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爷看了金运达一眼,轻轻的推开了病房的门。
病房里的女人还在昏睡,边上守着一男一女两个孩子,这应该就是那一对双胞胎。原身丢了多久,这俩孩子就多大。
自从生下来,这俩孩子又遭的是什么罪?
金子寻意外的看着进来的人,然后跟妹妹对视一眼。对他们来说,这个哥哥处处在,又处处不在。那就是旧照片上,一个胖乎乎的孩子。
可眼前的大哥哥是成年人了,高个,清瘦,挺拔。也没有父母幻想中的,可怜兮兮,不知道在哪里吃苦受罪。
这么想着,就有大手揉那个的头,拍这个的肩膀,看见那两只手,他们才意识到:父母那不是幻想,那就是十八年来,这个哥哥过的日子。
“大哥——”
“大哥——”
“嗳!”四爷将大衣脱了,递给其中的女孩,问说:“早饭吃了吗?”
“阿姨给送了,吃过了。”金子觅腼腆的笑了笑,转身去挂衣服了。大哥的衣服上有一种淡淡的草木香气,很好闻。
四爷坐在病床边,又问这个男孩:“在医院守着,耽搁学习了吧?”
金子寻摇头:“反正学习也不好。”
这家庭环境,也没法安心学!四爷就说:“考试成绩也不能说明啥,超前走的路多着呢,还小,不着急。”
他说着话,眼睛盯着病床上的女人,真的消瘦的不成样子了。这会子眼睫毛轻轻颤抖着,似乎是要醒来。
四爷犹豫了一下,不自在的抓了对方的手。
粗糙的触感口口上的人眼睫毛颤抖的更快,然后缓缓睁开了眼。
眼前先是模糊,这模糊的影子里不像是家里人,她的手往回缩了缩,可转瞬,她就不动了:影子清晰了。
看清楚了,她笑了,伸出手摸到四爷的脸上:“妈妈可算是见到你了!”总算是不再痛苦了,彻底解脱了。解脱了,就见到我儿子了,我儿子在这里等着我呢。
她细致的摸着,一边笑一边掉眼泪:“对不起……对不起……是妈妈不好……把你弄丢了……妈妈错了……妈妈太想你了……可算是等到你弟弟妹妹成年了……妈妈来找你了……妈妈来找你……妈妈再不会把你弄丢了……”
说着,她大哭出声,把孩子抱在怀里:“别离开妈妈,妈妈再不会把你弄丢了……”
四爷一下一下的拍着,叫了一声:“妈?”
声音不是记忆里那糯糯的声音,是属于年轻人的,独有的干净清朗。
韩英哭着点头,转瞬又觉得不对:怀抱里的孩子肩膀宽阔,身体温热。被他圈在怀里,竟是意外的可靠暖和。
鼻尖淡淡的草木清香,闻着只觉得头脑清醒,好似精神都提了起来一样。
她送了松手,仰起头,先看见了丈夫的泪脸:“老金呀,别哭了……我受不住了,撇下你了……”
金运达又哭又笑,拉了他的手往脸上放:“活的!活的!”说着,又在她的手背上捏了一下。
“哎哟!”疼呢!
韩英看着丈夫的脸,感知着孩子的体温,她恍然了一瞬,然后不可置信的看着丈夫:嗯?
金运达笑着点头,不停的点头。
韩英不敢去看,只轻轻的把脸放在孩子的肩头,手放在孩子的背上一边拍着,一边哼唱起哄孩子睡觉的童谣。
也不过几分钟的时间,人便又晕厥了。
只是情绪激动,身体又虚弱导致的。
这边一晕,那俩孩子吓的靠在墙边哭,金运达出去跟大夫说话,四爷先安抚这俩孩子,过来揽着他们小心的拍着:“没事了!别怕了!都过去了。”
其实,这俩孩子遭受的心理折磨一点都不比大人轻。
韩英睁开一次眼睛,孩子在;再睁开一次眼睛,孩子还在。
阿姨送了饭来,四爷接了过去:“我来喂吧。”
一勺一勺的喂进去,总算是进食了。
韩英觉得:“我好了,能出院了。”
其实确实是可以出院的,如果慢慢恢复饮食,调养着,是问题不大。
金运达并不勉强:“那就回家。”说着,就小心的问四爷:“家里有你的房间,一直有……”
“我回家!当然回家。”
“嗳!嗳!”金运达连忙应着。
韩英看着儿子将自己抱起来放在轮椅上,然后推着轮椅,到了车跟前,又把自己抱上去,她小声问:“很重吧?”
“您这瘦的,七十斤都不到。”四爷给人安顿的做好,将轮椅交给司机去放,这才跟着上了车,“先养身体,家里得有妈在。有妈的地方才是家,要是没妈……哪还有家?”
韩英拉着儿子的手,看着粗糙成这般的手,什么滋味呢?
这夫妻俩应该算是最早富起来的那拨人,家里住的别墅。二楼是夫妻的卧室带两个孩子的卧室,整个三楼都是给大儿子留的,从来没有被使用过。
韩英跟上来,在门口看着孩子。她的儿子已经是大人了,这会子背身站在窗户前,抬手将窗帘拉开,看着窗外。
黑衬衫搭着灰马甲,袖口卷着,西装裤熨烫的平平展展,显的肩宽腿长。
当年肥嘟嘟的孩子,而今已经找不到影子了。但一眼她就能认出来,这就是她的孩子。
儿子的手机响了,他接起来,能隐约听见那边是一个年轻女孩的声音。
“喂……车票订了?卧铺订到了?”
桐桐在那边吃橘子:“嗯!订到了。上铺的铺位没人抢,都能订到。”
“东西不要带太多……”车站能挤死人,都是累赘,“坐飞机不方便……”
“家里肯定要送的……”没法解释钱的事。
“那行,大概几点到,我去接你。”
“得大后天下午五点半到。”
韩英慢慢的退到楼梯口了,之前觉得儿子很温和,但此时听着,才知道他是极温柔的。
从电梯下去,韩英喊老金,然后低声道:“子豪谈恋爱了。”
金运达把资料递过去,给韩英看。
“这是刘处长传真过来的。”孩子的成长经历,上面几乎都有。
怎么在那样的家庭里,一路走来的。如果没有孩子的反向找父母,可能终其一生,再都无缘见一面了。
理工大学,特殊能源,品学兼友,创业人才代表。然后在这个京城,寸土寸金的地方,他有了一辆二手车,一套可以落脚的二手房。
过完年,他也才二十岁。
他住过平房,做过小零碎,开一家图文打印的小店,却把高校的生意垄断了。
现在又才接了课外补习印新学期宣传资料和学习资料的活。
两人正看着呢,四爷从楼上下来了,他要出门:“……爸妈,我出去一趟,是一家生产打印机的企业……带吃饭,大概需要三个小时。晚上不要等我吃饭,八点半之前肯定到家。”
说着,扬了扬电话:“手机通着,带着备用电池,随时能给我打电话。”
韩英:“……哦……好……”好像也说不了其他。
金运达问:“要是喝酒了,叫司机去接你。”
“我出门办事一般不喝酒,您安心。”
“嗳!”
人走了,门被带上了。两人坐在家里,心又开始慌了。
直到八点十五,院子里车灯一亮,有车停了下来。
金子觅拉开窗帘,看见大哥从车上下来,朝屋里来。她朝外跑,下楼去:“我大哥回来了。”
金子寻在二楼看着,看着人进了院子,这才舒了一口气:今天妈妈只吃了半碗粥,心不在焉。
他慢悠悠的下楼去,却见大哥拎着不少吃的回来,“寻寻、觅觅,加餐了。”
阿姨接过去:“这是带啥回来了?”
“烤的鹿肉,味道不错。”说着,四爷就喊:“爸,咱俩喝点呗。”
“嗳——来了——”金运达站在门边,不敢马上出去,怕这么紧张孩子出去,孩子再觉得不自在,被束缚。就这么在里面听着。
一叫他马上拉开门:“有白的,有啤的,喝点啥?”
“白的吧!一人二两……”四爷说着,又问说:“我妈睡了?”
“没呢!才洗澡出来……”说着话,手在身后朝韩英不停地招:头发打湿了就行。
韩英便半湿着头发出来了:“吃烤肉了?”
“对!跟客人吃的烤肉。”四爷叫韩英:“给您打包了一份鹿肉羹,尝唯?”
那就尝尝。
于是餐桌便坐满了。
寻寻嚼着烤肉,四爷问:“好吃吗?”
“带签子的吃着有感觉。”
“马上开学了,就先算了。等下个周末,带你们出去吃。”
觅觅低着头,小口的吃着,并不搭话。
四爷问说:“去吗?有想吃的吗?”
觅觅点头,去!
金运达看了韩英一眼,这边喝着酒,琢磨着话该怎么说?二岁的儿子和二十岁的儿子,这相处模式当然是不一样的。
其实对孩子来说,自家也是陌生人吧。
他试探着问:“过十五……还有别的亲戚,你愿意见吗?要是不愿意就算了。”
“见啊!”四爷就笑,“就是肯定不认识……””
“那没关系!没关系。”金运达松了一口气的样子,“我跟你妈,当年都是没父母帮衬。你姥姥、姥爷是那个年代没了的,你奶奶去的也早……但其实你爷爷是活着的!
你奶奶是乡下人,家里定的亲事,你爷爷不大乐意,回来从战场上回来就跟你奶奶离了婚……后来,这不是又另娶了,另娶之后,又有了新家。你奶奶过世的时候,我十六了,被接到家里生活了两年,后来又下乡了……
所以,生了你,又生了你弟弟妹妹,那时候家里是没有老人帮衬的。但是,这些年为了找你,你爷爷,你叔叔、姑姑都是费了心的……”
第1222章 归途漫漫(29)一更
正月十五,给司机和秘书都放假了。
四爷开车,金运达做到副驾驶上,帮着指路。后面坐着韩英和寻寻、觅觅。
说了地方,四爷就知道大致位置了。车开的稳稳当当,对京城也像是极熟悉的。
金运达就说:“明儿给你选辆车。”
四爷:“……”也没法说不要,“还在上学,能代步就成,只要安全性能好,别的不讲究。”
金运达就特别高兴,他害怕孩子跟他客气:“行!明儿去提车。”
四爷从镜子里看见韩英欲言又止,就主动说起了原主的过往:“车这个东西,一通百通。在农村开农用机哪还有驾校教?一马平川的土地,开着拖拉机在庄稼地里,快不了,也跑不到沟里,就算是从车上跳下来,也都是松软的土地,是最不容易出事故的。
我长的快,十三四岁都有一米八的身高,也壮实有力气。跟着村子里的叔伯们学,手扶拖拉机、拖拉机都开过。也都学着去拾掇,去修一修。所以,上手什么车都快。”
韩英’嗯‘了一声,“我跟你爸都在乡下待过,当年插队,什么条件我们知道。”嘴上这么说,可心里却也知道,手扶拖拉机把着车头是需要力气的,一天下来,震的胳膊都麻了。坐一天拖拉机颠的浑身疼,那开一天下来,得是啥感觉?
可这孩子,十三四的时候已经开着车下地了。
越是看这孩子这个样子,越是想知道他这些年到底是怎么过的。到底什么样的经历能叫一个孩子浑身透着练达。这不仅是性情上的稳重,也不是精明强干的才能,而是为人处世上……说不清道不明的通透。
人说不经世事总天真,反之,得历经多少世事,才叫他小小年纪通透若此。
四爷:“……”果然,安慰人这种事还得是桐桐。现在这情况好像怎么安慰都不能叫对方更好受。
他只能说:“您就当是命吧!许是命里真有这一劫。好在遇难成祥,逢凶化吉……事总是有两面的!坏处是吃了一些苦头,好处是……您以后都安安心心的,不用操心我的学业,我的事业,我的婚姻……”
韩英:“……”我愿意操心呀!我想着给你操心!打从生下你,就没觉得这些是负担。
四爷扫了一眼那表情:“……”好吧!咱再不刻意提这一茬了吧,这话题实在是不好。正寻思着要找个什么话题呢,电话响了。
是桐桐的电话——可算是救了命了。
他腾出一只手接起来,摁了免提,问说:“不是早早吃了饭去看烟花?还没吃饭?”
