站起来,眼泪都下来了,“我当时给那老家伙说,我说你年纪大了,养不了了,把孩子送人吧,给孩子找个好人家。

    可你呢,小时候确实是不讨喜,不哭不闹不说话,你都三岁了,不说话……大人问个啥,就是傻愣愣的看着大人……都当你脑瓜子有毛病,哪里给得出去。我跟你爸不忍心呀,说这好歹是一条命……”

    四爷心里有数了,这些话真真假假,关于他们买人的事,都是假的。但关于原主的很多信息,应该有真的。

    比如,为啥只花了五百八?很可能就是这个孩子当时表现的沉默不说话,好几家看不上,没有被卖出去。

    可孩子为啥不说话呢?第一,可能是吓住了;第二,孩子真的会说话了,但他听不懂当地的方言。

    也因为安静,不哭闹,他可能在人贩子身边呆的最久。

    其实,为了防止孩子哭闹,一般会给孩子喂药。一旦喂药,会对孩子造成一定的损伤。比如记忆力。

    包括果果在内,他都六岁了,记得的却只有很零星的东西,是不是也是因为药物的原因,这已不可知。

    而原主这个孩子,应该是不太用药物控制,所以他的大脑一定没有经过摧残伤害。

    如今高引娣说,她看到的孩子没穿裤子,只穿个小褂褂,那么问题来了:这个孩子原先的衣裳去哪了?是一个孩子的衣裳错了,还是连锁反应,错了一串呢?

    第1219章 归途漫漫(26)二更

    这是一个新的情况。

    四爷重返省城,去找钱组长的时候,他已经知道了。

    对方一边叫四爷坐,一边给四爷倒水:“这种情况其实属于少见的,但确实不能排除。这些人带走孩子之后,一般是用药物控制,孩子不哭不闹的。身上的衣裳谁给换?尿了拉了,也没有人管,尽快卖出去就好了,谁还专门看是冷是热?”

    当然了,这些话是不能对找孩子的父母说的,不忍心!孩子在人贩子眼里,就不当人看的。

    四爷点头:“卖出去会很快,除非买家反悔,手里的孩子没找到合适的买家,不好出手。”

    对喽!婴儿最优,年龄越大越难找买家。

    四爷就问说:“之前,我们那一片,有个孩子卖给有精神病的那一家……”

    钱组长就把案卷递过去:“你说的这种情况当时当然考虑过了,但是有个特殊情况。就是当时没法验DNA。这个案子在坊间传来传去,但案子的细节外人不可能知道。当时孩子的父母都提出希望找到尸骨,做亲子鉴定。虽然说几年前,亲子鉴定还不算是太成熟,但肯定能做。”

    只是不巧,:“当时人就在荒沟里被烧了,而后就地掩埋了,又是小孩子,没有起坟头。半年之后,修水坝,谁还记得那里埋着人?当时就给推平了。后来想去找的时候,水坝工程都过半了,怎么找?再加上个例的案子,除非有补充证据,证明在同一个人贩子手里,孩子的衣服确实换过……你证明了这一点,所以,这个案子被重启了。”

    说着,就指了指案卷,“这也是刚调出来了,你可以看一下。这一家的情况比较特殊……”

    这一家两口子当年都是知青,七七年第一拨大学生。丈夫考上经贸学院四年本科,妻子考上财经学院三年大专,这在当年都是天之骄子。

    丢失的这个孩子是八零年六月出生的。

    钱组长就说:“你年轻,可能不知道,当年大学生在校期间是不允许生孩子的。入学前怀上的,这没关系。但入学之后,在就读期间,不能再生了。

    这一届大学生比较特殊,他们是七八年春节入学,孩子的母亲读三年的话,就是八零年底才算是毕业。而孩子的父亲得在八一年底,才算是从大学毕业了。”

    四爷点头,确实有这个规定,除非有不得不生的原因,要不然档案上记一笔当年是不能分配工作的。

    钱组长就继续道:“……当时学习压力大,营养也不是太好,再加上胎盘后置,六个月了,都不太显怀。这个是有同学、老师给作证的!而当时又不符合流产条件,就把孩子给生下来了。这个孩子的母亲,在宿舍里带着孩子,直到毕业孩子都半岁了。”

    四爷:“…”

