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笛声响, 桐桐一下子就睁开了眼。
四爷吹响了骨笛,吹的曲子是四面埋伏。
此时,桐桐的头在熊皮里藏着呢,夜里刺骨的风从帐篷的缝隙里钻进来, 便是点着火也无济于事。为了躲避寒冷, 她几乎全身蜷缩在皮睡袋里。
她睁着眼,想着应该是狐狸精来了。她先是慢慢调整呼吸, 好似将醒未醒的样子, 还扭了扭翻了个身,又咕哝了一句, 这才缓缓的往出钻。
钻出来的时候打着哈欠眯着眼, 然后才一副惊讶的样子。
她看见狐狸精和琵琶在她的床榻之侧, 一个隔着熊皮嗅着,一个拿着她脱下的衣裳嗅着。
桐桐看琵琶:你是一琵琶,最多只有人的嗅觉, 你能嗅出什么?听声你行,闻味……你不行。
不过,这是要闻什么?
桐桐歪头看狐狸:“姐姐,您这是作甚?”
狐狸精一把掐住桐桐的脖子:“……你有人味……胆敢骗我!”
桐桐顿时便呼吸不畅了, 她憋得喘息不上, 只不住的摇头:“姐姐……听我解释……此味若姐姐想有……不难……”
不难?
桐桐不住的点头:对!不难!真不难。
狐狸精半信半疑,但还是松了手,桐桐这才大口大口的喘息起来:兽之性,难驾驭!
她看向这狐狸精, 不知道这又是受了什么刺激, “姐姐可知,何为人味?”
狐狸精的手又缠了上来, 紧紧的勒住桐桐的脖子,“我闻见的就叫人味,啰嗦什么?又想骗我?”
桐桐憋得满脸青紫,只从喉间挤出话来:“那味……并不来自于骨、血、肉……”她不由的拍起狐狸精的胳膊:“姐姐若是一直如此,那便永远都不可能有人味。”
狐狸精撒了手:“你肯将秘法教我?”
桐桐护住脖子一边喘息一边看向对方,然后腾出一只手指着琵琶:“三妹……再过不了多久,就能有人味了。”
琵琶指了指自己:“我?二姐不曾教我!”
桐桐看琵琶:“我给你煮肉,你出门但凡看见好的药材,必要带回来给我。”说着,就笑道:“此,便是人情味。你来我往,我记挂你,你还于我。”
琵琶‘哦’了一声,“你赠公子骨笛,公子赠你亲手做的皮靴,此为人情。人情有味,故称人味。”
“对!就是如此。”桐桐一脸真挚的看狐狸精,“人味不是熏香,熏染之下可有。人味也不是秘法……此乃人之常理!只要是人,生来就有。一如大王,大王抱起王后,厚葬王后,此便是人味。人味,是人呱呱坠地便开始修行的法门。”
狐狸精:“……”
她安静下来了,坐在边上。
桐桐艰难的吞咽一下,更加的理直气壮,“姜王后为护父护子,受酷刑而不改言辞……这是人味;奴婢们为王后一哭,为她神伤,追思于她,这是人味;比干、艰伯牵挂疼爱于我,这是人味;朝臣感佩王后,同情王后,这是人味。”
狐狸精皱眉:“……”这是人味?那自己闻到的是这个味道?难道是我错了?
“姐姐责怪于我,却不知,我已将法门告知于姐姐了!殉葬之活人,上次被姐姐所救……给予弱者以同情,这便是人味。我可怜于他们,故而,我有了人味。人味乃是修心法门,何时姐姐见弱者有了一丝怜悯之心,何时姐姐便修得了人味!”
桐桐说的信誓旦旦,而后又一脸苦笑,“不过,像是姐姐这般,连妹妹都杀,又怎么能修来人味?您杀了我,便再无人味可言。”
说着,便与狐狸精对视。
狐狸精:“……”她的眼神如此坦诚,依旧看不出丝毫的虚假。这让她又一次陷入了自我怀疑:难道我又错了?
桐桐的眼泪下来了,狐狸精接了眼泪,然后伸出舌头舔了舔手指:咸的?
“你为何哭泣?”
“我与姐姐相伴数百年,可却全无情分可言。我们姐妹学着人的样子,义结金兰。而今想想,不过是照猫画虎罢了,哪里有什么姐妹之义?”
狐狸精:“……”
“妹妹因修炼出了差错,法力尽失。做姐姐的不曾心疼,反追着我要法宝。我如实相告,处处念着姐姐,想着姐姐……便是姐姐生性多疑,我也告诫自己,姐姐是狐族,狐族本如此。可只要是我姐姐,我就不能心生怨怼……”
狐狸精:“……”
“姐姐疑心,此乃本性!若是疑心我,我不过是多解释几句罢了!我是这般想的!可姐姐呢?心生疑问也不问,来了就要杀我,我怎么能不伤心?”
狐狸精看着那眼泪大滴大滴的掉下来,她伸手去接:还是温热滚烫的。
原来人哭起来是这样的!她也跟着‘嗯嗯嗯’的哭了几声,哭的要比二妹好听的多,可就是不见一滴眼泪。
桐桐拂开狐狸精的手,“姐姐,化形是第一步!而后得修心,修一颗为人的心。或许是妹妹因祸得福,失了法术却没有人助我,自我做人以来,倒是得了许多人的关爱。故而,无意中修了心法,有了人味。
可人之苦也因此而起!我常会担心姐姐所行过了尺度,女娲娘娘会降罪;我常担心三妹跟着那位公子出入,难以遮掩妖气,若被司天监的高人察觉,会有危险;我也会自我感伤,不知我何时能恢复术法……未将此事告知姐姐,不是隐瞒,而是有了人心,便会徒增许多烦恼。”
狐狸精:“……”不仅烦恼,还啰嗦!烦!她起身了,斜睨过去,打断了这絮叨声:“既已知晓了人味修炼的法门,那姜王后……的祭祀品,我自然会助你换成陶俑……”说着,一闪身,消失了。
琵琶看了看,倒了一碗水递过去:公子常指使我倒水,这般是对的吗?
桐桐接了来,喝了:“谢谢三妹。”然后叹气,“回去吧!出来的时间久了,要是不在,你们公子会记挂你的。”
琵琶歪头想了想,“我会告诉公子我回家了。”
“善!三妹已入门了。”
琵琶走了,桐桐放下碗,掐着穴位叫眼泪再掉一掉,然后才藏到熊皮里,缓缓的闭上眼睛。
去而复返的狐狸精:伤心若此,何至于?