“我刚货运去了几十箱大红枣,明天下午怕是能到,你得开车去接了。”
电话那边的声音好听,说话的腔调像是广播里传来的。
“大红枣?”四爷问说:“货运过来?”
“我姨夫去山里收枣,碰上一片百年老树,有十几颗枣树,枣子特别好。全给包圆了!枣子各个都跟小鸡蛋似得,肉多核小……家里留了点,都给运过去。”
桐桐就说:“我那边得给老师准备,你不也得送人吗?你看着给家里留点,回头送了吧!给老师送礼,贵的老师不能要,便宜的又不像样,这东西难得,拿这个送吧。”
四爷’嗯‘了一声:“行!明儿下午我去运回来。”
桐桐一听那说话,就觉得:“你在哪呢?”
“车上!开车去吃顿饭。”
大年下的肯定是团圆饭,那车上就不是他一个人。桐桐就说:“你的胃有些弱,别管元宵还是汤圆,一两个就行,尝尝味,别多吃。”
“好!记着呢。”四爷打岔问:“果果怎么样?还适应?”
“慢慢来吧。”桐桐靠在楼下的树上,“乔家那边要打官司,他们在赌当年那个司机抓不到。虽然说澡堂子那里是个窝点,但他们只’销赃‘,把果果带走的女人是谁,果果醒来,带了果果一路的司机又是谁?毕竟乔家没有跟澡堂直接接触,他们是从司机手里买的人。缺了一方当事人,乔家又咬死不是买卖,只是收养,问题就卡在这里了……”
“那现在怎么处理?”
“果果去还原了一次人像,对带走他的女人印象很淡,他还没有反应就不知道什么了。但是对司机的印象还是很深刻,看他拼凑出来的人像能不能有帮助,把这个人’司机‘先找到再说。”
四爷就问:“买刘树的那一对夫妻没说个什么?”
“就是澡堂子那一户,那一家的女人叫李秀,今年四十三了。她丈夫就是当地人,成长轨迹就在当地,几乎没离开过,属于当地的地痞流氓。
后来娶了这个李秀,李秀的娘家说是距离来子镇不太远,但其实她是跟着她母亲改嫁过去的。她母亲早几年在她继父死了之后,又改嫁了,说是断了联系……而今正在查,正在找……”
四爷懂了她的意思:“母女两个一起犯案的嫌疑极大?”
“对!我怀疑带走的果果的是李秀她妈,按照年纪算,这个人都应该六十多岁了。找到她就知道这个司机是谁……”
四爷问说:“李秀这个丈夫是个突破口?”
“不是!这个案子复杂就复杂在,李秀的丈夫在娶李秀之前,因为娶不到媳妇,说是捡了一个女人回来,精神上有些不正常。以前常在家里关着,后来,还先后生了两个孩子……没两年,说是这媳妇带着孩子偷跑了,这才娶了李秀……”
车上的人都听愣了,四爷问说:“先买了被拐的妇女,生了两个孩子,而后又转手把女人连带孩子都买了,娶了一个回来。所以,在婚前,这两人可能联手卖了那个女人和两个孩子?”
“对!就是这样。所以,这就是三口人了,再加上刘树,这就是拐卖妇女儿童四人,三人或是三人以上,这属于情节严重。这里面不仅牵扯到买,还牵扯卖,很可能判的很重。所以,几乎不可能主动交代。不仅不交代,还有可能隐瞒了李秀母亲的去向,因为这个人了解他们的罪行,坚决不能叫对方落网。”
四爷:“……”这案子复杂了,他说桐桐:“这已经是要案了,你就不要再过去了,没有什么用处。这案子得些年呢!一个老年妇女,很容易藏身。你要有这个心理准备。”
“嗯!”桐桐一边说着,一边掏出兜里的照片,这是从老钟那里弄来的。这个人已经通缉了,网上也能找到。
此人叫李三妹,照片上看,此人一双三角眼,吊梢眉,长相实在普通。但这是五十岁上下的照片,六十多岁会变成什么样子,跟照片上还像不像,可就不好说了。
八十年代的黑白照,拿着这个找人,挺难的。
再说了,真要跑到小山村里,找个老头一块过日子,山里消息闭塞,远不是网络发达的时候,谁关注这些消息?这种的,你怎么办?
或是拎着个破蛇皮袋子,在城市里拾荒。过来过去的,谁还注意这些人?人家一样就避开了。
真的,大海捞针都不足以形容这其中的难度。
前面眼看就到了,四爷才说:“人找回来的,其他的都是其次。”
“嗯!”桐桐抬头,果果已经趴在窗户上看了几次,“那你忙着吧,我去吃饭。”
“我也到了!等回去了我打给你。”
“好!”
挂了电话,四爷看了被挂的电话,打了方向盘,拐进了一处不起眼的大门,然后里面都是一水的青砖老式别墅。
金运达问说:“这就是那个自己个找到她弟弟的姑娘?”
“对!后续很麻烦……”四爷说着,就问说,“哪一户?”
“左拐第三户。”
左拐第三户,车还没停,门便开了。老老小小的都从里面出来了。
车缓缓的停下来,金运达先下车:“爸,魏姨,你们怎么也出来了?”
魏兰满脸的笑意:“孩子回来了,我跟你爸一样,在家里坐不住。”
正说着话呢,看着后面那母子三人下车了,寻寻觅觅绕过来,喊着’爷爷‘奶奶’。
魏兰应着,一回头的工夫,驾驶位上下来个大小伙子。这一下来,惊了人这一下:“这是子豪?”
四爷就笑:“您好。”
“好……好……”魏兰拍老爷子的胳膊,一下一下再一下,一下比一下重:“看见了吗?这是咱的长孙,这是子豪!”
说着,就指着老爷子:“这是你爷爷!你长的……比你爷爷年轻的时候漂亮多了!”
这话说的,一家子都笑。
老爷子拐棍重重的往地上一点,然后才上下的打量:“平平安安的,回来就好!人这一辈子总有难要过,你把这一辈子的不顺都过完了,剩下的就是一马平川……”
“借您吉言。”
魏兰又指着斯斯文文的中年男人,“这是你二叔……”
边上一知性的女性,“这是你二婶。”
后面还有一对夫妻,便装,但应该都有军职,“这是你小姑和姑父。”
四爷一一认了,又有一家一个孩子,两个都是十三四岁的女孩,睁着眼睛好奇的看着。一家子这才簇拥着往家里去。
家里很素朴,摆件家具都很陈旧,四爷被摁在老爷子身边陪坐着。
魏兰坐在一边,递了水果,然后才道:“把你弄丢了,一大家子都有责任。当年,你二叔在沪市读大学,你小姑在部队,年纪都还小。
你爷爷刚恢复工作,在西部省份任职。我当年是陪着领导南下了,也不在京城……双胞胎的月份是找妇产科大主任看好的,可谁知道就……”
胎盘脱离了,那么危险的情况就刚好给赶上了。
再加上是继母,运达心里对他父亲存着怨气,当年宁肯一边上学一边带孩子,也不肯把孩子送回来。后来他父亲给他调动工作,他宁肯辞职下海也不愿意接受……以至于诸多巧合一下,一个没看住,把孩子弄丢了。
“所以,很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
第1223章 归途漫漫(30)二更
四爷跟桐桐这种级别的大夫过了不知道多少辈子了,自诩能做个太平医的。
像是产妇在大月份胎盘脱离,这种状况是极其危险的。而且,发病急,病程发展快。这是跟死神抢时间的,要是产妇在家里突然出血,路上稍微慢一点,赶到医院,就可能母子皆保不住。
而这个情况,在发病之前,是没有一点症状的。一旦发病,看剥离程度,若是轻度,那就有半个小时到一个小时之间的抢救时间。
这是谁也无法预知,谁也无法干涉到的。当晚能救回来这母子三个,已然是侥幸了。当时的情况,一定是就近。就算是在熟人的医院,可大夫不能等着你突发状况。若是大夫不值班,这种情况,大夫接到电话,都赶不到医院。
况且,八十年代初期,大夫家里哪有电话?
那时候谁还管你是谁的家属,遇到哪个大夫,赌命呢!进手术室家属签字,人家才能做手术。又需要大量的血浆,各种的搭配,可以想象有多忙乱。
所以说,谁有过错?真不至于。要是没有人贩子,所有的孩子都会安全。不能因为东西丢了,不去责怪小偷,先自责自己没看好。
怎么看呀?钱放在钱包里,钱包放在兜里,贴身放着,结果裤子给你划拉了,都要把钱包偷走……那问题是,钱不这么放,该怎么放才对。
人贩子的罪就是人贩子的罪,相互埋怨,自责,都可以过去了!
回去之后,两个小的去睡觉,四爷跟金运达和韩英在客厅里。
金运达这才说:“你如果有需要的地方,家里的关系……你可以用。”
四爷:“……”明白了这么安排的用意了,是怕自己有借力的地方。但是,金运达应该是跟那边走的并不亲近,“爸,您争气了半辈子,要不是因为找我,应该也不愿意麻烦人家。我也没有麻烦人家的必要。”
金运达看了韩英一眼,就跟孩子苦笑:“其实,人家也没怎么样。你爷爷跟你奶奶分开,后来选择魏兰魏主任……这不是人家魏主任的错,对吧?”
韩英也跟孩子解释:“不要觉得别扭!男人变心了,这是男人的错,你爷爷不是因为魏主任跟你奶奶分开的。迁怒人家,这是没必要。事实上,你爸爸跟魏主任处的不错,只是对你爷爷不满而已。”
“你爷爷当年喜欢一个广播员……”金运达跟孩子说起了家里的事,“就要反对包办婚姻,跟你奶奶离婚,闹离婚的时候我应该不到两岁。
后来,当时族里的长辈找到城里,人家那个广播员便跟你爷爷分开,但是,婚还是离了。你叔叔比我小六岁,也就是你爷爷你奶离婚三年后,他们才结的婚。”
四爷点头,父母的婚姻造成了父子之间的隔阂,跟亲老子置气,不愿意受他的照顾而已。
“他再婚之前,每月给家里一半的工资,作为抚养费。再婚之后,工资的级别升了,依旧是每月一半工资按时寄回家。后来,大运动来了,他们两人都被打倒了。魏主任的问题严重一些,你爷爷曾要跟魏主任断绝关系,后来……你奶奶做主,把你二叔和你小姑接到家里去,你断绝成。”
四爷:“……”
“在老家有一年吧,你奶病逝了。魏主任妥协,认罪,才争取了一些待遇。我跟你二叔、小姑回到城里。我不回来不行,当时你二叔和你小姑还是孩子。
你爷爷当年……说好听点,是个中立派。不针对谁,但是对任何号召都极力的支持。就像是当年插队一样,我十七岁下乡,在城里呆了不足一年。
按照你二叔和你小姑当时的年纪,都没有到插队的年纪,我是可以不走的。事实上,他忙,顾不上家,我一走,你二叔和你小姑就没人管了。但还是把我送去插队了。”
金运达就说:“所以,看起来家里和和气气的,那是因为他真的老了。但从内心来讲,不管是你二叔还是你小姑,都跟他有些嫌隙。但我们私下走动的很频繁。”
四爷缓缓点头,表示明白了。
“魏主任呢,是对你妈有意见。她觉得你妈妈不够坚强,撑不起来,她也从不掩饰这一点。”
韩英默默的低头:“这个……我承认!”
“你二叔在下面地市里任职,一地父母官,不能擅自离开。找到了,知道了就好,回头总能见到,并不是说不关心。你小姑在南边,部队上纪律更严,这次能回来就是想见见你。”
四爷:“明白了。”
“魏主任没有离婚,是多方面的原因。所以,这也就是为什么我跟你妈有了你,却不送回去的原因。你爷爷靠不上,我怎么麻烦魏主任呢?
人家也要工作,不能因为你奶奶照顾过你二叔和小姑一年,就赖上人家。但若是因为你二叔和小姑跟我之间差了个肚子,就刻意的疏远,也没有必要。”
家里的这些关系要跟孩子说清楚,因为情况确实特殊,跟他以为的应该有些偏差。
而且,“家里的很多关系,不是你爷爷的!魏主任关系网很广,她当年便是认罪,也只在自身揽罪,没有说过任何一个人的一句不对。所以,凡是当年的同僚、战友,都会看在魏主任的面子上。”
四爷了然:“我知道底在哪了,您放心。”什么三代?不存在的!
