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块地皮拿到手, 已经是八八年的事了。
八八年十月份,秋意渐浓。
崭新的小区里,家属楼一栋挨着一栋。路面硬化的很好,水泥路面整洁干净!路边的银杏树才种上没两年, 还不是很高大。这会子它的树叶变黄了, 金灿灿的在风中摇曳着。
大门口有个姑娘骑着一辆只在动画片上才见过的特别可爱的自行车进来,她那穿着也像是从动画片上下来的。
她骑的悠闲自在的, 不疾不徐, 这人这车这风景,真就像是一副画。
“六六——”
有人喊了一声, 自行车上十二三岁的姑娘一只脚从脚踏上下来, 踩在地上, 然后朝后看,叫她的是苗苗。
她的嘴微微嘟了一下,手放在把手上没拿下来, 脸却转过来正视前方,等着她过来。
苗苗跑过去,用脚抵住前轮子:“……你见到李正阳了吗?”
“我才比赛回来,出来买个饮料。”六六动了动车头, 前轮跟着就转动了一下, “我得回去了,我出来穿的薄,起风了,怪冷的。”
“你见到李正阳就跟他说一声, 我找她有事。”
六六‘哦’了一声, 将车头朝边上一偏,脚下用力一踩, 车子走了。
“我跟你说话呢,你能不能好好应一声。”
六六假装没听见,直接走了。
“这个书呆子!”
六六骑着车到楼下,然后推着车子进去,又上电梯,到了五楼停下来,推着车出去。
自家和齐维阿姨家住一层,两家住对门。她一出电梯就看见糖糖在电梯门口等着,她指了指自行车前面的筐子里,筐子里两瓶橙汁,糖糖拿了一瓶,乐颠颠的用钥匙开她家的门:“姐,我回家了。”
“好!”六六自己取了饮料,然后把自行车推到靠边的位置停着,这才开了自家的门。
爸妈还没下班,她把电视打开,电视上在重播昨晚的电视剧,是一部武侠大片,艺创文化和港台合拍的,特别受好评。
港城拍的片子多是假景,他们的布景特别简单。但是从前年自家妈妈就申请到了资金,开始建一座‘城’,这个城可以取景,但也不仅仅是一景,他们的店铺经营是真实的,他们的作坊也都是真实的。
只是上班的老板不是做生意的,而是艺创的职工,拿的是工资。
现在景还不多,正在完善。但在实景拍摄下来的跟那种假布景拍出来的质感完全不同。听说接下来好几个电影项目要启动。
她往沙发上一坐,看了几分钟,喝了半瓶饮料,又去摆弄木头玩具。这种玩具要是单纯当做玩乐,那可以买简易版本的;要是当做益智游戏,那就买高级版的。
以前只拼国外的乐高,却不知道国内有自己的乐高,一堆的木头能拼成各式各样的建筑。
她从沙发上下去,坐在地毯上,又开始摆弄那一筐子榫牟玩具。
电话叮铃铃的响起来,她扭脸看了一眼,这才接起来。
一接起来,电话那头就传来奶奶的声音:“叫你二伯去接你好不好?你爸你妈一忙起来,又把你扔下了。”
“我妈说她今儿回来早,大概很快就回来了。”六六问说,“那您今天过来吗?”
“过不去了!”本来说好的要过去的,“你二爷爷家有点事,奶奶得去一趟。”
“咋了?是身体又不舒服吗?”六六放下手里的木头,问那边,“那要给我爸打个电话吗?”
“不用!是你小叔家那个女人……”
钱巧?又怎么了?这几年小叔跟钱巧一直也不好,好像还因为钱巧背着小叔在外面借钱一直在闹离婚。
可是一直也没离成,一说离婚钱巧就寻死觅活。前面闹的很厉害,要跳河!跳了护城河被救起来了,送到医院,住了半个月。但是钱巧的娘家兄弟一直找金家闹事,说是金家逼迫儿媳妇之类的,逼着金家拿钱。
最后钱没给,三伯正好回来,把小叔推给拿兄弟俩,说:“你们也给扔河里去!扔吧!金家绝不讨要说法!”
他们不敢扔,但是三伯敢,真把小叔往护城河里扔。把钱家给吓回去了。
然后大伯娘和二伯娘就去钱家兄弟的单位去闹,去反应问题,钱家真就招惹不起了,事了了之后,再没敢管过钱巧的事!
钱巧刚开始在菜市场卖菜,但是她不会做生意,起早贪黑的进货,她也扛不住!干脆就去修理铺边上的小饭馆打杂去了。
虽然很辛苦,但是管吃,按月拿工资,不用操心。
她挣的钱会给小叔买肉,买好吃的,但是,对她自己和她女儿却很抠门。之前碰见过几次,从自己要穿过的旧衣服。
旧衣服没有多的,糖糖会穿,程娟阿姨家的小妹妹也会穿,还有牛胜男牛阿姨家的女儿,她们都比自己小,穿小了她们来玩的时候顺手就拿回去了。真没有旧的!
对这个人的印象很淡,平时也没怎么见。
“你二爷爷和你二奶奶给了你小叔一笔钱,你小叔那假肢用了好几年了,听说现在有更先进的,想过些日子叫你三伯带你小叔去港城再给换了。谁知道这钱你小叔没来得及存,他给小芽开家长会去了,钱巧把钱拿了……人跑了。”
“跑了?”
嗯!跑了。
六六想不明白:离婚又不离,可偏偏要跑,为啥呀?
反正大人总是奇奇怪怪的。
挂了电话,她把窗户都给关上,风更大了,要降温了。她去厨房,从冰箱里取了三个鸡蛋一个番茄,这算是一个菜;取一个土豆,两根青椒,这算一个菜。再把冻好的虾取出来解冻,等会子清蒸。
桐桐回来的时候,一开门就闻见了蒸虾的味道。
十三岁的小六六能简单的做几个家常菜了。
她换了鞋,探头往厨房看,傻大个这会子不停的跺脚,双手捏着耳垂也在不停的搓着。
当妈的:“……”她赶紧过去,先把火关了,“你倒是用干净抹布垫着。”
“我都做饭了,你还凶我?”
“那不是凶你,那不是教你吗?”
正说着呢,门又开了,四爷回来了。
这可不得了了:“爸,你看我妈!”
“烫着了?”
“嗯!”六六伸出手去,“刚才都红了。”
桐桐:“……”她指着那手叫四爷瞧,“哟!这可严重,得去医院吧。”
“得去!还得快!”
“看是拍个X光片呀,还是怎么着……”
六六就乐,吧唧先亲妈妈一口,然后蹦起来挂在爸爸背上,“我今天数学竞赛,答的可好了……回来自己穿了厚衣服,听见糖糖哭,还跑出去给糖糖买饮料了……回来自己玩,都没让奶奶来陪我……我还自己做饭了……”
她爸由着她挂着,先去放公文包,然后去换鞋,走哪都叫他姑娘挂着,“竞赛考的好?还没见成绩呢,就知道自己答的好?”
“我回来还给我姥爷打了个电话,跟我姥爷说了一声,我姥爷说答的好。”
“糖糖老吃甜的,牙都吃坏了,不敢给喝饮料,你还专给买饮料。”
“她都哭了……”六六挂在爸爸背上哼哼唧唧的,“我还焖了米饭,马上就能吃饭了……”
“说吧!想要什么?”
“没想要什么……就是我这么能干,不得多夸夸我呀!”
跟他爸歪缠半天,直到他爸要去卫生间才撒手,又钻到厨房抱着妈妈的腰,“妈——妈——我的好妈妈——”
“没有!坏妈妈有一个,好妈妈没见着。”桐桐重新给弄了个豆腐汤,这就能吃饭了,“赶紧撒手,热汤又蹦你手上了。”
六六下巴又搁在妈妈的肩膀上,嘟嘟囔囔的说小叔家的事,反正就是小叔的老婆跑了,大概就这样。
然后跟妈妈八卦:“为啥呀?离婚了,想去哪都容易。她干活挣钱,挣的钱花小叔身上。顿顿肉,海鲜也买……突然就跑了!”
“她是想把你小叔的心给焐热了,觉得以后的日子还能好好过。”桐桐跟孩子说这里面的事,“可时间长了,发现捂了一块石头!离了没退路,不离还有可能回来!万一出去混不好……这么想,是不是就不奇怪了。”
“那她女儿……她不要了?”
“只要在婚内,你小叔就是继父!继父对继女有抚养义务,他能把那孩子撵出去?”
也是!
“行了!端饭,吃饭!”
四爷就看到了他姑娘做的饭:那西红柿切的那么大的块,西红柿炒鸡蛋做的,鸡蛋是鸡蛋,西红柿是西红柿,泾渭分明;你土豆丝切的,长短宽窄各不相同,每一根都很有特色;那虾做得最好,可就是……没取虾线。
桐桐递筷子,示意四爷:吃吧!你姑娘第一次下厨,做熟了,就不错了!
六六眨巴眼睛看爸爸,“爸爸先吃。”
四爷:“……”从哪下手呢?先吃一口米饭,“饭做得好,软硬合适。”
六六乐了,还谦虚:“是咱家新买的电饭锅好。”按量放好,摁下开关就好。
桐桐朝四爷也笑:“爱吃就好!你姑娘做了一大锅。”够咱吃三天。
四爷先夹了一口西红柿炒蛋,酸甜酸甜的,一点盐没放,放的是糖,估计是把糖当盐了,“口味很独特!”
再夹菜一口炒土豆丝:“嗯!很难有厨子做到这一点,绵脆绵脆的!”绵的是太细炒过了,脆的是太粗了没炒熟。
虾没挑虾线,他夹给孩子妈:“你爱吃虾……趁热吃。”
桐桐:“……”
电话响了,桐桐赶紧去接电话,结果电话是领导秘书打来的:“林总,出事了,商演文化演出被叫停了,说是演出内容有问题。”
“不健康吗?”
“不是!是导向问题。您得尽快来,开紧急会议。”
桐桐挂了电话,拿了外套,然后过去从后面抱四爷的脖子,“我急着开会,菜别剩下……”
四爷:“……”别是假装接电话,跑出去躲了吧!
第1862章 岁月长河(193)一更
桐桐再回来的时候飘起了雨丝, 开车回来的时候看见闫文静打着伞在楼下站着,她把车挺好,一边下车一边问:“站这里干嘛?你家李援军还没回来?”
“没呢!”
“有应酬?”
“我公公打电话叫了,晚饭都没回来吃!我是不知道他在那边耽搁了, 还是……又跑去哪了?”
桐桐跑过来, 上了台阶,站在檐下, 然后指了指不远处的车灯:“是不是你家李总?”
看不清!
结果到跟前了, 就是的!而今都配车了,李援军坐的车就是单位的车, 司机把车停下, 李援军从车上下来, 马上就笑:“哟!今儿这迎接我的规格有些高啊!”
从认识到现在,十八年过年了,别看是领导的, 装的一本正经的!其实私下还是那个德行。
桐桐去开单元门:“李总,您先请。”
“那就不客气了!”
闫文静合上伞,用伞拍他,“喝多了?”
“没喝!”李援军说着, 就问桐桐, “老金呢?睡了吗?我回去换个衣服就上去,有点事找他。”
行!应该还没睡呢。
是没睡!
桐桐进门先朝厨房看了一眼,厨房都收拾好了!她换了鞋,就听到六六的声音, 她穿着拖鞋踢踢踏踏的跑来, “妈,你回来了?”
当妈的看了看表, “十点半了,怎能还不睡?”
平时都是九点半按时上床的。
“明天我们去植树,又不上课。”
植树?秋天去植树?
“嗯!十月下旬了,植树是可以的。”六六往厨房去,“妈,我给你做了炒饭。”
厨房里开始有响动,孩子兴高采烈的,“我爸把菜都吃完了,还有饭呢!我给你炒了蛋炒饭,隔热水放在锅里,还是温热的。”
桐桐:“……”她放公文包的手一顿,就看见四爷从书房探出头来,似笑非笑的朝她看。
不用这样吧!都十点半了,我少吃一顿也没关系!泡面也可以!家里最不缺的就是泡面。金招财家的食品厂,现在有几条生产线做得就是泡面。
“妈,洗手,吃饭!”