四爷被琵琶精告知已经回来了,还愣了愣:你走的时候也没告诉我,回来为何要叫我知道?
是桐桐忽悠住她了,怕自己担心,故而这等于传信,报平安。
他一句都没多问,只‘嗯’了一声,便合上眼睛了。
可琵琶精却喋喋不休,一字一句的学三个人说了什么。
四爷:“……”这是过关了!却也差点被掐死。
他闭上眼睛:再没有下次了。
狐狸精回去之后,大王依旧在姜王后身边,就那么静静的坐着。
她走过去,轻轻的蹭了蹭大王。
大王抬手拂开她:“下去!”
“大王?!”
“下去!”
狐狸精下去了,回头再看,大王眼中竟是也有泪光。
她回了自己的地方,看着婢女,婢女满脸凄容。
“笑一笑!”
婢女愕然:“娘娘,王后才故去。”
“那你哭来看看。”
婢女受了惊吓,她不住的叩首,眼泪也下来了:“娘娘……娘娘饶命。”
狐狸精:“……”她伸手去接了眼泪:“一样……”是咸的,“原来这才是人。”
“我想做人。”
第二天,在要启程回城的时候,狐狸精这么跟桐桐说了一句。
都在拔帐,人来人往。狐狸精带着人转悠,到了这里,喊了桐桐说话。周围的人都朝这边看。
桐桐:“……”她低声道,“修心需得机缘,非一日可得。”
“可你比我们更快,是否是因为……你的皮囊是人。”
桐桐:“……”她的眼睛微微眯了眯,“皮囊无关紧要。”
“那试试又何妨?”只是换一个人的皮囊而已,这个不行,许是换成那个皮囊就可以了?
桐桐:“…………”她怕狐狸精用婢女去试,忙道,“姐姐……我帮姐姐去找。要找自然要找大家闺秀……一定得万里挑一。”
“好!我等你。”
“姐姐,怕是至少得三四个月。”
“为何?”
“有些美人离得远,路途需得时间。”
“不防!”
桐桐应了,看着她带着人远去:再过三四个月,就是狐狸的发Q期。
之前跟琵琶闲聊,琵琶说过:“大姐和二姐比我灵性,但大姐每年都有些日子闭门不出……”
日子一算就知道了,那是发Q期!兽有兽性,它会花费更大的法力压制本性。动物在什么时候会把自己藏起来:第一,危险来临;第二,保护后代。
由此可推测,狐狸精在那个时间是法力最弱的时候。
桐桐乖乖的跟回城,比干忧心国事,大王子和二王子尚未被追回,东伯侯是否会反商不得而知。
而艰伯负责祭祀,厚葬王后这般大事,他忙的更不见人了。
无人管桐桐,正好!
她看着老媪送来的楂果:给狐狸精配些‘口香饼’吧!
口香饼类似于口香糖,古人为了口气清新,有自己的口香糖。像是口香饼,五香丸,十香丸……等等。
只是自己调配的时候,可以加一些药材。这些药材和熏香一起用……当时不显!可等狐狸精到了发Q的日子,再加些药引子,那就是催Q药。
四爷默默算着,想着姜子牙应该现身了。
两个王子若是去了东鲁,东伯侯另立大王子为王,这会给西岐带来极大的麻烦。既然他们阐教说周是正统,那怎么会看着东伯侯簇拥大王子另起炉灶呢?
这俩孩子一定会被追回,毕竟:天意如此嘛!安排的再好,都不能成的,因为跟天意违背了。
恰如那莫名其妙的一股风,突然转了风向。
这俩王子应该也是如此,绝不会叫他们到东鲁的。
果然,护送两个王子的人好端端的在山中迷了路,走了三天未能走出山。等好容易走出来了,这便碰到了奉命羁拿大王子和二王子的姚田和姚雷……
第1932章 苟行于世(17)三更
四爷看着桐桐的脖子, 脖子青紫的痕迹十分骇人。这也就是冬天,她用围脖将脖子遮挡起来了。
“上药了?”
“没事,睡前自己沾着药汁子抹一抹,三五天就下去了。”
四爷转着看, 这下手得多重。
桐桐将围脖拉起来遮挡上, 琵琶不在。
四爷指了指轩辕坟:姜王后的祭品被挪过去了,琵琶看着呢。
可饶是如此, 桐桐也不说话, 只用手指沾着水,给四爷在桌上写密语:狐狸精不想要画皮, 她想要一副人的皮囊。
四爷:“……”他问桐桐:你现在是人还是?
桐桐停下手, 对着火烤了烤:这不是心里也含糊了吗?狐狸精闻到了人味, 那自己就该是个人才对呀。
但是,自己很清楚的知道,自己当时变成了一只鸟。
是不是凤凰不知道, 她们说是凤凰。
狐狸精的嗅觉这么灵敏,要真不是跟原来的雉鸡精有什么瓜葛,她早杀了自己了。
四爷看她,然后在案几上写:你就没有想过, 你投身到雉鸡身上, 使得雉鸡变了凤凰。
它为此付出的代价是再也不能化为人形,甚至于丧失了属于人的灵性,真的变成了一只有修为的凤凰。
桐桐:“……”
四爷继续写:你再次碰到了迷失在轩辕坟附近命将丧的这个肉身,这才成了她, 所以, 你是人!别一直妄想你是一只凤凰。
桐桐:“……”她问:凤凰呢?
四爷:“……”他又蘸了水:你助它变成了凤凰,与她结下因果。她没有远离你, 或许跟琵琶一样,你身上有什么东西还有助于它修炼。
桐桐低头看自己:所以,你怀疑凤凰一直跟着我!
四爷看他:还有别的解释吗?
桐桐就有些生气了:跟着我呢,你不现身,看着狐狸精掐死我吗?
四爷:“……”还有心情跟一只鸟生气?你要真是一只鸟,我很放心你,凤凰乃是神兽,不管谁都舍不得真要你的命。
但是你要不是凤凰,而是叫凤凰心甘情愿跟着你的人,这是多大的危险?
两人面对面,你看我,我看你,谁都没有言语。
四爷将桌上的水渍用手抹干,然后把手烤暖和了,这才又蘸水写道:各有立场,弱肉强食!不管是神、妖还是圣人——祛魅!
桐桐缓缓点头:明白。
四爷又写了一个‘狐’字,然后在这个字上,打上了一个‘×’:不用审判谁,它就是一只兽,可这只兽要吃你,你还要看它是否无辜,是否可爱吗?
驯服不了,就只有一途——杀!