那就好!
挨着枕头,金运达就鼾声如雷,终于睡踏实了。
四爷第二天出门取货,要带连个小的去,问韩英去不去,结果韩英说:“你小姑和你二婶一会子就到,我就不去了,你们快去快回。”
寻寻嘟嘟囔囔:“货运站有什么好看的?”一副不乐意去,但穿鞋的动作从来都不慢。
觅觅拿了两顶帽子站在二楼问:“我戴着哪个?”
寻寻撇嘴,头都没回:“左手的!”
四爷却笑:“你戴给看看?”
觅觅马上戴起来,换着戴。
“米黄的。”
觅觅看了看:“……”还是左手的。
四爷又说:“穿那件长羽绒服,货运站在郊外,风大。”
“嗳——”
两孩子哪里来过这种地方?看什么都新鲜。
寻寻下来要帮着搬货,四爷摆手:“看着就行!一个搬运师傅干一个小时,三块钱。这点活,三五块钱就有人干。”
果然,找了个三四十岁的人,花了五块钱就搬下来了。
四爷这才把寻寻塞到车上去:“走吧!少爷,今天的体验结束。”
颠了一路,终于比在家里活泛了一些。
寻寻坐在副驾驶上,问说:“哥,你谈女朋友了?能见见吗?”
“下周吧!下周带你去吃烤肉……”
觅觅往前凑,问说:“漂亮吗?有照片吗?能看看吗?”
四爷把钱包递过去,里面有一张晚会后台拍的。他当时给拿的外套,桐桐穿着礼服,学生会的干部顺便给拍了几张。他挑了一张放在钱包里。
两人凑到一块,‘哦哦哦’的起哄:“这也太漂亮了吧!还般配!”
会夸!四爷高兴了,说两人:“钱包里的钱,一人抽一张,但不许乱花。”
这可太喜欢了。
寻寻蹭的一下,抽了一张。
小孩子的开心就是这样的,带着玩,带着吃,给点零花钱,能开心好久。其实玩什么不重要,吃什么也不重要。
高高兴兴的到家,院子里停着车,便先给车上都塞了几箱子,这才一人抱着一箱子回来。
二婶和小姑果然都在,四爷笑着问候,叫保姆去洗了枣送来。
一打开箱子,觅觅就抓了枣出去:“看!这么大。”
哟!还真是跟鸡蛋有的一比。
二婶就喊:“洗几个拿来尝尝。”
小姑说保姆:“蒸着吧,好剥皮。”然后招手叫侄儿:“来来来!正说你谈了女朋友呢……”
四爷还没到跟前,觅觅就先说:“可漂亮了!我哥钱包里有照片。”
然后都起哄的要看,四爷把掏出来叫看。
“哎哟!”是漂亮:端正、大气、亲和。
就是小姑娘过的苦了点!
二婶取了张名片递过去:“这是你二叔的同学,都是学法律出身的。你二叔走了仕途,但他这个同学一直做法律工作,要打官司,还是要找信得过的律师。这个人是可以信任的!回头叫你二叔给打个电话……”
四爷就顺手接过来了:“那得叫她来谢谢您和二叔。”
“专程见见可以,谢就不必了。”再说了,“咱也不能白吃人家的枣呀!”
小姑就跟着笑:“真的……特漂亮。”然后逗侄儿,“好好谈,放假了带去南边玩,小姑给你们安排。一毕业,咱就争取结婚……你妈这身体呀,养个三两年,将来给你们带孩子,那请好的……”
两人不问过往,就只当这孩子从没离开过。说学校,说创业,说生意,说以后的打算和发展,就是不提过往。
听听这些,韩英的情绪明显好了起来,半天的时间笑了再笑。
还偷偷的问妯娌和小姑子:“要不要给人家女孩子准备点小礼物……”都吃人家的枣了。
“逗孩子呢,你咋还认真?”二婶说,“钱给足!谈恋爱嘛,下馆子、看电影、逛公园,游乐场……出去旅游,什么都行!”
只要孩子高兴,他喜欢的你就支持,他不喜欢的你就别强迫。他不需要干涉,你就看着别言语。他需要支持,你撸袖子就上,只干活,别说话。
以后会好的!缺了十八年又怎么样?
二婶临走的时候给韩英宽心:“……咱说句只咱们妯娌之间能说的话,老太太也没生大哥,可现在大哥回家难道是去看老爷子的?”
这还不是亲生的呢!处着处着都亲近了。
你这儿子可是亲生的,不问缺憾只往后看,便是有一些距离,时间也能拉平——心得放宽,孩子回家才舒服。可千万别叫孩子迁就你了!
第1224章 归途漫漫(31)三更
呦呵!我这是傍上个富二代呀!
瞧瞧,新车都开上了。
四爷就笑,接她的包:“走!回家。”
其实开学前只有这一天时间,收拾收拾就得去学校了。在回学校之前,四爷联系了人家律师,跟人家谈谈。
这个律师就是二婶介绍的,是二叔的同学。
四爷一打电话,那边就说:“你二叔今早才走,昨晚我俩喝到凌晨。过来吧,也别出去吃饭了,没那些虚的,上我办公室来。”
也行!直接去了律师事务所。
这个事务所的面积可不小!
“任律师,您好。”
“没有律师,只有你任叔叔。我跟你叔叔是大学同学,当年我们班的同学都撒出去找过你,你二叔把传单发到学校每个人手里,叫在我们各自的老家多留意。你小时候白白胖胖的,对吧?”
四爷点头:“任叔。”
“这不就对了嘛!坐。”任华看桐桐,“你说的这个案子,我最近听说了。有个法治节目,请的我们所做法律顾问。他们正在了解情况,想做个节目。”
“哟!这这倒是巧了。”
任华朝桐桐竖起大拇指,“你是这个!了不起。解救的案子我们接了不少,但是像你这次这么顺利的把人先带出来,当真是不容易。前两年,我们接受了一个案子,当时去了七辆车,才算是把人带出来,两辆车还被当地的村民给砸了,这很危险的。”
“是!所以当时很小心。”
任华就说:“你得有心理准备,这个案子得三五年的折腾,这还是少的。关键是有案犯没有落网,这是很麻烦的。在这之前,必然纠缠不轻。对方倒也知道孩子要不回去了,但是,这关系到活着的人以后怎么生活的问题。
所以,他们会以打官司彰显他们不心虚,以促成‘不知情’、‘非买卖’、,‘只是收养手续有问题’的舆论氛围,证明他们的清白。
而人这个东西……啥人都有,这个你也要有心理准备。总有那是非难分的人,爱活稀泥的人,不管是非对错都觉得应该大团圆的人,还要那刀子不划拉到身上不知道疼的人。
更有收养了孩子的家庭,他们总是能身买家感同身受,认为养恩就比生恩大,必然是还是有人会支持这买家的。这种情况很让人愤怒甚至无力,所以,路很长,你得有各种突破三观的心理准备。”
这说的当真都是大实话。
桐桐点头:“明白!我们家都有这种准备。”
任华就叹气,这个案子他确实了解过,据他所知,这姑娘的家境都不是说一般……是挺困难的,“这个案子,我会全程盯着。但是呢,打官司是个繁琐的过程,这将来得好几个地方跑,我手里的案子多,这个过程跟着跑做不到。”
这俩孩子小,这里面的常识得给他们先说到前头。
桐桐就笑:“我明白!您能盯着,我就感激不尽了。”
“我有一个徒弟,我亲自带的!她一直是做援助这一块的,而且,她手里现在的案子有三个,两个拐卖妇女,一个拐卖儿童的。”说着,就提了桌上的电话,“我给你们叫你们,你们见个面……”
五分钟之后,来了一个三十出头的女人,很干练很严肃的样子,“赵胜男。”她自我介绍。
双方认识了,那桐桐就跟任华说:“我们单独谈,知道您忙,就不打搅您了。”
“去吧!有问题随时联系我。”
要聊就去楼下咖啡店聊,那里环境还不错。
情况就是那么个情况,赵胜男详细的听了一遍,就说:“我明天亲自去趟,这件案子的委托人只能是你父母。”
知道!
赵胜男合上笔记本,这才看林雨桐:“我会尽力!你很了不起,说找到就找到了。我有一发小,我们从特别小就认识,两家是邻居……托儿所,小学,中学……都是同学。一起上学,一起放学。……高二暑假,八点多点,她去小区门口买醪糟……出去之后再没有回来。”
桐桐:“……”
赵胜男从兜里掏出一张寻人启示,递了过去:“她叫王佳,佳佳……当年十七岁,而今丢失十四年了。”
桐桐接了过来,寻人启示上有一张照片,十七岁的姑娘青春飞扬,很漂亮。
她把寻人启示收起来:“回头我放在网站上……。”
“谢谢!”赵胜男说着就失笑,“我也知道,漂亮的女孩……不能想象这些年都遭遇了什么。甚至于……她是不是还活着,都不好说。可还是想找一找…”
她父亲前年去西南的山里找人,从山上翻下来,腿不灵便了。她妈妈……去年冬天确诊了乳腺癌……网络是个新方向,试着找一找嘛。
桐桐就建议说:“其实,她父母可以去留个DNA样本。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她还活着,但不得自由。可也许……可以通过其他人的DNA样本找到她。”
赵胜男看桐桐:什么意思?
“如果她活着,可能被关在什么地方。这些年,也许她被倒卖了好几次,也许她有了孩子,生了不止一个孩子……”
赵胜男:“……”
桐桐看着她的眼睛,就说:“就像是我们家这个案子里,涉案的那个李秀的丈夫。他的第一任妻子,来历不明。但还是生了两个孩子!随后,他的这个妻子带着两个孩子……跑了!”
赵胜男:“……”其实是卖了!
她心里一紧,手指微微蜷曲:“你说的对!是存在这种可能的。”
见了一次律师,打官司的事自己就管不了了。
桐桐不止一次的遗憾,自己不能参与到案子里去。以现在的情况来说,真的只有成为记者,才能有机会去接触这个案子,接触到嫌疑人。
她也盼着,看这次是不是有节目能报道自家这个案子,叫更多的人知道。但是遗憾,一个月之后,任华那边回复说:这个节目策划,暂时停了。
四爷都奇怪,问说:“为什么?”
“有一段视频资料,我叫助手给你送拷贝一份,你看看就知道了。”
四爷拿到一段采访资料,把桐桐叫回来,两人一起看。
这是在安枕那条街道上的采访,采访的都是乔家的街坊邻居。
“……买孩子?那孩子可不像是买回来的!在乔家那孩子可是宝贝,父母接送,那么大的孩子了,老乔五十多岁的人了吧?孩子的书包都是老乔背的。
谁家那么大的小伙子,还那么惯着?说对他不好,那可真是丧了良心了。好不好的,咱们看的见!街坊邻居住了这么多年了,怎么就成了虐待了?”
“乔家那几个姑娘都挺出息的!能指望得上。咱就说,等那孩子成家立业,有本事孝敬父母的时候,老乔两口子都多大了?他们等得到不?买个儿子。……咋想出来的?指望不上的儿子,要来干啥?跟亲闺女争家产?人家那是正经好日子。”
“反正我家孩子半年不给吃一次炸鸡,那孩子一星期不说吃五天吧,至少吃三天。那衣裳都是时髦的,啥时兴买啥。我寻思着,不管咋到乔家的,人家放在手掌心疼了成十年,不说感恩吧,不能反咬一口,对吧?
