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孩子叫六六, 大名叫金知意!”漂亮的像是上帝造的,天使一样。
这会子哄好了,抱着她爷爷的脖子,一下一下给小鸡啄米似得亲在她爷爷脸上, “去姥姥家拿米糕给爷爷奶奶, 爷爷等我回来。”
金举人就乐了,才在家还往兜里装柿饼, 说要给姥姥、姥爷拿!这会子小嘴又来哄人了, 要从姥姥家拿吃的给爷爷奶奶,“好!爷爷等着。”
“别想我!我半天就回来!回来跟姑姑吃饭。”
“行!等着你回来吃饭!”
“嗯嗯!晚上要吃小酥肉, 姑姑爱吃!”
“姑姑爱吃小酥肉?”你姑姑可怜巴巴的, 哪有条件吃小酥肉?“行!就当你小姑想吃小酥肉了。”
桐桐扫了一眼这辆车, 微微愣了一下。看不见车里面,她收回视线,“爸, 您忙您的吧。”
金举人把孩子给送过去,叮嘱说:“骑慢点,坐在前面顶着风!谁顶着风都不乐意,还嫌我们不坐前面, 不许训我们了。”
六六不住的点头, ‘嗯嗯嗯’的!
桐桐就抱怨:“您就惯吧!都没样了。”
“我们的样儿好着呢。”金举人把孩子放小座椅里,把裤腿往下拉,遮住脚踝。再把小脚丫放到该在的位置上, “这么踩着, 不吊的慌, 时间长了不脚麻。不敢伸出来往前轮里塞。”
“好!”六六不停的摆手, “爷爷别太想我, 我就回来。”
四爷骑上去,等桐桐也上了车,这才说金举人:“今儿拎过去的那是酒!别藏着了,您看要送谁只管送去。”
“走你的吧!败家子的德行,一个你,一个老三!”金举人朝边上让了让,给孙女说话立马换了一张脸,“六六,跟爷爷再见。”
“再见。”
金举人目送老四家走了,而后就陪老祁坐着去了。
老祁给倒了热茶:“咋的?等姑娘和姑爷?”
“一个冬天都没回来!落雪前两口子带着孩子回来,给家里送了布料棉花。这一冬,再没见人。”金举人抱怨小五两口子,“年前送了一筐子鸡蛋,还是叫人给捎带回来了,就是没见这两口子的人。”
“年轻人都忙。”
老者在车上看着,看着已经是老人的儿子坐在那里,跟别人抱怨着儿孙。
自己在这里看他,他不时的朝远处看看,是等他的女儿和外孙么?
是的!一看见小五两口子,金举人就起身了。外孙伸着胳膊,做姥爷的就背过身,把外孙背到背上,“走喽——回家了——姥姥给做了糖糕糕——我们回家吃糕糕喽——”
“吃糕糕!吃糕糕!”
小五扶着孩子的屁股:“爸,你叫他下来走吧,挺沉的。”
“别说话!有你们啥事?”
老者就看着这一行人走了,姥爷背着外孙,孩子‘驾——驾——驾’,吆喝着像是骑马马。女儿跟在身后,不知道该护着小的还是老的,女婿推着自行车,自行车车头和后面挂着许多东西,这是带着丰厚的年礼回来的。
看得出来,这日子过的算是富足的。
金东云:“……”她看向父亲,“那……怎么办?去吗?”
老者沉默良久:“大好的日子,别去打搅了!”猛的上门,不大好,“晚上吧!晚上先去你说的那个……林桐家。”
有话先单独问问!至于说这两口子,从东云的话里就能听出来,这可不是一般的有城府的人。
金东云问说:“那……先回酒店。”
嗯!先回酒店。
回酒店的路上,东云还在夸林桐:“……有情有义有担当,您见了就知道了。”
老者看着车窗外,心说,东云的心眼有限,这也就是现在国内的经商环境单边倒,要不然她谁也玩不过。
句句都是夸林桐,可反过来看,难道不是林桐很有城府么?
交浅不可言深,国内又刚刚经历了特殊的z
治时期,你说叫她单干,她就算是想单干,她也不会告诉你。
嘴上说的听听就算了,你得看她得到了什么好处。
事实上就是林桐脱离了学校,她那些审批、组织人手、调配资源就没那么容易。这个平台才是她能无往而不利的基础!
就像是她的单位,你也说了,她姑姑就是单位的领导!
从公事上来说,有单位在,她是著名的舞蹈演员,这给了她足够的社会地位。也是这个单位,叫她在文化相关的单位有足够的人脉!她这么早抛开单位,岂不是犯蠢?
从私事上说,她能把她的亲人放在尴尬的境地吗?
不管怎么算,抛开学校和单位,那是急功近利,是目光短浅。这两个地方能给她带来更长远的效益!看起来她吃亏了,可没有舍哪有得呢?
她能从这两个地方攫取更大的利益,这才是她不那么干的另外一个重要原因。这里面是有感情的因素,但绝对不是唯一的因素。
可就算是心里这么想,她能把这些说出口吗?
有些事,心里能想,嘴上不能说。她不说的大义凛然,又能说什么么?说什么都不合适。
问题就在于,她说她无私,你就信她真无私,没有一点私心杂念。那不是你太傻,就是她太会糊弄。
你没那么多弯弯绕是真,可林桐办下的事可一点也不傻,那些话要不是她糊弄你才见了鬼了。
老者没把这件事说透,东云就是这样的性格,没必要多说。
想到这小两口的精明,他嘴角不由的翘起,老四能从一个摇煤工走到如今……那可都是创业者!
自家那些侄儿侄孙,都想成为守着家业的继承者!可……继承者真的不可能是创业者的对手。
这天晚上,四爷和桐桐带着孩子回家的时候都七点半了,天早都黑透了。睡觉早的人家这会子都打算上床了。
四爷喝了些酒,桐桐不敢叫他骑车。她抱着孩子,拉着他往回走。
“没醉!”
“也没少喝!”
“回去喝点醒酒茶。”
六六趴在妈妈的肩头还搭话,“我也要喝茶。”
“行!喝点果茶,好不好?”冲点山楂酱喝了吧,今儿吃多了。她跟四爷抱怨,“今儿晌午,你姑娘在姥姥家吃了半盘的小酥肉!晚饭在家,又吃了半盘。”
“揉揉肚子!可不敢再吃了。”
两人带着孩子往家走,进大院的时候桐桐扭脸看了一眼,还是那辆车。
是找李援军的?
也就李援军家有这种开着小汽车出门的家人和亲戚!
两人带着孩子上楼回家,才给孩子把外面的大棉袄脱了,门就被敲响了。
四爷要去开门,桐桐说他:“你别晃悠了,我去。”
结果一开门,看见金东云站在外面,外面还跟着一个老者。猛地一看见,她愣了一下,这老者老的有棱有角,就是那种老了也没走样子的老法。
这样子,就像是看到五十年后的四爷!从大夫的角度,人正常老去,要画五十年后的画像,四爷也就长眼前老者的样子。
她与老者对视,然后在金东云要解释的时候,桐桐让开了位置,“请进!进来说。”
老者进来,看到了不大的弧形客厅布置的处处雅致。
四爷刚脱了大衣挂起来,倒在沙发上,就听到桐桐很客气的叫人进来,这证明不是熟人。
六六换了猫头拖鞋,去抱她的洋娃娃打算先哄娃娃睡觉,知道有客人了就乖乖站好。
爸爸妈妈说了,有客人上门要有礼貌,要主动问好。
她就主动问好:“您好!又见面了。”
这是跟金东云说的!
不等金东云说话,她就仰着头看老者,看着看看就嘴一瘪:“我爸爸不老——”说完,就往爸爸那边跑,抱着爸爸的腿,要多委屈有多委屈。
连孩子都看出相像了,谁又看不出来呢?
四爷微微有些意外,就主动伸出手:“老人家,您好!”
“好!好!”
“请坐。”四爷把六六抱起来,哄她:“去屋里玩,好不好?”
六六还盯着老者看,大大的眼睛黑白分明,眼睫毛那么长,眨巴眨巴的盯着人,把人的心都看软了。
然后这孩子说:“爸爸,不怕!不怕!你老了也好看。”
屋里的大人:“……”
老者的眼眉瞬间就染上笑意,一整天的难受在这一瞬间奇迹般的消散了,他伸出手,“能给我抱抱吗?”
六六伸出手,四爷就递过去了:“这孩子有些沉手。”
香软香软的孩子抱在怀里,这是一种从没有过的感受!当年收养东云的时候,东云都已经六七岁了,又是女孩子,他从来没抱过。
这孩子抱在怀里,突然就有了一种羁绊,这是血缘的力量。
他从来没觉得东云可爱到想要抱一抱亲一亲,他可以对东云很好,尽力尽责,但却没有那种……这个孩子不管怎么样都觉得她很亲很亲,小拖鞋掉了,那翘着的光脚丫是他这辈子见过的最可爱的小东西了。
他很自然的摸了摸脚丫子:“冷不冷?”
六六咯咯咯的笑:“不冷!”
桐桐:“……”也不知道人家是个什么情况!她把菊花茶递给四爷,问说:“那我……回一趟家!”
四爷点头,“去吧!”
金东云就起身,“我陪你。”
“不用!你坐吧,这一片我熟!很快就回来,十来分钟的事。”
人走了,老者看看这教堂改过的住处,“当年这里是个教堂,也有洋神父!我偶尔会过来,跟洋神父说说话。怎么也没想到,这里现在住人了!”
更想不到,我的子孙后代会住在这里。
四爷就接了话,“半个多世纪了,世事变幻,物是人非。”
可不嘛!物是人非了。
桐桐去而复返,只说是:“六六把玩具忘我奶奶这边的炕上了,这会子不拿回去不睡觉。”
“老四呢?他咋不回来取?”王竹兰说着,就喊已经躺下的金举人,“桐桐一个人回来的,你起来把孩子送回去。”天都黑透了,别遇到哪个喝醉的醉鬼。
儿子侄子们也都喝多了,就你了。
金举人:“……”就我没喝多?他打了个酒嗝,起来穿衣服。
上房里,老太太满炕找六六的玩具,哪有什么玩具?被长福、有福拿去耍了?
正找着呢,门帘被掀开,桐桐进来了。
“奶奶!”
嗯?
桐桐拉住还在挪小扫帚、挪枕头找玩具的老太太,低声道:“家里来客人了。”
“啥客人?”
“M国回来的,金东云带回来的一位老先生。六六见了就要哭,像是看见她爸爸老了的样子……”
老太太手里的小扫帚一下子就掉了,那一瞬间她浑身都僵了一下,好长时间,这才道:“走吧!”
说着,就下炕,然后喊对门的老爷子:“大丁,六六不乖!我不放心老四和桐桐,想跟着过去,你起来送送我们。”
金举人听见了就喊道:“妈,我去送你们。喊我爸干啥?”
“不用你送!我跟你爸过去,今晚就不回来了。”
金大丁一边出来,一边扣衣服,这就能走了。
金举人:“……我送送呗。”
“你喝了酒了,你爸又没喝酒!你当你送就稳当了。三人成群,就是醉汉也知道啥人能惹啥人不能惹,安心睡你的!周围都是熟人,喊一声就完了,非你送能怎么样?”
就是不叫金举人送!
桐桐:“……”看老太太的样子,是不想叫认吧。都不叫金举人过去见!
路上老太太不说话,桐桐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到了门外,桐桐开了门,先进去了。
老太太跟进去,金大丁最后。
老者听见动静就起身了,四爷把孩子一接,看进来的两位老人。
三个老人一见面,老太太没哭,金大丁先哭了,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掉,像个委屈的孩子,过来抱着这老者哭的哽咽,偏还不敢出声。
老者也是老泪纵横:“大丁?”
“少爷!”
“大丁都老了!”
“少爷!”
桐桐:“……”她诡异的看着三人,这是个什么关系呢?
老太太往她的房间去,叫这两人:“进来说!进来说话。”
金大丁紧紧的拉着金老先生,进了那边卧室,然后把门拉上了。
桐桐就看金东云,金东云起身,她留在这里好像也不是很合适,说话并不方便。所以,“我先告辞了!老人家分开的太久了,今晚上肯定说不完。”
行吧!你先回。
把金东云送走,桐桐取了点吃的喝的,给端了进去。进去的时候老太太在床沿上坐着,金老先生坐在凳子上,老爷子坐在小板凳上,两人都靠着墙。
桐桐:“……”她悄悄的放下,然后退出去,要关门。
老太太说:“没外人了,开着门吧!你跟老四听着。”
桐桐:“……”想听,也不能这么明目张胆呀!