    “后来,孩子母亲被分配工作,不能把孩子带在身边。孩子又随着父亲在大学宿舍里……但当时大四实习相对来说要求真实习,他因为要带孩子,实习成绩便不是很理想,大学毕业去向不好,没留在京城,被分配到郊县了。”

    四爷往后翻着案卷,看的很仔细,耳朵里听着钱组长介绍。

    “为了照顾家庭,孩子只工作了半年,就辞去了公职下海了,做外贸单,常跑南边。赚了钱,孩子妈妈也跟着辞职,一个管外,一个照管家外。82年,孩子妈妈再次意外怀孕,因为是双胞胎,便没舍得做了。计划生育是八二年底写进宪法的,在此之前,只限制公职人员。这家并不被限制!”

    四爷点头,经济条件可以,大的那个都快两岁了,等小的生下来都马上三岁了,可以上幼儿园了,完全能照顾的过来。这没有什么对错,好容易怀上双胞胎,只要有条件,谁家都会舍不得吧。

    “事不是就赶巧了吗?”钱组长叹气:“八二年冬十一月二十三,孩子妈妈生二胎临产,双胞胎还难产了,胎盘脱离……”

    这是在鬼门关转了一圈!

    “当时又是紧急往手术室送,又是急着家属签字,这一忙乱,大的这个在医院被人抱走了。”

    钱组长跟着叹气,“孩子的母亲在产后受了刺激,精神状态就一直不太好。所以,我们电话联系了孩子的父亲,对于母亲……先瞒着。这只是一种可能,万一不是,对人的打击就太大了。”

    四爷点头,卷宗也翻完了,他就放回去,“那我告辞,我的电话畅通,有什么新进展,随时给我打电话。”

    “好!”钱组长把人往出送:“也会有别的受害人家属……我们都会采集样本进行比对。”

    四爷’嗯‘了一声,“如果有需要网络帮助的,也可以联系我。”

    好!

    一再握手告辞,钱组长目送小伙子离开。

    边上的同事就说:“这孩子的父母得是啥样的人!不管这些年有多难,只怕看见这孩子的一瞬间,都能给治愈了。”

    谁说不是呢!

    钱组长说着,问说:“那个被卖到瞎子哑巴那个女孩……了解清楚了?”

    是!了解清楚了,还是这个秦婆子……不是,是秦百叶抱来的,“……看那特征和周围邻居的叙述,倒是跟X市在菜市场丢失的那个女童有相似的地方……”

    “有没有照片?”

    “娃没上过学,学校里没有照片。倒是邻居在门口照全家福,这孩子瞧热闹,意外入镜了,有一个五岁大小的照片,有些模糊,但跟三岁的时候挺像的,她父母跟她哥正在赶来的路上……”

    “条件怎么样?”

    “一家子也不是啥文化人,还在菜市场做小生意呢。经济条件还算是过的去……”

    钱组长松了一口气,这样的条件,孩子回去也该是能自在一些。不做睁眼瞎,能算账,家里人就很满足,不会有失落感。这孩子过的苦,眼里有活。

    重新放到一家子,能过好的!

    但愿这一对能匹配上,那真是万幸!也是今年年尾最大的好消息了。

    正往里走呢,钱组长的手机响了,他接起来:“金总,您到了吗?”

    那边低声道:“您看,能不能帮我协调一下,我在这边的有关部门采集,然后你们两边比对一下。我现在……走不开。”

    “那等等吧,等您忙完了过来也行……来回协调并不会比我们单独做更快……”

    电话那边沉默了良久,然后才道:“钱组长,麻烦你帮我这个忙吧,我现在在医院,我爱人服用了大量的安眠药,正在手术室洗胃……我可能短时间内都离不开……”

    钱组长脚步一顿:“好!好!好!我这就联系!但是放假了,最快也得等到过完年初七之后,你看可以吗?”

    “好!谢谢您!”

    “保重身体!这次我们抓捕了人贩子,也有孩子主动过来找父母的,这孩子还从买家那里知道,他身上的衣服就不是他自己的,也就是说,证明之前的猜测,衣服可能不是孩子本人的。如果有更多的孩子被发现,说不定就找到你们家子豪了。”

    “谢谢!谢谢。只要活着……只要还活着……就好!”