这是幸好孩子到乔家了,没遭罪。要不是到乔家,还不知道孩子要糟啥罪呢。这个时候孩子跑了,那边亲生父母不说感激,还要打官司……这事就做的过分了。”
“不能说孩子说啥就是啥,对吧?孩子记事了,知道这不是亲生的。那家里教育起来,孩子是不是逆反。这你逆反,话不能都信。咱就说,孩子不懂事,那边的父母也不懂事?现在这孩子……难管!总之,孩子还得是亲的,不管咋管,不怨!这不是亲的……就是不行!一个弄不好,成仇了。”
后面还有果果上学的学校领导和老师。
“……这个乔瑞的父母是十分尽责的!对孩子的在校情况格外关注,不管是学习成绩,还是其他方面,都比较关注,非常配合学校和老师的工作。对于是不是亲生的,还真不清楚。但是,孩子学习成绩很好,属于拔尖类学生,我想这与家庭和家长都是脱不开的……”
“当然了,我们支持打击各类犯罪,对乔瑞这个学生的其他方面,我们可能没有掌握的那么全面,但就我们的观察来看,这个孩子整体是平稳,并没有发现被虐待的迹象。”
只有果果的一个同学说:“……我知道!他就是被买来的!他五年级的时候就偷跑过,被逮回来了。他家里人打他……我听见了,叫的可惨了。他请了半个月的假……”
边上的大人说:“你听见啥了?眼见为实,耳听为虚,听见啥了就敢胡说!”
然后镜头一晃,显然是被这个孩子的家长给推开了。
桐桐:“……”采访来的当地的声音是这样的!
她抬手把这个视频资料给关了,然后跟四爷说:“……我其实是个文明人……”
嗯!你一直都……很讲文明的!你的文明总是会有人听的。
桐桐点头:“是啊!文明嘛。……还是要讲一讲的!大家都讲文明了就好了。”
四爷问说:“然后呢?”
“暑假吧!这个学期,我找找机会,暑假去实践,做个实习记者。”
再然后呢?
“我要重返安县,来子镇。”
四爷瞧瞧她那个脸色,就笑了:生气了!
有气不出,多难受呀!
四爷说:“你不是说要做大学生爱心捐赠吗?”
啊?
“做啊!”我帮你攒起来,“去做爱心捐赠吧!”你说的话不能搁到空里,“在学期内,也可以不用请假,再去一趟安县来子镇。”
生气了,就去出气,没机会我给你创造机会——去吧!
第1225章 归途漫漫(32)一更
等把这个平台搭建起来,一层层的审批。从各个学校到教育部门,再到共青团,然后是希望工程,慈善机构等等相关机构,都被拉了进来。
由理工大学学生会发起,京城众多高校学生会积极响应,到各级部门的支持和协调,‘高校爱心联盟’正式成立。
一旦成立,各地高校陆续跟进。去哪里做爱心捐赠,当地的高校学校和学生都会协助。
为此,还专门办了一个成立仪式。
四爷以发起人的身份站在台上,同时,他也是第一个捐款的人。他以创业大学生的身份,第一笔就捐了十万元整。
发起人,创业大学生,大一没读完,捐献了十万整。
这是会引起媒体关注的。
因着被媒体关注,大家才知道他的成长经历,他说:“被拐卖,在农村的贫困家庭成长。我的小学是在村里的小学读的。当时小学的老师都是民办老师,他们几乎没有工资,村里会给两亩地,这是不要承包款的土地。老师半天教学,半天种地。这是农村教育中,教育工作者的艰难。
而作为贫困农村的孩子来说,这书读的同样不容易。我记得,放学路上得捡柴火,不抱一捆子柴回去,便没有热饭吃。当地种粮食,小麦、苞谷的秸秆并不耐烧。穷的又买不起煤炭,那么柴草都是珍贵的。
一放下,就满地跑的找柴火。会把枯草拔了叫晒着,过两天就干了,然后抱回家。到家里要照看弟弟,要喂猪喂鸡。周末要下地干活,如果有作业,就趴在灶台,趴在台阶上,趴在门墩上,甚至于趴在平整的地面上,把作业写完。”
记者不停地点头,城乡的差距在这一刻十分的具象。
“到了小学毕业,买家就不许我读书了。那时候不知道父母不是亲生的,只知道家里困难,连学杂费也交不起了。
村里的村长找到了镇里,教育组联系学校,免除了我的学杂费。老师又把上一级学生的作业本,没用完的撕下来,给我装订好,我当练习本。别人用完的本子,反面我用来当草稿本。
我记得特别清楚,老师把在学校里捡到的,别的孩子不小心遗失但一直无人认领的文具给我,初中这三年,我是这么度过的。”
提高中考,“曾经想过读中专,早早参加工作,能帮父母减轻负担。但是,中专学费贵,家里根本供不起。而我初中参加了几次竞赛,成绩还不错。当时市里重点高中招收特等生,免除各种费用,只要生活费就好,我被特招了。
当时都十六岁了,十六岁出门打工,每月能拿几百块钱。父母想让我去打工,不让读了。是村里出面,他们说家里如果一学期不愿意拿三百斤粮食给我,村里人就给我凑这三百斤粮食。我是唯一一个带着三百斤粮食去上学的人。
现在想来,是给学校添了不少麻烦。从学校领导到老师,都给予了不少帮助。这三百斤粮食需要磨成面粉,只为这点粮食…人家不值当的。但是,没有一个人对此说过什么。三百斤粮食,我在学校每天可以领到一斤主食票,半斤副食票……”
不可想象的贫困,寒酸,成长中的难堪,肉体与精神的双重折磨,这该是怎么一种艰难。
“高考结束,便愁学费。家里打算以两万块钱卖了我的大学通知书,家里的储蓄账号上,在我的成绩下来之后,就进了两万块钱……我没来得及问这钱是谁给的,打算卖给谁……只能尽快从家里逃脱了出来……”
这件事,点到即止,四爷又说起了其他:“去年年底,贷款入学的政策下来,我认为这是极好的。给经济困难的学生打开了通道。这改变的不是一个人的命运,而是一个家庭的命运,更多的家庭从贫困中挣脱出来,这便是社会的进步。
可还有更多的孩子,他们没有选择的机会。人跟人不一样,就如同花开有早晚一样。在农村……很多孩子在未及开花之前就被斩断,再没有开花的机会。在同村人中,当年小学毕业便辍学的有四个人,其中三个是男孩。
在初中的同学中,初中毕业便出去打工、务农者占八成。剩下的两成中,一成读了高中、中专、技校,还剩下一成去做学徒,学些手艺。更有初中考上高中的女孩子,有一半家里不支持读高中,从而辍学,南下打工。”
这些都是原身的亲生经历。
四爷回忆着:“我从中挣脱了出来,每每回想,总觉得应该做点什么,这就是发起此次活动的初衷!”
所以,帮扶一定会是真真正正的,落到实处的,这件事本身就是有意义的。
也算是对原主的一个告慰吧!他没有忘了村里谁给他说过好话,没忘了哪家的大娘把家里的旧棉衣给他,让他能御寒;也没有忘了在学校叫他吸墨水的同桌,没有忘了考试的时候借给他钢笔和ZB铅笔的同学;更没有忘了那些照顾过他的老师。
这些人一人给予了一滴,这孩子在心里便汇聚了一片。
也因为在四爷的陈述里,一路走来尽皆苦难,但内心存的却都是感恩,记者就给这篇文章取了个主标题——爱的传递!
也因为这个大篇幅的报道,好些记者就又去尹家老家那边去采访。
这些采访里,把村里人,把镇里的人,把同学和老师都夸了一遍。于是受访者都是自豪的,“那可是个好孩子,吃苦耐劳。十一二半夜三更的在野地里浇地……大冬天的在工地上搬石头,那手一年到头就没有好的时候……”
“我看见孩子可怜,大冬天的那棉裤短的,脚脖子上都有冻疮了……我把我儿子的裤子给改了,才叫孩子换上……”
“七八岁大的时候,那夏天都是光膀子、光脚跑的,晒的黑不溜秋的……秋天穿的人家不要的凉鞋,冬天穿的单布鞋,脚尖都顶出来了……我看不下去,给娃做了两双布鞋……”
都在夸,夸那个孩子,夸他们自己,没人说尹家两口子,但这两口子却彻底出名了。
说起被拐的孩子,大家都说:“不知道是被拐的,要是知道肯定要报警呢!只听说是家里父母不要了的,其他的就不知道了。总想着娃也可怜,落到这一户……。谁知道是被拐出来的!也是造孽了!”
这次,尹家所在的村镇,也属于爱心捐赠的一个点。
四爷看着名单,名单里有个女孩叫尹小羊。
尹小羊就是四花,四花今年十九了,还有两个月就高考了。她在县城读高中,那一家原本有两个儿子,抱养了四花回去的时候,四花也都一岁多了。
但这一家人算是厚道的人家,考上普高就上普考,并没有叫她辍学。
四爷跟组重新回来,来到县城的高中,他们的捐赠并不大张旗鼓,希望学校能保密受赠人的情况。
青少年时期,孩子的自尊心强。贫困该是隐私,我们可以帮助,但大可不必将孩子们都拉出来,一个一个的叫我们看,再开个大会之类的,那就更不必要了。
但是坐在教室的尹小羊还是知道,她有了一张存折,存折上有她有五百块钱,资助她读完高中,坚持到高考完。
她从教室里看出来,看到几个穿着T恤和牛仔裤运动鞋的年轻人,他们衣服前面是学校的名字,衣服后面有爱心捐赠的标识。
那个经常见到的尹禛领头,在跟校长说话。
因为他,亲生父母不要自己了。
因为他,她成了‘要来’的娃。
也因为他,她恨亲生父母恨不得世上从来没有这两个人。
现在,她觉得凭什么恨人家?造孽的是那两个人。
在四爷吃完饭从饭馆出来的时候,看见了尹小羊。
这孩子长的像是高引娣,矮矮胖胖的。此时站在这里,穿的不讲究,但也干干净净的。
他问说:“还有什么困难,需要帮助吗?以后读了大学,有国家的贷款,可以读下来。但如果有困难解决不了,你也可以找我们……”
“不是!”尹小羊说:“等我毕业了,我告他们!”
什么?
“我去告她们遗弃!”我也会揭发他们虐待你的。
说完,转身跑了。
四爷没言语,跟其他人一起上了车。这次来四爷就是有意打听,打听近几年有哪些人上了大学了。能从尹家手里买录取通知书,这说明跟村上是有瓜葛的。
果然,有一煤老板家得儿子读大学去了,但其他村子有个小伙子……大家都说疯了,精神不正常了,以前在县城的重点读高中,成绩还挺好的。
从侧面打听,听说小伙子跟喜欢的女同学商量好要考到同一个城市,结果,女同学顺利读书去了,他的成绩过了一本线三十八分,竟然没有收到录取通知书。
开学了,家里张罗盖大瓦房,他才知道为什么的。父母觉得再复读一年考是一样的,学籍户籍的事不用管,有人给办。但女同学却写了信回来说两人没有可能了,不要再联系她了。
孩子受不了打击,把家给砸了,然后整天嘴里嘀嘀咕咕的,四处转悠,精神彻底失常了。
四爷把这个消息告诉采访过他的记者,这是一条新闻线索,往下查一查吧,这里面值的挖掘的东西可太多了。
媒体介入了,就会真查的!要不然……大家都会‘疏忽’!
他在回去的路上,觅觅打电话:“大哥,您什么时候能到?”
怎么了?
“妈妈气的厥过去了,现在在医院,情绪特别不稳定。”
“为什么的?”
“律师说虐待罪的追诉期是五年……“十三四岁的时候,大哥就长成大高个了,成了家里的主要劳力了,所以不会被虐待了。但在这之前的都是虐待,那些村里人自己爆出来的,都能算是证据。
但是,过了追诉期了!
做母亲的只是想给儿子讨个公道而已,可就是怎么也办不到!办不到!
第1226章 归途漫漫(33)二更
在韩英的心里,那些平淡的话语,句句如利剑刺向心窝,那种无能为力的绝望,几乎能将人吞噬。周芳因为跟四爷和桐桐的关系,认识了韩英。她没继续待在沪市,在沪市……儿子不敢说话,甚至于不敢出门。
孩子到现在还在休学,专门请了家教在家里给补课,陪着他说话。
这次,她带着儿子来看望病人,坐在病床前,握着韩英的手:“韩姐,你说,像我们家这样的情况又该怎么说?”
你还知道你的孩子被虐待了,我呢?我连试图告虐待都没法告。
那边的家境就是那样的,他们不打不骂,还尽力都孩子好了,捡了旧衣服给孩子保暖,没说过孩子一句重话……便是要告他们,可那个年纪,又是残疾……我这官司又该跟谁打?