桐桐写了一个‘药’,随后又写了一个‘发Q’。
四爷:“……”两人的途径不一样,方式不一样,但是目的是一样的。他告诉桐桐:姜子牙该到了。
姜子牙进朝歌的这一天,大王子殷郊、二王子殷洪被带了回来。
四爷站在朝堂不显眼的位置上,看着已经是少年模样的两个孩子。
殷郊不跪:“父王因妲己之言,杀害我母……”
“你母弑君在先!在你心中,有母无父乎?”
“父王说我母弑父,证据呢?证人呢?”
“你母亲口承认,满朝皆可作证。”
殷郊哈哈大笑,“若无险,母亲又何必送我们兄弟离开?父王让人羁押我们兄弟,这不就是定罪于我们,认定我们参与了此事,要置父王于死地么?”
殷洪跪在边上,哀哀哭泣:“父王要杀便杀,儿子死前,求父王让儿子看一眼母亲。等儿子死后,求父王将儿子葬在母亲身边。您若非要杀,就请杀儿子,儿子可认罪,但此事与兄长无关,求父王饶兄长性命。”
帝辛摆摆手:“带下去。”
俩王子被押下去了,帝辛问说:“姜王后之死,若传到东伯侯耳中,东伯侯必然叛乱。诸位大人筹谋军备,以防不测。”
“喏!”
君王转身,只留了一句:“散了。”
四爷跟着人群正往出走,就听到有人喊:“姬雍叔姬大人,大王有请。”
“喏!”
四爷转身往里面走,费仲不用请,自己跟了进去。他进去的时候,还听到费仲在说:“……需得先发制人,将东伯侯请入朝歌。”
帝辛‘嗯’了一声道:“着人速去,只说王后病重,册立太子在即,请东伯侯来朝歌议事。”
“喏!”
费仲往出走,回头看看这个声名狼藉的庶子:才多少日子,他已成为大王心腹!猎场救驾,大王总也有所垂问。
“你救驾有功,赏你些什么?”
四爷沉吟,而后忙道:“大王,小臣怕是不能胜任司天监……”
“是何人胆敢为难于你?”
“并不曾有人为难。”四爷垂眸,一脸恭顺,“因着姜王后葬仪筹备,小臣需得占卜吉时吉日。”
“嗯!如何?不准?”
“依卦象而论,不吉确乃北地。”
帝辛:“……北伯侯崇侯虎曾与你父有嫌隙,你这般三番四次提北境不吉,何意?”
四爷忙跪下:“大王,小臣万万不敢。此次占卜,发现王后、二位王子皆被北克。而正宫之北……乃是苏娘娘所居寝宫。苏娘娘自北境来,居于北侧……可苏娘娘画像乃是小臣进献……”
“你究竟何意?”
“小臣心中惶恐,便为苏娘娘算了一卦,按照卦象,苏娘娘此刻该在西北方向,乃远行之卦。可苏娘娘人却在宫中……那只能是小臣技艺不精,卜卦错了,且大错特错。既然技艺不精,怎敢忝居高位?还请大王明鉴。”
帝辛倒是笑了:“你倒是实诚。”说着,就起身,“起来吧!恕你无罪!为司天监太师,鞭策于人便可,不必亲力亲为。”
“小臣谢大王信重。”
帝辛看着对方,“叫你来,除了要犒赏之外,也有一件事要你留意。”
四爷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就听帝辛道:“王后丧礼,王室重臣必在。你掌管占卜事,必常见于他们,看着箕子和微子……另有尚老丞相……”
“明白!”
正说着话呢,便有人来报:王宫之外有一道长求见大王。
帝辛:“这道长有何高明之处?”
“道长适才说,三刻后便落雪!已经等了三刻,雪落。王叔门、老丞相、黄将军等朝臣皆在宫外,见证此事!比干王叔请陛下务必见道长一面。”
话音一落,四爷马上道:“大王,小臣才疏学浅,适才禀报万,谁知道便有大能前来。大王,臣甘愿为司天监一小吏,唯愿我王有大能辅佐。”
帝辛哈哈大笑:“甚好!甚好!见见亦无妨。”
仙风道骨的姜子牙缓步上前,自报了家门,便直言说:“大王,贫道在朝歌城外,便已看到城中妖气冲天。追着妖气而来,不想却到了王宫之外。这王宫妖气四溢,恐不利于大王,不利于天下。”
帝辛皱眉:“妖气?”他收了笑意,“道长玩笑了。”
“大王,贫道怎敢以此事玩笑。”
四爷站在帝辛边上,此时低声道:“大王,小臣只推测出不吉,再多便不能了。而今,宫中遭遇祸事,王后身死。可自来,臣听闻王后贤德,宽厚大度……与之后所行之事多有悖逆之处。莫不是有什么不吉之物,混入了中宫。
而今,二位王子尚在宫中。若是王子遭遇不测……大王,这成汤江山,当如何?故而,臣斗胆……让这道长一试……又何妨?”
帝辛:“……”
“有,择趋利避害;无,则满朝皆安。”四爷看了姜子牙一眼,声音更小了,“若是发现不了,或是胡言乱语,缉拿着老道便也是了!谅他也不敢在大王面前撒谎。”
帝辛轻笑一声:“那你便带着四处转转吧。”
说完就喊姚田:“你陪着。”
“喏!”
四爷直起身来,便看姜子牙:“道长,请——”
姜子牙上下打量四爷:“大人好面相!”
满朝之人:“……”此乃西伯侯庶子,忤逆之徒,好面相?好在何处?
武成王便说:“道长有所不知,他乃是西伯侯弃子!”
姜子牙‘哦’了一声,又打量了一眼,手指在袖中卜算,然后与四爷对视,良久之后才道:“有劳大人作陪了。”
四爷颔首,率先往里走。
要整修摘星楼,四爷自然熟悉这王宫的布局,他没有绕路,直接往寿仙宫去。
姚田问说:“不该先去中宫么?”适才听见你说中宫怕是有妨碍。
四爷笑道:“姚将军,先王后已逝,苏娘娘宠冠后宫。苏娘娘安,大王方可心安。孰轻孰重,姚将军定夺。莫不如,听姚将军的,先去中宫?”
姚田:“……”庶子!谄媚小人尔!逝者尚未安葬,便已巴结上新宠。
姜子牙微微笑了笑,直接被带到了妖气冲天的寿仙宫。
看完之后,他什么也没说,转身继续看。
四爷说姚田:“将军,莫不如着人先告诉苏娘娘一声,就说寿仙宫已看过了,请娘娘安心。”
姚田马上道:“那末将前去禀报?”岂能让你专美于前。
四爷颔首:“将军随意。”
等姚田走了,其他随从跟随极远。四爷才说:“还请道长留朝歌,去司天监看看……此妖为大王所钟爱,不好除!”