当妈的吸气:行吧!我多幸福呀!又现成的饭吃。
饭做得很热闹,白的是米,黄色的是蛋,绿色的是黄瓜丁,红色的是……小米椒?
“您不是爱吃辣吗?用菜椒……跟黄瓜撞色了!您不是喜欢吃这种小米椒吗?”还专门叫三伯娘从南边找来的种子,在家里的老宅子里种着,上次摘的还没吃完,“点缀是上是不是很好看?”
“配色呀?”
“对啊!用西红柿也可以,可这不是西红柿出汤水,炒饭黏黏糊糊的就不好吃嘛。”
当妈的:“……”黏糊归黏糊,那么着味道不会太难吃!当然了,这个也不会,就是大晚上的吃小米辣,烧心呐。
她很高兴的去洗手,然后偷偷瞪了四爷一眼,坐过去吃饭了。
等做到餐桌前,餐桌上多了一辈子水。她抓了勺子,咬了一勺往嘴里一放,嚼了两下就愣住了:还不错。
六六咯咯咯的就笑,“我爸教我了!好吃吧!小米椒是从泡菜坛子里捞出来,又泡了水的,有一点点酸辣,是不是不难吃了?”
熊孩子!“不早了,赶紧去睡!一会子你李叔叔过来,进进出出,你更睡不踏实了。”
“晚安~妈妈~爱你哟~~”
跑回去的脚步声欢快,听着都叫人愉悦。
桐桐端了盘子,去书房跟四爷说话:“你真都给吃了?”
吃了!
桐桐就笑,靠过去问说:“你说我把那老办公区拿回来,弄个会展中心好呢?还是弄个什么……”
“那回来?商演文化出了这么大的事……这肯定是要开除一部分,大部分得另外安排,势必是要解散的。”安排也安排不了个好去处,他们属于有污点,“但这几年……按说也没少挣!贪污的肯定能查出来……”
“挥霍的差不多了!”桐桐一边吃一边说,“听说在外面养着好几个,且都生了孩子了!安置起来不容易!钱……贪来的,也不是一个人吃独食,进口袋的都有数……吃喝的是公款,他们贪回去的养女人了,除了赌,基本都沾。”
当初借走的二十万,商演文化肯定是还不了的!既然还不了,那就都是艺创文化的。
那片地方说大也不是很大,但那地段,说小也不能说小,怎么用比较合适呢?
正说着呢,门被敲响了。
桐桐朝外指了指,“李援军!”
“怕是说要调走的事。”
调走?
“他这几年稳当了!家里估计是想着叫他从企业跳出去!”这也是正常的,“这边这么多年,班子一直没动,这也不合适。”
说着话,桐桐给把门开了:“快进来!吃了吗?要不要再来点?”
李援军扬了扬手里的烤鸡,“切好的,我俩喝点。”
行!有好酒。
过了一会子,闫文静也过来了,她更关心:“这要是调到部里,住房怎么办?”别看衙门挺高的,可其实各方面条件都不如这里,“不行就得住我那边的房子去。”
艺创文化早前面也分了房子了,就是当初承诺好的房子,七十平。她平时中午休息的时候会去那边住,要搬过去吗?
“可要是搬过去,孩子距离学校就远了。”这边的环境和配套最后,不想搬!
“暂时不能搬吧!”桐桐问四爷,“这属于一个系统内吗?一个系统内,如果新单位暂时没有安置住房,政策上不允许收回现在的住房。”
规定就是这么规定的。
部里肯定是房子紧张,知道你有地方住,人家腾出房子都不急着分给你,有更需要的人呢。
再过几年房改,这问题就不是问题了。
闫文静就放心了,低声跟桐桐说,“在这边挺好的,我不是很喜欢他调动工作……”还得我去应酬。
在这边又不用,人事关系都熟悉了。
桐桐只笑,其实从个人发展的这个方面说,人家这么选是对的!一直在企业呆着,他进不了。
四爷不调动,是因为他也是技术革新的领路人,所以,要始终保持领先,技术就得先人一步,动谁也不会动他的。
他要不走,副手升不上去,一直就这么卡着!四爷坐在上面不动,下面的人再不调动调动,那不经营成独立王国了?
在企业彻底完成过度之后,调整是必然的。
走的第一个是李援军,这也是必然。
李援军给四爷倒酒,“我是真不愿意走!”这不是假话,“咱就这么干着,正经事吧!省心!在外面经营着,钱也没少赚。”
大黑和胡子从安装土暖开始,到现在搞工程,开玩具公司,等等等等,这不都是老金和林桐给带来的,咱顺路搭了顺风车。
不缺钱了,官当的就从容。上面有最高个顶着,下面都是熟悉的人事和环境。干的工作更从容了,因着这个企业从无到有,他都是参与者,有什么是不了解的。
这是可以很轻松的过一辈子的!副手一辈子,到退休给个荣誉正职,多好的。
结果,这一调走,什么都得从头开始。
更重要的是,从这一年开始,企业跟财政慢慢脱钩了。脱钩的意思就是,财政慢慢开始不负担职工的工资了。
这是很可怕的!这意味着下来将来一场工业改革。
“咱就说,现在哪个企业是挣钱的?”李援军端着酒辈,“真要是跟财政脱钩了,有几个企业能养起工人?不说别的,就说以前的国营百货还有购销社,百货公司现在还凑活,购销社谁去?”
要不是靠财政养着,他们吃什么喝什么?
四爷给对方把酒倒上,“所以,咱们这边也一样,想进来……编制不好拿了。”也不要觉得遗憾,“我还是希望你们都调出去……留下来,有时候事情反而不好办。”
李援军:“……咱们还要大动?”
“你说……像是大企业,最怕什么?”
什么?
“靠资源吃饭的,近亲繁殖,好像暂时看不出太大的坏处来。但要是靠技术吃饭的大企业,搞近亲繁殖。一个人在单位上,恨不能子子孙孙、七大姑八大姨都在这个企业……这行的通吗?咱们在这个企业的时间太长了,人情关系太厚!”
所以,就需要新的力量进来,率先在人事上进行改革:近亲繁殖,不可以!除非有真本事,符合要求的,否则,谁的人情也不好用。
李援军端着酒杯愣了半晌,然后认真的老金:其实,他说的又何尝不是企业改革的一个方向呢?
最近见的人多了,也多是讨论改革方向的。说来说去,都是砍掉什么,甩掉什么,精简什么……
对啊!到底应该砍掉什么?应该甩掉的是什么?最该精简掉的又是什么?
李援军跟老金碰了一下:以后还得配合!你给树立一个标杆,我盯着其他企业试点。这件事要是做好了……
四爷端着酒杯喝了:一旦改革,下岗潮就会来!可下岗下岗,到底该下谁的岗?!
卧室里的六六睡的不踏实,客厅的说话声隐隐传来,窗外风声雨声交加,她翻了翻身,把柔软的辈子再往上拉了拉,然后把脑袋往被子里藏了藏。
上周在姥姥家,还听见姥爷和姨妈说,恶性通胀爆发,物价上涨近百分之二十。
前儿姚家奶奶还去抢购了,买了好多好多东西,连盐都买了两袋子,还把腰给扭伤了。
姨妈还说,解决这个问题只有三个办法:
第一,允许劳动力流动;第二,取消配给制,凭票限购取消;第三,国际大循环……
六六睡着前还在想:得跟奶奶说一声,家里存的票得赶紧花。
第1863章 岁月长河(194)二更
晚上睡的晚, 早上起不来。
桐桐看了看时间,把早饭摆好,转身去叫孩子起床!自从上学后,六六都是自己定闹钟, 自己到点起床的, 很少有到点起不来的情况。
推门进去,床上像是有个大蚕蛹。天冷了, 她把她裹的严严实实的。
桐桐过去, 把被子往下扒拉,叫整张脸露出来, 才问说:“要不, 我给你们请个假?你在家休息一天。”
六六闭着眼睛, 伸出手摸到小闹钟,睁开一只眼睛看了眼时间,“……再睡五分钟……再睡五分钟……”然后被子一拉, 又睡去了。
四爷在外面说:“给请假吧!休息一天没关系。”
“不……不……不请假!我想出去玩。”今天去城外植树,能玩。
困成那样,还惦记着出去能玩,“昨晚下了一夜雨, 能种树吗?都是泥, 怎么挖坑?今天肯定是去不了了,给你请假吧。”
那行!我要睡觉。
“那我跟你爸上班了!回头给奶奶打电话,让司机接你去宅子……”
“我就在家,哪也不去。”
“去那边有人给做饭, 在家你自己怎么吃?别开火呀, 不许自己做饭。”会就行,不用做。
“我能行!我要是不会做, 等你跟我爸老了,怎么办?谁照顾你们?”
大早上的,我们老什么老!
“雇个保姆就能解决的问题,你纠结什么?”农民工开始出现了,出来打工的人多了,找人更好找了。
“保姆不都好!”
“你的钱足够多,保姆就足够好。”
六六的瞌睡都说没了,从被子里钻出来:“……那我还是去上学吧。”说着,急匆匆的换衣服,“爸,我搭你的车!要不然就迟到了。姚苗苗是个告状精,她天天记迟到,记课堂说话,记自习不遵守纪律的人……”
爹妈就看着她潦草的洗漱,然后头发揉成一疙瘩扎住了,都忙成这样了,还要吐槽人家苗苗。
迟到、课堂说话、不遵守自习纪律……你们还可有道理了,“苗苗还是班长?”
“嗯!天天去老师那里说班里的事,老师就叫她当班长了。”
“主要是成绩也不错。”
“还行吧!”六六一边说着,一边抓了桌上的蛋往衣兜里一塞,又把卷饼拿手里一边吃一边走:“爸,快!”
行吧!走吧,桐桐叮嘱四爷:“你到了单位记得吃早饭。”
嗯!
父女俩出门了,桐桐才看见孩子的水杯没拿,又赶紧送出去,在电梯关上之前塞进去了。
把孩子送到学校,看着她一手拎着书包,一手拿着没吃完的饼子,撒丫子往教室里跑不由的就笑。
司机从镜子里看见了,就道:“金总,六六真可爱。”
是!很可爱的孩子。
可再可爱的孩子还是会被记迟到!铃声刚落下,老师还没走到教室门口,结果她进去了,算是迟到。
迟到的人得负责擦黑板,得负责洗抹布,得负责给全班人打热水,还得在课间盯着清洁区,不能让清洁区有纸屑和落叶。
打水得拿着热水壶去接,其他被罚的同学都不让她去,她年纪小,怕烫着她。于是,她就去负责看管清洁区。
昨晚下了雨,又刮了风,秋叶落的满地都是,上一个课间才收拾了,第二个课间又落下了。
六六一边蹲下捡树叶,一边讨厌苗苗一百遍。
期中考试出成绩了,前百名贴在百名榜上。
金知意的名字还是第一,六六知扫了一眼。然后看见姚苗苗排全年级二十三。再往下找,找到了李正阳的名字,全年级八十八。
这会子李正阳拿着篮球挤过来看了一眼,就拉六六,“才下雨,老师才不会盯着清洁区!”傻不傻,每次都出来,“你看看除了你,谁还一直盯着?”
但是六六还是去捡了,每个课间都去。遇到大课间,还把银杏叶卷起来做成花朵的样子,然后用纸条给缠好,到班里分给其他同学。
苗苗说:“不要乱让,走的时候带出教室,地上不能见一片树叶,咱们要争取卫生流动红旗,别没有集体荣誉感。”
六六:“……”
“我跟她八字不合!”回来吃饭,六六兀自愤愤,用筷子戳饭碗,“我课间都用来捡树叶了。”
四爷看他姑娘,把排骨夹给她,问说:“苗苗哪里做错了?”