“如果咱不能自我安慰自己,这日子一天都过不成了。可盼了这么些年,盼的不就是找到孩子吗?哪怕知道活着,哪怕看一眼……现在,孩子在身边,别的就随天意吧!守着孩子,咱往后看,这比什么都强。”
韩英看了看靠在墙上,一直低着头,脚不曾的蹭着地面的孩子,拍了拍周芳的手;好似除了自己往开的想,竟是再没有别的办法了。
张舒看见儿子换半袖,那脊背上纵横交错的伤痕……她默默地将脸扭到一边,伤情鉴定已经做了。
是跟果果商量之后做的,但是孩子当时就跟律师说:“我觉得可能也没用。”
律师没有说话。
果果又说:“老伤是那一对老人打的,他们都死了。”去追究谁去?“新伤是乔聪和乔慧打的,但那是在我跑了一次之后,当时又是在办老人的葬礼。如果不能证明她们花钱买了我,怕我跑,只说是收养……那就不能把她们怎么样……”
是的!她们好心收养,然后那么大的孩子不听话,离家出走,还偷了家里的钱,趁着老人葬礼的时候偷跑,便是一时打的重了,那也是因为当时的情绪所致,又气又急又后怕,法庭也得考虑这方面的因素吧。
孩子语气平淡,好像是在说别人的事一般。他好像就是觉得,能逃出来就好,别的都不再奢望了。
当妈的看见这一幕,听见这些话,心里得是什么滋味。
她跟林耀军说:“叫我疯了吧!叫我慢慢疯了……。”疯子杀人没罪,等我‘疯了’,我去把那些人都去捅死去。
林耀军抱着妻子不停地拍着,良久才说:“……恶人……你想不来他们能干出什么事来!但善人,就是给你刀,你也下不了手……”
张舒嚎啕大哭,因为丈夫说的可能是对的!她也不知道该哭别人的狠毒,还是该哭自己的软弱良善。
桐桐把电话打了过去,两口子收了声接电话,然后又若无其事的叫儿子:“果果,你姐的电话。”
果果放下笔跑出来:“姐!”
“暧!”桐桐站在安县的路边,今天是周六,每周这个时间她都会给家里打电话。
果果初三了,马上中考了。周六要补课,晚上和星期天休息。平时晚自习下了都晚上九点半了,还有作业,也就没有说话的时间。
“听二婶说,这次模拟成绩不错,全年级二十三名。”
果果坐在沙发上:“我以前都考全年级前三的。”
“那是县城,这可是省会的重点中学。教材还不一样的情况下,这个成绩很了不起。”桐桐在那边说:“中考完!来京城,爸妈也来,咱一起逛逛。”
“那这次奖励啥呀?”
“游戏机!但不给你,等你中考完再给你玩。”
“真的?”
“真的!”桐桐在那边承诺着,“我都买好了,在宿舍放着呢。”
果果正要说话,听到电话的背景传来几声熟悉的叫卖声,他问说:“姐,你现在在哪?”
“刚从图书馆出来,有些饿了,跟同学出来吃点东西。有烧烤,我们宿舍今晚吃烧烤。”
“在学校外面?”
“嗯!”
果果没再问,也没戳破。
但显然,姐姐撒谎,爸妈并没有听出来。
爸爸只在追问:“钱够吗?不要舍不得花,咱家的生意好的不得了,现在雇了三个人炒,还忙不过来……钱上不要小气!跟同学一起,人家吃什么你跟着吃……”
“知道了,没舍不得!我今晚想吃烤鱼,我觉得我一个人能吃一条……”
“那就吃!想吃就吃。”
妈妈又急着叮嘱:“不能回去太晚,晚上不安全。天热了,你给自己多买几件换洗的……被褥也换成薄的……身下不用铺的太厚,热!”
“买了,买了两个短袖,两条短裤,还买了一条裙子……”
“凉鞋也要买……有运动款的……”
“知道!知道!都买了。被褥也换了,凉席铺上了,蚊帐挂上了……家里把空调按上,果果备考……”
知道了!
又说了几句话,电话挂了。
果果有点心神不安,他说:“爸,我想吃门口的凉粉。”
林耀军钱包一拿:“凉粉吃不饱,还想吃啥,爸给你买。”
“卷大饼。”
行!就卷大饼。
卷大饼有些远,距离凉粉摊子还有五六分钟的路。
等林耀军走了,他又一副才想起来的样子,从书包里拿了一本资料书:“妈,这是楼下高飞的书……”
“你抓紧写作业,我去送去……”
门一关上,果果就抓了家里的固话,拨了号码出去,“姐,你到底在哪?”
桐桐愣了一下,就笑道:“哟!小福尔摩斯呀!这都知道了。”
果果:“。……”你没藏着!是爸妈太粗心了,他们好似对你更放心一样,从来没怀疑过你会闹鬼。
“我在安县,别告诉爸妈。”
“你跑哪儿去干嘛呀?”
“我不是一个人!我真的在做爱心捐赠,这次一共来了十七个人,有三个老师,一个负责的领导,剩下的都是学生代表。这边接待我们的是相关部门的工作人员,进出坐的车也都是机关单位的车,你担心什么?再说了,谁知道我是你姐?”
果果:“……”
“放心吧!你姐又不傻。”桐桐说着就笑,“你把爸妈支出去了?他们好糊弄,但你别学我,这不好!糊弄大人的孩子都不是好孩子,我已经学坏了,你就别再往坏的学了。再说爸妈就该回来了,你圆不上谎了。别分心,下次要是退步了,游戏机……我就玩旧了再给你。”
果果:“……你别一个人瞎跑。”
“知道!行了,挂了。”
电话挂了,外面传来脚步声,应该是妈妈回来了。果果放好电话,利索的进了卧室,轻轻的将门关上。
妈妈果然很粗心,只在外面喊说:“果果,送到了。”
“好——”
好不了一点!
乔家的五金店生意照样开着门,坐着生意。站在这里十来分钟了,进进出出四个客人。乔老根在柜台站着,宋换勤坐在门口的椅子上摇着蒲扇。
乔家老四抱了个西瓜回来,把西瓜放在地上,取了刀就切瓜。
然后一边吃一边递给父母:“才下来的瓜,还怕不熟。谁知道还挺甜的。”
宋换勤招呼周围的邻居:“来!吃块瓜。”
几句话的功夫,周围好几家都有店主过去吃瓜去了。
有人一边吃一边问:“官司咋样?”
“下个月开庭,咱在这边的法院起诉的,他们就得过来应诉。”乔明一边给邻居递瓜,一边道:“来了再说话!”
“就是的!孩子养了那么大,养的那么好。……不给咱个交代,这事可不成。”
宋换勤就说:“孩子愿意回去,咱肯定舍不得……但也不能拦着不叫走!咱就是要个说法,不是要抢人家的孩子。”
边上还有人说:“孩子可以不抢,但这些年也不能白养。要么,就跟亲戚一样,两边走,皆大欢喜;要么就把抚养费、照顾费……这些都付了!八年,不给八万,这事不能了。”
乔老根叹气,不停地摆手:“这就是人家说的,羊肉贴不到狗身上!要么人家都说,‘有娃别给娃,没娃别要娃’……”
是啊!有孩子的别把孩子送人,这会落孩子一辈子的埋怨;没孩子的也别要了别人的孩子来养,这闹不好会跟孩子结仇的。
他还感叹说:“生不完的闲气!”
桐桐转身走了,这些邻居不知道是真不知道呢,还是有故意窜火、站高岸、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总之,从这些话可以看出来,乔家对这次案子在本地审理,有多大的信心。
针对乔家做什么……那是犯法的!别说做点什么了,就是今儿自己站在人家大门口叫骂几句,这也叫寻衅滋事,这是不可以的。
所以,问题的根儿还在来子镇,还就不信挖不出李三妹了。这个老太太才是整条线的源头,揪住了她,问题就好办了。
而这个李三妹改嫁到本地,带着李秀,而后就走了?一点消息都没有?
如今掌握的,就有刘树和果果跟澡堂子那边有瓜葛,李秀的丈夫吴良的前妻以及两个孩子,这是个无法验证的事。
但之前去对面的饭馆吃饭,那个老板娘话里话外,对澡堂子的好日子甚是瞧不上,那就是说,他们犯案绝对不止这两起。
第二天一大早,她便把录音笔带上,跟随队伍一起去来子镇。
到了镇上以后,她跟老师说:“之前我了解过的一家,那个孩子叫刘树,特别的困难。这是老师反应的,我想先去探探底,看看真实性。”
老师不放心她一个人,就指派了个男生:“你俩一组,不能分开。”
这个男生……是个熟人,之前就认识,就是选主持人的时候,那个碎嘴子。
碎嘴子叫何鹏,一路跟着桐桐走,嘴上叨叨个不停。
桐桐:“……”有正经事办,偏遇到个碎嘴子,“等会子你别说话,安静的听着。”
碎嘴子:“……”这里的人说话我也听不懂呀,干嘛这么严肃的吓唬我?
第1227章 归途漫漫 (34)三更
院子还是那个破败的院子,紧挨着河床的人家, 在夏天其实是挺危险的。这要是干旱,河水枯竭,这没事! 这要是上游下了大雨, 或是这一年多雨,这河边就不大好了。
而且,临河的地方蚊虫多! 此次再来, 也不是冬日里的光景了。
河水多了一些, 河边和部分裸露的河床上长着绿油油的青草,有那放羊的站在树下,任由羊群在草地上吃草。
何鹏这憨子还递了相机:“来来来! 给我拍一张。你好好取景, 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上草原去了……”
桐桐朝前指了指:“到了! 等一会子忙完,光线也更好了……”你那个时候要是还有心情, 我再给你拍照。
何鹏顺着桐桐指着的方向看过去,前面一户还是土墙柴门, 老太太穿着个不知道谁给的旧褂子坐在门口的阴凉处。边上一个老头子, 个子极小, 坐在门口不知道在干什么。
他不知道, 就问林雨桐:“那是干嘛? ”
“打油菜籽。”
“打? 不用机器的吗?”
桐桐:“……”她低声说:“少爷,小规模种植的就是用最古老的办法取籽, 然后榨油。”
她从这大少爷手里接过来买来的饼干和牛奶,远远的就扬起笑脸:“大爷,大娘, 还记得我不?”
老两口都抬头看过来,然后都笑了,热情了起来, 指着屋里:“坐坐”
“您记性真好,还记得呢。”桐桐过去, 把东西放到墙根:“过来办事, 顺便来瞧瞧。”说着, 便顺势坐在墙根的干树根上:“孩子呢? 上学去了? ”
老头儿没回答, 只张罗着要给倒水待客。
桐桐摆手:“大爷, 我不多呆, 这就要忙去了!”然后就说:“去年我们是来这里是了解情况的, 也去学校问了问,看有没有贫困学校需要资助, 老师跟我们说了个叫刘树的孩子, 家里困难, 辍学了。这次我们再来, 就是为了资助这些孩子的。
之前听老师说这孩子家就在这附近,您知道这个孩子吗? 我们是来帮孩子复学的。想上门了解一下这孩子的情况。说起来,那孩子该是跟您家得孩子差不多大, 应该认识吧! 得劳您给我们指个路。”
老头子也不进去了, 眼泪鼻涕一瞬间都下来了:“刘树……刘树就是我儿子。”
桐桐赶紧就递了纸巾:“哟! 您这是咋了? 孩子怎么了? 有什么难处, 您告诉我, 能帮您解决的,我一定尽力。您家里的情况我知道, 也是困难。”
老太太用褂子擦着眼泪:“……我们把儿子养了十多年, 被人带走了。”
何鹏只能听懂桐桐说话,因此, 这事听的含含糊糊的, 看这老两口可怜的不行, 他还坐在边上,一个一个的剥菜籽荚, 竖着耳朵听着。
桐桐就问说:“咋叫带走了? 犯事了? ”
老太太可太委屈了, 说起了他们的不容易:“……谁家不养个孩子防老, 我们家当年可是把牛卖了, 只为了抱个孩子回来。我们当亲生的, 没打过没骂过……
村里办喜事,他爸为了他吃口肉, 把人家席面上剩下的都给折回来, 人家都笑话咱呢。咱不招人待见, 没本事的人么……可没本事, 该吃肉的时候也没委屈他……”
桐桐耐心的听着, 并不打断。
“娃也懂事, 啥事都能干。你就说,我们这尽心尽力, 没叫娃饿着没叫娃冻着, 也把娃养那么大了, 说带走就带走了……”
桐桐就说:“谁给你们牵线搭桥的, 这办事的人太不靠谱了。十几年的心血, 说没有就没有了?”