姜子牙又看了这位一眼,而后颔首:“有所请,敢不从命?”
“大王面前,在下去说。”
“有劳!”
姜子牙出宫了,四爷去禀报帝辛:“此物狡诈,不能说破!三天之内,必降服!大王只管安心便是。”
“真有妖物?”
“正是!大王勿忧,您百邪不侵,自是难以近您之身。”
……
姜子牙站在宫门外,正回看这皇宫,就又见一女子从宫中而出,这女子龙章凤姿祥瑞之气环绕,身后五彩斑斓,仿若一只凤凰……
朝歌——当真是藏龙卧虎之地!
第1933章 苟行于世(18)一更
“寿仙宫无妖气?”狐狸精轻笑着, “那……我就安心了。”
她看着桌上大木盘里大大的牛肉快,嗅了嗅:好生诱人,有血的味道。
用刀将牛排切开,一丝丝红色鲜嫩鲜嫩的, 隐隐有血渗出:真是久违的味道了。
将一块送入口中, 竟是如此之美味。
帝辛来时,便看见桌上切开还渗血的肉, 他微微皱眉, 带着打量。
狐狸精急忙切了一块过去,塞到帝辛的嘴里:“此乃桐君精心为臣妾精心烹饪的, 大王尝尝, 如何?”
并无腥味, 反倒是鲜嫩异常。
他意外挑眉:“善。”
狐狸精煞是迷恋这股味道:“臣妾可召她常进宫,为臣妾烹饪么?”
“你为贵妃,可!”
“兽本嗜血, 嗜腥,嗜生食……”
桐桐被四爷请来,与姜子牙商议除妖之事。她是听说姜子牙进王宫了,这才去的皇宫。而自从打算除掉这狐狸精, 她几乎每一日都准备着随时能烹饪的生肉, 腌渍好,随时能带去宫里。
今儿也是,一听说,她便拎着食盒进宫了。
牛排一分熟, 人可食用, 兽亦可食用。
但凡生灵,便有不可更改的属性和习惯。便是再克制, 看见喜欢的也会不由的多吃。
狐狸精就是如此,她有她的饮食习惯。
她常投喂琵琶精,也就知道,琵琶精时可以吃饭,也可以不吃饭。吃饭是贪图口腹之欲,贪图其中的灵气。
而琵琶精自从听说过人情味这种东西之后,每次吃了桐桐的,便会捉着那么大个的蜘蛛、蜈蚣,各式各样的虫子送给她。
雉鸡精以前爱食用此物!这些礼物桐桐都收了,这也是能入药的。琵琶精见桐桐收的高兴,从不曾怀疑过别的什么。
她甚至给狐狸精找到了牛内脏,通过此法来试图修来人情味。
桐桐便知道了:狐狸精有她的饮食爱好。
药引子可以配比合适的话,可以增香。肉出来之后,她分给王宫中的婢女们吃了,都觉得这样的好吃,更嫩。
于是,狐狸精吃的很放心,也会很着迷。喜欢,又易得,一天多吃几顿怎么了?她而今是贵妃了,贵妃放纵享乐,那又如何呢?
她将香料留下了,工人会做给狐狸精吃的。
没有铁锅,但可以用石板。天然光滑的石板可以用,桐桐用的就是那个。
桐桐只朝姜子牙浅浅一礼之后,就在他的当面直接说了:“作料之中不仅含药,更可开胃消食……她一日多餐,五顿之后必有效用。”
四爷颔首,这才去看姜子牙:“……道长,我等听您吩咐。”
姜子牙看桐桐:“……敢问女君如何发现这妖孽的?贫道观女君不似修道之人。”
“今秋自比邑归,该是行至轩辕坟附近,忽起大雾……猛然间,便见一大鸟坠了下来……可家臣奴仆竟是都不曾看见,恰逢我那时颠簸一路,竟是病了……故而一时竟分不清何为真何为梦……”
“哦?”姜子牙又看向那凤凰,凤凰扑扇着翅膀,此乃尚未化形的神兽,已有灵识。其身藏于先天凤气之中,虽则借先天凤气修行,然它亦自成这女君护体之神兽。
故而,他便笑了:“女君可安心,那大鸟乃是凤凰。你与它有缘,它乃女君护体神兽……”
桐桐和四爷隐晦的对视了一眼:可算是弄清楚是怎么一种情况了。姜子牙说是,那必然就是了。
桐桐一副恍然模样:“果因此事。”她说着就叹,“我归家第一日,当天夜里,便有一狐面妖怪找我,跟我要秘宝……后来,见了苏娘娘,苏娘娘身上的气味与那狐面妖一模一样……我常被宣召,便是为娘娘送熏香的。
此事,我不敢告知家人!祖父年迈,恐其受惊吓;他对大王忠心耿耿,然大王宠信苏美人……若贸然指认美人为妖,恐祸及己身。而后又往女娲娘娘庙求庇佑,以恐吓那狐妖……而后小心周旋,悄悄筹谋。
在姜王后薨逝之后,它曾想杀我。言说,在我身上闻见了人味,此味与姜王后之味一样……我以言语诓骗,这才逃过一劫……”
四爷跟着点头,更是深深的对着姜子牙一礼:“不瞒道长,我与桐君筹谋除妖,便不敢想还能活着。若能以我们之死,换的家人平安,换的天下不被妖孽所害……我二人甘之如饴矣!”
姜子牙忙将人扶起来:“公子、女君大义!”
四爷便主动说了他的事:“……与大兄来朝歌的路上,在大雾中迷失路途!与女君说的是同一日同一时,我看见五彩之光大盛,而后被这异象吓晕了过去,天亮才被家人找到……
之所以发现宫中苏娘娘为妖,说起来更是蹊跷。大王欲杀我父,征集美人。小子无奈,便作一美人画,打的是应付。拖延的主意。那美人……小子从不曾见过,乃杜撰而来。可不巧,这画作竟然无故丢失了。
原本,小子也未曾在意,一副画而已,再作一副便是。这第二幅画小子呈送给大王……可谁知拿着这画真找回画上的美人了,此事岂不蹊跷?”