    挂了电话,转身看过去,对面墙上靠着两个孩子,都十七八岁的年纪,穿着高中的校服。

    俩孩子盯着手术室的方向,相互依靠着,谁也不敢哭。

    男人捏着手机,慢慢走过去:“坐吧!坐着等吧。”

    四十多岁变花白了头发的男人,还年少的两个孩子,三个人并排坐在长椅上,目光沉凝,表情木然。

    手术室外,挂着的钟表一分一秒的走着,秒针’擦擦擦‘走动的声音如此的清晰,与这声音相对的是,他们都麻木的感觉不到自己的心跳和对方的心跳。

    手术室的灯灭了,手术结束了,人被推了出来,昏迷着。消瘦的面庞,深陷的眼窝,她躺在那里完全不像个活人。

    如果不要二胎,是不是不会把儿子给丢了!

    这是谁的错?这都是父母的过失。

    因为他们,才把孩子弄丢了,受了不知道多少苦,然后在痛苦中死去。

    所以,还是谁害了?自责与愧疚了,她觉得她就是罪人,她害死了她的孩子。

    两个孩子站在边上,默默的陪着母亲:是不是后悔生了我们?肯定是后悔生了我们了。我们的到来,没有给父母惊喜,而是无穷无尽的痛苦与折磨。

    但不管怎么说,这个年对于林家来说,就是这些年以来最高兴的一年。

    大年三十,都去二叔家。那边地方大,陪奶奶一起过年。

    张舒打扮了起来,穿起了牛仔裤、高领毛衣,高跟靴子,烫了大波浪的头发,还化了妆,涂了口红。

    见人就笑,人家夸她,她还跟人开玩笑,“谁当年还是不是厂里一枝花了?”

    从厂里出来要搭出租,得走三两分钟的缓坡路。雪后滑的厉害,冰盖了一层。

    桐桐出溜着往下滑,说林耀军:“你跟我妈拽着果果……”

    果果不用:“我能滑……”

    林耀军把儿子拽着:“你搀着我!”

    然后你拽着我,我拉着你,从上面滑溜了下来,眼看要倒了,林耀军一拉,果果倒在他身上。张舒跟着倒下去了,手护着果果的头。

    果果要起来,桐桐轻轻一推,然后哈哈哈的笑。

    “哎呀……”果果边笑边喊:“妈——你看我姐欺负我——”说着,抓了一把雪就扔了过来。

    张舒就笑,跟林耀军两个人坐在地上也不急着起来,看着小的团着雪,撵着大的扔,两人你追我打,跟当年他们小时候并没有不同。

    林耀军起身,拉张舒起身:“走——”

    走!往前走,能闯过去的。

    张舒起身:“乔家要打官司!”

    “那就打!”只要孩子在身边,他不找我打,我还要找他打呢!

    第1220章 归途漫漫(27)三更

    几家欢喜几家愁,悲喜如何能相通?

    四爷看着热过的蒸碗:“这都吃第十天了……”冰箱里快清空了。

    桐桐一放假就过去,给冰箱都存满了。蒸碗和冻成冰疙瘩的馒头放在锅里一热,这就是一顿饭。稀饭四爷是会熬的!

    有冻起来的面条饺子,有辣酱,他可以煮。

    简单的饭菜他能做,只是非必要不爱折腾而已。

    她就说:“晚上米饭,盖个西红柿炒鸡蛋,虾皮紫菜都有,冲个汤……”

    反正就是不急着过来?

    “等几天吧……”这边一个小孩,多在家呆几天。再说了,“一过初七,外面饭馆子就开门了,你出门吃呀。”

    “三天?四天?”

    “正月十五之后吧。”

    还不是还有一周?

    桐桐就说:“你得开始忙了吧!合作商得维护,你这几天都得在外面应酬……”别以为我不知道。

    四爷就笑,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直到四爷这边有电话打进来,这才挂了桐桐的电话。

    电话是老家那边打来的,因着秦百叶撂了,把尹家两口子给招供了。

    高引娣不是通过独眼老人买的孩子,而是她当年逃计划生育,就躲在煤矿上。三花、四花、五花都是在煤矿上生的。

    当时女娃娃不好卖出去的,生了女娃娃丢弃的都很多,当时高引娣是想三花通过秦百叶卖了的,但是不好找买家,这一耽搁孩子都半岁了,也没有卖成。

    后来又去找人算卦,算卦的说,她命里有子,只是来的迟一点。这才又生了两个,可惜都是姑娘!