“就是三妹儿么!”老太太一边说着,一边义愤填膺,“我舅家在洼子乡, 三妹儿嫁给我本家堂哥……”
“这可是自家人坑了自家人了! 一头牛的价钱呢。那时候的钱多值钱的。”桐桐搁在边上一句一句的填着, 句句都在这老两口的心上。
老头儿说起来气的手都开始抖:“还是个母牛……下犊子卖, 家里也饿不着……”
“是啊! 这可坑惨了。”
老太太就说:“咱家这日子难过,得要个好养的孩子。要是生下来三尺长的, 你就说, 咋样? 最好得是能跑能跳能说话,给口饭就能活命的……要不然咱也养不了。三妹儿就说, 叫我等等, 她去打问去……”
说着, 声音都小了起来:“咱也不知道她从哪抱来的孩儿, 咱也管不着。她能抱来, 总是有她的办法。她说这孩子是她娘家本家侄儿的, 说是侄儿坐牢, 侄儿媳妇改嫁, 没人要的娃子……咱瞧着娃长的白白净净的, 就给抱来了……”
桐桐就叹气:“也是跟娃有缘分, 合了眼缘了。换个其他的娃, 未必动心抱来养。”
老太太真觉得这话说到心坎上了:“先前,还说给我家抱养个女娃子, 带来叫我都看了, 那娃子看着都有四五岁大, 眼睛忽闪忽闪的, 一看就精灵的很。她说, 这丫头顶事了, 端个尿盆, 递了水,都能当个人使唤了。”
说着, 她一脸的嫌弃:“我花一头牛, 换个妮子回来? 我家老头子也说那娃子太精, 怕是都记事了, 就没要。后来就一眼看上我家树树了! 当时树树尿了我一身, 那小牛牛, 招人爱的呀, 抱上我就舍不得撒手……”
桐桐在边上叹气:“嗳! 缘分这事难说, 说不定要是留了那个小姑娘, 反倒是把人留住了。”
“可真是说对了!”老太太一拍巴掌,“我家没要那妮儿, 那妮儿就被东庄那个卖调料的人家领去了。那些年我这腿还能动弹的时候,拄着拐赶集, 看见那家带着那姑娘卖调料……
那站在车上, 喊着‘桂皮、八角’, 声音亮的呀……整天跟着赶集, 可会做生意了……说起来现在都有十八九了吧? 这要是招赘的女婿, 可不就好了。”
桐桐越发的唏嘘:“抱养孩子的多了去了, 怎么这倒霉事偏叫你们给遇上了。还真是麻绳专挑细处断, 厄运专找苦命人。你跟我大爷, 都算是苦命人。”
这话说的, 自认为苦命的二人更是泪水涟涟。
老头子就说:“咱没本事, 一辈子都没个能耐。但是姑娘, 我跟你大娘, 穷是穷点, 心正! 当年你大娘成了这样了,人家说,别要这婆娘了, 这婆娘也生不了……有那能生的, 买来过两年, 生个娃子再给卖了, 总比抱养人家的强。我说咋能把你大娘扔了呢, 愣是没接承。”
说着, 声音又小了起来:“就在洼子乡嘛, 你打听打听就知道了。那些年, 十八九的有, 二十八九的也有,三四十岁的还有……”他一副偷偷摸摸说悄悄话的样子,“你知道买来过才要多少钱?”
桐桐摇头:“不知道。”
“五六百块钱。生上一窝子娃, 还有人愿意要。再倒手一卖, 比买个娃子划算的多。得个亲生的娃, 还不折本……”
“现在……贵了吧? ”
“现在都没有了! 那些年严打, 都不太敢了。”
“咋可能呢? 人还能跑了?”
“带出去卖远就是了。”老婆子在那边说:“三妹儿往出领, 领出去就说往南边打工去了了, 后来不见人回来, 就说是跟野男人跑了, 谁管这个? 咱也不知道给领哪儿去了。”
桐桐一副不信的样子:“这乡里都没人管?”
“咋管?”老头儿声音都大了起来,“那时候洼子乡穷的呀, 从外面领个拾荒的女人过日子, 还不让人过了。那都是脑子不大正常了, 关在家里也没人管, 不管她伤人咋办?
后来跟别人去过去了, 谁还问掏钱了没有? 不过是不愿意过了, 又没有领证,就说撵出去了, 这也不犯法呀! 那个就说他给‘捡回来’了, 捡个人……这够上坐牢不?
回头说查了, 查了就带出去‘打工’, 然后‘跟人跑’了。谁敢说人家犯法了?!就算是把人弄回来,能咋? 脑子都坏了的, 嘴里都是胡说八道的。”
桐桐就啧啧啧有声:“那这三妹儿可真是个能人! ”
“那可不! 大能人。”老婆子就说,“那李秀办事可不如她妈周全! 他妈但凡来镇上, 上我家来,没有空手的。李秀就不成, 一个镇子住着, 都不把咱往眼睛里放。要么, 为啥她妈走了, 她被逮住了。还是她不灵性! 你看她嫁的那个吴良, 可不是个东西了……”
说着, 就又偷声偷气的:“他买了个女人, 说是媳妇……可其实在家里招屁呢, 那孩子生下来都不知道是谁的……要么李秀嫁过去, 咋孩子都不见了呢……”
桐桐就问说:“那这三妹也是狠心, 把闺女丢下了……”
“是不是亲的都不好说!”老太太一副什么都知道的样子,好像总算有人能看得起她, 她也愿意彰显她的能耐,“我记得当年才嫁来的时候,她是N省口音, 李秀是B省口音, 亲娘俩咋能是两省口音呢?
我那本家哥哥家的侄儿,对李秀动手动脚的, 三妹儿可不管, 我就说,这肯定不是亲娘俩……”
“从N省跑来结亲, 那些年出门还得介绍信, 挺难得!”桐桐就说:“谁给介绍的, 这种姻缘还能牵到一块?”
“西庄那个老神婆嘛! 二十多年前, 那可是被打倒了, 整天里神神叨叨的, 到处瞎跑, 后来大运动过去了, 神婆又神气起来了, 总有人请去, 不知道是算事呢, 还是干啥呢……常朝外跑。”
桐桐:“……”老神婆带回了李三妹和李秀, 这也太精准了, 带回来就是人贩子!
第1228章 归途漫漫 (35)一更
桐桐得到了不少信息,她带着何鹏告辞离开, 在镇上只能找到摩的, 那就请摩的师傅带她去一趟洼子乡。
跑摩的的男人热情的很:“来来来! 给你送到,两块钱。去洼子乡哪个村, 没有我不认识的。”
何鹏拦了一下,租辆车跑都行,可别坐摩的。这男的为啥这么热情, 你知道个啥呀? 这些老男人的心可太脏了。
桐桐拍了他一下, 跟摩的师傅说:“洼子乡派出所,几块钱? ”
“我不是坏人,你这姑娘心眼还挺多。就直说去哪, 我给你送到。”
桐桐就笑,“去乡初中, 跟派出所挨着,到了派出所也就到了学校门口了, 哄你干啥呢?”
说着, 推了何鹏一下,“坐啊! ”你坐司机后面, 我坐你后面不就完了。
“行! 两块钱,上来吧。”
一个摩托车捎带两个人,何鹏尽量贴着司机,结果没觉得后面有人撞到他,一次都没有。扭脸看了一下, 人家的手抓着后面,不摇不晃的,路再颠簸都不晃。
也就是十来分钟吧, 就算是到了洼子乡了。
桐桐从车上下来,打量了再打量, 心里疑惑, 就问说:“师傅, 这地方叫洼子乡……洼子乡嘛, 我以为这个乡的地势低, 在洼地里。可这看着, 地势不仅不低, 还挺高的。”
这师傅就笑:“你这女娃子眼睛还怪亮! 原先咱这里不叫‘洼子乡’, 叫‘娃子乡’, 后来嫌不好听, 才叫了个‘洼子乡’。”
“咋是娃子乡呢?”桐桐就笑,“有啥说头? 我看着这起起伏伏的地势, 也不像个娃子呀?”
“解放前, 谁家没卖过娃子? 娃子多了……靠这个活命的人家大有人在。只是解放以后, 整治了起来,要移风易俗, 也就把名字给改了。‘洼子’不是地势低洼, 单就是‘娃子’不好听, 换个音儿一样的字。”
桐桐有些恍然: 原来如此! 就说呢, 李三妹跑到这地方干啥来了, 还专门嫁过来。
其实原因很简单, 这里的老风气不好! 有那好吃懒做的人, 不觉得以前那些秋生存的老办法有什么错, 他们朝钱看……在八十年代初, 那场大运动结束之后, 又开始干回了老本行。
因此, 这里一定‘送’出去很多婴孩。为了送出去更多的婴孩, 还有人买了女人回来, 专门生。
在李三妹儿看来, 这里是能提供稳定‘货源’的地方。
他们将小孩送到各地的买家手里,然后带走那个地方的孩子而这应该只是顺手的事。总有人想要跟亲生父母再也续不上缘分的孩子, 那么远处来的孩子就近也就找到下家了。
桐桐就问司机说:“这么说, 像是我这么大的孩子, 要是亲生父母是这里的, 可就都是父母不要的。”
摩的师傅愣了一下, 见这姑娘面色不好, 这才问:“你是寻亲来的?”
“嗯呢! ”
“寻啥呢嘛!”师傅乐意跟漂亮姑娘说话,“别处的咱不知道……但就这一片, 舍出去的就都是父母不要了的。”
桐桐一副不太愿意相信的样子, 说这师傅:“走! 送我去西庄神婆那里, 她说我的父母缘在这里,收了我五百块钱呢。”说着话, 拿了二十塞给师傅, 然后给何鹏使眼色“走! 咱把那五百块钱要回来,太欺负人了。”
何鹏:“……”不是! 姐们, 你闹哪样? 去洼子乡初中这是合理的, 找的哪门子神婆?
那边司机急忙摆手:“我瞎说的……”
“师傅! 你把我们送到西庄村口, 你不进村, 我也不能把你卖给神婆! 我知道, 咱当地人, 谁都不想得罪人。”
说着话, 桐桐就推何鹏, 这傻子:“快点呀! 也不看几点了? ”
何鹏又没法问, 只得又坐到摩托车后座上, 再叫桐桐上去。
摩的师傅为了挣这二十块钱,真就把自家扔到西庄外的小道上, 然后车一开, 跑远了。
何鹏看着荒地, 真的慌了:“你要干什么? ”
桐桐看他:“拐卖妇女儿童的事, 知道了线索, 你管不管? ”
何鹏:“……”他听不懂当地人的话, 只能从林雨桐的话听……可啥也没听出来, 除了满嘴的谎话。
她面色这么严肃, 何鹏不敢大意。
桐桐拿着录音笔:“本来是要了解当地的困难家庭的, 现在扯出来了大案子。你要是害怕, 你就先走! 我学新闻的, 要考记者证, 我不跑。”
何鹏:“……”那我能扔下你自己跑吗?
他只能跟着往前走:“这可不能露了消息……”一点都不能! 要不然咱们走不了了。
桐桐:“……”还行, 不傻! 她再次叮咛:“不要多话, 跟着就行。”
“嗯! 知道! 不多话。”
神婆家是很好找的, 这样的人家里比旁人富有, 房屋盖的好。又常有人上门算事, 所以门厅热闹。
西庄是个不大的庄子,一共只三条巷子。可以说从路上走一遍, 朝巷子里一瞧, 就能找到是哪一家。
在第三条巷子的最深处, 有一家三层小楼, 门口停着小轿车的人家,必是那一家了。
往里面走, 桐桐先没进去, 只朝更里面走了走。
这一户在巷子的最里面, 但这不是‘布兜巷子’, 朝里面有一条小路, 用水泥铺着, 就在神婆家得墙外, 朝外延伸着。隔着这条路是庄子里的坟场, 一个一个坟头, 一座一座墓碑。
庄子慢慢扩张, 宅基地跟老坟场挨着, 这不是什么稀奇事。
但是老神婆是庄子里的老住户了, 按照年岁算, 这都快七十岁的人了。
她肯定是有老宅基地的, 但是舍弃了老的, 换了这新的宅基地,还这么偏, 挨着坟场。
桐桐的视线落在这条路上, 然后顺着神婆家得外墙走了走, 果然看见这神婆家留着侧门。若是从别处来的车, 可以不经过庄子, 不惊动其他人家, 侧门一开就成。
她看见了转弯处的路边, 杂草上碾压过的车痕, 这是大卡车留下的车辙。
于是, 她蹲下来, 揪着牵牛花看何鹏:“这野长的牵牛花好, 给我拍一张。”
何鹏:“……??? ”怕啥?