姜子牙:“……原来如此。”
桐桐接着又道:“司天监太师杜元铣曾去王府,告知我祖父,有妖气在府中来去,巧了!那一夜确实有狐面妖进出!我与十二公子路途中有一面之缘,而后又相识于女娲娘娘庙……言谈中,说起灵异事,彼此畅谈之下,互通了有无,事情便连了起来。”
姜子牙连连点头,来龙去脉合情合理。
四爷给姜子牙斟酒,此酒为果酒:“道长,我二人原想着,兽有兽性,若在其发Q期动手,胜算能大一些。狐妖贪图人间,又恐失而今的富贵日子,因此,想要修一寝宫。我常去轩辕坟,在轩辕坟部下大阵……”
说着,便拿出一羊皮卷:“此乃司天监所藏,上有布阵大法。小子愚钝,不知何处能习得法术,故而,费尽心机坐上着司天监太师之位,只为找到克制妖邪的法门。也因此,落了个声名狼藉……”
他将羊皮卷打开,指给姜子牙,“此阵乃困兽之阵!女君用药,它的发Q期必然漫长且猛烈,唯恐露出马脚,她必是要回轩辕坟的。一旦回来,将其困住,再灌注油脂,放火来烧……此法我二人亦无把握。”
姜子牙抚着胡须:“此阵狩猎或是对小妖,有些许用处。然此等大妖,若无术法,便辖制不住。若被察觉,你二人必丧命。”
两人忙起身,对着姜子牙就败:“道长救命!”
姜子牙将二人扶起来:此二人乃真龙真凤之身,此子又恰出身西岐。师父命下山辅佐明君,大王昏聩,妖孽近身,明君何处?该在西岐啊!
他笑道:“莫要如此!小小妖孽,收了便是了。”
桐桐:“……”不上道呀!说了几次了,没有法术,我俩这么难那么难的,你随手教我们一二法术,这该也不难。
结果人家不提!
不提就不提吧,只要能除了这狐狸精,其他的以后再说。
四爷看着姜子牙拿出的桃木剑和葫芦,这两种是法器,桃木剑谁都能做,然姜子牙这把剑它代表的是元始天尊敕令。
元始天尊乃是阐教教主,居住在昆仑山玉虚宫。而封神这个计划的最高决策者之一!姜子牙正是此人的弟子。
桐桐:“……”狐狸精由女娲娘娘放出,而后由阐教铲除,多有意思的一件事呀!
这究竟是帝辛触怒女娲娘娘,娘娘的顺应天道的报复行为?还是一场阴谋呢?
第二天下午,狐狸精便有些燥!她知道,发Q期来了。
桐桐去的时候能看见她面色绯红,在宫中烦躁踱步。她便在狐狸精耳边小声出主意:“……如此,便可用陶俑代替姐姐留在别宫,姐姐只管回轩辕坟……”
狐狸精连连点头:“我这便去求见大王。”
她先是劝说大王:“那道长说宫中有妖气,不如大王避宫几日,如何?”
“无碍!”
“可朝中官员人心惶惶!大王不若去军营之中安歇。军中刚猛勇武之气盛,大王必能安泰。臣妾跟随大王,居城外别宫。朝中大臣若要带亲眷跟随,未为不可。”
去军中查军备,此倒也罢了。
于是,这一日天将晚,大王突然要出城。桐桐一回来,艰伯就喊:“可算是回来了,速上马车!”
“这是要去往何处?”
“宫中有妖,城中必不安稳。大王出城,那自是城外更安全。快!随为父出城。”
桐桐:“……”其实城中更安全。
出了城,天已黑透了。
桐桐得去,不看见狐狸精死透了,她不能安心。可一出门,便看见比干站在外面,抬头观天象,“桐,何往?”
“……”桐桐站住脚,只能拱手:“祖父,道长等在外面,此行……孙女必须去。”
“为何?”
“孙女早察觉宫中有妖,与之周旋多日,也盘算算计多日……若其不死,必会给家门带来祸殃。此事曲折复杂,非三言两语之事。您放心,女娲娘娘庇佑于我,杜大人也曾夸我身有祥瑞之气!既然如此,那必是能逢凶化吉。”
比干转脸看孙女,此时,头顶却传来声音,正是姜子牙站立于虚空之中,“王叔莫要忧心,女君此番必安然无恙。”
“道长!”比干忙行礼,“此女顽劣,若非她不可……那便拜托道长。”
姜子牙一抬手,桐桐便知觉得身体一轻,稳稳上升,站在了他的旁边,脚下无一物……
第1934章 苟行于世(19)二更
这一夜, 风云变色。
四爷跟姜子牙走之前,着人送信给帝辛,告知他今晚捉妖,请大王回行宫。
行宫之内, 代替妲己的是陶俑, 躺在榻上逼着眼睛,那只是幻象而已。不论怎么做, 这人都不会醒来, 也不会做出别的举动来。
帝辛回行宫,便看见这样的妲己。
“妲己——妲己——”
如此有悖常理:“速请疾官!速召集群臣。”
妲己身在洞府中, 狂躁压制不住, 此事她察觉到, 这狂躁来的异常:“二妹——雉鸡——”你干的好事!
一声怒吼震天地,只觉得地动山摇一般。
桐桐几乎站立不稳,她看见黑烟四起, 几乎是遮挡住了视线。姜子牙挥一挥衣袖,黑烟散去。
月光之下,一只雪白的狐狸自洞府出,九根毛茸茸的大尾巴就那么在风中摇曳, 带起一阵阵飓风。
轩辕坟飞沙走石, 狐对月鸣,十分骇然。
行宫中,比干急忙往出走,那远处看去。远处的一处高崖之上, 一只狐影那么大, 九条尾巴随意的摆动着。
再朝上看,有三人站在虚空之中, 仿若仙人。
多少人跪了下去,帝辛朝那边看去,太远,看不真切。
“孽畜,岂敢魅惑君王,为祸天下。”
这一声尤在耳边,就见那道长手持长剑朝那狐狸斩杀了过去。狐狸左冲右突却像是困在阵法当中。
狐妖回头看那道长:“我乃受……”
话未曾说完,本只是追着狐妖的长剑突的光芒大盛,朝狐妖斩杀了过去。
“大姐——”
琵琶精冲了出去,这一剑势被二妖所阻,并未能斩下。
“三妹——”狐狸精看向琵琶,琵琶神魂将裂,“为何?”
“二姐说,我们姐妹义结金兰……义字当先,大姐有难,我岂能……不管?”说着,琵琶精便抬起头看,然后看姜子牙:“道长,你胁迫我二姐作甚?”
四爷:“……”
桐桐:“……”她看向姜子牙,“道长送我下去,原是我们有一段缘。”
姜子牙看这琵琶,轻轻的叹了一声。
桐桐下来,低语道:“雉鸡,结义一场,不见一面么?”既然是护身兽,我总得知道怎么召唤你。上次差点被掐死,也没见你现身。
雉鸡有灵识,它听的懂。
故而,猛地,天亮了。桐桐背后两道光影,五彩斑斓的翅膀彰显了出来。
桐桐回头看了两侧:这便是凤凰吗?