    他们又不敢去医院,怕被抓了。那就生吧!

    想说如果是姑娘,就提前找卖家吧,可也不知道到底是男是女。只能先生下来,生下来要是男,那自然好。要是女,又怕一时找不到买家,就给到近处的人家,送养了事。

    不死心的又去找人算命,人家说需要个引子,有个男娃娃就能引来个男娃娃。刚好,秦百叶手里有个不爱说话,不哭不闹,像是不大机灵的孩子,倒是皮实的厉害,不管冷热,随便喂,也不闹肚子。冻着了也不怕,留两天鼻涕就好了。

    当时就觉得孩子八成是不机灵!

    两人有商有量的,自己定的价,五百八完成的交易。

    高引娣家孩子多,还要再生,弄个婴儿没法照顾,还不如这种的,随便糊弄着就长起来了。

    这五百八是从独眼老头那里骗来的,买了孩子之后就再没到过煤矿上去了。

    进展就是这样的,但问题是,过了追溯期了。拐卖妇女儿童罪,追诉期是十五年。对于秦百叶来说,需要深挖,拐卖三人以上,是十年以上,甚至于无期,看情节严重程度。

    而对于尹厚禄和高引娣而言,他们只买了一人,且早超过十五年了,这种的便不在法律的惩戒范围之内。

    所以,而今已经放回去了。

    四爷:“……”他缓缓的放下电话:只觉得荒诞!

    这些人犯下的事,是改变别人一生,甚至一家人一生命运的事。追诉期过了,就算完了?这事就此了结?

    “好了!”法医示意摁着棉签:“不要揉,就这么摁着。”

    男人应着,转身去坐着去了。

    边上警察陪着:“咋样?还行?”

    “没事!”男人靠在椅背上,问说:“以现在那边找到的孩子……有没有跟我儿子条件比较符合的。”

    这里面还真有个挺传奇的孩子,警察就低声说这其中的事,“……虽然案子破了,但是这个秦百叶拒不交代其他。当时为啥抓住秦百叶呢?是因为她当时拐孩子的时候,那是她第一次拐,拐的是一个认识的人人家的孩子。他们只是认识,但不算是熟悉。她整天见这人带个孩子,但不知道人家有一对双胞胎。

    结果她拐走的是双胞胎中的一个。后来这个孩子出门打工去,碰上个修车店的老板,两人长得九成像。这才算是寻找人了!这找见了,再加上孩子当时说,她跟着谁走的,后来一觉起来,就不见那个姨了……这家得父母才想起来,他们认识个一起做工的,叫秦百叶的人。”

    这才算是把秦百叶给逮住了。

    “……这个叫尹禛的孩子呢,遇上个好心的拉生猪的司机……”怎么搜集的信息,怎么反查到煤矿,再找到专案组,提供了十多个疑似被拐孩子的信息。后来又去套买家得话,证实孩子的衣服并不都是穿在这个孩子身上,意思是怀疑当年结案草率。

    “还就是这个孩子,跟子豪的年龄,丢失时间各方面都最为符合。但是……之前也有一家找了,那边都认定觉得八成是的,但最后一鉴定,并不是。”所以,别报太大的期待,“这也快,三天以后就能出结果。”

    男人点头,苦笑:“哪里还敢抱有期待?慢慢找吧,能推翻死亡的可能性,已经觉得侥幸了。”

    “韩英怎么样?还成吗?”

    男人摇头:“挂着营养液,一口都不吃。”

    “寻寻、觅觅还小,她这是干啥?”

    “抑郁,这辈子就这样了。”男人起身,“这事怪我,怎么就把孩子给弄丢了呢?”

    “那这不吃,也不是个办法。”

    “晚上会给喂点镇定,昏睡过去了,灌些米汤、牛奶……”金运达说着就起身,“行,有消息给我打电话。”

    好!你去忙吧。

    金运达给女儿打电话:“觅觅,妈妈醒了吗?”

    “没有!”

    “爸爸大概得两个小时之后才能回去……”

    “没关系,我在。”

    “爸爸约了个留洋回来的心理学专家,想请他给妈妈瞧病。要是妈妈问起来,你就告诉他,我在外面吃顿饭就回医院。”

    “好!”