“拍吧! 光线调亮, 别取后头那大景, 只要这一架子牵牛花……”
牵牛花趴在曼陀罗上, 只取这一片做背景, 是挺好看的。
桐桐变幻方位:“再拍几张, 刚才我眨眼了。”
真就拍了好几张, 桐桐这才站起来。这个地方没有田地, 这么一会子没人过来。
从这里退出来, 到大门口。
门口没有人,只院子里有个正浇花的女人, 连指带比划的, 看样子是个聋哑人, 示意两人多等一等。
不大一会子, 一对挂着金链子的夫妻从里面出来了, 不知道是不是心安了, 瞧着喜气盈盈的, 面色不错。
聋哑人朝里指了指, 示意桐桐跟何鹏可以进去了。
这一走进去, 桐桐就听到一个声音:“要算姻缘就回去吧, 你俩没缘分。”
我俩压根就不是情侣, 谁看了都知道我俩不是一对, 这话说了等于放屁。
何鹏却一脸的惊喜:“真神了! 您咋看出来我俩不是一对儿? ”
“你红鸾旺, 她面带煞, 你要跟她是一对, 她能斩了你的红鸾星! ”
何鹏‘啊’了一声,然后扭脸看桐桐:“她……”哪里有煞?“不煞呀! ”
神婆却看向桐桐:“你是来找事的! ”
桐桐:“……”是不是那个摩的司机给谁打电话了, 有人把消息露给了这神婆? 她看着眼前这看起来跟普通老太太没两样的老太太,就一副耿直的样子,“我父母说是当年算命, 有个神婆说子女缘分在这边……花了五百块钱……”
神婆:“……”还真是寻亲的! 原来五百块钱是这么个五百块钱呀。就说呢, 自己何曾收过谁五百块钱给人算父母的去向了?
还以为是调查什么的, 原来是找亲生父母的。
她打量桐桐, 这模样, 这长相, 谁家的姑娘长成了能这么出色? 孬种里结出了好瓜?
不过也说不好, 那有些生下孩子的女人在疯以前, 可都是能人。真要是随着母亲, 出落的这么好了, 也未必就不可能。
只是……找过来做什么呢?
“回去吧! 父母缘分浅, 珍惜当下最要紧! 寻根硕源, 所得不会尽如人意的。”
桐桐就坐过去, 沉默着, 然后道:“我就是想问问, 他们是真的困难, 要活不下去了, 把我给卖了, 还是……就是为了发家? 生我本身就没把我当人? ”
“自然是过不下去了!”神婆一副悲悯的样子,“那些人卖血的都有, 离了这穷山沟沟, 你们都有了好去处, 一辈子都不一样了。这也是你的造化! 既然挣脱了, 就莫要回头, 也不要追根问底, 好好的过你的日子去吧。”
桐桐:“……”又是长久的沉默, 眼睛虚无的看向一个方向, 好像很难接受这个结果一眼,“人嘛, 总是想知道自己的根在哪里,亲生父母是什么模样……这才有了不甘心……但你说的也对! 找到了未必好, 找不到未必不好。”
说着, 就起身:“不给你资费了! 我若因你骨肉分离, 而今我回来, 也算是了了咱俩之间的因果。”
神婆:“……”走吧! 这种自以为聪明的蠢人, 最不爱接待了。
然后桐桐就真的走了。
出来给老师打了电话, 坐客车提前回了县城。
何鹏要说话, 桐桐看了他一眼: 闭嘴!
沿途上来三个人了, 这车上还有别的人, 你能知道你的话传到谁的耳朵里去。
到了住处, 桐桐看何鹏:“你肚子不舒服! ”
啊?
“明早你肚子不舒服, 得去市里的医院。”
何鹏:“……”好的,“我明早回肚子不舒服, 必须去市里的医院。”所以, 你在神婆那里到底发现什么了?
第1229章 归途漫漫 (36)二更
所以,去市里, 你到底要找什么?
这次去市里, 本来说坐医院的救护车,但也不是急症, 况且有事要办。何鹏只能给老师说,“家里找了车来接! ”
既然有人接,那就不用人陪了吧。
但是桐桐得办是呀, 何鹏只能说:“我跟来接我的司机也不熟。”
老师:“……”怀疑这小子想追人家姑娘! 他只能先征求人家女同学的意见,“你今天是打算……”
“何鹏昨天就有些头疼,可能是风撅了! 昨儿要不是陪我,也不至于! 没事, 我跟他跑一天吧。”
老师:“……”行吧,“电话保持畅通, 有事随时给我打电话。”
好!
跟老师和同学分开,但其实并没有车来接。两人本分的去坐客车, 从县城里去市里。
上了车, 桐桐就往前面坐, 调换座位也要坐前面:“师傅, 我有些晕车,后面颠簸的厉害, 怕吐车上……”
司机和售票员帮着调到前面,几乎在最前面,视野极好。
何鹏也不敢在车上问, 她这到底是沿途在看什么。
不过是相机在她的手里了,一路都拿的相机。看到河景会拍,看到渐变了颜色的山林也会拍。
何鹏在她每次举起相机的时候都关注, 她到底在拍什么。
一路上他都没发现有什么特别的,直到快到单市, 马上出收费站的时候, 她举起相机拍高速路边高架桥墩周围的爬山虎。虽然爬了一片, 确实挺好的, 但这是什么难得的景致, 需要你记录吗?
车一晃而过, 他回头去看, 高速路边用石灰粉刷上去的广告康宁精神病院。
所以, 她不是在拍爬山虎, 她拍的是精神病院?
这种能打广告的精神病院, 一般都是民营的, 就是私人开设的。
是的! 桐桐找的就是这个。
昨儿见了这个神婆, 看见了窗外挂在屋檐下的一个透明的塑料袋子, 那是一个购物袋, 比较新,因该是近期的。
里面挂着像是菜种子, 袋子不大, 是小的那种袋子, 能依稀看到‘单市向阳南路’和‘超市’字样。
也就是说, 这神婆近期去过单市, 或者说, 单市有人来看望过她。
如果是别人看望她, 求她算事, 给她带礼物, 那么: 便是从超市购买的, 也不可能是小件, 只用那么大一点的小透明塑料袋装。
若是贵重的小件, 那都是有专门的包装袋的。
所以, 桐桐断定, 那不是别人送她东西, 顺带的袋子。而是她自己近期去过单市, 且在这一家超市里买过小件的生活用品。
或许是一卷卫生纸, 或许是牙刷、牙膏、毛巾等东西, 她还顺手再用这袋子给装回来了。
而为什么看见精神病院的广告要拍下来呢? 那是因为要叫人安定不闹腾, 少不了一些药物。这些药物哪里来的?
再者, 她怀疑李秀的母亲李三妹并没有走远, 那么大年纪了, 消失了一些年就是远走他乡了?
上了年纪, 而今科技的发展, 专门的打拐办案, 当感受到了危险, 那就得藏匿。
哪里安全? 国人耳熟能详的一句话就是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
所以, 她怀疑对方就藏匿在单市某个地方。能给那么多人办下户口, 那就证明对方有不止一个合法的身份。
她能藏匿在哪里? 神婆是个老油子, 她肯定知道, 但是合法的情况下是取不到证据的。
那只能反推, 若是神婆知道李三妹的去向, 他们会不会见面?
若是见面, 那神婆出门去过的地方, 李三妹应该就在附近。
车下了高速, 朝市区开去。桐桐看见了‘向阳路’的指示牌。
一进市区, 有些乘客就会就近下, 未必一直得到客运站。
有人喊着:“前面停一下。”
车停了, 桐桐拉了何鹏一下: 下车!
地级市的周边很陈旧, 向阳路的路牌就在不远处, 桐桐走过去, 看向南边。
何鹏指了指:“去向阳南路?”说着, 四下里看, 问说:“哪里能上个厕所。”颠簸了快两小时了。
桐桐朝南路指了指:“那边有超市, 超市里有厕所。”
啊? 哪里有超市?
“过去看看去!”她指着不远处一片民房,“这么多人住的地方, 应该有中型的超市。”@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走过去, 果然看见有个叫‘向阳超市’的超市,在路边, 招牌也大, 像是租用了一个整户的院子。
她进去先问人家收银员:“你们里面有厕所吗? ”
“有! 朝里面一直走……”
桐桐给何鹏指了指:“你去吧, 我在外面等你。”直到要出门, 她早起只抿了抿水。
趁着这个空档, 她看结算的人, 购物袋确实是在神婆家看见的。买小件给小购物袋, 买大件给大
购物袋, 也还是收钱的, 小的收一毛, 大的收两毛。
桐桐进去买了牙刷牙膏毛巾, 出来用小袋一装……
看着这个小袋, 桐桐若有所思。
她跟在门口排队买老菠菜的大娘打听:“我听说咱这里有个精神病院。”
这些人穿着拖鞋, 有些都像是穿着睡衣来的, 应该是这附近住民房的人。
“有! 在北路。”
桐桐回头去看, 那个方向更偏, 自己就是从北面进入市区的, 那广告的招牌也在北边。
“那地方……不是啥医院! 就是关着……一年收八百? 反正遭罪! ”
桐桐就一脸的为难:“没法子, 要是放任着, 他总伤人。自己关着吧, 还没日没夜的叫唤, 街坊四邻谁都不得安宁, 嘴里不干不净的瞎胡说。去正经的医院……贵的呀, 负担不起!”
“这也倒是!”人要是精神不大正常了, 好像也不知道啥了一样, 要说有感情……早磨没了, 找个地方不放任叫流浪去, 都是有心的人了。
她就说:“送去的都是村子里那些傻子瓜子……我村也有一个, 十七八上突然疯了, 跑到学校门口抱着人家小女娃就亲……那疯上来劲儿可大了, 摁不住。
家里人害怕闯下大祸, 把人家好好的小女孩再给害了, 就给送的关进去了, 闹起来一针打的就老实了……也得有个地方把这样的人关着。”
“是啊! 舍不得都不行, 祸害别人, 也是没法子。”
“你叫个三轮, 两块钱就把你送过去了, 过去问问。花不了多少钱, 送去的也没打算治病, 就是叫安静的呆着, 别叫惹祸, 饿死就行, 是吧? ”
对! 事实上, 真的是有这个市场需求的。
正说着呢, 何鹏出来了, 桐桐没解释, 拉着他就上了一辆人力三轮车:“师傅, 到精神病院。”
通往精神病院的路坑坑洼洼,挨着高速路的地都被征收了, 这里的住户比较少, 地没开发, 也没种, 就这么撂着, 瞧着很少有人走这条路了。
精神病院就在其中, 高墙上架着电网, 是个进去容易出来难得地方。
大铁门关的严实, 根本就窥伺不到里面。
何鹏都有点不敢靠近了, 咱就是今儿消失了, 怕一时半会都找不到咱吧。
桐桐白了他一眼: 青天白日的, 哪有那么可怕。这里面可能存在有问题的人, 但不是这里面的人都有问题, 琢磨啥呢?
那么多人知道的秘密, 那就不是秘密了! 傻子一样, 瞎紧张。
她摁了门铃, 高声喊道:“我咨询点事……”
然后贴门上的小窗口打开了, 四四方方, 刚露出一张人脸来:“咋了?”