六六:“……”没有!
四爷又问:“人家是不是坚持原则了?”
嗯!
“坚持原则是缺点吗?”
六六:“……”
“你看看,做学生的时候呢,你们都不喜欢有原则的同学;等以后工作了,也不喜欢有原则的领导吗?有利了,就是有原则好;没利了,就是只讲原则,不讲人情。”
六六:“……”
她慢慢的啃排骨:“我……试着去欣赏她!”尽管我不那么喜欢她。
四爷这才笑了,又给夹菜:“对喽!喜欢不喜欢不重要,学会欣赏他人。何况,她不用谁喜欢,对吗?”
嗯!
当妈的把青菜给孩子往过挪了挪,这几年,姚子光还是那个样子,项目里从来没出现什么问题,跟沈雪的感情也很好。
沈雪前年生了一个儿子,生完之后自己带,也不提上班的事。两人倒是过的挺好。
姚婶子很喜欢小孙子,但是沈雪不喜欢老人带孩子。
她跟闫文静说,“苗苗这孩子又不惹人烦,她奶奶不过来,俩孩子玩的还挺好。可奶奶一来,总说苗苗让着弟弟……我都不自在。我不叫我婆婆管我儿子,我婆婆只有苗苗,她的心思就全在苗苗身上。”
所以,奶奶管衣食起居,管的挺好。亲妈舍得给钱,后妈没有苛待,也没有给脸色瞧。亲爸还是那样子,不忙了就问几句管一下,忙了就谁也顾不上了。
但是小学的时候范老师带了几年,上了中学,范老师也调上来了。许是一直当班干部,孩子自信了!老师越是重视,她越是学的努力,成绩也挺好的。
性格上可能还是不讨人喜欢,但是……没什么大的原则性的问题。
当然了,谁也不会想到,这么一个坎坷的孩子,在十年之后,大学毕业之后,因为黄丑妮的关系,认识了一些人,当她发现这些人有一定的目的,她放弃了对方能给的巨大利益,及时的找来,把对方可能窃取商业情报的事说了。
这些……不是谁能预见的!
只是现在教孩子的时候,告诉孩子少些成见,多欣赏别人一分。她只要不是故意的要伤害你,给别人一份善念,善念在一个人的身上汇聚的多了,就能影响一个人。
六六应了,第二天苗苗发作业本,又说她:“你的作业本做完收到桌兜里,不能随便借给同学抄。”
“好,我知道了。”她态度很好的答应了,“我的作业过程简略,他们一般都不抄我的。老师不要求我过程详细……别人可不行。”真不是抄我的!
她很耐心的解答,没有以前的不耐。
苗苗愣了一下,‘哦’了一声,“那你要是提前做完,可以先交给我,我帮你保存。你放学可以直接走了,我知道你晚上有别的课。”
“好!我做完就给你。”
苗苗意外的看了她好几眼,“我昨天记你的名字,你没生气?”
“你又没做错!我爸我妈都说你没错,说你有原则,是对的!我也确实迟到了,你是班长嘛,帮助老师管理纪律,职责所在!”
苗苗坐回去的时候就很雀跃:金叔和林姨都说我没错!还夸我有原则。
她回去跟沈雪学,刚好姚子光回来了,听了一耳朵。他也说,“有原则,是最高级的褒奖!你爸能走到今儿,靠什么?就靠‘有原则’!”
沈雪也笑:“咱们苗苗将来说不定能接你的班!”
“那我等着!等我姑娘接我的班。”说着话,从兜里取了十块给苗苗,“考的好,奖的零花钱。”
沈雪再抽了一张五十的,“你看你小气的!苗苗懂事,又不会乱花。叫孩子自己存着,女孩子大了,有时候想买点什么,手里没钱不方便。”
苗苗:“……”我不乱花。
接班这事……不可能了!
四爷推动企业人事改革,企业内不再有接班制。当年建厂的时候,有些职工的孩子十来岁,七八岁的……现在都陆续成年了。
考上中专或是大学的毕竟是极少数,而今大部分人的子女都等着工作安置。快退休的希望提前退休,留给子女接班。便是考学出去的,他们也希望子女毕业之后回来工作,因为待遇好。
但是现在,不行了!便是有学历,也得看专业对不对口。并不是单纯的只要有个学历就能进来。
这个冲击是极大的!
四爷先递交了意见,进过了好几轮的研究,然后同意作为试点。
决定一经公布,顿时引起轩然大波。
铁饭碗是什么意思?生老病死都是单位在管,子女的托育,子女的入学,子女的就业,一般都是单位能解决大部分的问题。
现在是什么意思?到这一代就结束了,单位彻底不管了,连子女接班也不成了。我们兢兢业业一辈子,为什么就不能叫子女接班?
但这次是认真的,女性从事重体力劳动的,四十五岁必须退休;男性从事重体力劳动的,四十八岁从重体力工种退下来,做辅助工作,五十五岁退休。
退休就是退休了,住单位的房子,拿退休工资!至于子女,一个口子都不会开。
从明年开始,正式对外招聘。
六六就觉得,现在走在小区里,以前可热情的婶子、大娘都不大理自己了。
她就:“……”你们昨儿还夸我漂亮,夸我聪明,夸我懂事,夸我可爱……我今天还是这么漂亮,这么聪明,这么懂事,这么可爱,但你们却都不理我了。
第1864章 岁月长河(195)三更
这个冬天不能在家里住, 得搬家了。搬到给六六放玩具的宅子里住。宅子三进,还带了一个小花园小菜园,早就装修好了,现在才住进来。
四爷是躲出来的, 上门求情的人太多了。
连金家都不能去住了, 当时胡同里几乎每家都有被招工进来的人,他们跟金家认识的时间长了, 找到家里……那这是见还是不见?
谁都不知道自己搬到哪里了, 对外的说辞都是林家老人年纪大了,男丁当兵不在家, 林樱又总出差, 他们几个女儿换着住回林家, 是为了照顾老人的。
可林家住的那个大院,并不是随便就能进去的。
这就杜绝了上门说情的事。
李援军一调走,又重新任命的领导下来了。四爷就撒手了, 这件事一旦开始,就得推动。新官上任,你不推动谁推动?
新上任的这位:“……”你可真给了我一个好差事!
但你要说推辞吧,肯定不行。这个位置原来是李援军的, 李援军就负责人事!一把手把控大方向, 同时还主管技术。
二把手负责人事,这是本职工作。做好了,是本分;做不好……那就得换人了。
这个人事改革是上面下的决定,必须得完成这一步。
那具体的执行好像只能自己来。而自己跟谁都不认识, 按照要求去执行就好了。
不服?蹦跶?闹事?
唯一的办法就是:开除!
既然不能领会上面的精神, 也不配合这一大盘棋,那你就直接走人。
都不是真正的核心技术人员, 谁是不可被替代的?
他在全体职工大会上大发雷霆,“你们就是被惯坏的!你们工作,那公司亏待你们了吗?你们的工资待遇是最好的!
要房子给了房子,有几个单位能做到?!奖金从来不马虎,赏罚分明。医疗、教育……给你们配备的也是最好的。现在,有几个单位医疗报销能跟上?有几个专门为了孩子的教育,高薪聘请好老师。咱们得子弟中学升学率位列前茅。
这些还不够?还要安排子女!之前开会说过了,企业不吃财政饭。公司赚钱了,你们的医疗才能随时给报销。要是公司不赚钱,给你们的承诺就都是虚的。可怎么保证公司赚钱?那就是一定得吸纳高科技人才。你们的子女要都是这样的人才,咱们得大门都是敞开的……”
然后,他拿出强势的姿态来:“领导们都在,金总也在。我提议,凡是不安心工作的,一律开除!并且,取消所有的福利。”
姚子光跟其他领导一起,迅速的举起手:老金推动这事,给中高层提前打过招呼。
李援军一走,换了个手段硬的来,用的就是此人的这一点。
他跟谁都不牵扯,先帮咱把这件事给办了再说。
这人不知道这一点吗?也知道。他做好了,干满一届时候,就直接高升走了。老金递了一个梯子,自己顺势踏上去,就这么点事。
现在的处置就是:谁不愿意,立马走人!收回房子,也不享受这边的任何待遇;谁在工作中因为这件事消极抵抗,谁走人,一点不留情面。
四爷又写了个条子,递给姚子光。
姚子光看了一眼,这才接了新同事的话,继续说:“当然了,孩子事关一个家庭的未来!考虑到这一点,咱们公司每年技工招聘的时候,不看学历,不看技工证,要看实操。凡是实操过关的,一盖留用。”
所以,真没学上,就抓紧叫学技术去。你们一半人都有些技能在身上,却都舍不得孩子干技工。
接班了能干什么?技能是硬指标,零件好不好的,做不了假。
只要下苦工,真练出本事了,随时来。熟练技工还是要的。
“咱们厂还能帮着开工作证明。如果在这里工作过,辞职不干了,咱们给开证明。”咱们得含金量在这里放着呢,做技术的,咱们得证明比技工证好用。
下面嗡嗡声不绝于耳,却没有人敢站起来抗议了。
那就这样了,散会!
厂里没人敢闹了,但报纸上却有一些声音,对四爷开始质疑。说是讨论改革的方向,但言辞里难免有不认同,说什么没有体现制度的优越性云云。
支持这种说法的人很多,因为四爷动了太多人的利益。
六六在学校,班里的有些孩子就不太爱跟她一起玩了。孩子又不会藏话,他们说:“金知意学习好,聪明。她爷爷就是开厂子的;她家大伯开食品厂,面包、方便面,市场上都能买到;他二伯家开酒楼、酒店,可挣钱了;她三伯家在特区,听说有好几栋大楼,还有好几个厂子。她小姑家是大医院的股东,吃可多分红。
她大姨是哪个银行的副行长,她二姨夫是局长,她小姨夫是司局级啥官……她小舅还是军官。别说她学的好不用接班,就算是要接班,不能接她爸的班,还有她妈的班能接!她妈拍戏,她长的好,说不定就成了大明星了。
就算是不当明星,她不缺钱花,她家也不缺关系给她另外安排工作。要不是这样,她爸能这么利索的说不许接班才怪了。”
这话不是一个人说,是半晌好些人都说差不多的话。
以前在一栋楼里住了好些年的邻居,他们都一起在楼道里玩的人,碰见了再问人家,人家都不带搭理的。
六六就很不高兴,你们说我,我当然要说你们了!
趁着周一升旗仪式完,要学生代表上去演讲的契机,她就说了:“……不想学好本事,为四个现代化建设做贡献,这是好吃懒做,是不思进取;当发现没有人肯白养着什么也不会干的自己,就开始背后论人是非,说人长短,以己度人,这是是非不分,是无能无耻……”
老师们:“……”
同学:“……”
她还举例,“我们的父辈都是从一无所有中来,他们赤手空拳,打出了他们的天下!父母总说,‘我们这么辛苦,是为了你们不辛苦的’!可这个不辛苦不是坐吃等死,而是我们能随时吃到我们想吃的,穿到我们想穿的,想学什么都有机会去学。然后长成一个物质丰富,精神向上、人格完整的人……”
巴拉巴拉的,她只拿着一张纸,却一个人在上面说了整整二十八分钟,直到上课铃都响了,她才勉强说:“……演讲稿太长了,不好意思,耽搁大家了。”
校长:“……”他说,“解散!”赶紧上课去吧。
他伸手要这孩子手里的稿纸,你只有一张纸,是怎么说了二十八分钟的?
六六乖乖的把纸张递过来了,校长扫了一眼,人家这纸上列的是大纲。
开头要说什么,第二段开始要说什么,列的清清楚楚的。然后在现场自己填充内容。
他就:“……”那你这口才可以呀!我也不能保证张嘴就来,且一说就半个小时。
班主任过来领人,然后揽着六六的肩膀:“跟老师说,谁背后说你了?”