谁知老爷子站起来,往出走,把门带上了,叫他们两人在里面说。
桐桐抱着孩子哄睡,四爷只得陪着老爷子在客厅里。
里面说什么外面听不见,老爷子低声说过往:“……少爷叫金正儒,是我的救命恩人!要不是少爷,我早就病死冻死在外面了。他好心把我救回去,叫我姓金,我还跟着后厨学了手艺!少爷从来没把我当下人。”
四爷:“……”这种情感是很特殊的一种情感!说是主仆,可这关系其实比其他关系亲密的多。
“你奶奶家原来是官宦人家,她爷爷当过清朝的官,家里也有田有地有庄子!她上的是洋学堂,跟少爷是同学。只是,她爹是吃喝嫖赌全沾的。大清亡了之后,她家就剩下那么些产业。她爷爷一病,她爹无人管束,就越发不成样子!
最后被人设套子,把家里的田、庄子、铺子,都给赔完了!气死了家里的老人,最后还是改不了,把你奶奶往窑子里卖!姑娘书香门第,又上过新式学堂,人家给的价钱高。你奶奶一看不对,当时也不反抗!窑子里来拉人,她说得给她爷她奶上柱香再走。
结果趁着那些打手不注意,从后窗里跑了。找了少爷,想藏一藏。她爹把她的卖身钱花了,还不了窑子,人家不肯罢休,四处找她。
少爷那时候也还在上学,家里的生意又沾染不上,最后典当了家里的古董,把窑子的钱给还上了。但是,你奶奶不敢回家,也怕被她爹再给卖了,就只说是卖到大户人家当丫鬟了。
当时金家的夫人……就是少爷的母亲还活着,就很不喜欢你奶奶!对外也只说你奶奶是家里的丫鬟。要出国的时候,少爷要带你奶奶走,夫人不答应,还绝食了。那时候讲究个门当户对,你奶奶家里的情况,确实不好。
一是夫人不同意,二是你奶奶没法跟着走!她爹就是那个样子,可她娘和她兄弟总得有人管。她娘……被她爹传染上了脏病,她兄弟身体弱,三天一病,五天一病。要是她走了,便是留下钱也不行,他们守不住财。
最后,你奶奶没跟着走!其实,当年少爷也要带我走的,可家里那么些下人,一说解散,没有人愿意给家里守坟。少爷和金家对我有恩,我得留下,得守着祖坟。”
金大丁说着,眼泪又下来了:“谁知道少爷一走,你奶奶就发现怀了身孕。可她爹还想卖她……被她弟弟一棍子打在头上,人没醒来死了!她弟弟觉得杀了亲爹,心理上过不去,上吊了!她妈到死都恨她,说她是祸害,要不是她,她弟死不了。她这一辈子,过的苦啊!”
桐桐听的心里不是滋味,不由的朝那卧室看了一眼,这些过往,没人听过。
老太太坐在床沿上,低声道:“我觉得,明面上先不能认!”说完,见对方着急,她就直接打断:“你先不要说话,听我把话说完……”
第1792章 岁月长河(123)加更
老太太看着坐在对面的人, “还能活着再见,不容易!你刚才也说了,是看到你那个养女拍的照片,看见老四, 知道姓金, 还看到她拍的教堂,拍的胡同, 你才笃定了!笃定了才想着回来的。”
金正儒‘嗯’了一声, “是!”
“要是没有老四,要是老四不像你, 要是没有桐桐这么能折腾, 她碰不到你的养女, 其实咱们就都错过了。你不可能知道我怀了一个孩子,就不可能这么大年纪了,还专门飞回来一趟。”
金正儒又嗯了一声, “当年我想带你走!我能带你走。我母亲只是绝食,不是真的不要命!”
“咱俩没谁错了!”老太太叹了一声,“你母亲绝食,但你从来没想过你不走, 你留下来, 你跟你的亲人分开!同样,我知道你坚持的话,也能带我走!但我也有扔不下的, 我没法扔下我妈和我弟弟不管。当时分开, 你我都很清楚, 这辈子可能再也见不到了。”
但是, 咱们还是选择分开!你不能在乱世里任由你父母带着弟弟妹妹去异国他乡, 我也不能抛下病弱的母亲和弟弟只奔着你过好日子去。
这是咱俩的选择,只是意外的有了孩子而已。
金正儒靠在墙上,没有说话。
“其实,我后来庆幸,幸好你走了!你要是真留下来,未必活得到现在。孩子们也未必能过的这么好。”所以,得舍之间,很难说。
金正儒没有反驳,静静的听着。
“当年的情况确实不好,你给我留着宅子,留了钱,本来是为了安置我,叫我把家人接过来。可世事弄人,我爹要卖我,我弟弟打死了我爹,而后上吊了!我娘恨我,不肯吃药,不肯吃饭,硬生生自己把自己给熬死了。”
金正儒:“……”你为了他们,死活不跟我走!他们就是这么对你的?
老太太平静的像是说别人的事,“等我把丧事处理完……肚子都显怀了!要是叫人知道我怀的可能是你的孩子,肯定会有人觉得我手里有钱!那……我和孩子的命只怕就保不住了。”
金正儒:“…………”
“我连我家那宅子都没去处理,本来卖了是能卖一笔钱的,但是,我没卖……只叫大丁夜里喊,说有人投河了!所以,李家族里,李家所有人都当我死了!那宅子被族里给占了。地契却在我手里!这些年,我也一直没叫这地契露过面,也没去家里那一片,很少出门。”
老太太看着金正儒:“所以,也没人知道我家其实是地主!我在这边你给置办的宅子里生活,所有人都知道我是金家的丫头,大丁是金家的伙计!为了不叫人疑心我身上有钱财,对外就说我俩是两口子,东家给了我们宅子,叫我们好过日子的。”
金正儒:“……”想到了!分开时还是十来岁的少年,再见面已经是古稀老人。一辈子那么长,什么事都有可能。
“其实,那个年月孩子有没有父亲不重要!重要的是,兵荒马乱,不能乱跑!天子脚下,京城里安全!宅子买的也好!但都知道跟你有关,我这个孩子要是没爹,绝对会有人想到你身上,进而打我们的主意!
不说别的,光是宅子,多少人眼馋。我不能失了宅子,我得要房子遮风挡雨!我不能失了钱财,那是我安身立命的根本。”
“嗯!明白,理解!”
“当时你母亲把大丁安排在乡下,距离你家的祖坟近,有房舍,有几亩地。是留下他给金家守祖坟的!”
嗯!
“活人比死人重要,他得先顾着我和金家的血脉,就跟我回城里以夫妻的名义生活!他怕乡下的房子没人住,破败了,就叫后厨的朱师傅带着女儿住进去了,帮着看顾。朱师傅被抓壮丁了,剩下朱师傅的女儿朱翠……”
金正儒想到一个有些粗笨木讷的丫头,在院子里洒扫的就是她吧。
“朱翠看上大丁,孤苦无依,求我说,对外只说她是给大丁做小老婆,偷养在乡下都行。”那时候苦的呀,日子看不到头,谁的日子也看不到头。
几个人相依为命的过呗!
“我叫两人成亲了,也打算卖了宅子,重新换个地方住!对外就说大丁是我兄弟,我跟着兄弟和弟媳妇过日子。可宅子不好出手,找好宅子更难。
大丁和朱翠婚后不到一年,还不等人发现大丁在外有‘小老婆’,不等我把宅子卖了换地方过日子,朱翠在他们婚后十个半月,生了个儿子,难产没了。”
金正儒:“……”
“我那时候不太出门,也怕碰见窑子里当年买我的人,那些打手到处乱转,要碰上了就麻烦了!所以,我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大丁晚上把孩子抱回来,咋弄呀?就说是我生的,反正也没人见过我,不知道我是不是怀上了。”
再加上那个时候都是大襟袄,偶尔见一次,真不敢笃定一定没怀。
“我跟大丁……情同姐弟!乱世里想啥呀?活着最要紧。我是孩子妈,他是孩子爸!这俩孩子,一视同仁。”
什么情情爱爱?战乱年代,那么多人死了!妻离子散,有几家能好好的过日子?谈什么男女之情?能活着已经费尽心力了!
“可这里面终究是牵扯到钱,当年跟大丁是说好的!你妈当年给大丁的钱财,他留着,以后给老二!我手里的,给老大。将来,等我们百年之后,我们住的那个小院留给二房。”
房子的地契在早年就过户到二房名下了,只是迄今,孩子们都不知道而已。
金正儒:“……”这心里酸涩,这过的都是什么日子。
“熬到现在,按说是该跟孩子们说清楚的。可一则,不是骨肉也都长成骨肉了!我跟大丁是,两个孩子也是!他们做了一辈子亲兄弟,都已经祖父的年纪了……”
金正儒:“……”
“二则,除了儿子,还有孙子孙女。大孙子在食品厂,已经是厂办主任了,人很活泛;老二在政府后勤事务上,也已经是副科长了。这是啥?这是官?”
为啥孩子取名,大丁坚持给取名举人和大官呢?因为金家的老爷,你的父亲始终认为商人没有当官的金贵,一直想叫子孙后代走仕途。
大丁知道啥?他脑子里的那点东西,不都是在你家学的?
“老三是做生意,但是他媳妇家有来历……”她把刘千山家是怎么回事也给说清楚了,然后说到四爷:“老四……他的路能走的更远!桐桐家是什么情况?那是功臣之后。”
金正儒:“……”
“我怕了!我怕再翻腾出身来历!正儒,明面上不认就是最好的!为了子孙后代,至少现在不能认!”
你得想想,咱联姻的人家,用过去的老话讲,那叫勋贵功臣!有人家保驾护航,再加上孩子们的能耐,能走多远,你心里得掂量。
金正儒:“……”是啊!这话有道理。
老太太这才又说:“这其实还是大丁的功劳,大丁的出身把我的身份洗白了,把老大的身份洗白了!”
其实老二才是真正的成分没问题,干净清白。他妈真是丫鬟,他爸真是伙计。
老太太就说:“我觉得,咱还是欠了大丁和老二的!”你要有心,得给点保障,“老二老实,两个孩子也老实……”老实人该怎么安排,你得有数。
金正儒点头:给!给!一定给!
老太太这才又沉默,良久良久,这才说起了金正儒的事:“为啥没别的孩子?”
金正儒:“…………”说来话长,“当年过去,在异国他乡哪有那么容易立足?刚开始,有个农场,可一样有人来抢。争斗的时候,有个来买羊毛的羊毛商人家的女儿救了我,替我挡了一枪。
这一家是南洋人,祖上是从闽南迁过去的!后来生意也做到了M国。生意上往来认识了,她替我挡了枪,救了我一命!枪打在腹部,影响生育,会耽搁她一辈子的!我们就结婚了,她五十岁离世,走了二十多年了。”
老太太就笑了:“所以……嫡长子做得好啊!兴家族嘛!家里的弟弟妹妹、侄子、侄女、外甥、外甥女,哪怕是养女,都过的是好日子。”
这话说的,把金正儒说的可难受了,当年,弟弟妹妹就是最亲近的人!可后来,各自成家,汲汲营营,计算多寡,谁和谁是亲的?
不亲的人都在享受,只有我自己的至亲,过的是不敢去想的日子。
老太太不诉苦了,言语也轻松了起来,“我们过的挺好的!不认,也是为你考虑!毕竟,叫你家里人知道了,怕是要多想。
不认,不公开……省的人家钱多势大,国内又吸引投资,人家稍微嘴一歪,孩子们就得被穿小鞋!
你当年安置过我们了,可以了!我唯一的要求就是补偿大丁和我家老二。至于儿孙……儿孙自有儿孙福吧!”
金正儒:“…………”这哪里是说不要我管,分明就是说,你要是不把钱财弄回来搁在自家儿孙的手里,那自家的儿孙迟早会被反噬。
他满眼复杂的看李素云,这人真的是,几十年了,这把年纪了,还是这个脾气。
现在她的意思是:认是不能认的,甚至给孩子们都是不能明说的,但是,钱和好处是一定要的。
大丁很好,得给大丁补偿。
大丁的儿子很好,也得给大丁的儿子!
至于说咱的儿孙:你别管,等你弟弟你侄儿回头想办法弄死得了,省的抢家产。
这就是前程不舍,官还得当,但是钱还得要!
就听李素云又说:“回头吃顿饭,你安排!跟孩子们就说,老东家回来了,请我们这伙计丫头吃顿饭。”
金正儒:“……”我得谢谢你叫我能跟孩子们坐一桌吃饭,对吧?
老太太起身往外走:钱可不得要么?不要不就便宜了别人吗?谁想耽搁孩子们的前程都不行!谁想抢了我家孩子该得了,那也不成!
吃亏?没听过!那是个啥?!