凤凰不鸣,只沉默的看着狐狸和琵琶。
桐桐看向狐狸精:“它遭遇变故,正神魂不稳……你们未曾相助,反逼它献宝,将其达成重伤,再无幻化之能……”
雏鸡当时被自己附身,突变之下,代价极大,无法掌控身体,但她并未死。若无狐狸和琵琶逼迫,或许雏鸡给自己找一身体宿主,它依旧能夺回身体。
但是,它的同伴未曾给它这个机会。它遭遇意外,同伴给了它致命一刀,这才成了而今这般模样。
也因此,它有灵识,什么都知道,但它从未提醒过狐狸和琵琶。
这是她们之间的恩怨。
狐狸精不可置信的看着桐桐:“你是人?你是人!你骗我!”说完,便朝桐桐窜了过来。
桐桐没动,今儿姜子牙在,是一个试凤凰的好时间。凤凰这个护身兽若是不救,姜子牙是必救的。
她就看着狐狸撇下琵琶,桃木剑便朝琵琶斩了过去了……桐桐正听见四爷喊了一声:“道长饶命——”
而后眼前光华一闪,凤凰展开双翅挡在了她的前面。
四爷在给琵琶求情,而桃木剑收势不住,再狐狸精逃窜之后,所有法力加于琵琶一身,琵琶身形摇曳,影子越来越淡。
眼看琵琶真身将碎,狐狸精终是回头,她没有攻击凤凰,而是以一己之力撞开了桃木剑,强烈了撞击之后,巨大的狐狸在一点点的变小。
琵琶晃悠的影子看了狐狸一眼:“大姐——”
狐狸的尾巴轻轻的摇着:“三妹……”
琵琶看桐桐:“……人情味……人味……女君,我有人味了么?”
桐桐缓缓点头:“是!恭喜你,做了一回人。”
狐狸看向桐桐,摇摆着尾巴,慢慢的……慢慢的……它成了那么小的东西,瑟缩的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琵琶身上,已不见人影,只余一把琵琶,此时琴弦震颤,似在悲鸣。
许是四爷有求情之恩,许是知道四爷身边有助于修炼,琵琶悠悠荡荡的,停在了四爷手边。
四爷的手拂过琴弦,音波震荡,桐桐不由的想要捂住耳朵,直到凤凰挥翅,将音波挥走。音波所过,如狂风过境。
姜子牙轻笑:“琵琶有义,损修为,存一息灵识公子为主。”他掐指一算,“此三兽尽皆丧命之运,而今雏鸡为凤凰,护住一程,自可回神山修行;琵琶认主,乃是一品灵器,若有机缘,未必不能为人……”
凤凰收翅,隐而不现;琵琶入袋,附于主人背上。
只一小小狐狸,静静的趴着,挣扎懵懂的眼睛,小心的打量这个世界。
桐桐走过去,伸出收,小狐狸并不靠近,还将自己的小脑袋藏在了枯草里。她叹了一声,回头看姜子牙,“道长,它……”
“打回原形!若想再化形,便是种种机缘皆有,亦得千年……而今它已无灵智,与山中兽并无不同……”
“她最终还是回护了琵琶精……那便莫要杀它!”
本是必死的结局,而今留你一命,看你的造化了。
桐桐蹲下,将它抱起来,“女娲娘娘庙乃是吉地,明天我送你去找娘娘,有娘娘庇护……你另有机缘也未必。或是你有机会回青丘……”
说着,就环顾四周,这里有许多小妖,有一些已经开了灵智。而今,一番争斗之后,法力尽失……周身灵气已散。
姜子牙说:“女君莫要怜悯,它们吸纳一地灵气……你看这轩辕坟,本是轩辕庙所在,天灵地宝皆能孕育……而今,除了它们,此地已成荒冢。”
桐桐:“……”也没有同情!因为小妖会下山猎杀孩童,奴婢之子便是丢了,野兽吃了,也无人找寻的。
而今没了灵识,那便就是野兽而已。
那就如此吧。
此时的行宫之人,有人一声尖叫,而后急匆匆的禀报大王:“……娘娘……娘娘……”
“娘娘怎么了?”
“娘娘不见了……只有陶俑——”
人群急匆匆的涌入宫殿,去看好端端消失的苏娘娘。
桐桐却进了狐狸的洞穴,看到了很多只小狐狸。有些小狐狸躲了,有些还冲着桐桐呲牙,可许是闻到了不一样的气息,便一哄而散,从四周更小的通道中逃离了。
桐桐在草堆里捡起一副画,画中美人如故,她给卷了起来。再想找找还有没有别的宝贝,却发现了草丛下藏着的许多首饰。
玉制的,绿松的,象牙的,玛瑙的,绿松石的还有蚌壳和贝壳,数不清的漂亮羽毛……
她都给收拾起来,打算拿给女娲娘娘。
从这洞穴里出来,重新又去了雉鸡和琵琶的洞穴,里面什么也没有了。应该是还留有大妖的气息,小动物根本就不敢靠近。
她从里面出来,再看看这轩辕坟。
姜子牙一抬手,桐桐便抱着狐狸背着狐狸的东西缓缓的上了天。她一下一下的摩挲着狐狸的尾巴,还叫四爷看:真的是九尾,你摸摸。
四爷:“……”你这心真大。
一行飞至行宫外,姜子牙却不进去了,也不去复命了:“贫道为自己算了一卦,若见大王,凶多吉少。故而,在此跟二位小友道别!我们还有缘,还可再见。”
说着,一例之后瞬间便消失在两人眼前。
四爷:“……”
桐桐:“……”
跑的真快!还有事没完呢。
两人还没回过神来,便听见杂乱的脚步声。
武成王带着人出来了,看见两人便问:“道长呢?”
“道长说他若留下,必凶多吉少,故而……”桐桐指了指天上,“走了。”
武成王松了一口气的样子:“大王震怒,女君小心应对。”
桐桐:“……多谢。”
武成王白了四爷一眼,阴阳怪气的:“姬太师得陛下宠信,自是不用忧心的。”
四爷:“……”
他将桐桐背着的宝贝接过来,桐桐抱着小狐狸,跟着武成王往里面走。
帝辛一脸暴怒之色,看见两人进来,怒色更胜。
他一步一步走来,先问桐桐:“你乃王室贵女,妲己与你相交莫逆,你告诉我,妲己呢?”