六六摇头:“没事,我自己能处理。”
哟!小脾气还挺倔。
可随后,班主任就收到了苗苗给的名单:就是这些人背后说的,他们不光说六六,还说我,说李正阳,说牛今笑……
然后这些孩子被老师家访了,这要不是家长说的,孩子从哪知道人家家里的亲戚都是干什么的。要不是以前的老关系,怎么能知道的这么详细。
他们这些老师是来的迟的,对金总知道的也没那么多的。
“他们肯定被揍了!”他们的家长怎么管教,我可太知道了!六六轻哼一声,“看给他们的屁股不打肿了!回头他们还得做检讨,不信就等着瞧。”
四爷还没说完呢,桐桐先问:“你拿个大纲,一个人口若悬河的说了半个小时呢?”
嗯呢!
四爷:“…………”
“那你这口才可以呀!”桐桐看四爷,轻轻撞了撞他,示意他夸孩子,“真的!闲聊半个小时……这个大家都能做到!天上一句、地上一句的,长嘴的都会说。可要是条理分明,言之有物的嘚吧半个小时,这个难度是很大的!现在很多领导,开个临时会,那话都组织不利索……”
真很厉害了!夸夸!
四爷:“……”你打我一拳,我还你一脚,这种是小孩子游戏,鼓励孩子玩这个干什么?小事别搭理,蹦跶的多了,一板砖下去就别想起来,这么着多清净。
他就说:“有时候吧,人的心胸得放大一些,容一些人,容一些事……”
桐桐:“……”你最小心眼,睚眦必报,最爱记小本本,竟然告诉孩子要大度?感情您一直自诩是个大度的人呀!
多大岁数了,您对‘大度’这两个字还是有所误解。
六六看看妈妈,然后说爸爸,“就是忍他们三分、让他们三分,容他们三分……是这个意思不?”
对啊!
“不对!只有当时干不过他们,才需要容、忍、让。我干的过他们,那我干嘛还要委屈我自己?”实力悬殊,他们惹我,是他们自不量力!但不能因为我更厉害,你和我妈更厉害,我就得让着他们?
才不要!
“不是说忍让,是该出手的时候,别留情面……”一击致命最好!
六六贴着妈妈,“不用!谁欺负我,我欺负谁!”
“那要有人怀恨在心,伺机报复呢?”
六六:“……”她想了想,然后才说:“下次……谁再惹我,我背后拍板砖。就像是这次的事,大家都只背后说您,但真正恨的是新来的那位叔叔,对吧?”
我都懂!都明白了!
我爷爷都说了:您是蔫坏!
第1865章 岁月长河(196)一更
孩子放寒假了, 桐桐要去港城,因着跟港城有合作,她这次去是因为有交流演出,她打算带六六去。
这些年, 只要放假, 六六一般都在港城或是特区。
考试一结束,她就把东西收拾好, 准备随时出发了。
这次也是巧了, 四爷也要去港城,他要去跟船舶海运行业里的几个巨头见一面, 针对船舶污染, 看能不能拿到相关的订单。
现在各国都在污染行业里加大了研发, 国际上处理设备参差,价格悬殊也大。
两边的时间难协调的统一,正说分开走呢。结果港城的电话打来了, 是杨助理打来的,“四少,您让家里人来一趟。”
怎么了?
四爷先看桐桐,桐桐轻轻摇头, 三个月前她还去了一趟港城, 就是在家里住的。金正儒的身体条件还不错,三年内应该问题不大。
而且,他一年里也总有三分之一的时间是在特区住的,他是周末或是假期, 得闲的时候在特区一段时间。
四爷还没再追问, 就听到杨助理压低了声音:“是老爷子——”
金大丁?
桐桐上次去的是港城是公事,带着演出团队去的!当时金大丁和老太太在特区, 她没绕过去去见,而是飞机直飞京城。
四爷一下子坐直了:“怎么了?”
“没有什么突发疾病,体检也尚可。可从半个月前就发现精神短了……”
桐桐心里咯噔一下,急忙去收拾。请假提前去那也得去。
四爷也在电话里说:“知道了,我们会尽快动身。”
挂了电话,他先给金举人打过去,“爸,我爷爷的精神短了,杨助理打了电话……”没直接打给金举人,也是怕惊着金举人。
但其实金举人身体还可以,心态也很好。
因此,他就直说了!家里有老人的,到一定程度上心里是有准备的。
果然,金举人叹了一声,“到啥程度了?”
精神短这种事,有时候三五个月,不定哪天睡着了就起不来了。有时候也就是三五天,可能在睡梦中就去了。
四爷没见人,不好说到哪种程度了。
金举人就说,“那就都去!只说……想在那边过年。要是情况还好,过了年一起回来;要是情况不好……”直接就回来,也没有什么可避讳的了,“你爷爷这几天给我打电话打的有些频繁……”
怕是也有感知吧!
“您做主!”
“那就都去!我给你二叔打电话,你订机票。”
一辆辆车停在机场,大房除了老三家三口,其余人都在。二房保财也去,魏红带着多福也去,钱巧不知道去哪里了,她姑娘有金家的保姆照看,自然是没人带没人提的。
这几年老人不在京城,而孩子们是健忘的。他们当时出游,一大家子出门,只有欢喜的。可对于大人来说,这几年不在,没叫儿孙照顾,这真就是特别省心的一个长辈。
金举人从上了飞机就没说过一句话,金大官挨着他坐,他反倒是安慰说:“大哥,挺好了!人活多大岁数是个够呢?咱都六十多的人了,爸这寿数可以了!我有时候都怕,我说要是扛不过咱爸咱妈咋办?”
“胡说八道!”
金大官却只摇头,不再言语。
坐在后面的赵美贤低声跟王竹兰说,“我家这口子也不是说假的!”自从保财出事,这一出接着一出的,他是心里吃了气了。
王竹兰哪能不知道呢?老实了一辈子的人,本本分分的,没走过一点折子,结果到了两个儿子身上,家丑一件连着一件。真就是觉得脸都没地方搁了。
对孩子呢,是又心疼,又生气,偏这种事吐不出来,一天天的可不就心里作病吗?
活的不畅快,精神也不好,身体也不好。偏又是个硬气的人,干体力活的人,一年到头就问哪里不疼?他此来习惯了不舒服,也不觉得是大事,这就导致了只要不是特别的难以忍受,他就不觉得他是病了。
今年夏天,蹲下去给孩子捡玩具,结果眼前一黑,倒下了。送到医院,说是高血压。应该是早有症状了,昏沉、头疼,眼睛模糊……问为啥不早早来医院检查治疗。
结果他说,人老了,这不都正常吗?有啥要看的。
这是幸好发现的及时,处置也得当,要不然后果不敢想。
反正看着,这几年明显见老了。也不缺钱,也不用为子孙后代的生计发愁。就因为站在人前觉得抬不起头,说不起话,郁郁寡欢……人老这么活,可不熬人么?
现在想的都是,他还不能死,只要上面还有长辈,就不能死!他觉得他唯一能尽孝的地方就是走在父母后面。
六六半靠着奶奶,越想越觉得好难受:“我爱吃太爷做得绿豆糕,太爷做得绿豆糕不甜腻。”
王竹兰攥着孙女的手,一下一下揉着:小辈里,只六六跟老爷子处的时间最长。
她说孩子,“人老了精神就短,歇一歇就没事了。见了太爷爷要高高兴兴的……”
“嗯!”六六说着,把脸贴在奶奶的胳膊上,小小声的道,“那叫我先小哭一下下。”
本来都不伤感的,叫孩子闹的有些心酸,心里怪难受的。
小五看看几个小子还在那里拿着玩具比赛谁跟谁对打能赢,想要女儿的心又蠢蠢欲动,要不是不允许要二胎,她是真想生个女儿的。
到了港城,老太太和金正儒都在客厅里坐着,金大丁靠在沙发上却已经睡着了。这宅子里静悄悄的,没有人发出声音。连电话都移开了,搁到别处去了。
这会子尽管大家手脚都很轻,金大定还是被惊动了,眼皮试着往开的睁,足足有半分钟,才彻底睁开。
桐桐先上前,扶住老人,借机抓了手腕:“……哟!您这是……咋不回屋去睡呢?等我们等的时间久了吧?”
“桐桐?”
“嗳!是我。”
“叫人买了鱿鱼,鲜的!这个不能提前做,做了就老了!等会子给你喝鱿鱼汤,不是爱喝这个吗?”
桐桐点头,“您做的多,我看着看着都学会了!今儿我来做,您等会尝尝,看看跟您做得是不是一个味儿。”
“再烫着你,咱不做!爷爷给你做。”
桐桐:“……”她看了四爷一眼,轻轻的摇头:尽快回吧。
四爷心里有数了,但家里其他人不知道呀!
老爷子见了家里人,都说来玩来了,他高兴了,精神看起来还挺好。
但是,老太太看两个儿子,招手叫到边上:“尽快回。”闭眼也得在家里闭眼。
金举人眼圈一红,眼泪就下来了。
金大官平静的很,问说:“妈……我爸这葬……”
“跟你生母合葬!”
“好!”
老太太说着就看俩儿子,“我死后单独葬……”说着,就看金正儒。
金正儒叹气,看儿子,“落叶归根,我还是要葬回来的!回头叫东云带着我的衣冠回M国,跟我妻子合葬。我的骨灰埋回金家祖坟,挨着你爸,我俩近点……”
金举人应着,问说:“您也跟着回去一趟吧。”
金正儒点头:“回!是得回去一趟。”送大丁一程,也回去再看一眼!
这个年纪了,真要是躺下起不来……也就起不来了。
要吃饭了,老三两口子带着孩子来了,他们到的早,老三是专门去问大夫去的。像是这种情况,还能做些什么。
结果一回来,高高兴兴的跟这个打招呼,跟那个打招呼的,又逗孩子玩,“今儿请了摄影师,给咱拍一张全家福……”
他这么一说,本来还都说笑的人,心里咯噔一下。
但谁脸上都不显,四爷就看金大丁,金大丁还是乐呵呵的,“那得给我拍一张……多少年没一个人拍过照了。”
这是察觉到身体有了变化,想顺势拍一张遗像。
三天,在港城三天,坐着船一块出游了一次,拍了好些照片。第一天不睡的时间还有个四五个小时,第二天不到四个小时。第三天中间醒来的时间只有两个多小时。
看得出来,他很疲乏。
那就回!回家。
怕出事,还都是先到特区。哪怕是在老三家咽气,这也算是回来了。
可他一直撑着,撑着下了飞机,撑着坐车往家走。
他唯一的叮嘱就是:“回胡同——”回二房!
金举人叫老人一直靠在他身上,这会子都哭了:“爸,跟我回吧。”
金大丁摇头:不能!不能!得回二房。
金举人哭出声:您这是往您儿子心窝子里捅刀子呢。
这个样子,本来是要背回去的,可车到了门口,老人却能靠两个孙子扶着,自己走进去。
一步一步的走进去,指了指他的房间,坐到炕上靠着去了。
老太太跟着上去,给把被子盖上。金正儒坐在炕头的椅子上:“睡一觉……睡一觉就又有精神了。”
金大丁摇头:“少爷呀……我得先走了!”说着,嘴一瘪,“我生来命苦,遇到少爷以后,过的都是好日子……我是享了大半辈子的福气……”
说着,就看大儿子,“我给你当爹,是委屈你了!你聪明……打小就聪明,要是我是个有本事的人……你早都出头了……”
“爸,您说啥呢!没有您,我都活不成个人呀!”
金大丁还是摇头,看向二儿子,“你呀,心气太高了!一点事都受不住……我讨饭的时候,受过的冷眼多了去了……”
咋能觉得没脸面就想不通呢?