第1793章 岁月长河(124)一更
话说完了, 家里地方小,就不留你了。
老太太说金大丁:“你跟去酒店吧!”你俩有啥话,你们单独去说!我跟去酒店不像话,你跟去酒店, 谁也别说话。
金大丁就起身了, 他并不会觉得去高档的地方怎么了。当年就是跟着大少爷,啥地方都去的。去就去, 那就走吧。
金正儒:“……”那就走吧!
四爷起身套了大衣, 把人送下楼,送出去, 一直得送到车上, 送到金东云的手里才行。
桐桐给送出大门, 把门关上,这才看老太太:“您……睡吗?”
老太太指了指沙发:“坐!”
桐桐没急着去坐,她去取了酒, 给老太太倒了一杯:“您来点?”您这身体,喝点酒没事。
老太太接了,小口的抿着,把一两酒喝进去了。
四爷去而复返, 看了看老太太端着酒杯, 只交代说:“我爷爷跟那先生都送到车上了。”
“坐!”
四爷往下坐,看桐桐:咋还叫喝上了?
桐桐朝他摆手:别说话,你不懂。
她给四爷使了眼色, 然后给老太太又斟了一杯:可以了, 二两, 正合适!多的就不喝了。
老太太朝后一靠, “有些事呢, 不急着叫知道!你俩……是心里能藏事,脸上还不露的人。”
心里能藏事的人不少,但真的脸上、行为上、下意识能一点不露的,其实不多。
也因为这个:“有些话呢,能叫你俩知道。”有些话,也只能给你们露几句。
桐桐给自己倒了一杯,抿了一口:您说!我听着。
老太太就笑了,这个孩子总是这么贴心,处处都妥帖,“……当年,一个女人带着孩子,敢信谁?财帛动人心。”
就算是大丁老实、厚道,可谁能保证人不变呢?
老太太就说:“咱家那院子其实在你二叔名下,有人重恩义,就得用恩义!”对大丁有恩的是金家,所以,大丁最开始保的是金家的血脉。
可我对大丁无恩无义,他娶妻有子,敢信这个人始终不变吗?
他便是这样的人,最初我也不敢这么去信。
于是,“我说我手里还有李家的地契,将来要回来就行!大房以后住李家,而今住的那宅子,是二房的。当年你妈跟你婶儿为这个吵嚷,我们就没管!因为……大房是临时住一住,多占一点怎么了?因为……本不该是二房的,最后给了二房,既然知道结果,叫大房多占一间,怎么了?”
再说了,真把地契往出一拿,房子是老二的私产。大房没地方住,那组织会解决的。
街道办分不来公房么?
要是没私房,食品厂也会给你大哥大嫂分房子的,一则,那是双职工,本身就有分房的资格;二则,你大嫂的父亲现在是厂领导,你大哥好歹也是个头头,少了谁的房也不会少了你大哥的房子,如果需要的话。
要是没私房,你二哥在政府任职,管的就是后勤,后勤就包括分房子,他分不到么?
更不要提老三,真要是留在单位,他老丈人的地位在哪里,人家就怕没机会照顾,还能不给房子住?
小五嫁的人家,人家本身就是大私宅。
你婚后就一直住单位的房子,对于你们来说,有本事啥都能有。
再加上我还有钱财,现在这宅子还是能私下买卖的,只是难碰到私宅卖家而已。
房子从来就不是问题!但当年,不给金大丁恩情,我不踏实。
这些年来,慢慢的过,一日一日的,我发现这个人能信,而不是说一开始,我们就彼此那么相信对方。这不一样!
宅子给出去,是有这个前情在里面的!但这话不能叫大丁知道,更不能叫二房的听见。
人是会变的,情分是能加深的!
“你们年轻,不知道过去的事!解放前就收缴过几次金银,叫百姓把金银拿出去换成法币,我才不信那一套,藏严实,不叫大丁动!果然,法币最后烂大街,可我们手上有银元,日子能过。
解放后,我是坚持简朴的过,日子跟大家的一样,一点都不敢大手大脚,钱存着也当不存在的过。除非家里出大事,人命关天,不动不行,否则,就是不能动。七八分饱,不过分饿,就可以!所以,你爸和你二叔,肯定没有享福,但是也真的没受大罪!
吃的不好,穿的却是暖的!看着补丁摞着补丁,可棉衣里的棉花是新的!你二叔不是我生的,可也只差了生,其他的都是手把手养的!刚生下来,身上都没洗就到了我手里。跟亲生的有啥区别。
当年,你二叔跟着师傅学手艺,抡铁锤抡的满手的血泡,我心疼的……心说,叫孩子遭这罪干啥?换个轻松的,咱手里有金银,够他过一辈子。不止一次我动过这个念头。
可后来想了再想,还是不行!钱容易惹祸。钱是惹祸的根苗,踏实肯吃苦,这一辈子差不了。
再就是我怕他太老实,不藏事!做事得谨慎,一点尾巴不敢留!这些年,我跟你爷爷与人为善,不跟人结仇。就是跟人有过节,也是得饶人处且饶人。”
说着,就看这两口子,“告诉你们这些……为啥呢?谨慎!谨慎!还得谨慎。不贪图这个钱,不甘心!可贪图这个钱,就得防着钱乱人心。”
桐桐:“…………”
老太太又看桐桐,抬手摸桐桐的脸:“钱是花不完的!咱不那么累。”你看看你为了挣点钱,大热天的跑前跑后,容易吗?到处得疏通关系,这用的不是你娘家的人脉和面子?
咱不用!以后想怎么过就怎么过,咱不受那个累去。
桐桐:“……”
“该享福就要享福,人不能太累,要学会享福!你没出嫁的时候,在家里是不是在享福?你爸妈都没舍得叫你吃的苦,跟着老四……可是吃了苦了!”
桐桐:“……”
四爷:“……”
两人笑的呀:行!享福!托您老的福,我们这可不就是剩下享福了吗?
这件事,除了三个老人之外,就只四爷和桐桐知道真相。
大年初三,金大丁一大早回来,回去却又睡回笼觉去了。
金举人给吓一跳:“您没歇好?还是哪不舒坦?要是哪不舒坦,要说呢!”
王桂珍是护士,出来扫院子的时候听了一句,就马上在外面问:“爷爷,哪不舒坦?是感冒了吗?”
说着,就放下扫帚,回屋拿体温计,然后往正房东屋去,“您夹个体温。”
金大丁:“好着呢!碰上……碰上……”
话还没说完了,金进财进来了:“要不上卫生院去,我哥借架子车去了,拉着去。”从来没有过白天睡觉的人,突然躺下,又是这么大年纪的人,再小心也不为过。
二房往出拿被子:“哪不舒坦,别忍着,叫大夫去看看。”
正忙活着呢,老太太回来了:“干啥呢?”
“我爸不舒服!”金大官一边扣衣服,一边说着,“这就去医院。”
咋不舒服?
老太太进去一看,金大丁可算是得救了:“昨晚没睡,想睡一觉。”这咋还就不能白天睡觉了?
“没事!”老太太说的云淡风轻的,“你爸昨儿碰上以前的东家了,昨晚跟东家聊了一晚上累了。”
“嗯!”金大丁赶紧躺着去了,不敢看儿孙,“那个……”他面朝墙,含混的说:“东家说……今晚上请吃顿!一家子都去。”
金举人表情有那么一瞬间的不自在:东家就是自家妈收起的那张照片上的人吧?跟老四那么高的相似度?
东家少爷?丫头?伙计?这是干啥?有必要么?
他看自家妈:咋想的呀?都多少年了!我都多大了,您别闹!有些事一辈子烂到肚子里就完事了,非得见啥面?
老太太眼睑一垂:“都放假着呢,那就去吧!都去!”说着就往出走,把人往出撵:“叫你爸好好睡一觉,别吵吵。”
金大官也不愿意去,“妈,我们去干啥?”他不高兴,“您和我爸也不许去!以前是少爷,咋现在还是少爷呀?人人平等,谁也不是谁家的下人?咋了?还当以前呢,我们是家生子呀?叫去就去?不去!咱也不低人一等。我也不愿意看你和我爸被人家呼来喝去的。”
金举人:“……”就是!去了干啥?少爷跟丫头生的,那叫庶子!人家这岁数,能没成过家吗?
咱去干啥?我这么大岁数了,我给人家当庶子去?咱犯不上,对不?
他义正言辞:“对!咱日子过的好好的,好好过呗!”见啥见?不见!
金大丁把被子往上一拉,盖住头:我是说不通的!一个个的死倔死倔,都可能耐了。
老太太给镇压了:“由不得你们!谁敢不去,试试?”说着,还说大儿子,“给老三打电话,叫老三带着千山回来,今晚上得去。”
金举人:“要不,叫媳妇们都别去了!”您的儿媳妇别去,孙媳妇也都别去,“孩子们小,不能没人看着。”
“带着孩子去!”老太太说金举人,“是觉得你媳妇不能见人,还是觉得下面的孩子们哪个娶进来是不孝顺,不能出去见人,偏不带人家?”
不是!我们给人家少爷去请安就算了,干嘛叫她们跟着受罪!不是说千山和桐桐家里有背景,我觉得去了不合适!我是哪个孩子去都觉得不合适。
老太太白了他一眼:“不要跟我啰嗦!都得去,拾掇的体面点。”
王竹兰偷偷拉丈夫:是不是爸妈想跟人家炫耀炫耀,证明儿孙都出息了,能长脸了。
然后生拉硬拽的给拉扯回来,出去还叮嘱俩儿媳:“别舍不得好衣裳,打扮利落,老太太觉得你们给她长脸,非带你们!咱把气势拿出去!人人平等了,又不是旧社会!”
第1794章 岁月长河(125)二更
金举人有些烦躁!
王竹兰把老三买回来的皮夹克拿出来:“穿这个?”
金举人对着镜子, 看着镜子中的白发和脸上的皱纹:“我穿这个……像话吗?”
“你这个人!”王竹兰拿出一套没穿几次的中山装来,“这套的料子好,桐桐请了好师傅给做的,衣服板正, 没舍得叫你穿!”都是谁家有喜事的时候才穿那么一回, “穿这个?”
金举人看了一眼,接到手里:“多大岁数就得干多大年岁数该干的事!”
王竹兰:“……”这是说我呢?也不是说我呀!说老太太呢?这有啥不能理解的?“当年给人家当下人, 现在儿孙满堂, 各个出息,又不是见不得人?还不能让老爷子和老太太把心中憋的那口气出了?要见就见, 咱也不是伸着手拿好处的人!你要是觉得不合适, 这顿饭咱自己请就是了。”
反正老三回来给了不少, 老四那边有桐桐挣的那么些,也从来都是不吝啬的!钱上真的不紧张,“咱就大方一回, 也请一请美帝回来的纸老虎!”
为这个,犯得上生气不?
金举人:“…………”他默默的看着老伴:你知道你在说啥不?
王竹兰还莫名其妙:“哪说错了?别不舍得花钱。”自从我儿子和我儿媳妇挣了大钱之后,我现在花钱可敞亮了!不就是请顿饭么?咱花。
她真就取了五百给金举人塞到中山装里面的暗袋里,“拿着!好酒好菜, 人家回来了是客人!咱哪能让人家花钱呢?去一大家子怎么了?又不是去蹭饭的, 还低了谁一等?”
金举人:“…………”想想也有道理,“那就再拿三百,那地方不是外宾进不去, 孩子们难得吃一顿, 咱花钱, 吃痛快。”
王竹兰:“……”是不是花的有点多了!其实五百肯定是够的, 说到底, 还是气虚,“行!再拿三百……”给你壮胆。
正说着呢,老三两口子回来了。
刘千山拿了一条特供烟,“您把这个装上。”就是再有钱,能咋?有些东西他有钱也买不到,咱把面子撑起来,别气虚。
金举人:“…………”孩子一片好心,我能说什么呢?
王竹兰都不好意思,要说我家这儿媳妇有啥可挑拣的!要是一般的孩子,真心里就不自在了。虽说人人平等了,老人家解放以前是受压迫被剥削的劳苦大众,但到底是不那么体面。就怕儿媳妇觉得没面子。
谁知道人家孩子体谅了老人,咱就是要把谱摆起来。
老三掏了两千出来,赛到金举人的兜里:“这顿饭咱们请,什么贵点什么!”别不自在!
金举人看着塞过来的钱,越发觉得:“……”今晚上你们就当眼瞎,啥也看不出来吧。
小五姗姗来迟,昨儿才回了娘家,今儿就非叫回来一趟。
她就说老太太:“您干嘛呀?啥东家少爷?他请咱就得去?他当他是谁呀?给他面子,他才是个人物;不给面子,他算干嘛的?”
老太太:“……”能不能不说话。
“就不!”小五站在院里手叉腰,骄横的很,“那是啥人?国难来,避难而走!这就叫资产阶级的软弱性。”
她二叔可喜欢听小五说话呢,小五一开始训斥老爷子和老太太,他就端着一洋瓷缸子茶水,蹲在西厢的台阶上,看小五发威,听的咋就这么解气呢?