桐桐看了他一眼,才要说话,却见狐狸‘叽叽叽叽’的叫了起来,九条尾巴欢快的摇摆着。
谁见过九条尾巴的狐狸?
一直乖乖的狐狸在看见帝辛的时候剧烈的挣扎起来,好像是宠物终于见到了主人。
帝辛看向这狐:“何物?”
桐桐将狐狸递过去:“回大王,此乃九尾狐,乃是上古神兽。”
四爷则打开画像:“神兽盗走了小臣的一幅画,幻化成了画中人的样貌……”
然后桐桐对着画像便哭了起来:“它爱慕大王,想要陪王伴驾。然,人兽殊途,她兽性难抑,恐伤了大王,这才遁入山林。道长本欲劝它远离您,可此妖痴心不改,宁受天道之罚,也不肯与大王分开。
如今,它舍弃千年修为,求臣女带它回大王身边。只愿常伴大王左右!臣女将它带回,而今交托给大王……”
四爷:“……”我怕因为画像的事牵扯到我身上,之前做了那么些铺垫。你张嘴就来,又在这里哄人。
帝辛被塞了一只狐狸,狐狸真如苏美人一般,挣扎着也要贴着他,挨着他,然后哼哼一声……
他看了眼前一身臭味,脸上乌七八糟的女君:“当真如此?”
“当真如此?”
“当真如此!”
四爷:“……”没有狐媚惑主,没有色令智昏,只有一段狐仙恋君王的佳话可传千古。这于君王名声大有裨益,帝辛不会罚了。
是的!帝辛抚摸着狐狸,“女君重诺,赏!”
第1935章 苟行于世(20)三更
女娲娘娘庙。
桐桐站在大殿之外, 轻轻的推了一下门。她没打算推开,只要推不开,我转身就走,就不必跟您解释了。
但是, 一直就推不开的门, 今儿……指尖才挨住,门自己打开了。
桐桐:“……”她心惊胆战, 违逆女娲娘娘……有护体兽也不行呐。
她背着那一包宝贝, 进去之后利索的跪倒,然后将包裹打开:“娘娘, 这是九尾狐洞穴里的珍宝。”
说着, 一件一件的拿出来, “这是玛瑙串,可挂于脖颈,可绕于手腕……这是玉?, 是发簪……这是玉玦,乃是耳饰……这是玉佩……这些都是玉佩,佩戴于衣服上,我也没几块……这是玉镯, 佩戴于手腕……”
桐桐一一给展示:“娘娘, 弟子诓骗了九尾狐。九尾狐说弟子有人味,可弟子未曾告诉九尾狐,她亦有了人味。人之贪欲,无穷无尽。贪权贪财贪花好色……此乃人性也。您遣九尾狐坏成汤江山, 此事弟子已知。
弟子不敢违逆娘娘, 与九尾狐之事,乃是弟子为求存而不得不为!它有人之贪, 却毫无分辨是非之能。九侯父女、鄂侯被杀,被施以酷刑……此虽为大王主导,然九尾狐助其为虐,也是实情。娘娘命它不可伤害无辜,它却全然不知何为无辜!
它虽有心为娘娘办事,然不知尺度!弟子亦可为娘娘办事,且弟子知尺度懂分寸……娘娘为何舍弟子不用而就九尾狐呢?
昏君言行无状,冲撞了娘娘,此等君王本也该给教训。弟子素来敬仰娘娘,师受辱,弟子岂能坐视不理?
弟子此来不为请罪,只是把心剖白给娘娘看。九尾狐事,一则弟子为保命,此事弟子不敢欺瞒;二则弟子恐它坏娘娘声誉,惹来恶果,为维护娘娘,弟子不得不清除它。”
说着,便又叩首,“弟子知,娘娘的任务九尾狐未能完成,弟子既然坏娘娘事,那自然就该承担此责。不管娘娘点头不点头,弟子都将接手九尾狐事。扰乱朝纲,耗费其气数,并非只有侍奉君王一途。”
话音一落,她便再叩首:“娘娘,弟子说完了,不扰您清净了。日后弟子常来,弟子做了什么,都将原原本本的告知娘娘,不敢欺瞒。”
说完,当真就起身,转身就走,毫不拖泥带水。
她盯着那两扇大门,心说:可别突然关上,把我给关里面,那真就是死定了。
四爷没来,他在外面,若是桐桐不出来,他就考虑设法毁了这庙宇了。
正紧张……就见桐桐雄赳赳气昂昂的从里面出来了。她一出门,身后的两扇门缓缓的合上了,就像是从没打开过一样。
桐桐后背都是汗,看着四爷的眼睛:过了吗?过关了吗?要跟我计较吗?还活的成吗?
四爷:“……”这一把高端局还得你这种二愣子玩!果然是悍不畏死,何以以死惧之?
一远离,桐桐才一屁股坐地上了,她抬头看四爷:吓死我了。
四爷:“……”你当我不害怕?“不怕!不怕!”怕也没用。
谁知道这种上古正神什么道行?真就是吹口气……咱俩许是就灰飞烟灭了。这位的娘娘的气性多大呀,帝辛提了一首Y诗,她便要毁其江山。
咱这次的行为比之帝辛如何?违逆其意!要论起得罪人,咱们跟帝辛之间那是半斤八两。
四爷的神经紧绷:不动声色只是当时没把咱们怎么样,也或许是她不好把咱们怎么样,就像是不能把帝辛直接怎么样一样。
可背后呢?能背后算计帝辛,你怎么就知道人家背后不会算计咱们呢?
他拉了桐桐起身,轻轻的拍着,安抚着。今儿不适合这个话题,她已经受了惊吓了,别再吓她了。
四爷把酒囊拿出来递过去:“喝一口。”压压惊!
桐桐:“……”她咕咚咕咚喝着,见四爷的瞳孔不对,就赶紧递过去,“你也喝点。”你好像吓的比我还厉害!
四爷:“……”他喝着。
桐桐看了他一眼,才要说话,四爷‘嘘’了一声:永远不要把你特别掏心掏肺的话说出来。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要说,没关系,生死都在一块,有什么好怕的。
这话要是说出来,人家就知道你在乎的是什么了!非不叫生死在一块,怎么办?活受罪吗?
他把酒囊塞给桐桐,然后指了指胸口:守住心里的底线,永远不要把最后的底线掏出来。往后就是你知我知,连天地都不能信。
桐桐:“……”她默默的喝着:你是对的!听你的。
两人回了!桐桐暂时消停了,四爷乖乖的去修摘星楼去了。
崇侯虎被问罪了,而后据说是冀州侯苏护叛了,崇侯虎追回了冀州侯,并将其女,真正的苏妲己送到了朝歌。
他说他被妖精的障眼法给骗了,实不知送进王宫的不是苏护之女。
桐桐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都愣住了:“苏护之女……真正的苏妲己被送来了?”