“我是问问,有那特别有暴力倾向的病人, 咱这里收不收。能收治几年, 一年得多少钱……”
“家里有病人? ”
“嗯! 我大伯大伯娘都过世了, 我堂弟精神不正常。我家在城里, 不可能关照带回去……对了! 我堂弟算是未成年, 你们收吗? ”
“你等一下! ”
然后门开了, 一个大爷把门打开:“进来! 张院长在呢, 你去问问吧。”
进来之后, 前面跟后面有铁栅栏墙隔着, 前面是大夫的生活和办公区, 后面关着的才是病人。两层的住院楼, 像是旧校舍改的, 前面是个小操场的样子。
桐桐按照看门大爷指的地方,往这边的小楼走, 进了大厅, 看见上下的楼梯。看见有个老婆婆拿着抹布, 正在擦楼梯的扶手。边上放着拖把水桶, 水桶里半桶污水。
这老婆婆朝这边看了一眼, 就继续擦她的扶手去了。背着光, 桐桐没看清长相。
往楼梯上去, 这婆婆把桶子朝边上挪了挪, 侧着身, 让客人先上。
桐桐与对方擦肩, 然后站住脚, 回头问说:“大娘, 张院长是在二楼吧?”
这老婆婆点头应着:“在呢! 就在二楼西头。”
桐桐脸上带着笑:“谢谢您嘞。”然后面无异色, 脚步轻盈的朝楼上跑了去。
张院长接待了桐桐, 聊精神病人,聊各种检查结果, 哪怕没有检查报告单, 张院长愣是没听出桐桐杜撰了个人。就是那种病程发展, 医院给的诊断绝对真实!
聊了半个小时, 桐桐要了张院长的名片:“那就这几天……跟我堂弟他舅舅那边协商一下, 然后给您打电话, 您派车去接一下。”
“行! 没有问题。”
桐桐起身告辞, 一再说:“费用的事您不用担心, 肯定不会拖延。跟他舅舅那边协商, 不是费用的问题。那边呢, 又不想掏钱, 又说不该送到医院, 叫他们管, 他们又觉得该叔叔管的事, 推给了舅舅……”
理解! 这种事最麻烦。
到了楼下了, 桐桐才说:“您看……我能不能拍一下这大致环境……也好能说服那边的舅舅。”
“里面不方便……”
“不进去, 就拍个楼。”
“拍吧! 没啥不能拍的。”
桐桐举起相机, 将那个洒扫的老太太拍了进去。这个远近, 她听不见自己和张院长说了什么; 这个角度, 她看不见自己, 但自己可以看见她。
买刘树的那个买家,刘家的老婆子, 她说:“……三妹儿长的和气, 可会说话了, 见人不笑不说话……”还说三妹儿是:“N省口音……”
巧了! 这个打扫卫生的老婆子, 她还就是N省的口音。
第1230章 归途漫漫 (37)三更
桐桐跟张院长往出走,问说:“这医院开了多少年了? ”
“十三年了。”张院长指了指这地方:“原来是个小学,这不是修路的时候,学校先搬迁了。靠着高速路,确实太吵了, 就把这地方租下来了,当时这租金便宜,租了二十年。”
“就说呢, 这个价格真的不贵。”这得有多少病人,才能负担得起医院的开销,感觉在入不敷出呀。
“咱也是没法子,我也是人家聘来的。”张院长只能笑道:“占着这一块地方, 这价值就不好说了。”
也是这个道理!
桐桐朝后头指了指:“前后一样严, 不会跑出去吧! 咱们得合同可的签好, 万一在你们手中把人跑了,要是伤了人, 这个赔偿怎么算……”
“这个你放心。”张院长朝后指了指,“后面也是我们的地方, 我们转手把那一半租出来, 那地方是个废品收购站,堆的都是废品。”
“都是你们的地方? ”
“不是我的, 是东家的地方。”
桐桐一副了然的样子,“那我们就放心了。”
说着,就拉何鹏的胳膊:“走吧! 回去交差。也不知道三轮车师傅还等着咱们没有。”
“应该是走了吧。”
果然是走了!
桐桐就说:“看有送破烂的车没有, 咱搭个顺风车……走过去得半个多小时……”
两人说着话,出门的时候还问看门的大爷:“有小三轮朝这边的收购站送货没?”
“有! 你在路边等等。”
桐桐应着,拉着何鹏:“走走走! 绕过去要不了五分钟, 说不定就有三轮了……”
看门的大爷关了门,也没在意。
桐桐拉着何鹏朝后面去, 何鹏问:“你到底要找什么? ”
“送破烂的是人力三轮, 但拉货的是大卡车……你说我在找什么?”
何鹏:“……”你在大卡车的车轮印? 想跟神婆家外面发现的印记做对比?
对! 找的就是那个! 收破烂的车走村串巷, 收了这个村的再收那个村的, 常在村里穿梭却无人怀
疑, 且一点都不打眼。
何鹏低声问:“能找见吗? ”
桐桐摇头,不知道! 路面的情况, 再加上印记重合交错, 很难肉眼比对。
只能说, 草上留在的印记还清晰,证明短期内有车去过。离开后, 是不是刚好就来了这里, 且留下了印记, 这得看运道。
反正是绕过去看去了, 周围都是铁栅栏围墙, 能看到里面, 堆的跟小山一样, 各种的破烂。
有两辆三轮车正在里面整货, 过称。
何鹏就先问:“师傅, 能不能把我捎带到南路上。”
“五块! ”
“成! 五块。”
桐桐坐在边上, 把鞋脱下来, 往出倒什么。这一段路是石屑路, 确实容易钻到鞋里。
送破烂的师傅还搭话:“咋跑这地方来了? ”
“咨询疯人院……”
桐桐就打算何鹏, 语气很冲:“咋说话呢! 这是精神病院,不是疯人院。”说着, 还跟人打听:“师傅, 这里面打人?”
更像是专门打听这个的!
那个正往高处搬货的男人慢悠悠的转过身, 回了一句:“闹起来给一针就好了, 打啥呀?”
“就给打个针就行了?”
“真就打个针! 里面闹腾起来, 有劲的很,谁摁的住。护工就只一个人, 也看护不过来。先开始闹腾, 以后按时都吃药, 就不闹腾了。”
桐桐就一脸后悔:“其实刚才应该进去看看病房的。”
她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一边观察着周围的卡车车辙印, 只是很遗憾, 没有很清晰的。
送破烂的师傅卸完货了, 叫两人上车, 给拉过去。再路过精神病院的时候, 她看见高墙电网的二楼, 楼道窗户的窗口站着个穿着蓝白竖条纹的男人。
这男人就站在那里, 能看见墙外的这条路。
车子蹬的不快, 路又颠簸, 过小沟的时候她故意把手一松, 手机掉了。她大声喊了起来:“等一下手机手机完了, 手机摔坏了。”
车子停了下来, 桐桐先跳下去捡手机, 然后把挂着的相机一扬, 手机碰的一下碰到了相机:“……完了! 完了又撞到相机了, 今天怎么这么倒霉。”
桐桐像是在看相机,甚至于是背对着精神病院的方向的。但手里的相机反拿, 何鹏看见她快速又隐蔽的摁下了快门, 不知道在拍什么。
等到了南路, 从人力三轮上下来, 何鹏才问:“你到底看见什么了?”
“咱们进出那医院,没看见一个出来活动的病人,而且地面干净, 广场的砖缝里又草长出来, 这说明什么? ”
“无人踩踏! ”
“对! 无人踩踏。”
何鹏就慌了:“那医院没病人? ”
桐桐:“……”我跟你该怎么说呢?“医院里有病人,但是病人都是家里条件极其不好的, 并不会很重视他们, 甩进去就像是甩掉了包袱, 所以,病人被限制在病房里, 无人踩踏广场,以至于广场的砖缝里的草都几乎没有踩踏过的痕迹, 这是合理的。”
“那你啥意思? ”
“既然都在病房,为什么二楼那个病人特殊?”桐桐问他:“他穿着病人的衣服,就站在那里。你发现没有, 二楼的那个窗户是没有焊护栏的。”
何鹏:“……”有点明白了,“既然发兵了难控制, 为了防止意外, 楼上的窗户都应该有防护栏。”不过,“正面看, 所有的窗户都有护栏, 门都是铁栅栏门。”
“这不就是问题吗? 为什么都焊接上了, 就这个没有。”桐桐问他。
何鹏想了再想:“除非二楼有别的房间,不属于病房。或许是看护值班的房间。”
有这种可能,“那为啥穿病号服呢? ”
病号服上没有纽扣,这也是怕病人揪下来, 然后吃到肚子里去。所以, 病号服是系带的。而且,都是洗了混穿的, 精神病人的卫生情况堪忧, 大小便常……嗯!
一个正常的护工, 是不愿意跟这种人混穿衣服的吧。
何鹏就说:“或许这个人的症状轻,时好时坏, 控制的好。他正常的时候跟个正常人一样, 所以,在医院里相对自由。他如果能自理,那就不会混用。而且,跟那些人一样一直禁锢着, 也不成!”这就合理了。
桐桐拿着相机,看着过来的要去省城的客车, 给指了指,然后问他:“那你又怎么判断那是个躲在精神病院的正常人……还是一个真的轻微精神问题的病人?”
何鹏:“……”
车停了下来,桐桐已经上车了:“快点! ”
售票员也喊:“快点, 这里不让停车。”
何鹏跟着上来了, 车上还有座位,两人随便找了个地方就坐了, 半个多小时之后, 进了省城。
桐桐去照相馆,要把所有的照片都洗出来。还专门去找城中村那种小照相馆,“给你二十, 马上洗……”
这种小店一般没人, 给点钱就挣了。
何鹏在外面等着, 不知道林雨桐到底是发现了什么。
直到晚上了, 桐桐拿着被放大的照片, 心快速的跳了起来。她不知道精神病院打扫卫生的老太太是不是李三妹, 但她确定, 那个在二楼往下看, 穿着病号服的就是果果口中说的那个司机。
没错! 就是那个司机!
当年的司机四十岁上下,果果不能估算其年纪,有时候有些人也显老,这都不好判断。但是,果果能记得这个人脸上的一些特征。
当然了, 对于一般人来说, 是很难照着画像跟真人联系起来, 除非非常熟悉的人。那张画像是‘司机’的通缉照, 拿着那个找人, 几乎是大海捞针。
但这得看谁来看, 果果当年小, 他看此人多是抬头看的。这个视角之下, 跟成年人的视角就不同, 这也会造成差异。
就像是在果果的叙述了, 不止一次说过这个人的鼻子。他说这个人的鼻子鼻孔很大……那是他孩童时期, 从低处看, 且印象最深的是这个人愤怒打他的时候的样子。那个时候, 真个人狰狞, 鼻孔大,一张一合, 配上狠厉的眯缝眼。
可其实,这人未必就是眯缝眼,他朝下看, 眼睑下垂, 会给果果一种这个人眯缝眼的错觉。
这次自己是在下面,对方在二楼,这个角度拍下来, 对方几乎合着眼, 鼻头不显得大, 但是鼻孔
真的显得大了。
果果还说, 这个人脸不对称, 好似一半比较僵。
这一点在照片上看的出来,这个不对称是因为职业的原因。开货车的人,在那个年月……车辆就那样的状况, 他靠窗的一边脸得过风痹, 长时间的吹冷风,导致了僵硬, 一直没有能痊愈。
桐桐看着照片, 此人现在约莫五十岁上下, 替了光头, 眯眼、大鼻孔、半边脸稍僵, 几乎都对上了。
她抬手看了看时间,然后去了打印店, 扫描这张照片, 发给老钟。
然后把电话打过去:“您能看一下, 然后叫果果辨认吗? 钟叔,这件事很复杂, 如果是的话, 怕是得您连夜出发, 我在这里等您。”
老钟正吃饭呢, 放下筷子:“你等一下……”他在所里值班, 叫人把邮箱打开, 里面的照片打开,老钟忘了咀嚼了:“你这个姑娘……你……”
“叔! 别跟我爸妈说, 果果还在上晚自习, 麻烦您跑一趟, 尽快! ”
老钟问:“大吗?”
“大! 牵扯很大。”
老钟指着值班的同事,叫他把照片打印出来, 他自己则一边招手叫人, 一边说桐桐:“我马上联系那边……不说什么案子, 直说保护重要证人, 叫他们派人把你接走, 不要大意……告诉我地址! 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