这些……其实就是自己想说的,可惜嘴笨,不会说。
秦花菜拿了个橘子出来,递给小五:渴了吧!润润喉继续!这家里也就你敢这么给老爷子老太太嚷嚷。姑奶奶回娘家,就得说得起话!说吧!都爱听呢。
魏红给搬了个凳子,叫姑爷坐:“且得一会子呢,坐吧。”我家这姑奶奶就是这么横,在你家要是嚷嚷起来了,都忍着些吧。
刘千山觉得好玩,还在边上明劝暗拱火:“小五,可不能这么说!现在都搞经济建设,吸引外资,不利于团结的话不要讲。”
小五的声更大了:“……吸引外资,那是因为我们有市场优势!这么多人,这么空白的市场,干啥不赚钱。他们是因为利益,不要搞的拉投资就像是求人!”
说完,还补充了一句,“这话不是我说的!我四嫂的专访上,她是这么说的!能登报,谁能说没道理?”
老太太:“…………”回头你看见金正儒了,你就指着金正儒的鼻子这么排揎呗!很有道理,他听也得听,不听也得听!孙女就这一个,这是姑奶奶。忍着吧!
金举人:“…………”他说王竹兰:“把小五叫进来!”这熊孩子,说的人更不得劲了!我们一家子根正苗红的,这怎么非弄个海外关系呢?还是剥削阶级!
再往前倒三四年,那就是咱的阶级敌人!
四爷和桐桐带着孩子来的时候,小五正在那里跟王竹兰拉扯,一家子都瞧乐子,看小五跟老太太顶牛。
金举人听见六六喊了,他掀开帘子一看,自家老四挂着口罩,还围着围巾,这是随时打算遮脸么?
呵呵!你倒是啥都知道,是吧?
老太太和老爷子出来了,穿的齐齐整整的,“时间差不多了,走吧。”
金保财问说:“咋去呀?骑着自行车?爷爷,我带你吧。”挺远的。
老爷子指了指外面:“先走吧!跟着。”
然后一家子就这么跟着,走着出门。
有人隐约听见了,说是原先的东家回来了,要请吃饭;有人没听见,还问说:“一家子这么齐整,干啥去呀?”
“出去吃顿饭。”
“那肯定是老三请。”
老太太含混的应着,到了胡同口,有一辆客车停在外面。司机从上面下来,一脸的笑意,“请上车。”
金大官就不自在,还派车来接,瞧给排场的!啥意思?
老爷子和老太太先坐上去了,剩下的人才都上车,坐吧!
这一坐上来,六六就说:“二十五!”
啥?
“二十五口人。咱家现在有二十五口人。”
桐桐就笑,是的!家里现在有二十五口人,好大一家子!往后还会添孩子,这个数量还在增加。
老太太嘴角带着笑意,当年就她跟大丁,六十多年了,家里二十多口人了,能拉一车。
到了地方,要下车了,四爷把口罩一戴,围巾往上一拉,遮住半张脸。至少酒店的人不知道有人跟那位老先生长的相像。
老三还问:“咋了?感冒了?”这咋捂这么严实?
四爷:“……先进去!进去说。”
那就进吧!一位助理等在外面,见了这么一群人,特别的热情:“快请,包间已经定好了,请里面坐。”
包间特别大,放着个能坐二十人的圆桌。
说实话,这里……谁进来过?跟外面像是两个世界。为了不在阶级敌人面前不露怯,都不太好四处张望。
脚下是地毯,墙上是装饰画。
红木的大圆桌,要是孩子不上桌的话,再加个凳子,是勉强能坐下的。
老太太找了位置坐了,“都自己找位置坐吧。”然后在她右边的位置拍了拍,“这个空着。”
金大丁坐在了老太太左边。
老太太又喊大儿子:“你坐空位的右边。”
叫金举人跟金正儒挨着。
王竹兰挨着金举人,然后莫名其妙,自家人吃饭,就多了一个外人,咋还非得安排个座次呢?
她想了想,她还得喂孙女吃饭,于是把位置让给老四,“你挨着你爸坐!”然后又推桐桐,“你挨着老四。”
等桐桐坐下了,她才在桐桐的右侧坐下了,婆媳俩能轮换着抱孩子,喂孩子吃饭。
老太太又说二儿子家两口,“挨着你爸往过排,都坐下吧。”
金举人一边是空出来的位置,一边是老四,他坐立难安:对方能捂着脸不?要是不能,谁看不出来啥关系呀?
都是家里人,老四就是把脸捂的再严实,那防的是外人,咱自己人不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吗?
好容易都坐下了,孩子到新环境,再加上在车上都叮嘱过了,不许闹。
于是,孩子安安静静的,吃糖的吃糖,玩玩具的玩玩具,并不闹腾。
小五低声抱怨:“请客不见主人?”啥意思?尊重人吗?
话音才落,门推开了,助理带着人进来了。
老先生西装革履,身板挺拔,脸上有皱纹,但还是棱角分明。
听到声响的人都朝门口看去,然后所有人都愣住了。长福跑过去仰着头看金正儒,然后扭头看他四叔:四叔在那里坐着呢?这是谁?
他蹭的一下跑回来,靠着他爸爸站着。
金举人面色复杂,跟老人对视!
金大官脑子都是懵的:这只能是自家妈嫁给自家爸之前,跟这少爷有点什么。可少爷出国,把自家妈扔下了!然后自家妈才嫁给自家爸,生了自己。
那这……这算是把他自己的女人和孩子抛弃了吗?算!应该就是这样。
是的!在坐的不知情的都是这么想的。
包间门关上了,老太太才说:“坐吧!”
金正儒看着这么一大圆桌的人,坐了过来。
四爷也把口罩摘了,露出他的脸。
金举人坐在这么两人之间,接受满桌人的打量。这真的是亲亲的祖孙三代,就是这么毫无道理的遗传下来了,相似度奇高。
哥几个隐晦的相互对视:奶奶是啥意思呢?
金大丁说:“举人,倒茶。”
金举人这才拿了茶壶,给这亲爹倒了茶!想了想,咱都这岁数了,别矫情了!别矫情的结果就是,他直接问:“您这么大岁数了,跑这么远的路?家里怕是不放心吧。”
先问问,为啥来的!就算是有好处,我得看这好处我能不能拿!非要找咱,那就是想认,这是要给自己塞好处!
有好处当然想要,但我得估量一下得失,对吧!
第1795章 岁月长河(126)三更
金正儒从大丁的口中知道许多事, 其中关于自己这个儿子的是最多的。
大丁说,刚解放的时候,好些人都被招工了,只有举人没去坐工人, 他自己谋划着, 去了街道办。那时候在街道办工作的好些都是部队上退下来了,像是他这种小年轻, 要资历没资历, 要功劳没功劳,是很难出头的。
但是他打的一手好算盘, 后来又想办法, 慢慢的, 两个小厂子都归他管了。
一个是火柴盒厂,一个是缝纫厂。
街道办副主任不是啥大官,但是, 退休的时候能混个主人。也是科级了!赶上那十年,没站错队,也没掉下来,左右逢源的混下来了。
总之, 他那个儿子老实, 多亏了举人,把一家子看护的平平安安的。
可以说,正是干事的年岁遇到了那个年月, 要不然, 是能有大前程的。
这些话他不知道有多少是因为偏爱所以才说出来的, 事实上真的了解有限。
而今被这一问, 他愣了一下, 然后笑了,倒也直接。
他的经历没啥不能说的,有什么就说什么,除了他自己丧妻无亲生子女之外,关于养女也说了!
对于养女,当年金家就不乐意,那时候自己的父母还活着呢,留下话了,金家的东西没养女的份,养大是情分。
但到底是养了那么多年了,在出嫁的时候,他把他个人攒下的一部分给养女做了陪嫁,是相当丰厚的一笔产业。
这孩子用这笔钱做生意,也算是风生水起,家产颇丰。
金举人在听到再无亲生的子女之后,他才恍然:我是独生子!单蹦一根苗么?
王竹兰轻轻的碰了碰桐桐,使眼色:别不是要带你爸去美国吧?这可不行!
桐桐轻轻摇头:别急!
金正儒看着儿子,继续道:“你妈是知道,我还有一个弟弟,叫金正道;有一个妹妹,叫金正雅。”
金举人皱眉:别是过继了一个,这就不大好了。
“我父母活着的时候,提了不止一次过继的事,这也就是为什么我一直没孩子,但却也没人催的原因。金正道有两个儿子,一个叫金怀国,一个叫金怀祖。”
金举人:打算吃绝户?
他一下子就笑了,有手指慢慢的转动着茶杯:侄儿要是养在跟前,其实也是比突然知道的儿子亲的!得看这亲爹怎么想了。
“金怀国是我父母眼里的长孙,娇惯的有些过。他膝下有两个儿子,长子金念京是正妻所生!次子是被认回来的私生子,叫金念乡!”
不光侄儿,连侄孙都有了。
“我这个大侄儿呀,外面的私生子私生女到底有几个,我也不清楚!这是家中这两个,倒是很有几分才干。”
金举人就看自家这些孩子:听见了吗?人家的侄孙很有才干呢!
小五的嘴一撇:那些是少爷胚子,在自家的公司里干活,上下如臂指使,再干不好那不是傻子么?
可一个一无所有,什么都得自己谋划的人,还能步步朝上走,这么一比,孰优孰劣?
“金怀祖是我弟弟的次子,他只一个女儿叫念秋,这个孩子十分能干。”金正儒深色晦暗,“我有个妹妹,中年丧夫,带着孩子回了娘家,给孩子改姓金。虽然姓金,但却是我的外甥、外甥女。一个叫怀恩,一个叫怀珍!怀恩有一子,叫念东;怀珍年四十,未出嫁,精明强干!”
也就是说,跟金正儒平辈的还有两人活着:金正道,金正雅。
跟金举人同辈,还有四个人,都是怀字辈:怀国,怀祖、怀恩、怀珍。
再往下,跟金家四兄弟和小五同辈的也有四人:念京、念乡、念秋、念东。
养女不在排序之中,金家老人定下的,养女只是金正儒的养女,不是金家的养女。
金举人挠着下巴,又给亲爹斟茶:“那您得保重身体。”麻烦的是产业在外面,而我们对外面不熟悉!你要是突然闭眼了,就是立下遗书,我们想拿都费劲。
所以,得你先健康的活着,慢慢来嘛!想要……总是能有办法的。
他也很直白的回复了一句:“这么多家人了!条件好就是好,一家子养尊处优,过的都是好日子!我就是半饥半饱,也过了大半辈子了。”
说着,就催着点菜:“随便点吧!您老有忌口的吗?我胃口好,吃啥都能消化。”
桐桐低头,把玩六六的手指。
金举人这话说的:一是诉苦,我就是这么长大的,连饭都吃不饱;
二是回复金正儒,那些人是障碍,但是没关系,他们养尊处优,我却是经过艰难岁月的,我不怕干不过他们!他们是吃饱饭的,我是半饥半饱,给啥都能吞下去,胃口好!不要低估一个挨过饿受过穷的人对物质的追求!
这不就是:爹我是不叫的,爹的钱哪怕是争我也是要的。
是的!就是这个意思!
金举人快退休的年纪了,本来都打算含饴弄孙了。但是,突然就觉得这才哪到哪?我父母健在,我的子女也没过上过啥好日子,我为啥不能再雄起一回呢?
寿数按照八十岁,我还有二十多年呢!我咋就不能焕发第二春呢?
我一个干到街道办副主任的人,干不过什么怀国?怀祖?
所以,点菜吧,可着好的点。
他问几个小孙子:“想吃什么?”
百福说:“爷爷,我想吃大包子。”
金举人:“……”可怜见的!人家的孙子花着咱家的钱当的是花花公子,我的孙子只想吃大包子。
爷爷要是挣不来你当花花公子的钱,都对不起你们。
他把菜单推给老四:点吧!看有没有大包子。
四爷拿着菜单,看着把菜点了。孩子说想吃大包子,只是因为吃过的最好吃的就是酱肉大包子。
他给点了一盘豆腐皮包子,吃不吃都行!有了别的,孩子未必还记得什么包子。
在饭桌上,又是外面,该说什么?能说什么?