    挂了电话,金运达上了车。秘书问说:“约的香来居,四十分钟以后到,您可以休息一会了。”

    好!

    梦里纷乱,许是今儿得了消息了,竟是梦到了大学宿舍了,孩子小小个的坐在宿舍的木头架子床上,叫了一声——爸爸!

    这一声’爸爸‘将他从梦中解救了出来,耳边就听到:“金总,到了。”

    金运达搓了搓脸,司机已经拉开车门子等在外面了。他搓了一把脸,从车上下来,往酒店里走去。

    包间在三楼,他进了电梯。突然就看见大门里进来一个特别阔挺的青年,矜贵的顿时让大堂亮了起来。

    他边上跟了两个人,不知道是什么关系,一边走一边说话。

    就这么一闪,看不见了,电梯门关上了。

    他几乎本能的就去摁电梯,可电梯上行,二楼不停,是另外一家,人家走那边的楼梯。所以,只能到三楼。

    电梯还要继续上行,金运达下来就走楼梯去了:那个年轻人……

    “金总!”秘书和司机跟在后面,“您怎么了?”

    金运达到了一楼,问大堂里的服务员,“刚才那个很高……很漂亮的小伙子……在哪个包间?”

    “客人是临时来的,我们的包间订完了,客人就走了。”

    走了?

    金运达往外面追,外面哪里还有人?

    他的心猛烈的跳动起来,比刚才跳的还快。他问秘书:“看见刚才那个小伙子了吗?”

    看见了,怎么了?

    “有没有觉得像谁?”

    秘书和司机面面相觑:没有吧!

    金运达摇头,不对!面善,像是在哪里见过。可一时又想不起来。

    他不确定的问:“那小伙子有多大?”

    “看那稳当的样子,该有个二十三四?不好说。”

    金运达的心一凉,是啊!稳当的那个样子,至少也该有二十三四,年龄不对。

    他摆摆手:“没事!走吧,别叫客人多等。”

    这那一眼,就怎么也从脑海里挥之不去。回到医院,守在妻子的病床前,他总是走神。看着钱包里儿子的照片,挡住下半张脸端详一下,再挡着上半张脸端详一下。

    照片上的孩子胖嘟嘟的,脸蛋嘟嘟着,大眼睛好奇的看着。胳膊上的肉一节一节的,穿着短裤露出小腿,小腿腿肚上的肉那么些。

    他坐在地板上,穿着小皮鞋的脚翘着,手里拿着个黄鸭子,家里一地的黄鸭子,但他只玩,从不把鸭子捏响。

    想一次,心里就跟什么东西戳了一样,疼一次。

    大概是太想了,孩子小的时候就觉得没有谁比我家的孩子更漂亮,长大了得是多漂亮一个小伙子。

    不能想了,谁都不能再想了。

    不敢想,所以,抽血之后,他便没太在意。只想着怎么做通妻子的思想工作,咱们找个心理大夫,这只是病了而已。

    可就在这个时候,手机响了。

    “什么?”

    “你来一趟,匹配上了……就是上次给你说的孩子,那个叫尹禛的孩子!他现在就在京城,那边正在联系那孩子……你们先来……”

    金运达回头看看还没有清醒的妻子,他交代寻寻、觅觅:“找到你们哥哥了,DNA比对……就是的!我现在就去,等你妈醒来,告诉你妈一声……”

    不等俩孩子说话,他转身就走。

    四爷一睁眼,钱组长就说有结果了:“就是卷宗上那对夫妻,他们就在京城,你去市局里找刘处长。”

    “好!”挂了电话,他心里有个地方放心了。

    换了衣裳就出门,开着车过去,把车停到停车场,然后找人打听:“在哪能见到刘处长。”

    得了地方,他就过去。

    侦办此类案件的办公室占了半层楼,他推开’打拐办公室‘的玻璃门进去,就跟一个白发中年人碰了个面对面。

    金运达瞪大了眼睛,眼泪不受控制的流,他张开双臂要抱又不敢抱,“我……我……”

    四爷主动跟他拥抱:“我很好!我很好!”

    金运达哭嚎出声,“对不起——对不起——”

    男人的哭声惊天动地一般,听的整层楼的人跟着掉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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