“你是……你妈和你哥护了你一辈子,家里偏着你……家外护着你,谁也不能欺负你……到老了,孩子遇到点事,你倒想不开……”
第1866章 岁月长河(197)二更
儿孙们将不大的屋子挤的满满当当的。
金大丁从儿孙的脸上一个一个看过去, 视线落在保财身上:“……你过来。”
保财过去,他有一条是假肢,跪不下去了。爷爷后来是不是知道了,他并不清楚, 但是爷爷从来没问过。
于是, 他坐到边上,不敢说话。
金大丁看着这个孙子, 说他:“……孙子, 过日子……过的是啥?是良心!是良心!”他抬手指着魏红和多福,“你是丧了良心了!你对不起这娘俩……”
保财不住的点头, 我知道, 我得了报应了。
金大丁又摇头, “你负了别人……就有人来负你……老天有眼,睁眼看着呢。”说着,他就看着满屋的儿孙:“这就是教训!教训!得记住!不负人, 得有良心!好人有好报的!”
说完就喘息着看金大丁,“魏红遇你,是倒了霉了!可你要走,魏红没拦着你, 她没跟你计较, 只好好过她的日子……她的日子就红火了!这辈子,她走不了样子;
你呢?钱巧对不起你……你就跟她纠缠……孙子,你咋这么笨呢?你就这一辈子……这个人都这样了,你还要搭上一辈子继续纠缠……折了一条腿和不算, 还得把后半辈子都搭给他?
能打交道的人, 你好好跟人打交道,得一辈子跟这人打交道;有些人一旦发现不能打交道, 哪怕是吃了亏了……吃了大亏了……也不要再纠缠了,赶紧走,离远点……她过的好不好不用管,先把你管好!你过好比啥都强。”
保财不住的点头,“我知道了,爷爷!我知道了,爷爷!”
“谁对你好,你亲近谁……谁对你不好,赶紧离远……你爷爷我笨,人也老实……但我知道好歹!你往后……也要知道好歹!谁对你好,你得对人家更好!谁对你不好……你就赶紧跑……这么着至少不招祸……不给亲人添麻烦……”
“好!我知道了!我回头就去起诉离婚……”
金大丁说了这个最不省心的,才又看小五。
小五过去,抓着爷爷的手。
“杜仲要是欺负你……你就回家。”
小五点头:“好!杜仲要是欺负我,我就回家。”
金大丁招手叫几个重孙,满福、有福、长福都十五了,满福是二房的,有福和长福是大房的。
满福像他妈妈和舅舅,高壮高壮的少年,看起来特别的憨厚。
有福和长福却都是高瘦的身形,鼻子都高挺……就是很神奇,他们都长的不一样,但是这鼻子却出奇的一致。
不仅像少爷,也像在M国的其他金家人。
老三家的咸福还小,这会子靠在六六的身上。六六拉着咸福,站在边上,眼泪滴答滴答的。
他从身上摸索,老太太帮他取出来。
取出来的是一把翡翠玉牌:“……攒了点钱,换成这个了,都是真的……”
招财家的有福,进财家的长福,来财家的咸福,望才家的六六,小五家的伯年,守财家的满福,保财家的多福。
“来……一人一个……”
孩子们一个一个过去,一人拿了一个。
六六牵着咸福,走在最后。老爷子又从身上抹,摸出几个翡翠坠子,“下脚料……叫人做得……就六六一个姑娘,这是单给六六的……”
六六把手背后,“我不要……我不要……我要吃绿豆糕……要吃太爷爷做得绿豆糕……太爷爷起来……起来给我做糕糕吃……我要吃糕糕……”
“拿着!”桐桐打断了,“快拿着呢!太爷爷累了,举着怪累的……先拿着……”
六六一把接住了,然后拍老人,“您睡饱了,就起来给我做糕糕吃……好不好……”
“好……好……”金大丁应着,这才把视线重新落到两个儿子身上,“大官……办丧事……”
金举人跪过去,“爸,你不要我了?”
金大丁看向四爷和桐桐的方向,跟大儿子说:“……从简!”老四和桐桐都是有职务的,得从简!
你要办丧事,只怕慢待了我!可办的大了,是给孩子惹祸!
所以,“大官……办丧事!”说着,就扭过脸去看老太太,嘴角翕动,想说什么。
老太太点头,“等将来,我也从你的例!从简!”说着,给把被子拉好,“睡吧!睡吧!累了就睡……”
金大丁这才放心了,扭脸去看金正儒,金正儒坐过去,坐在炕沿上,握着他的手。
然后,金大丁把眼睛闭上了。
这一闭上,表情就凝固在脸上了:他面容平静,嘴角含笑,神色安详。
老太太没哭,只攥着金大丁的手重重的握了握,这才喊:“竹兰,拿给你爸准备好的衣裳!举人,打水……大官,取新毛巾,给你爸洗洗……”
老人这就去了!
儿子们都是老年人了,孙子们都已经是干成事的成年人了,悲伤有,但哭出来真不至于。
满屋子都是小五和六六的哭声!
临走了,他也没把孩子们区别对待,不放心保财,也考虑他还有孙子、孙媳妇吃着公家的饭,怕大操大办影响不好,耽搁前程。
丧事按照他的意思,一切从简。除了家里的亲戚和一些关系特别好的人之外,都没有通知,非常低调的把丧事给办了。
老爷子跟他的妻子朱氏合葬了!
桐桐扶着老太太,低声道:“您得好好的!您在,我二叔心里还有个挂碍。”可别心里存了事。
他们不是夫妻,可却是伴儿!越是到老了,越是伴儿。人要是失了伴儿,气就散了。
老太太摇头,没说话!不至于的,这辈子的经历的多了,到了岁数了,总有人先走,也总得人后走,“先走的人有福气!”
金正儒也看着坟茔,叹着气,“寿终正寝,这是好事。”人能这么走,最好不过了,“我这个年岁……”他看老四,“你们哥几个商量商量,总得有人接手。”
儿孙们其实都算是立起来了,他给了一桶水,他们都挣下一池子的水,这水会越存越多……到了这个份上,看到子孙后代的能力,有什么不甘,有什么不放心的?
四爷直接说:“您那一摊子,只有我三哥能接。”他管着,各自持股就行,没什么复杂的,“您得打起精神来!有件事,我还没办完。”
金正儒看过来,“什么?”
四爷搀扶着他,往小路上走,“金氏被吃的残渣不剩,金怀珍……现在叫夏怀珍。她正在为参选议员奔走!”
然后呢?
“她被少数族裔推举出来……”四爷就笑,“当年,她利用的就是族裔矛盾,有两个无辜之人枉死。”
金正儒:“……”
“金家的其他人这几年过的都不怎么好,他们一直妄想着,拿回金氏!那么,他们就有权利恐高夏怀珍,将参与利用少数族裔这件事捅出去……这里面有两条人命!”
金正儒:“……”打从老四撺掇对方竞选开始,这个局就成了!这是个死胡同!少数族裔簇拥她,但事情一旦曝光,支持她的人就会最先反对她,揪着她不放!而事关人命,势必会启动案件,重新调查。
夏怀珍一步一步的,自己走入了死局!这是个无解的死局!
而老四甚至都不用自己去动手,他要利用被生活折磨了这么多年的金家其他几房人,让他们去争、去抢,去咬!
四爷又笑了,就听他说,“……对M国的司法,我是不报信心的!只要是人操纵的事,就不要想要绝对的公平!所以,我也没想着金家那一群人能把夏怀珍怎么样?只是说,能给她造成很大的困境吧。”
金正儒:“……”
“夏怀珍是您培养的,她是会吃人的!那您说,金家那些人逼急了她,她会不会再吃人?”
金正儒:“……”会的!会吃人的。
四爷看他:“瞧!一旦吃人……这就是罪证吗?”
金正儒:“……”所以,这是个连环套,她要么在第一个套的时候就承认,然后麻溜的去监狱呆着。要么,就会因第二套,被抓现行,然后被动的在监狱呆着。
“您放心,在M国没有死刑,她会终身在牢里度过,不得自由,但不会丧命,也不会过的太差!”毕竟,M国的监狱待遇真的不差。
“而金怀国之流,经过这一次,如果侥幸活了,也该知道,踏踏实实的过普通人的日子,也许是最安全的。
否则,吞掉金氏的那位议员先生和Z集团,也不是吃素的!再闹,就真的会丧命了。”
金正儒:“……”轻描淡写,云淡风轻,他好似只在轻轻拨弄一下棋盘,棋盘上的棋子就按照他预设的轨迹看是运行!
“您一生的心血,毁于一旦。我们父子兄弟齐心,会打造出第二个、第三个金氏!我从不惋惜金氏的丢失,钱财而已,身外之外。夏怀珍技高一筹,她得了去,可!
但,有两点我不能容!其一,她失了恩义,错待了您;其二,无辜之人因她而丧生。而今,我也不要她的命!”
她夺了金氏,我也能夺走她的一切。
她间接害死人命,那就在牢里度过余生。
四爷看金正儒,“这件事……您不想看到结果吗?”
金正儒:“……”他笑了,大笑出声:后孙若此,夫复何求!夫复何求!
跟在后面一直默默听着的老三:“…………”以前是‘蔫’,后来变的有些‘损’,现在才发现,他不知道从啥时候开始变的有些‘阴’!
当然了,他的理由的光明的,是正大的,是无懈可击的!但他这个手段,真的跟‘君子’不搭边!可他偏偏还长的颇‘君子’!
第1867章 岁月长河(198)三更
但其实老三不懂的是:那两个人的死跟夏怀珍有间接关系, 但是没有直接关系。也就是说,你没有证据。
四爷看老三:“直接动手的是Z集团,对吧?”
对!
“那你说,这件事干完之后, 直接下手的人去哪了?”
老三:“……死了?”
当然死了, 可能死于任何意外。Z集团不会让这样的人活着!凶手会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死于意外或是某种突发疾病。
四爷又问:“夏怀珍参选, 对Z集团来说, 是好事还是坏事?”
“她参选本身不是坏事,但是她代表少数族裔, 对那位议员和Z集团来说, 就绝对不是好事。”
四爷就看她, “她手里的生物科技做得不错,但Z集团有自己的生物科技,两者之间存在竞争, 且夏怀珍手里的一些研究成果,对方垂涎已久!也接触过,想要合作!但是夏怀珍不愿意,她认为是她有钱没地位, 这才会被折磨欺压!于是, 走上了参选的路子。”
老三倒吸一口气,“只要金家有人跳出来,Z集团会用吞掉金氏一样,吞掉夏怀珍的公司。所以, 他们会把一些证据偷偷的送到金家人手里。”
“对!他们想利用金家人, 所以,几乎就是一击必中。可金家人要是一直闹, 那就是得清除。”
老三:“……”所以,之前是三国杀,现在还是三国杀。这三家完美的闭合了,他却置身事外,片叶不沾身。
太坏、太损、太阴,谁得罪你干嘛?
事实上,这件事一旦启动起来,真的就发展的很迅速。
大概有个半年之后,先是M国的一家小报上刊登了一则八卦,说是夏怀珍应该对金氏死亡的两个员工负责。这份报纸恰好就是金怀国的儿子金念京常看的八卦小报。
紧跟着,金怀国找到这个报纸,把金氏出事前到底都发生了什么事,和盘托出。而对方也确实一字不差的刊登了。
然后报纸为了扩大销量,专往少数族裔手中送,于是,在这个群体里,这份报纸迅速出名。他们找到了金怀国,金怀国非常笃定,他说:“谁获利,谁便是凶手。”
谁获利了?Z集团和夏怀珍获利了!这就坐实了两者之间有勾连,这并非空穴来风。
Z集团不满夏怀珍日久,想要她手里的生物科技成果也是真!人家出面把这件事澄清了,同时,金怀国收到一封匿名包裹,是夏怀珍的罪证。
这罪证是不是真的,那他不知道!他觉得是真的!因为这里面有一卷录音,不知道是跟什么人说话,对方的话被抹掉了,夏怀珍的声音留下了。
她确实提到了跟某人的种种交易。
音频在电视和广播上传播,夏怀珍愕然,话是她说的,这是她第一次去见议员先生的时候说的话!当时她主动结交人家,去的时间必须过安检,不能携带武器之类的。
但是,人家检查的不光是武器,只怕还有录音和摄像设备。只是自己当时太年轻,太急切,以至于……被人留了证据。
她知道,她不能辩驳。她也不能拿她存的跟议员先生交易的证据,去质证这位议员先生,那只会招来杀身之祸。
她把她的孩子都送回了南洋,那边有产业,几个都成年了,可以独立生活。
然后她把手里的证据存到银行的保险柜,之后偷摸寄出一封写着银行保险柜密码的信,不能寄给舅舅,也就是不能寄到港城。
那只有找金望才,不用额外的地址,他所在的公司世界知名,哪有寄不到的。
一个多月之后,四爷跟往常一样上班,而桌上有一封国外寄来的信。
秘书说,“门房说到了几天了,是外国字,我看了一眼,是给您的。”
四爷把信封反复的看了看,然后喊秘书,“找保卫处。”
“好!”