吃饭的时候,四爷就打岔,别老揪着一个问题老问,没必要了!既然都觉得钱能要,那就还得相处,咱说点别的。
他就问说:“那您赶在春节回来,怕是也难免叫人猜疑!觉得您有回大陆投资的意向。依您的年纪而言,只怕他们未必接受您的建议。”
金正儒就说:“带着我父母的骨灰回来的,想落叶归根。”
金举人:“……”这弄的,这事该不该管呢?要是拿人家的钱,这事该管!可要是管了,大家不都知道自家有海外关系了吗?其实最好还是等等,这件事有些麻烦。
菜上来了,四爷抱了六六,没叫人看见他的脸。
等服务员走了,他给这位老先生夹菜之后才说:“这件事啊……我觉得只要金家人,都觉得应该叫先人体体面面。”在M国的金家人会这么想,当然,你也可以理解为,我们都有这个愿望,无所谓。
至少不会觉得我们事不关己。
四爷给孩子夹了虾慢慢剥着,“金家离开接近一个甲子了,与其花费很大的代价给老人办迁坟入土,那就不如拿出钱来,把校舍修一修!
您修了校舍,还怕没人去修金家的祖坟?人和才是最值钱的!大家簇拥着金家的先人入土好呢?还是金家豪掷千金自己办惹的众人侧目而后非议好呢?”
只要捐钱了,然后再露个回来的意图,你放心,金家的祖坟会被很多人去修,会热闹非常。会把你塑造成心系国家建设的游子。
金举人:“……”要么说老四的脑子好呢!
看!多完美的解决方案。你要是给我们街道办的学校都捐钱了,那我作为副主任,肯定会去参加迁坟仪式的!
啥问题都解决了!
金正儒:“……”为了既要前程又要钱,祖孙三代都是动了脑筋了。
其实,不用这么客气委婉,你们就是直接说为了暂时保密,不参加,这也没关系!事实上,要迁坟的二位对你们确实没啥恩义可讲。
能出这么个好主意,叫他们体面的回来,就已经算是尽心了。
他心情复杂,但还是赶紧点头:“好!听望才的,就这么办。”然后看大丁,“吃饭!你爱吃的酱肉……”
这顿饭吃的,好些人都有些不消化。
吃完饭了,老太太说金大官:“你们都先回,我跟你爸还有你哥再呆一会子,晚上就回去。”
金大官:“……”好好的同父同母的亲兄弟,突然就变成同母异父了!这都叫什么事?你们还背着我,说说说的,说什么?
老实人生气了,给爹妈甩脸子,扭头就走:这种情况叫我来,啥意思?
赵美贤赶紧就撵:这人,又钻牛角尖。
她追过去撵上:“这么大的事,爸妈瞒着你,回头你不更难受?都是一个肚子里出来的,有啥不一样。爸还是爸,妈还是妈,都当爷爷的人来,看个你能耐的,还闹上脾气了。”
金大官不说话,出去也不坐车,就沿着马路走,脚下十分利落有力!
赵美贤小跑了起来,压着声音:“这是好事呀!那老头无儿无女的,就大哥一个儿子!咱也不知道人家有多少钱,但专门有陪同的人,能住那地方,怕是钱不少!大哥要是不要,便宜谁去?这要是要了,大房几个孩子哪个不得好处?”
金大官:“……”
“咱不占人家的便宜!但大哥想孝顺爸,谁拦着了?”难道有了亲爹,就不管咱爸了?“咱爸的穿的好点,吃的好点,这不还是咱得了些好处么?”
“我就是生气,那老头子算不算抛妻弃子?!啥人!我告诉你,咱妈以后给你啥,不准啥都拿!肯定是那老头给的,咱不做那没骨气的人。”
“知道!知道!”咱不缺吃不缺喝的,犯不上!
第1796章 岁月长河(127)一更
事肯定是有哪里不对!
老三一边往出走, 一边心里嘀咕。到了一楼,本该说咱自己请客的……但现在,那当然是不用请了。
有些饭是很能心安理得的吃的。
上了车,兄弟几个隐晦的对视了一眼, 话是没法所的!二房这哥俩在车上, 好似有些话探讨起来不合适。
二叔和二婶在前面走着,车摁着喇叭, 人家只摆手, 也不上车。
赵美贤说:“你们先回,刚吃完, 想走一走!”
就是还不得劲的意思!
金招财就说司机:“走吧!”这事冲击挺大的。
“可不是!”金保财还问说:“奶奶当年是怀着大伯嫁给爷爷的?”就是人家说的‘带肚儿’, 一般把这种怀着孩子的改嫁女人叫‘带肚儿’。
魏红戳了戳金保财:大家都知道, 干啥要说的那么明白。
一般都是穷的娶不起媳妇,才会选择娶‘带肚儿’的女人!当时的境况大概就是这种吧。
秦花菜还扭脸跟桐桐说:“其实也能理解!爷爷当年是个伙计,东家走了, 他也就没家了!奶奶当年……”肯定是通房丫头,“东家少爷给的宅子,其实是给奶奶的!这不是奶奶嫁给爷爷了,这是奶奶把爷爷招赘进家门了。”
桐桐:“……”我该说点啥!真就是都当时嫡亲的血脉, 有些话真的不好直接说出口。时间长了, 慢慢知道了最好!
因为太亲了,都有点不敢捅破这层窗户纸。
这边桐桐正不知道怎么回应这个话,金守财就拍了秦花菜一下:闭嘴!别说了呗。
秦花菜还是胖胖的的样子, 红光满面:“这有啥?不是一个爹的, 就不是亲的了?我嫁到家里这么些年, 咋没觉得有啥不一样?你觉得了?”
金守财:“……”不就是都没觉得有啥不一样, 这才难接受吗?还说!其实, 要说起来,住的宅子就是应该是大伯的房子,那是人家亲爹当年安置奶奶的!
奶奶再嫁,她跟其他人生的孩子,凭啥占人家的房子?
他心里也难受的,突然觉得不知道该咋办好?这会子光想着,其实不该在家,占着家里的房子。可要是跟单位申请房子,这不是把奶奶和大伯的心都给伤了吗?
要是啥都不说,家里还是老样子!这一说,好像咋做都挺难得。
他嘟囔了一句:“奶奶也是……”干啥呀?
秦花菜觉得他有毛病,奶奶多聪明呀!凭啥不认?本来就应该认。这便宜大伯他们不占,那不就便宜别人了吗?
她白了金守财一眼:你是不是脑子不够数?亲近的人能沾上光,这是坏事吗?跟大便宜比起来,这点事算个啥?彪不彪?
王竹兰这会子其实还没有反应过来,她怀里抱的是侄孙,是守财跟花菜生的小子满福,这孩子最大,长的也敦实,他妈一个人抱能累死个人,平时都是他奶奶帮着照看的。
今儿,那两口子这不是没别过劲,坚持走着去了吗?
孩子累了,睡着了!上了车她顺手接到怀了,就这么睡着吧,也别来回倒腾再把孩子折腾醒来了。
这么一路抱着,她心思却在翻腾,想起了刚嫁进来的时候,她心里奇怪:公婆不在一个屋里住。
那时候年轻呀,小两口蜜里调油似得,她还偷着问丈夫:“为啥要分开住?”两人一起睡多好的!那时候婆婆还不到四十岁。
结果丈夫理所当然的:“等咱将来老了,肯定也得分开!打鼾打的,吵的另一个人睡不着。”
当时听着,这话很有道理。
后来添了孩子,婆婆帮着自己和妯娌带孩子,老人要带孙子住,孩子熬人,公公还要上班,那当然不能跟着熬了。
所以,老两口子分开睡就成了自然而然的事!也都想着,人年纪大了,有儿子有孙子,过日子呗,也不需要一起住。
可自己而今也都是孙子满地跑了,自己跟丈夫分床睡了吗?当时为了房子妯娌俩闹的不愉快,老两口也没有说睡到一个屋子,好腾出一间屋子来。
反正自从自己十七岁嫁到金家,到现在已经算是老人了,也没见过公婆住过一间屋子!
这正常吗?
或是婆婆一直看不上公公,两人生了个孩子之后,婆婆就不叫公公近身,这也是个理由,咱也能理解。可其实,婆婆对公公很好!说是疼公公都不为过。
吃的一定得是温热的,除了大特天偶尔叫吃点冷食,否则绝不给吃!太烫也不行,说是伤食道。
现在是公公做饭,但是早些年公公要上班,做饭的还是婆婆!公公有时候等领导吃完饭散了才回来,不管多晚,家里永远有热汤饭等着,有烧热的洗脚水等着。
又不是厌恶嫌弃,相看相厌的关系,但就是不同屋住,这正常吗?
而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事:自己刚嫁进来,那时候还是有坟的。公公每年都会带着丈夫和小叔子去祭拜,他有一个师傅姓朱,说是对他有恩,又无后人,得去祭拜。
后来平坟,要偷着迁移尸骨。那时候黑灯瞎火的,偷着去的!还是他们爷仨去的,丈夫回来偷偷说:“我们怕是迁错了,时间太紧,怕被发现,我明儿再去看看。”
为啥说迁移错了呢?
因为当时是公公拿着铁锹挖坟,但是下坑去捡尸骨的活,丈夫没叫小叔子去,怕他胆小,再给吓着。是他下去给捡的尸骨!
尸骨只管捡了就是,也不会分,也分辨来啥!不过是人成了尸骨,可棺材里的衣物并没有腐蚀完。便是月亮再不亮,他也能分辨那挂在脚骨上的是女人穿的绣花鞋。
公公说那坟里是教他厨艺的老师傅,可迁坟牵走的是个女人。
当时丈夫没言语,怕老是去折腾被人给逮住了。随后他偷偷去看了,就是他们祭拜过的坟!
她当时还说:“怕不是兵荒马乱的,咱爸把坟认错了。别言语,有心就行,要不然爸心里不得劲。”
那坟迁到了金家祖坟的后头一片,紧挨着,没留墓碑,只种了一棵柏树标记着。
公公是金家的下人,会偷偷去的祭拜。金家祖坟的位置周围是石滩,倒是没毁了坟。这事在过去的那些人叫封建迷信,小叔子就不乐意去,公公再有没有偷偷去祭拜过,那就不知道了。
后来,破除迷信,这些东西就慢慢被淡忘了!
今儿,这些东西就这么跳出来了。
她心里惊涛骇浪:公公婆婆是真两口子?那坟要是没认错,这个女人是睡?要公婆不是真夫妻,小叔子从哪来的?那个被迁坟的女人生的吗?
不行!不能想了。
她揽着怀里的孩子,侧着身,把围巾朝孩子头上遮挡了遮挡,怕风吹了孩子:这事得烂在心里,谁都别提吧!
至于那个女人,自此之后偷偷的叫自家这边的孩子去祭拜都行,别叫小叔子那一房知道了。
死人再要紧,可也没活人要紧!说起来其实没啥,这么些年了,不是亲的也是亲的了!
可……其实不一样的!血缘这个东西有时候真的很没有道理讲!人心有时就差那么一丁点!
所以,不能说!至少现在不能说。
等到以后……以后看看各自的日子,再做打算。反正现在是……啥也不能言语!
小叔子就是婆婆生的,就是跟丈夫一母同胞。
金举人跟到房间,老爷子说没睡饱,还要去再睡一觉,这是避开了。
避开的这么明显,只留下金正儒和自家妈跟自己说话,金举人的脑子嗡的一下。他之前从没觉得大官不是自家妈生的,但这一刻,他怀疑了。
那个好似迁错的坟茔……一切都有了解释。
他把头上的帽子往下一摘,再老爷子出去,把门带上之后,他看向自家妈。
老太太没说老二的事,只说:“叫你来,就是怕你心里有误会!我们俩当年,不是谁负了谁。”
这个必须说清楚,别对你亲爹心存怨怼!没有必要。
我确实没跟他走,他也确实不知道有你。
金举人没言语,早对自己的出身有怀疑,也不是没想过,万一有一天找回来怎么办。所以,这一切的一切,心里都是有准备的。
只有大官这件事,一点准备都没有!
他心里有猜度,但是老太太并没有说老二不是她亲生这件事,只是告诉他:“……你爸怎么说也是照看你长这么大,宅子……你就当我偏心老二!他老实,我不放心他,那宅子我过户给老二了。”
金举人眼眶红了,欲言又止。
“当父母就是这样,总想着有出息的拉拔没出息的。你就是没你亲爹帮扶,你也比老二有出息!你能自己挣,老二不行!我一辈子都把这一碗水端的平整,只在这件事上,你就当我偏心!都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手心手背的……这回,我偏老二。”
金举人‘嗯’了一声,他低下头隐藏脸上的表情,好半天没抬头。
老太太跟着红了眼圈:这件事别戳破!我知道你猜出来了!不用那么聪明,糊涂点好!老二就是我生的!
金举人:“……”回头修金家祖坟的时候,我会把那个没墓碑的坟茔重新修葺!逢年过节,我会去祭拜的!
冒出来一个亲爹,滋味复杂
他也跟金正儒直言:“……我也都这么岁数了,什么不明白!咱爷俩还能见面,我不是心里无感。”谁不对自己的出身来历好奇呢?
但是:“……我爸对我……很好!”说着,他的眼泪下来了,“我不敢当着我爸的面跟您亲近,我怕伤了我爸的心,伤了……”老二的心!
第1797章 岁月长河(128)二更
二房心里不自在这个事……其实, 想想也没啥,但就是没道理的,心里怪难受。
回家来,赵美贤看着丈夫躺下了, 她给拉上被子:“都该退休养老的人了, 有啥想不通的?”瞎寻思啥呢?
干重体力活的退休本身就能早一些,金大官就符合这个条件, 真就是再过两月就退休了。
赵美良把门给拉上, 然后拿着针线活去东厢了,跟妯娌说说话, 要不然还当自家怎么了呢。
王竹兰都没敢出门, 其实想去老四那边的, 想了想还是留下吧。
她估摸着妯娌要来,就把橘子拿了几个在炉子边放着,然后就坐在炉子边上等着呢。
赵美贤一进来, 她就赶紧招手:“来来来!我到现在头都是嗡嗡嗡的。”
“可不是!我都觉得跟做梦似得!你说,咱公婆挺藏事啊!”
“是!藏事。”王竹兰应和着,就剥了橘子给对方,“这玩意……好好的, 弄个海外关系!现在这政策也不知道往后咋样, 你说,这些年这个运动,那个运动……愣生生的, 都连累你们了!”
“守财和保财都是出大力的, 倒是不怕啥!就是老四……怕影响孩子的前程。”赵美贤也说, “我一路上都跟我家那当家的说呢, 钱当然是好东西, 要了没坏处!但就怕有反复,毁了老四的前程。”
“谁说不是呢!”王竹兰跟着忧心忡忡的。
“咱这日子过的也不差,有智吃智,无智吃力,咱这些孩子可都是本分踏实孩子,没有歪的邪的!要出力,守财和保财有力气!这哥俩要是有啥事,我是不慌!我知道招财、进财、老三和老四都是有主意的人,能护住他们。”
那是!他们兄弟走出去轻易没人敢招惹,不就是家里兄弟多么?
妯娌俩说着话,说忧心什么,又憧憬什么,说起金正儒又觉得很可怜,到了这个份上了,因为钱,本来该有亲人的反而没亲人了。
两人说着说着,连王竹兰也忘了事情的本身,两人跟往常一样,在背后蛐蛐个没完。
正说着呢,金招财两口子进来了,把孩子往这边一塞:“您跟我婶儿在家看着吧。”
仇香莲把手里的点心提起来就婆婆和婶婶看:“今儿本来打算上我舅舅家去的,咱家有事没去成!我俩干脆晚上跑一趟得了。”
王竹兰:“……”鬼扯呢?这肯定是要去老四那边,哥几个要背后嘀咕什么吧。老三和千山根本就没回来,小五也是回家送孩子去了,这会子怕是已经在老四那边了。
这肯定是怕小叔子这边多想,不敢叫知道他们兄弟几个背后开小会,所以扯谎么?
她就故意说:“你们两口子心是真大,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一点都没往心里去?”
金招财在外面笑道:“啥事?钱没进咱的包,就啥事也没有!咱得日子不得该咋过还咋过么?我明儿还得给其他厂领导拜年呢,这不是还想进步进步嘛!今儿要是不去她舅她姨家,那是时候去?”
王竹兰指了指柜子上的酒:“拿吧!这个点了,去哪里买?”
仇香莲顺后就拿了两瓶,“孩子今晚跟您睡吧,我不管了!晚上不敢再叫吃了,今儿吃的肉多,怕不消化。”
然后两口子车子一蹬,走人了。
不大功夫,王桂珍把孩子也送来了,“妈,孩子您给看着,我俩出趟门?”
“干啥去?”
“前儿才跟您说了,我们的护士长到站了,要退!”王桂珍嘀咕了一声,“错过了这个机会,这一等又不知道多少年。”
赵美贤还问:“就是之前去医院碰上那个,看着挺年轻。”
“到站了!她要是推荐,院里会考虑的!”王桂珍说着,就跟赵美贤八卦,“她儿子在妹夫的医院实习。”
是说这个护士站的儿子在小五女婿所在的医院实习,这是能相互拉扯上的关系。
赵美贤还问说:“带的啥礼?”
“桐桐给外汇券,不显眼!”
“那是得去!现在这……不找领导,那是没戏。”
王桂珍把外汇券拿出来叫看:“花菜的花了,魏红的还没舍得花,我本来也舍不得……”说着,就笑声跟二婶说,“可那位老爷子不是认回来了吗?想了想,咱以后是不是也不缺外汇券……”
正说着呢,进财在外面喊:“你倒是快呀!咋还聊上了。”
“来了来了!”王桂珍一边往出走一边跟二婶说,“回头跟魏红和花菜说,花吧!没啥!别舍不得……”
等人出去了,王竹兰给孙子分了橘子,这才指着外面跟妯娌吐槽:“听听——听听——前几年还算是俭省,现在……花起来也是一个顶两个……”
然后妯娌俩又坐在一起小声吐槽儿媳妇,把孙子打发到里屋,怕叫听去了瞎传话。
谁都没多想,并不知道这哥几个很默契的转移了会场。
王桂珍跟金进财进门的时候,都在呢。
小五一个人在厨房折腾,“……喝不喝醪糟,我觉得家里的醪糟好喝!”
桐桐也没进去,“筐子里有鸡蛋……”
“鸡蛋有腥味,就想喝点啥也不放的醪糟。”小五给锅里加糖,然后把锅都给端出来了。
家里高凳子低板凳,人都坐满了。
六六拿着洋娃娃自己玩,家里有人说正事的时候,她从来都是不吵不闹的。
十个人,真就没一个外人。
都看金招财,他是大哥,该他先说。
说?是该说,可一时之间从哪里说起呢?
金招财说:“第一,那位老爷子跟奶奶应该不是有恩怨!要是真是负心汉,我觉得以奶奶的脾气,便是要见,也不是这么一个见法!”
金进财跟着点头,“那是你拿捏到底不撒手!我也觉得,那不是负心汉。两人没有怨!尤其是爷爷,就……很亲近!吃饭的时候,爷爷都是挑着给那位老爷子夹菜的!
爷爷是老实,又不是傻。好人坏人他分不清吗?再是有老交情,可这些年了,也照看了咱爸和咱们,他又不欠那位老爷子的,干嘛那样?
爷爷也是新社会生活了几十年,又啥不能改的?他犯不上巴结,也不会奴颜婢膝!只所以照顾,肯定是有情分!老实人认情分,那就是这个人品质上不差。
所以,我觉得大哥说的对,在一点上,我认同!”
老三点头,是这个道理。
他看老四:你知道的多,你说对不对吧?
四爷轻咳一声,老人不解释,他也不能说具体的!只能点头,肯定你们的结论是正确的!
小五在边上说:“我不是说这位老先生非是坏人!我就是不理解,既然关系那么好,怎么能再娶奶奶呢?那不是朋友妻不可妻么?朋友妻都不可妻,那对他有恩的人,他怎么心安理得的用婚姻的方式去照顾恩人留下的女人和孩子?”
不矛盾吗?我觉得很矛盾!
杜仲戳了小五一下:干嘛问这个?谁也不是当事人,谁也不知道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纠结这个没有意义。
小五拍了拍杜仲的手:“你别戳我,这又没外人,还不能说话了?”
老三朝杜仲摆手:“没事,你叫她说。”
小五自来是跟老太太住的,但是话到嘴边了她突然也说不出口了,以前没结婚,很多东西是不懂的。
但是,自从结婚后,知道男女之间是怎么回事之后……现在回头去看,好像总有哪里很别扭。
大家都看她,她摸了摸鼻子:“我……”
刘千山垂下眼眸,好像有些明白小五要说什么了。她急忙拦住:“那个……算了!突然忘了说啥就别说了。”
老三看看媳妇,再看看妹妹:你俩打啥哑谜?
金招财说小五:“别捣蛋!坐一边听着。”
小五嘟嘴:“不是我捣蛋!是我觉得……荒谬!”
“怎么荒谬?”
小五和刘千山同时出声,小五说:“爷奶不像夫妻……”刘千山说,“小五瞎琢磨的!”
两人同时张口,谁也没能拦住谁,话都没完,然后看向彼此。
见都在看小五,刘千山就打岔:“小五瞎琢磨呢!”然后打岔,“那什么,说起来,美国那边,金家还不少呢!”
往下讨论吧,这个话题打住!
但她这个反应明显就是佐证了小五不是瞎捉摸。
小五一直跟老太太住,其实小辈是不注意长辈的这些生活的,老年人觉少觉轻,他们起的也早,啥时候睡的,在哪个屋睡的,做孙子的关注这个做什么?
除非常跟老太太住的人!
小五就是这样的人,而刘千山因为养病,跟老太太住了一个冬天。
老三看向老四:要不是小五说对了,我媳妇不会那么大的反应!你是知情人,这事是不是真的?
四爷垂着眼睑,说桐桐:“我不喝醪糟,把水递给我。”
桐桐把水杯子递给他,然后打岔:“金东云是养女,但这个人其实还不错。”
连着被岔开话题,小五就觉得自己猜对了。她就说,“爷爷打了洗脚水,会放在西屋门口!其实我在家洗脚干啥,从不避讳人!在咱家我要避讳谁?家里我要避讳谁?”
赤脚干活的人都多了,何况家里人!天热在院子里冲,天冷了,泡脚在屋里,还要躲开不叫家里人看脚吗?
“你们就没注意,爷爷几乎不去西屋!有话都是喊着说的。”两口子就算是老了,也是两口子吧!但是,两口子回避到这种程度,不奇怪吗?
以前不觉得,就觉得可能是懒的进去,说话能听见就行。
但是,而今这情况,回头再去想:正常吗?
这会子坐着的人,除了四爷和桐桐刻意谁都不去看,其他人面面相觑,然后无力反驳。
老三生硬的给转弯,“……除了这个金东云,其他人都是麻烦!”至于说二叔从哪里来的,不讨论了!
不管是抱养来的,还是爷爷另外有过婚姻结婚生的,这都不重要!这件事不能提,只要长辈不捅破,咱也永远不探究!
第1798章 岁月长河(129)三更
不提那不该提的, 剩下的就没啥忌讳了。
金招财先说:“天时地利人和,这是三要素!这位老先生留下的再多,可对咱们来说,只能说刚好赶上天时!而今的政策虽然还没有那么明朗, 但好歹有一条缝隙, 叫咱们能摸到边!
但是,财产在美国, 咱不占地利!咱对那边没有认识, 就算是谁有天纵之才,短时间内是不占人和的!而那位老先生年纪大了, 万一身体上有个什么, 啥都来不及了。
所以, 我的结论就是:钱只要还在美国,咱们就不占优势。”
四爷转着杯子,没有言语。
金进财接了话:“大哥说的是一方面, 还有一方面!如果不认,咱也不能冲到人家公司去。认了,肯定是有妨碍的!”仕途上想进步很难,“将来就算要认, 也得把外资想办法弄成内钱。”
四爷朝后一看, 这是说,资金转移回来!
他看老三,老三就说:“哪怕是回来投资, 也得公司的其他人同意!只要他们先同意, 同意之后, 怎么把资金留下来变成咱们, 这得看咱们得本事!
但先期, 一定得是金氏集团,他们通过回来投资的决议。他们的意见跟金老先生的意见相左!但是,金老先生以前是不愿意掺和,他年岁大了,不想管了。
可现在既然找回来了,他必是向着咱们的!这也证明了,那些人都是忘恩负义的人,伤人了!下手压根就不用客气。”
四爷明白了老三的意思:“便是金老先生的心向着咱们,但想要快速的把资金引回来,就不由只靠着金老先生一个人去做这件事!人老了,没有继承人,公司内部会有不一样的倾向!这种情况下,怎么能叫金家的其他人倾向于回来投资,才是重点。”
对!就是这个意思。
桐桐靠在边上喝醪糟:“那就趁着迁坟,让金老先生把金家的人都请回来吧!咱们不能以金家后人的身份认识他们,肯定还是会有别的办法认识的!”
只要认识了……还忽悠不住吗?
小五‘嗯’了一声,“四嫂说的对!他们不会比单位的领导更难忽悠。”
老三看其他人:“那就这么定了!就这么办。”先把人忽悠住,认同金老先生回来投资的事,咱先弄个合资!弄回来之后,怎么玩咱们说了算。
这不是三两下能完成的事,需要的时间可能会很长,但不开始……不试着伸手,咱就啥也吃不着。
金招财‘嗯’了一声,“就这么定了!咱不摸人家的底,不能急。”
这就这样吧!
都要走了,四爷突然插了一句话:“三哥,这几天你去房管局,去查一查,金家的老宅现在是个什么情况!既然老先生要回来投资,那地方上是不是要拿出诚意来!便是不能直接给,是查没了。那就以捐献做交换,想办法促成此事!