保卫处还负责保护科技成果,非一般的保卫人员。
听说收到国外的信件,连保卫处都叫了,不一会子,过来好些人。保卫处的处长看了看信,然后小心的给拆开。
里面是一串边旁笔画的东西,是汉字又不完全是汉字。
有人问:“是日语?”
“不是!”
“那这是啥?”
四爷起身,多看了两眼,然后拿着电话拨给桐桐,挑了两个比划问桐桐,“我总觉得这个东西在哪里见过?”
桐桐一听就知道了,“老账本。”
“什么?”
“几年前去港城,老先生教六六记密账。拆字之后,没一个都一个数字。这是金家祖上做生意记密账的法子。”
四爷再看那一串偏旁:“所以这是一串数字?”
“嗯!”桐桐就说,“要是不能电话找老先生确认,那就去找你姑娘,你姑娘记性好,她一准认识。”
“好!”四爷把电话挂了,看秘书,“你去学校接一下六六。”
“好!”
六六被接来还奇怪呢,路上啥也不说。结果到了办公室又这么多人,她乖乖巧巧的问候了,这才看爸爸:干嘛?
四爷招手,指着纸上:“认识吗?”
六六扫了一眼,然后点头,“这是一串数字……应该是保险柜号和密码……”但这些不能在这么多人面前说。
四爷也没问具体的数字,“这里面藏着保险柜号?”
“嗯!”因为亲太爷给我在瑞士银行开了一个保险柜,里面全是珠宝。我有钥匙,但也有密码。这个保险柜跟我的保险柜号码是挨着的。
四爷心里就有数了,这怕是夏怀珍寄来的,到了一定份上,她存的不是钱,而是对方的把柄。
他说保卫处处长,“你拿着,再带两个人,咱们去有关部门说明情况。”
证据之类的,在个人手里没啥用处,但是在国家手里,未必没用处。
六六问:“我也去吗?”
“嗯!你也去。”这数字是啥,这会子只你知道。
去说明情况了,四爷才知道六六也有一个保险柜,就听孩子说,“老人家是那么说的,我也没去过,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这就是我一看就知道上面信息的原因。
四爷用加密过的电话给金正儒打电话,问他知不知道这个保险柜。
金正儒还在想,杨助理却说,“那是夏怀珍小姐的!那个保险柜开的早了,就是夏怀珍小姐出事的那一年,小四十年钱的了。原本是开了给她存她父亲留下的一些珠宝的。”
那就是没猜错,夏怀珍把对方的把柄给寄回来了。
Z集团算计了她,她也不会叫对方好过,是这个意思。
四爷把这件事交给有关部门,就扔过手了。关于财产的事,她带着孩子重新去了纪律部门,把孩子可能有一保险柜珠宝的事报备了一声。
子女名下的财产来源不明,这绝对不对!
六六这才意识到厉害,但之前她真没有太在意过:“……我家里还有个穿着水晶鞋带着水晶发卡的小娃娃……那个东西我收拾的锁柜子里了,怕落灰……后来就忘了!是前年我三伯给我买的……”
挺贵!应该算是巨额财产来源不明吧。
说着,她小心的看了爸爸一眼,“……我还有……还有一串金铃铛……”
四爷:“?”
“太奶奶给的……我本来是想要一只猫的,我同学家的猫猫要生崽崽了,她说给我一只,我想给猫猫做小衣服,挂个好看的铃铛……太奶奶就给我打了一串金铃铛,猫猫还没生呢!我想等抱回来,把猫猫打扮好看了,再给您和我妈看的……”
四爷:“…………你在哪放着呢?”
“挂着呢!就给铃铛缠上丝带,当风铃挂着呢!就在我窗户口挂着。”
四爷歉意的朝人家笑了一下,才问六六:“还有啥,一次说完。”
“我也不一定能想起来……等我回去我整理一下柜子……有些我也不知道价格。”六六看记录的叔叔阿姨,“我不是有意的!我没收别人的,我知道不能收别人的!这都是我家里的长辈给的……”
把人给逗笑了!小姑娘是富豪呀!
四爷跟人家解释,“两边家族里,到这一代,就她这一个姑娘。长辈偏爱,惯的厉害。”
“没事!不用紧张!”钱生钱,人家有合法的来钱途径,真看不上别的。
但是,积极说明情况,这肯定是对的。
四爷和桐桐管六六没那么细致,孩子的玩具自来也不便宜,她自己收拾行李,然后什么归置到哪里,都是她说了算。
从港城或是特区回来,桐桐也没想着,她带回来的玩具有问题。
结果把柜子一打开,可真是太精彩了:一水全是奢侈品。
四爷抓了个木头手串,“这个是谁给的?”
“就是上回,太爷爷回京城,我俩去逛古董店!在那里买的。”
“花了多少钱?”
“不知道!杨助理给钱的!当我听着,他们说的都是这个是假的、那个是假的,古董店也不都是真的!假的也没关系,好看就行。”
四爷:“……”但这一串是真的!这些你以为是假的玩意,都是真的!
金正儒出身富商,祖上也做古董和当铺的生意,他的眼头是准的!这些都是古董!
他也不恼,只叫六六过来:“你看这珠子,这是紫檀木!看上面的雕刻,这是明朝的物件,只是重新穿过了。”
“古董呀?”
“对!都是古董,真品。”四爷说着,又指了指一个扁扁的瓷器,小小个的,纯白,只有婴儿巴掌大,上面一个非常细小的孔,“这是‘砚滴’,宋朝的物件。”
六六:“……”那我以后可得小心了!真要是谁送我东西,我别真当玩具给拿回来,那就坏了!其实,官二代比富二代难当多了!
第1868章 岁月长河(199)一更
这一年的年底, M国那边的消息,夏怀珍的案子判了,她因参与谋杀而被判处监禁五十八年。
她已经年过五十了,再监禁五十八年?如果案子不能翻转, 她的余生都将在大牢里度过。
因着她的嘴, 也就说明当年金氏的案子该处理,金氏没的冤枉。金家的其他人揪着这件事不放……几乎就是在夏怀珍的案子判下来后的一周, 金怀国和金念京父子出了车祸, 金怀国意外丧生,金念京重伤, 面临着瘫痪。
夏怀恩是夏怀珍的亲哥哥, 也是金怀国的表弟, 他去参加葬礼的路上,意外遭遇了枪击案,对流弹击中, 意外丧生。
而死了的这两人,就是始终不甘心,要把金氏拿回来的人。
遭遇了这样的不幸,金正道八十出头的人了, 受不了打击, 没了!而金正雅,儿子意外死了,女儿坐了牢,她一直在疗养院里住, 年纪很大的人了, 但是并没有谁来管她。
她有个孙子叫夏念东,三十来岁……若是没钱, 家庭的负累很重,离家之后就断了联系了。她也不知道这个孙子在哪里。
女儿D孕了四个孩子,可她也从未见过。就更加不会管她了。
二哥现在死了,大侄儿也死了,大侄孙怕是再也站不起来了。
只有二侄儿金怀祖,在金氏出事后就带着老婆女儿移民了,不是在R本,就是在港城。她女儿叫念秋,已经好些年没有见到了。
在M国的亲人还有谁,大侄儿怀国还有私生子,念乡被认回来了,外面还有没认的!但念乡……
她拄着拐棍,看着念乡在和律师商量处理遗产的事。
二哥金正道卖了随身戴的玉菩萨,用这个钱买了房子,剩下的也就是维持着生活。这房子是唯一的遗产。
而今,房子归金念乡,房子处理了之后,他谁也没看,走人了。
金正雅颤颤巍巍的下楼,她去打电话,“……大哥……大哥……”
金正儒半夜被电话惊醒,接起电话,电话那边是带着哭声的叫‘大哥’的声音,“大哥……都没了……都没了……”
什么都没了?
金正雅一行哭一行说,“……二哥没了,怀国死了……念京瘫了……念乡不知道去哪了?怀祖带着老婆孩子移民了,彻底的断了联系……怀恩死了,怀珍坐牢了……大哥,我只有你了!我只有你了。”
金正儒靠在床头,闭着眼睛,脸上无一丝波澜,“……钱是祸根!你还记得,咱们刚到国外……别说当敌人觊觎咱家手里的钱,就是一样的同袍,不也屡屡出手,逮着机会就要坑一笔吗?”
金正雅:“……大哥……”
“当年,为了勒索咱爹,咱们被绑架过,差点被撕票,你忘了?”
金正雅:“……”
“是我答应跟对方做生意,咱家拿本钱,这才逃生。”最后爹花钱找人把绑架勒索的人给干掉了,可紧跟着这个帮着干脏活了,又反手勒索咱爹。
金正雅:“……”
“你们没有守住财富的能力,只要本本分分,是可以富足的过下去的!但是,你们谁都不甘心。这祸……是你们自己招来的,能怪谁呢?”
“大哥!”
“你现在找我,是想要说什么?”金正儒就说,“我有儿子,有四个孙子一个孙女,有三个重孙,一个重孙女,一个重外孙……我的直系血脉很多,子孙繁茂……”
金正雅:“……”
“短短几年,我的儿孙各个有了自己的家业,合起来,就又是一个金氏!我的孙子里,有为官的!祖辈数代,都盼着出仕,终于到了我孙辈……实现了!”
金正雅:“……”
金正儒叹气:“…………到了我的重孙辈儿之后,就出五服了,等你和我都离世,他们就没有关系了……你大哥我都什么岁数了?我……要回京养老,颐养天年了!不管事了,也就管不了你了。”
金正雅:“……”
“你还有一个孙子,四个外孙……不是孤家寡人,要好好的!”说完,他就把电话给挂了。
金正雅:“……”
各自为了自己的儿孙打算,早没有什么情义了,那不如……就这样吧。
金正雅卖首饰的钱还有,她以前住疗养院,之后便住不了了,儿子死后,没人给她缴费了。她来了港城,又给金正儒打电话,结果金正儒真的不在港城了,公司交给一个叫金来才得人,他回京了。
港城的生活成本也很高,回大陆……除非长期住酒店,否则他们太落后了,房子再便宜,生活不便利,那回去做什么呢?
回去找到大哥容易,只是想见到大哥应该很难!他的儿子孙子一定不喜欢他见自己。
她又打听了公司所在的位置,结果看到两个男人从里面走出来了,这两人中的其中一个,跟大哥年轻的时候一模一样。
而另外一个一看就跟这个是兄弟俩!
她靠边站着,佝偻的身形并没有引起他们的注意。一听两人说话,满口的京腔就知道他们是从京城来的。
老三说四爷:“你别跑了!我知道你担着公事,挺忙的!”
四爷等着电梯,说老三:“还是之前咱们商量好的,在这个上面不用执拗……”
行!外面没法说公事!老三只叮嘱说:“你们只管回家去,家里还有人收拾!你三嫂要是不在,我一般都住公司。”
“知道了。”
电梯门开了,两人都进了电梯。
直到电梯下去,金正雅才坐另一部电梯往下走,再未碰到那兄弟俩。
只是走出来,看到那么大的广告牌,是大陆的艺术团来演出。这个她是知道的,M国华人的报纸上也还是有这些报道的,而且电视剧、电影,也有录像带可以放。她也看过!
抬头看去,海报上有很多熟面孔,可最前面,最中心位的是这个演出团的团长,叫林桐,不仅是舞蹈家,是画家,还是编剧,是出品人……是个很出名的名人。
武侠电视剧电影很受欢迎,都说她是现实武侠派。
国外能买到大陆出的各种小玩具,但是档次不一,有昂贵的一般人买不起的,也很很亲民的。
正看着呢,就听到摁喇叭的声音,她朝那边看了看,就见那辆车的司机不就是这个林桐吗?她这会子正冲着一个方向笑,那人不正是哪个像大哥的人吗?
两人一看就是两口子,一个上车,一个问:“回家?还是先去吃饭?”
“去吃饭!”
隐约听了这么两句,车子就驶离了。
她又去找金东云,知道她的公司名,然后去警局,一定能找到她的。
她是M国人,年纪大了,只想找我侄女,警察会帮忙的。
然后金东云就接到警局的电话,说她姑姑找她。
金东云说:“我没有姑姑,我丈夫也没有姑姑。”
“但对方拿着照片,上面确实有你。”
金东云:“……”她只能过去,然后就见到了金正雅。
“东云……我没有办法了。”
金东云:“…………”所以呢?我管你吗?那不可能。
“你要是不管我,那我……得要回我赠送给你的礼物!”
金东云:“………………行,那你在警局呆着,我去给你找。”
“不用那么麻烦,你折合成钱也行。”
“不!有些不好算,我也不知道价钱,我还是把东西个你吧。”
礼物嘛,当时那么有钱的情况下送的,再漫不经心,也值几个钱的。她真给找出去,然后给送过去,“您过生日,或是过年过节,我也送过您。这个……您又怎么还呢?”
金正雅假装听不见,只看手里的包,一件一件的看里面的东西。
金东云带着几分嘲讽的笑意,转身走了。
结果前脚到家,后脚警局又打电话,说她走出警局没多远,包就被抢了。但这次她没去,警局也没硬要求她去。
再后来,被抢走的那一包东西在销赃的时候被警局碰到两件,是金饰,人家又送来了。因为联系不到金正雅,且查到金正雅在丢了东西之后直接去了南洋,这个金饰得他去领。
之后,就再没有过金正雅的消息,她八十岁的人了,孤身一人,钱财不多,重回南洋……没有亲人,那只能是贫病交加,落魄而亡。
年节祭祖,金正儒站在父母的墓碑前,墓碑上还有立碑人的名字,正道、正雅……他拄着拐棍坐在墓碑边:“……爹,娘……儿子落叶归根了,可出去一趟……您二老可曾想过,把正道和正雅……扔外头了。”
金举人搀扶金正儒起身,“石板上凉,您起身吧!分分合合,合合分分,是常态。”
金正儒颤颤巍巍着起来了,“所以,老四说,把我拿公司慢慢的拆了……折卖了,我是赞成的!”今时不同往日,而今不用自己搭桥,国内也能买到设备。
而自己老了,公司在老三手里并不能发挥其长处。
为啥要卖了呢?卖了,给几个孙子直接分给他们,然后各自去干自己的事,产业不要再往一起搅和了。
一代亲,二代还可以,三代之后逐渐疏远,矛盾凸显,这不是好事。
金举人缓缓的点头:“我知道了!”随后把自己拿服装厂看着也给拆分了,老三要接手,就得给其他兄弟和妹妹分钱。
亲兄弟明算账,他们可以相互扶持,但绝不在一个锅里搅稀稠。
往后就是……各凭本事吃饭去吧!能做到多大,全看个人能力。
金正儒点头,就是这个意思,兄弟姐妹为钱财反目成仇的事,再也不能上演了!
第1869章 岁月长河(200)二更
分家嘛, 有什么要争议的,平分嘛!
但是,金家往下分的时候,不管是金正儒在港城的公司, 还是金举人的服装厂, 钱不是分了五份,而是六份。
金举人把支票一一推过去, 给儿子女儿分了, 单独留了一份,金举人推到了桐桐面前, “这一份是单给你的。”
桐桐很意外, 她看四爷, 又看家里其他人,然后推回去:“不……不……我们不能多要。”
“给你你就拿着!”金举人再给推回去,“这是商量好的……”也是都同意的, “一则呢,你跟老四有公职,少了经营的进项。不缺钱了,你们才能走的更远。二则, 是你这些年挣的比老四多。咱家很多挣钱的生意, 其实都是跟你有关系的!
服装厂……要不是你的剧,不可能一年的时间就壮大。老大的食品生意,你忙着做广告,做推广, 从名不见经传的小厂子, 把广告做的,一翻身成了知名品牌;老二的酒店饭店, 常年有剧组包,就算是淡季,也从来不缺生意。”
关键是后来新盖的酒店就在影视城的边上,当时在那里承包了荒地,价钱极其便宜,周围都是庄稼地。谁知道大工程一开,那里一下子就红火起来了。
做酒店的,做到那个地方,生意兴隆,这是谁的功劳?
“你三哥在特区,而今,南边建武侠主题园,是市里的重点工程……”
桐桐赶紧说:“当时三哥选地段的时候就是看好地段才叫选的!但是主题园区是后建!”不是我走关系叫三哥挨着主题园区,而是地段真的好,都看上那个地方了。
“但确实是因你得利了!”这都是不正的事实!更何况你做得很多衍生品,都是老三在做外贸,挣的不少。
桐桐:“……”不是这样的!这是相互成就的!当时敢跟我一块干的人几乎找不到,大家都不敢投钱,因为从来没人做过。
自家人当时花钱投资,帮助自己把事办成了,他也跟着赚点钱。
谈不上谁的功劳!
金举人却又说:“更不要提小五和杜仲,杜仲家是祖传的手艺,可到处没人信中医!小五回来说了几句,你就拍了跟中医药有关的电视剧……”关家现在打算重新开骨科医院!
桐桐:“……”不是单独为谁!就是这个东西不能被糟蹋,我本来推广的也是咱们的文化,中医就是啊!
接下来我还要拍相关的,打造一座中医城,从医馆、到美容、养生!回邀请很多中医专家坐镇,这是旅游休闲疗养为一体的!
只要运营起来,就是一座聚宝盆。
而小五的婆家只是给了自己启发,仅此而已!倒也不用放在心上。
王竹兰抬手推给桐桐:“拿着吧!从你嫁进来,你就没藏过私!”娘家给你的,你也往婆家贴补,“当年还上学着呢,你是家里第一个挣了大钱的人!家里的家电是你弄的票买的来的,补贴家里人从来没有舍不得。”
这些没人忘,都记着呢。单给你一份,这家里没人有意见。
桐桐:“……”
家里人都示意她:“拿着吧!给你你就拿着。”
桐桐看四爷:“……”拿吗?
四爷伸手去拿,被王竹兰一把拍开了,“不是给你的!你拿的是你们一家三口的。桐桐这个是单给桐桐的,不是一码事。”
“那我还能独吞吗?”
王竹兰丝毫不给面子,“我怕你哄桐桐。”蔫坏蔫坏的!桐桐在外面也没那么好哄,可就是偏吃你喂的迷魂汤。
真就是随便糊弄几句,就能把她给哄住。
话到这个份上了,矫情什么,“那我可就拿了!钱放着呢,以后资金有个短缺,再来找我。”
不管是私人借用,还是去银行贷款之类的,我都可以帮忙的。至少银行的程序,咱熟悉,对吧?
金正儒心里点头,儿孙脑子都清明就好!说句功利的话,老三家老丈人确实位高权重,也确实给老三带来了很多便利。
但是随着年龄的增长,刘家会出现后继无人。
老四跟刘家走的挺近的,还跟刘家的儿子有些利益上的瓜葛,这就拧成一股绳了。
林家看似没有刘家显赫,但是林家后继有人!不说桐桐的姐夫、妹夫,就是她的兄弟姐妹,哪个不是在不同的部门里走上坡路?
这个劲儿在后头呢!不是说非得姻亲帮助,或是在哪里开个后门。而是……背后的力量大了,谁想朝咱伸手,那得抻着劲儿。
不说桐桐这个孩子,就单纯林家这个后劲,只要还做生意,咱就说,需要不需要吧?
给这一份,是情分,但从功利的角度讲,这是最合适的。
所以,这些孙媳妇有一个算一个,谁都没有不愿意!懂这里面的道理就行。她们懂道理,到了小辈孩子身上,她们就会教孩子,该懂什么道理。
老太太把她自己的金货,给几个孙媳妇分了分,桐桐的多了一份。她说,“你收着,那是给六六出嫁准备的。”我肯定是等不到六六出嫁的,你先保管着。
桐桐就收到了很多很多,她都拿到了林家,推给林樱,“大姐,该放保险柜的放保险柜,您得帮我开个保险柜!这笔钱……您看是怎么投资合适,听你的。”
林樱从厨房出来,正取了两盒巧克力,递给孩子,就看见那一堆,“哟!这是……贪污呢?”
“哪呀?分家分的!”说着,挨着奶奶去坐了,小声说,“家里人都说单给我一份。”
奶奶摸桐桐的头,“傻人有傻福。”找了望才,真就是过的顺心顺意的日子。她招呼望才,“自己给你取茶去!好茶叶给你在柜子顶上放着呢。”
“哟!”四爷真去拿了,还逗老人家,“您是怕陶局给您顺走吧?”
“他喝也是牛饮!”
四爷从柜顶取了顶级的大红袍,就笑说,“幸亏来的早,要是董厅来了,只怕也没我的份。”
老人家说,“董海那小个子,看不到顶上。”
林渠和薛婵娟被逗的就笑,两句话损了两个女婿,嫌弃陶然不会品茶,嫌弃董海个子不算高。
“您也真是的!”薛婵娟就说,“现在怎么老说实话。”
六六:“……”您也没放过我姨夫们呀!其实我二姨夫还好,不算粗人;我小姨夫也不矮,中等身材而已。
反正就是偏爱我爸呗!
她拆巧克力,然后大姨妈说:“把白巧克力给你妈留一半,你妈爱吃白巧克力。”
六六:“……”两盒巧克力,一盒是我的,一盒是给我妈的呗。
她递给妈妈:您的零食。
林樱一边看黄金的成色,一边指着下面的柜子,“还有薯片,拿出来跟你妈分着吃吧。”
六六:“……”她问:“您吃吗?”
“吃啊!”好长时间不吃薯片了,原味的最好吃。
当妈的伸手拿走了原味的,六六:“……”您还真吃呀!
行吧!那一起吃。
她乖乖的吃薯片,听姥姥在那里唠叨妈妈:“……看新闻说你要演出……你怎么要演出了?这个岁数也不是小姑娘了,别受那个罪了……”
“上面点名的。”
“那也能推脱嘛!三十大几的人了,没觉得身子沉呀?”人的年纪越大,就觉得身体约沉重。
桐桐:“……”她咬一口薯片,应着。
林樱打岔:“那你明儿去办手续!东西你直接拿过去,叫望才跟着你!”这太多了,带着累赘。
也行!
薛婵娟又问:“这一分家,也好!你二叔那边还好?”
“挺好!”四爷接了一句,就陪老丈人下棋去了。
桐桐跟到厨房,陪薛婵娟说话:“……都挺好的,现在就是带带孙子,也没啥事。”
“他家那小儿子咋样了?”
“起诉了离婚,但女方拖着不肯离!耗到啥时候也不知道。反正三五天在家,三五个月又不在家的,也不知道干啥去了。”
“那孩子呢?不能就这么给男方扔下吧。”
“要不然呢?”
薛婵娟:“……”这妈当的,心可真大。那是个女孩,给继父扔下?