一则,拿回来这也是祖产,拿回来横竖都不会吃亏的;二则,得给金老先生一点诚意!只要要回来,咱们给重新装修,接金老先生回家去住!
老人无后代,养女的生意在大陆,一年大部分时间都在这边。他回来住,不管是距离咱们,还是距离他的养女都更近。”
几个人都一愣:哦!捐献不能白捐,总得换点什么。这个时候要回老宅,或是买回老宅,确实是时机合适!以金家当年的豪富,这宅子得多大。
还真是……怎么没想到还能这么办呢?
四爷又说:“该叫咱爸提前找街道办,甚至于找区里,告知他可以争取到捐款。”反正是捐,为啥再不换点人情和功劳呢?顺手的事。
老三:“……”懂了,“二哥也可以去单位说一声……”
对!只要争取来外资,这对二哥的工作就是有帮助的!
四爷又看小五:“妇女工作,尤其是失学女童,你可以申请筹备专门的基金,你手里捏着基金,这就是你的Z治资本。”
捐献的钱数就那么些,你这是要一分钱来办多少事。
小五想了想,还真是……嗯!嗯!是个多方得好处的事。钱是不是办了实在事,我自己能看得见。
四爷又说杜仲:“可以找你们医院领导,你们需要的不是钱,是购买大型医疗设备的途径!金老先生肯定有这个途径,也有办法……”人脉放着不用,可惜了。
杜仲:“……”他摸了摸鼻子,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这个……合适吗?”
小五看了他一眼:还矫情上了。
王桂珍挪了挪,桐桐看见了,就说她:“反正都要采购设备,开一次口,多你们医院也不多吧。何况,这肯定要报卫生部门的,由上面牵头。”你只要汇报给领导,人家心里就有数了。
王桂珍立马应了:“行!回头合适的时候我就去说。”
四爷看金招财,“大哥,我觉得食品行业受冲击是最大的!以前食品厂好,那是因为物资调配的原因!之后,私营都能做点心了,食品厂的优势在哪里?”
金招财倒是暂时还没想这个事情:“暂时就这样。”
行!那就先这样。
四爷把主意一出,老三就去忙了。得找关系,查一下金家的宅子。
三天时间,老三找到了。
金举人这边还没反应过来呢,老三就找来了,爷俩在外面的小馆子里吃饭。
“想咋?说话。”金举人斜了老三一眼,你们一个个的背后没少叨咕吧。
老三看了看周围,低声道:“我这几天,我去查金家老宅了。”
嗯?干啥?
“那宅子占地五亩,金家当年走的时候,宅子没卖,是叫金家的亲戚帮着看着宅子的。最开始,看着宅子的应该是老先生的亲舅舅,解放的时候,他舅舅已经去世了,这宅子是老先生的表弟守着。
但他这个表弟拿不出房契,又因为担心,怕把他当成大地主、大资本家,就偷着跑回老家了!这房子就无主了。因为里面的房子多,就被改成图书馆了。
再后来,大运动一来,里面的图书被烧了!因为房子确实是好房子,完整!宅子被分成了二十个小院子,当年的好些Z反头子,就把这二十个小院子给分了。”
属于分给他们的房子!现在,有些人还没有彻底平反,这些人有些也没有犯下太大的过凑,但房子是分到手里,也不会重新腾退。”
上面现在也有意把当年抄没得私产给退回来,再加上有回来投资的意向,这个房子是可能被退回来的。”
金举人:“…………”那怎么个意思,把这个房子弄回来?
嗯!
金举人就说:“那我明天带着老先生的助理,先去金家老宅看看!”
金举人不仅带着金正儒的助理,出门还特意碰见了外事部门的工作人员。
人家确实也不太知道这是什么关系,但是很亲近,能说上话就是了。
金举人就跟人说:“老先生还是想家了!我带着去看看老宅,拍些照片……叫老爷子看看!”
这人就背过助理问金举人:“老宅?”
“对!”金举人跟这人说宅子的情况,就是经了几道手,“人老了,还是想落叶归根的!这次想捐款,也会借着迁坟,把其他人喊回来,让他们看看情况,想说服他们回来投资。”
这样啊!行,那你先去忙。
中间只间隔了一天,这人又问金举人:“有房契吗?”
有!回来了,那自然是把房契带着呢。当时走的时候,铺子都处理了,庄子、田地也处理了,就只剩下这一座祖宅。
金正儒很惊讶,人家跟自己要地契?
金举人给打眼色:拿出来给了就行!祖宅给要回来了。
不到三天的时间,老宅被腾出来了,住在这里的人重新给分了公房,搬走了。
虽然宅子被折腾的不像个样子,但大概得样子还在。那院子里柱子,院子里的树。金正儒眼泪长流,手抚摸着树皮。
树皮上的疤痕便是过了近一甲子,依旧那么清晰。
儿时的记忆这么被翻腾出来!
金举人站在边上:“您高兴就行!您什么也不缺,我们也不能为您做啥了。想着,您是想回来看看……您高兴就好!高兴就好。”
金正儒一边笑一边哭,也就是有子有孙,才有人替自己着想,会想着自己想要什么。
一个甲子了,他不提就是知道世事变迁,怕是早就易主了!可是再没想到,易主了还能这么再拿回来。
若无儿孙,自己回不来。
若无儿孙,这地方也就没意义了。
老三过去,问说:“回头呀,您告诉我哪里是什么样,我再给他还原回来!老四是行家,下水道、暖气都带着呢!保准比您在美国的大别墅还舒服。”
连接不到市政的管道,那就修个化粪池,这并不恨麻烦。
“图纸都给老四送去了,地下的他说了算,地上您说了算。”老三指了指,“我找老匠人来,把这家里休整休整!今年过年,您一准能住进来。”
金正儒:“……”住回来吗?对!住回来。
这位老先生很会办事,他先叫助理联系了华青大学和艺术学院,愿意每个学校捐献五百万。
至于为什么捐款的,那人家私下当然有暗示。
开学了,桐桐正在上课,院长打发老师来叫,她还以为什么事呢?结果见到了金正儒的助手之一杨明正坐在院长办公室。
一见桐桐进来了,杨明一下子就站了起来:“林女士!”说着,伸出手来,握手的时候几乎弯着腰。
院长看桐桐:啥情况呀!咋弄到这么大笔钱的?
第1799章 岁月长河(130)一更
桐桐很客气, 对方一躬身,她连忙伸出双手跟对方握在一起:“杨先生,给您添麻烦了吧?”
“林女士太客气了。”杨明说着,就看了院长一眼, “这次就不用饭了。贵校要是还有什么需要帮助的, 跟林女士沟通也是一样。”
院长:“……”他看桐桐:人家一顿饭都不吃。
不吃就不吃吧!桐桐客气的送人家出去:“捐赠仪式还得劳烦杨助理!老先生年纪大了,需要多休息!这无形中还是给您增添了许多工作量。”
“没有!没有!能来感受大学气氛, 这就很好了。”
把人送上车, 目送车子离开!谁都看得出来,这位助理都桐桐异乎寻常的客气。
所以, 谁呀?
桐桐:“……”她不想骗人, 尤其是老师, 因为事情终归是纸包不住火的!她只能含混的解释,“这位老先生跟我家的长辈有些渊源。”
有渊源?那是……哪种渊源?要是亲眷,那属于有海外关系!现在有海外关系没啥事, 当在当时,你要是有海外关系,你也考不进来吧。
院长眼里闪过一丝狐疑,但随机想到之前看到的关于金望才的报道, 关于出身是有介绍的, 说是祖父母曾是被压迫被剥削的大地主的家仆。
他一下子就明白了,这是人家东家回来了!
不过这助理未免太客气了!或许听到姓金,还以为是族人, 并不知道这一家的真实身份。亦或是不是不知道, 只是想回来做生意, 看上林桐的背景也未可知。
但不管为什么吧, 对这钱对于学校来说, 真的是有大用的。
这样的学生,毕业之后学校应该给留个职位,虽然说要回单位,但很多职位是可以兼职的。就像是她那一门擅长的画法,就可以不定期的设个讲座。
哪怕一个学期来有个三五次的讲座,只要学校觉得有价值,那她能在学校任职。
桐桐没把金家要迁坟的事情告知学校,但是,她以学校的名义订了花圈,同时,又以四爷学校的名义订了花圈。
那一天,自己和四爷可以以学校代表的身份去参加迁坟!
人家把事做得这么扎实,其实未尝不想迁坟的时候子孙后代都在呢。
可以吗?可以!只要四爷戴着口罩,应该就可以的。
这位老先生捐款很多,先给四个大学捐款了,这个捐款完全没有规矩!
华青,这还好理解。可艺术学校中,比工艺美院好的学校还有,为啥给他们捐款呢?
然后给不是很知名的农林学院捐款了,又给师范大学捐款,这四个学校一点瓜葛都没有。
后来给一个区的中小学,给妇L女童基金会捐款,又出资购置医疗设备捐赠了两家医院,但是除了外事部门的工作人员,很多人想去感谢,都只见到了助理,没有见到老先生本人。
很多人想通过途径找一下老先生,争取投资。
可老先生据说是身体不好,戴着口罩出门,还只去了一家食品厂考察了一番,再哪里都没去。
有关部门就找专家,组成了医疗组,给老先生提供全天候的医疗支持。医生能从哪里选呢?
正好给两家医院捐赠过医疗设备,那就这两个医院选人吧。
医院的领导知道咱这设备怎么来的,于是,杜仲被选中了,他是骨科大夫,但是他会按摩,手法专业,祖传的,老先生舟车劳顿,正需要杜仲这种保健大夫。
于是,杜仲这个孙女婿顺理成章的去了酒店,有专门的休息室。
而王桂珍作为护士,给老人测个体温,量一下血压,这都是可以胜任的!于是,这个孙媳妇医疗箱一背,正式进入医疗组。
食品厂那边只知道是金招财想办法促成了这次考察,他们想叫金招财继续去做工作,于是,金招财这个大长孙就有非常合理的理由京城出入酒店。
街道办和胡同的人都知道,这是金家的东家回来了,金举人常去关照也是工作。
又有老三在修老宅,隔三差五的过去问意见。
然后金正儒觉得日子一下子就好过起来了,以前一个人坐在摇椅上,看着窗外,一坐就是一天。
现在并不会这样,每天睡前都是期盼着!早上一睁眼就觉得人活得有盼头。
王桂珍会赶在七点半过来,一来先去敲门,杨助理给开门,“您这太准了!迟点早点都没关系。”
“这算公私兼顾!”王桂珍说笑着往里面去,这个点没有外人,她也会叫‘爷爷’,“昨晚睡的还行?”
“睡的踏实!”金正儒笑眯眯的接了体温计,“怎么不带长福来?”
“周末带来玩!您可招架不住他。”王桂珍说着,就坐在边上吃酒店给老爷子准备的早饭,“我爸一会子就来,给您带早饭了。您这份便宜我吧。”
金正儒就笑:“……天天起来这么早?”
“这不是有好吃的吗?我可不爱吃家里的饭了。”王桂珍说着就笑,“我拿着工资,还能陪您!您就早上用我,等会我就睡回笼觉去!没您,我哪能享这个福呀?您可是老福星,千万得长命百岁。”
吃完了,一看体温正常,再一量血压,正常。
这边才收了,金举人过来了,拎着家里做的饭,是老爷子做的,应该还是金家原来的口味,“给您熬了鱼片粥,蒸了包子,您尝尝,这个味儿变了没。”
王桂珍就接了,一边摆放一边道:“才爷爷还问怎么不带长福。”
“长福太闹,可带不了。”
“是啊!赶明您把六六带来吧!六六可好玩了。”
金举人给金正儒递筷子:“行!那就跟您派任务,明儿您带六六吧!您带了就知道。”
一个寂寞惯了的人,屋子里安安静静的,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睡觉,一个人面对那么大的屋子,那种感觉别人许是不觉得什么,可只有真的孤独过的人才能去体会这种感觉。
他很高兴:“我带六六!把六六送来……”有孩子跑来跑去,这是盼头!
“您先吃,今儿天不错,带您出去钓鱼去。”
那可太好了!没人乐意闷在屋子里,可出门若是没人陪着,会更孤单的。
今儿则不同,去的是城外。守财带着金大丁早就去了,金守财带着金正儒随后到!无风,太阳照着,暖洋洋的。金举人帮着给两人打窝、挂鱼饵,甩杆。金守财在边上捡柴火点火,开始烤鱼。
一烤鱼,金大丁就瞧不上,“你来——你来在这里钓!你能烤啥呀烤……”
“您歇着呗!”金守财一边抱怨一边听话,“我跟学的都算是出师了。”
“出啥师出师?”金大丁说金守财,“你那刀工能看?”
“鱼也不切,咱不吃鱼片。就您钓那鱼,一拃长,鱼鳞一刮,嘛玩意不剩!您还嫌弃我的刀工不好?”
说着,还金老先生的司机和助理,“我埋了烤红薯,一会子来吃!车里的兜里是吃的,你们饿了吃那个吧!这鱼钓的,今儿都得挨饿。”
“嚷嚷——还嚷嚷——我那是钓不上来么?不是你吓跑的鱼?”
金守财猫过去钓鱼去了,一瞧这位大富豪:“……嘚!您也是空杆呀?”
金正儒笑:“第一次空杆!”
金守财:“……”这是说我不会打窝子,“您等等,我还就不信了。”
晚了一天,鱼没钓到几条,还都是小鱼,但是身心是真放松!故人故景,儿孙绕膝。回来洗个澡,吃个饭,消食,睡前杜仲就过来了,给一按摩,真就是浑身舒泰。
失眠?不存在的!
晚上八点,准时睡着,明早七点才会醒来,能饱饱的睡一大觉。这个年纪的人了,觉少。夜里睡不着,家里安安静静的没一点响声。那种像是被全世界抛弃的感觉会叫人压抑的无法呼吸!真的找不到还活在这个世上的意义。
他知道跟孩子们没感情,他知道财帛会动人心!可为财帛而动的都是正常人,正常人里面有人占了便宜就翻脸,有人因为占了你的便宜,会永远记你的好。
大丁是这样的人,素云也是这样的人。
所以,他们把孩子教养的就是这样的人!他们坦然的说要你的财产,也说了为了前程怎么是好的,坦坦荡荡。他们因为接受了馈赠,所以愿意拿出最大的诚意陪伴你,照顾你。
这就如同素云当年,跟大丁有那么身后的感情吗?没有!可相处的时间久了,便成了骨肉。
同理,自己愿意什么都给子孙后代,他们感恩这份馈赠,也愿意为自己花时间花心思,那么时间长了,怎么会没有感情呢?
临睡前,他还叮嘱儿子:“明儿把六六带来。”
好!明儿把六六带来,您睡吧!
六六确实能很安静,一老一少坐在地毯上,拼积木。
金正儒看孩子玩的有趣,就从那一堆木头块里拿了一个,接过六六看见了马上从他手里夺走了,“不能。”
“太爷给你拼一个。”
六六指着图:“……一百六十四!不能少。”
金正儒还没明白啥意思,自己拿了图,看图片上的城堡,“你怎么知道这半边图案需要一百六十四块。”
六六迷茫了一瞬,那小小肉肉的手指头点在图上,“一看就知道了。”
可这是平面图,你要搭建的是立体图。也就是说你看到的是正截面,然后看一眼就知道这需要多少块了?还是你小小年纪会看说明书了?
他重新拆开一个新的积木箱子,取出里面的图纸问六六:“搭建这个高楼,需要多少块?”
六六看图,然后一直盯着,金正儒心里数着,数到十三下的时候,这孩子说:“一千三百二十八块。”
金正儒看图片的背面,确实是一千三百二十八块。
他认真看这孩子,这孩子鼓着肉肉面颊小心翼翼的搭建她的城堡,他才一伸手戳孩子的脸蛋,人家嫌弃的推开:“别捣乱……一会给你吃肉肉!”
第1800章 岁月长河(131)二更
六六晚上回来都睡着了, 玩了一天玩累了。
明儿周末,四爷和桐桐今晚在家住,金举人把孩子送回来,这孩子怀里抱着一串手串, 手串上的檀木珠那么大, 盘的都发亮了。这玩意还是古董,该是明朝的东西。
桐桐给孩子盖的时候才从她怀里扒拉出来, “这是老先生常佩戴的, 怎么给孩子带回来了。”
“给了就让孩子玩吧。”
“这是古董。”
“肯定是古董!古董咋了?”金举人不以为意,“给了就叫玩吧。”
“爸, 这个是镇静安神的!老先生肯定是有焦虑失眠的症状, 这是缓解焦虑, 改善睡眠的。”
“行!回头我问问!但特意给了,必是还有备用的。”金举人就说,“先拿着!他喜欢谁, 就怕谁不接纳他给的好处,拿着吧。”
行!那就先拿着。
孩子睡的呼呼呼的,脱衣服不管怎么摆弄都不醒。
早起一睁眼,穿个小兜兜小裤衩就被窝里爬出来, “去找太爷!”
四爷伸手把孩子赛到被窝:“找太爷干什么?”
“没拼完。”
“啥没拼完?”
“积木!我的积木没拼完。”六六在被窝里跟个大虫子似得蛄蛹着, “我今天拼完!”
可别去了!那么大年岁了,偶尔带一下孩子挺新鲜,天天的带可受不了。
当爸的问说:“咱们上周下的棋还没下完呢!不下了?不是等爸爸过周末么?咱俩先下棋!今儿得去姥姥家了, 不去了?”
“那我的积木怎么办?”
“改天再去!”四爷说着, 就起床, 把孩子先抱出去:“让妈妈休息!妈妈难得睡个懒觉。”
桐桐睁开一只眼, 翻身又睡去了。
今天是得回林家, 桐桐之前跟林樱打了个国际长途,问她在M国知道不知道这个金氏集团,不管知道多少,把能收集到的消息都给寄送回来。
寄送太慢了,隔了几天林樱说有人回国,给捎带回来了。
本来周末就回林家,这个周更特殊,得去的。
桐桐起来的时候,这爷俩都收拾好了。茶几上摆着棋盘,四爷一边看报纸,一边跟孩子下棋。
六六是有些数学天赋的,她马上四岁了,大部分这么大的孩子在数数,从一数到一百,能算点简单的加减就得夸了。
可这孩子并不是,她最开始是拿着妈妈给画的画本学数字,学加减,然后看画本上池塘里有十只鸭子,游走了两只还剩下八只。
一边学这个,一边扔下画本就跟着奶奶去楼下买菜开始学的。
买个黄瓜,三分一斤,四斤一毛二,半斤一分五,卖菜的老乡说给一毛三就行。
再买个茄子,那边有卖豆角的,再买个豆角,出去买个肉。
一进门,王竹兰就开始算账,这个花了几毛,那个花了几毛,一共花了多少钱。
她听着算着就慢慢会了。
但这其实没什么的,四爷和桐桐察觉了,她该是对数字敏感。于是,一般周末给孩子说的都是《九章算术》,从里面挑拣着说。
题干读不懂没关系,把这道题可以给画下来。用图画的形式表述,叫她跟着一起画。一边玩一边学,学到啥程度都行。
炫耀……那倒是大可不必,孩子成长的过程漫长,不需要给她压力。
两人并不着急给孩子教很多,使劲的填鸭,就是又侧重但不过分。
早起跟爸爸下棋,她一步一步走的都是之前她爸用过的路数。这也没有不对,学都是从模仿开始的!她其实想看她用这个办法,她爸爸会怎么下,为啥要那么下。
所以,跟小孩下棋得有耐心,她很慢很慢,跟个小蜗牛似得。但她能坐住。
爷俩起来去外面买的早饭吧,桌上是给她留的,有油条,有豆腐脑。
桐桐进进出出洗漱,跟四爷说着话,这孩子能一直盯着棋盘,半点都不受打搅,就特别的专注。
感觉桐桐吃完了,这一收拾就能走了。四爷就开始收网子,两三步,输了,下不了了。
四爷盯着看这孩子的表情,人家嘴一瘪,也不哭,一点一点的先收她的棋子,然后就扑过来把头埋在自己怀里哼哼,屁股一扭一扭的。
金家的事没瞒着林家,家里人是不会出去瞎说的。
这事还挺曲折的,谁能想到呢?
对金家的事,林家不予置评,但是需要什么帮助,那肯定也是义不容辞的。
林樱叫人捎回来的东西,人家给了林暮秋了。林暮秋存在书房里,见两人来了,这才把东西递过去。
牛皮纸封还没拆封,桐桐接过来打开了,分了一半给四爷,两人交换着看完了。
看完什么感觉呢?跟想想的差不多。
金正道是次子,金正雅是小女儿。
可从金正儒母亲的做派看,她是个很传统的人。与之相比,金正儒的父亲便是开明,也只是开明在叫子女读新式学堂,但对其他的东西,依旧是传统的。
就比如,嫡长子的位置最重!那与之相比,他们也从不认为女儿有继承权。
既然如此,那么,金正雅这个守寡之后,带着孩子回来的人,必然是能得到的最小。要不是老一辈注重姓氏,她不会在丧夫之后,把孩子的姓改回金。
也因为,金正雅的一双子女,金怀恩和金怀真在公司的地位和所占份额,远不如金正道一房。
金怀恩今年才四十三,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
金怀珍名校毕业,四十岁而未婚,在金融圈还颇有名声。
林樱在这资料旁边补充说:大约十年前,听闻报纸上报到过,金怀恩曾追求过金家养女,金正儒打怒,舅甥为此几乎反目。而今依旧有这样的流言,倒是不知真假。
桐桐沉吟:金怀恩想娶金东云!
这么做当然也无可厚非,这不是看上了金东云,而是想通过金东云叫金正儒偏向他。相当于想通过联姻,获得更多的利益,从而打败金正道一房。
而金正儒当然会生气,这得是什么样的朋友,他才能代履父职,好好的将朋友的女儿当女儿养大。
为了利益,自家人斗就算了,明知道他膝下只一养女,还这么算计。岂能不动怒?
这算计的不是金东云,是金正儒。
金正道这一房,在金正儒没子女的情况下,他这一房占据天然优势。他的儿子,金怀国和金怀祖都是五十来岁,兄弟俩年岁只间隔两岁。
飞机在机场徘徊,而后缓缓降落。
这是一架包机,飞机上下来二十多工作人员,外事部门的人在机场等着迎接。金怀国整理了整理衣服,这才扶了老父亲皱眉下飞机:“爸,您慢点。”
金正道‘嗯’了一声,脸上多了几分怅然:“回来了!回来了!没想到这辈子还能回来。”
舱门打开,风吹了进来。
金怀国用帕子捂住口鼻,缓了缓,这才问说:“您还行吗?”
“不要哪般作态,你大伯不喜欢!”金正道一边往下走,一边道,“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回来了,我有什么不行的。我生在这儿,长在这儿……”
“是!您说的对。”金怀国将手帕收起来。
下去之后,客气的与杨助理和迎接的人员寒暄。等上了车,金怀国才说杨助理,“仪式什么时候举行?后天能飞回去吗?”
“迁坟仪式很重要,提前准备的很多,之前已经说过了,从沐浴斋戒开始,需得七日!要想走,至少得在十日之后。”
“十日?公司怎么办?”
杨助理说,“怀珍理事留在M国,公司的事她处理。”您不是说她只是金家的外甥女吗?迁坟她来不来都行吧?
金怀国看着车窗外老旧低矮的建筑,看着骑着自行车穿着还带着补丁的人群,便收回了视线,这里像是倒退了一百年。
金老三一直默默地关注着,找了以前的老兄弟拍这些照片。
他发现这两房的人都是陆陆续续到的。除非年纪特别大的,需要子女照顾的,其他不管是中年还是青年,他们都不跟别人共坐一架飞机,共乘一辆车。
本来以为一架飞机都能都的,结果光是来人就陆陆续续的持续了三天。
有人直飞过来,有人绕道港城然后再飞回来。
等人基本都到了,老三才召集家里人开会:都认一认谁是谁。
他说这些人的排场,“我可算是知道什么叫豪富了。”
四爷就点着这些照片:“所以,以后也记住,别往一辆车上凑,要走也要分开!否则一出事,就都完了。”
一家子:“……”怕人谋财害命?
所以,住在同一个酒店,这叫金怀国特别的不安!哪怕酒店最上面三层都是自家的人,可还是觉得不太好。
他起身去敲大伯的门:“大伯,是我。”
金正儒在做广播体操,是跟长福和百福学的。本来在‘一二三四、二二三四’的节奏中,舒展的还挺愉快,这一打搅就不高兴了。
助理关了录音机,看向老先生。
金正儒擦了头上的汗,点了点头。然后去摇椅上坐了,拉了毯子盖住腿,而后就闭目养神,若是忽略因为运动红润的脸庞,那是跟以前并无不同。
金怀国进来了,看着大伯还是原来的样子,就轻手轻脚的走过来了:“大伯。”
金正儒掀开眼睑,‘嗯’了一声,“有事。”
“大伯!都住在一个酒店,是不是不太好。”
“治安你可以放心。”
金怀国坐到边上,问说,“大伯,爷爷奶奶在世的时候心心念念都是过继的事,您看,这次迁坟,为了爷爷奶奶能安心,是不是能把这件事敲定。”
过继?
金正儒:“……”他叹气,“怀国,M国的法律认过继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