“听说明年开学要送去私利学校,那边能寄宿,把孩子放学校去。家里考虑的是修车铺子来的人太杂了,小姑娘家家的……保财又不是很机灵的人,那儿环境不好!还不如放到学校,保财一周去看一次……到寒暑假了,直接给报个夏令营或是冬令营,要不就是送到老教师那里补课……”
薛婵娟:“……”那能怎么办呢?至少在培养孩子上,金家舍得花钱。再要叫人家接纳,那是难为人家。
有些孩子命苦,真的就是父母做的孽。
絮絮叨叨的说话,薛婵娟小心的朝外看了一眼:“你大姐最近的情绪好像不好,你抽空问问。”
是吗?还真没察觉。
第二天去找银行找林樱办一些手续,把手里的钱存好。
她才说约林樱呢,看是晚上吃饭还是怎么着。这会子跟四爷还要带六六去逛街,就不耽搁林樱的时间了。
谁知道林樱说,“等我一下,送我一程。”
啊?啊!好。
四爷开车,桐桐在副驾驶,六六坐在后面,才要跟大姨妈玩笑,就见大姨妈脸上没笑模样,她也就不笑了。
林樱说:“去人民医院。”
这是谁病了?桐桐扭脸看她:她起色很好,没不舒服,这肯定不是看病去的。
到了地方,林樱说,“你们回吧!我一会子自己回。”
桐桐叫四爷和六六等着,她不放心,打算跟上去看看。
却没想到,她看到病房里十分虚弱的罗南生。
而这里是肿瘤科!
罗南生瘦的厉害,病体沉重,他看着林樱,“……房子、积蓄……只能留给你!除了你,我再没亲人了。”
林樱站在病床边,一言未发。
桐桐朝里靠在墙上,转身走了:罗南生一直未婚,他那个情况必是癌,且已经到了晚期,没有几天可活了。
回到车上,桐桐看四爷:“走吧。”
车子动了,四爷看她:“到底怎么了?”
桐桐这才说了,心里也有些怅然:“两个人相爱一场不容易,也许一个错身就是一辈子……”
六六眼珠子骨碌碌转,坐在后面看看爸爸的侧脸,再看看妈妈的侧脸。
他们谁也没说话,只是妈妈伸出手,爸爸腾出一只手来,紧紧的攥住妈妈的手,两只手牵在一起,像是再也分不开一样……
第1870章 何处通津(1)一更
桐桐的猛的睁开眼, 眼前雾蒙蒙的,看不分明。
她微微一动,才感觉这是坐着,好似趴在桌上的姿势。才坐直了身子, 立马天旋地转。她的手扶住桌子, 站起身来,带着椅子朝后划走, 然后又像是撞击到了什么, 反弹了回来。
她掐住穴位,眼前稍微清晰了一下……一步之外就是床!
推开椅子, 挪了半步, 狠狠的把自己扔到床上, 然后闭上眼睛——眩晕,头疼,恶心。
她的手搭在手腕上, 然后松开:过劳!
原主是过劳猝死的!
她缓缓的闭上眼睛,任由自己睡过去。
这一觉睡的沉了,再睁开眼,屋里好似还是之前的样子。
台灯开着, 遮光的窗帘遮挡住外面, 从缝隙里能看出外面是白天。她撑着坐起身来,眯眼看这不大的屋子。
一张一米五的床,床的一边是靠墙的一组衣柜,另一边是一张转角书桌, 床与书桌的夹缝里刚好放一把椅子。书桌不靠窗的一边上面连着书柜, 书柜里书不多,收纳着化妆品之类的零碎。
而书桌上台灯亮着, 笔记本摆在正中间的位置,黑屏中。原主昨晚就是坐在书桌前加班,而今倒在了桌上,猝死了。
她掀开被子,下床,伸手扶住桌子站起来,看见了笔记本边的咖啡杯。杯子里还有半杯的浓咖啡。
将椅子推到书桌下面,伸手拉开窗帘,等余晖从窗外照进来,她才关了台灯。
正要去卫生间,‘叮咚’一声,她扭头去看,是在充电的手机发出的提示音。
伸手抓了手机,是一条短信,是取货码,快递到了,提示尽快去取。顺便看了一眼时间,16:23.
快下午四点半了。
冬日,周末,下午四点半,太阳西斜。
她把手机放下,去了卫生间。原主跟人合租,三个姑娘合租了一套房!这个房间里带个小卫生间,另外两间公用一个卫生间。
三人公用一个厨房,一个餐厅。
客厅是没有的,客厅的位置被房东隔成了房间,住着人。
推开卫生间的门,看着镜子上的模样。扎着丸子头的头发这会子凌乱不堪,将头发顺上去,露出整张脸来。
鹅蛋脸,面色发黄,有些雀斑,黑眼圈严重,嘴唇发干。
这姑娘叫林雨桐,二十五岁,重点大学本科毕业,一家大公司的策划文员,月工资八千七,可这一间房的租金就三千。
剩下的钱要用在电话费、网费、交通费、生活费、衣服、化妆品等等等等,可以说是能活!
公司要做新媒体推广,在单位内部招募主播,一共只招募二十四个。这姑娘经过层层选拔,进入了名单。
作为连锁商贸集团,尝试直销,将产品分了十二个板块。培训的时候都定下来了,她做日化那一部分。
可下周就要正式直播了,突然临时换将,给的理由是:你的形象气质不符合预期!
然后给这姑娘调到保健品板块去了。
合同都已经重新签了,底薪加提成。但是公司确实有权利调配岗位。这日用和保健品要论销量,当然不可同日而语。便宜的日常用品,主妇都爱买,而且回购率高。
可保健品,现在还有几个信所谓的保健品的?送人的东西多了,送保健品不再是潮流。而且,从公司历年的报表上看,保健品一直是挂在末尾的。
原主不想干这个,她加班是想调整岗位。这个她不愿意接,她可以不去做日化,但是保健品绝对不做!她宁愿选择农产品。
因此,她这几天几乎天天熬夜,找农产品的各种资料,想说服主管,她是适合农产品主播的。
结果过劳而死,二十五岁而已。
桐桐打开淋浴,站在下面冲了个澡,然后把衣服换了,这才散着头发从卧室出去。
出门就是放着大餐桌的餐厅,厨房是开放式的,她走过去接了水喝了,这才去厨房,打开冰箱!
冰箱是公用的,冷藏室最上面那一格挡是原主的。
这姑娘是最规整的,一层全是保鲜盒。买回来的蔬菜水果,清洗之后放到保险盒里放着,一点都不乱。
她取了鸡蛋、西红柿,还有前天晚上剩下的米饭。
把米饭放到微波炉热一下,炒个西红柿鸡蛋盖在饭上,真就是几分钟就是一顿饭。
她坐在餐桌边,小口小口的吃着。
一边吃,一边看着手机上的信息。
没有未接电话,W信上倒是有未读的消息。
一条条点开,妈妈发来了两条语音,她点开,一个女声从手机里传来:“……桐桐,给你寄了牛肉干,看见快递消息要尽快取!取了放起来冷藏……你今年过年回不回来?你姥姥问了好多回了……要是回来你提前告诉我……”
桐桐回复了一个‘好’,就先看别人的消息去了。
这孩子是父母离异,而后父母又各自组建家庭。她是上学期间在爷爷奶奶家,校区好,距离学校近。周末和假期在姥姥、姥爷家。
也没有哪里不好,都对她挺好的!以前上学的时候没觉得有差别,可大学毕业之后,这种差别还是挺明显的。
独生女的,基本在大学毕业的时候,家里就给买了房子,哪怕是交了首付,父母帮着还月供。家中的资源是独享的。
原身就不同的,父母再婚之后又各自有了孩子,也没比她小多少!她毕业的时候,那俩孩子正读大学。都是普通的工薪阶层,哪里还有多余的钱补贴她。
刚毕业的时候,是两边的老人帮扶了她半年,之后她再没用过家里的钱。
她不觉得身后有依靠,那自然是要比别人更拼命的。
除此之外就是工作群,昨天晚上了,廖主管在群里又开始布置工作,然后跟了一串收到。她没回复,还被@了,问她有什么问题吗?
廖主管,四十六岁,男!
就是他把原主调开的,至于那个他说的形象和气质都比原主好的那个姑娘……你俩背后有啥猫腻,那就不好说。
桐桐想了想,给这个廖主管打了语音通话过去,那边接起来,压着声音:“喂——”
电话那边有孩子说话声,隐隐也有女人训斥孩子的声音。
桐桐嘴角一勾:“您不方便吗?那等明天去公司了再说!我的手机丢了,才找到,也才看见群消息。不好意思,现在才回复您。不打搅您了,周末愉快。”
然后把通话给挂了。
聊太太回头看了丈夫一眼:“怎么不说了?什么不方便?”
廖主管将杯子拿开,起身走,“瞎想什么呢?一个下属,说点工作的事!”
“工作的事?只她说,你一句都没回。你当我是傻子呢?”
廖主管:“……”真就是工作的事!
他把W信点开,给林雨桐拨了语音过去:“问问!你问问不就知道了。”神经病。
廖太太一把给挂了,然后重新视频申请,就不信,你能把你这个小妖精藏住。看她敢不敢接!
结果那边接起来了,洗过的头发还没梳,乱七八杂的顶在脑门上。脸上没化妆,也没开美颜,就是素面的一张脸,那么大两个黑眼圈,连雀斑都看得清清楚楚。是怼脸视频的那种。
廖太太:“……”她面色讪讪的,知道是误会了。
可那边的人却说自顾自的说她的:“领导,本来呢,我是负责日化的!可你说江雪更漂亮,形象气质更好,我的气质不符合预期……我也承认,我就是不漂亮!但是呢,叫我做保健品,我觉得也很为难。”
廖主管:“……这个……小林呀……江雪这个事呀,她是……”
“我知道!我懂。我不难为领导,但是,也请领导考虑我的实际情况。”桐桐说着,就又转移了话题,“再说了,一个直播间……两个主播呢!我是愿意给江雪当绿叶的,您总不能连个当绿叶的机会都不给我吧。”
廖主管:“……不是……小林呀……”
“您放心,我不抢江雪的风头!一定当好绿叶。我一定给您把人照顾好了……人家长的漂亮,就是能吸引流量嘛!我懂。”
“小林……不是那么一码事……”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知道您正直,那些闲言碎语我一句都不信。形象好就是占优势嘛!只要脸蛋漂亮、身材好,谁都乐意多瞅两眼……”
“小林呀!你的这个提议,我会认真考虑的,先挂了。”
挂了?桐桐看了屏幕一眼,放下手机,重新收拾了一下,出门买药,顺便把快递取了。
出门的时候看了一下时间,六点多了。
坐电梯往下走,出了单元楼,听见救护车的声音,抬眼一看,一辆救护车从楼前的路上开过去了。
楼下议论纷纷,好像是说修空调的维修师傅从三楼掉下去了。
一个阿姨问说:“冬天,修啥空调?”
“有租户不交暖气费,在家的时候只开空调。”取暖用的,可不得修嘛!
桐桐看见救护车的后面跟着个小面包车,面包车喷绘着‘电器安装维修(金师傅),电话XXXXXXX’这样的字样。
她记住这个电话,拿出手机马上拨打过去。
手机不停的响,却没有人接电话。
她一边往小区外走,一边继续拨打,还是无人接听。
如此再三,那边接起来,声音有些烦躁:“喂——”
很年轻的男声,但不是四爷的语气。手机是这个人的?还是被救护车拉走的那一个的?
她问说:“是金师傅吗?”
“您有什么事吗?”
“我想问,你是这部电话的主人吗?”她故意说,“听着声音不像!”
一听这个话,电话那边就说:“您是金师傅的客户吧?是要做售后吗?不好意思,金师傅从三楼掉下去,正在去医院的路上,您要是不着急……”
“不着急!”桐桐说着,就挂了电话,伸手拦了出租车,往最近的医院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