正是。
桐桐:“……”她的第一反应就是:是吗?是真的苏妲己吗?会不会是别的妖怪附身了?
兜兜转转,事情又绕回来了。
四爷站在朝堂上,看着从大殿外走来的女子。此女确实貌美,与画像中的女子比,只能说是春兰秋菊。
但是,他也看不出来这个妲己是人是妖。
只能从表情上看,这妲己并不哭哭啼啼,她嘴角含笑,含羞带怯,毫无勉强之色。
四爷:“……”
帝辛说问罪崇侯虎,可雷声大雨点小,崇侯虎献了苏护之女,这件事便不了了之。帝辛表现的很喜欢苏妲己,当天就册立苏妲己为王后。
而后才说崇侯虎:“东伯侯姜恒楚距离朝歌还有一日路程,你亲自去迎一迎。”
“臣领命!”
四爷:“……”要杀姜恒楚,正用崇侯虎,仅此而已。
退朝了,四爷回府的时候桐桐也在,正坐在榻上摆弄龟甲。
见他回来了,桐桐看过去,指了指王宫:妲己是人是妖?
四爷摇头:看不出来。
桐桐:“…………”
两人相对而坐,如今怎么办,只能是静观其变了。
这个变故来的极快,东伯侯被召回来,他就注定活不成了。
四爷看着囚禁着的东伯侯,东伯侯被砍了两根手指一根足趾,一个叫恶来的将军正在对东伯侯用酷刑,帝辛就在边上看着。
“东伯侯,你就招了吧?姜王后谋逆,王室中从逆者,还有何人?”
东伯侯确实不知:“……大王!大王!臣远在东鲁,并不知情。”
“可你的女儿却将两位王子送往东鲁,你说你不知情?”
“臣以祖宗先人起誓,臣真不知情。”
“那你说,姜王后本有意择尚老丞相之女婚配大王子殷郊……而今老丞相辞官,听闻,他隐居于太行……太行存小方国,与你关系莫逆……你们在筹谋何事?”
东伯侯:“大王,臣从未在朝歌之外见过老丞相!”
……
四爷:“……”他转身离开了,而后便去了比干王府。
比干见了这位谤满朝歌的庶子:“姬大人,你可是稀客。”
四爷:“……”他拱手,只低声道,“大王曾令下官查姜王后一案涉事王室,下官正查,然并无头绪。而今,东伯侯归京,该是能有些眉目。王叔若知有何人参与了,正该劝其自首……”
说完,浅浅一礼,“王叔,下官与女君交好,这才登门。盼王叔识时务,以朝事为重。言尽于此,告辞。”
比干:“……”这是来示警的!怕是东伯侯被羁押审讯,东伯侯说出谁,谁怕是要遭难。
此子亦不是让劝自首的,而是说设法脱身吧,此次躲不过去了。
可此次……参与者,知情者众,当如何?
比干起身,徘徊不定:大王暴虐,一旦认定,便再无生机。绝不是贬谪为庶民便可了的。
正思量,艰伯回来了:“父亲。”
“何事这般匆忙?”
艰伯凑过去低语了几句,比干面色大变:“你糊涂!”
“父亲!”艰伯跪倒,“大王之酷烈,有商以来,从未曾见!这般君王在上,哪有臣子活路?”
“大王正在查……”
“越是如此,更是该杀暴君,择明君而立!大王子英武贤明,可为君!”
比干心惊胆战,喊人:“来人呐!”
“在!”
“将艰伯押起来。”
“父亲!”
“艰伯突发急症,不能起身……”
“父亲!”
“速!速!速押下去!”
……
“为何?”桐桐放下餐盘,“我正要给祖父与父亲送饭食……父亲怎么就……”
“不知!而今已被捂住嘴,押了下去。”
桐桐转身就走,“可知关在哪里?”
“知!”
“带路!”
去了才知道,艰伯被关押在了地牢之中。地牢里自来关押的都是犯错的奴隶,而今却将艰伯送了进来。
“父亲!”桐桐走过去,却见铜锁锁着栅栏门,她喊道:“钥匙!”
“王叔不许打开!”
桐桐蹲下来,看坐在草垛上的艰伯,“父亲……做了何事惹恼了祖父?”
艰伯:“……”他看着女儿,到底不曾说出口,只摇头道,“无事!你祖父生气,过两日自会放了父亲。”
说完,便看着女儿,招手:“过来!”
桐桐把脸贴在栅栏门上:“父亲可有话要交代?”
“你……带上你的首饰配饰,去找姬昌家得十二子……叫他带你离开朝歌,去往西岐……此事尽快,越早越好……此生都不可再回朝歌。”
桐桐:“……”这是干啥了?你也造反了?
完了!比干被挖心……应该是府中子嗣真有人造过反!
第1936章 苟行于世(21)一更
看着比干被挖心?
做不到!
桐桐把手伸进去, 一把拉住艰伯:“父亲,您得让女儿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大王残暴不仁,祖宗不佑!”艰伯看着女儿的眼睛,“你与那狐妖周旋, 必知其手段。你可知, 供奉给先人的祭品被这狐妖吃了,那满坑尽皆陶俑!与狐妖留在行宫的陶俑一模一样。”
桐桐眼睛一眯:“已然埋入殉葬坑, 父亲何故去挖掘?”
“并非为父挖掘!”艰伯声音里带着惊恐, “祖宗显灵,坑自开, 满坑陶俑。祭祀乃为父掌管, 此事虽则妖精所为, 然终归是为父失职……”
桐桐:“……”她心中骇然,此等秘事,所知者甚少。
除了自己和四爷, 也就是轩辕坟三妖和姬昌知道。
轩辕坟三妖而今的境况,万万不会泄露此事。
姬昌会泄露吗?不会!他一定会帮着掩盖。只要四爷现在还是他的儿子,那干的事他就躲不开。毁人祭祀,在而今是不得人心的。
那知情者除了自己和四爷还有谁?
刚得罪了女娲娘娘, 就出了这个事……会是女娲娘娘?不会!那是上古正神, 在人家眼里自己算什么?真不用。
那能是谁呢?
桐桐朝皇宫里看了一眼:苏妲己……真的只是苏妲己吗?
“这事一旦被泄露,满门皆得被斩!若如此……那便不如……”
“父亲欲联络何人?”
“武成王!”
“还有何人知道父亲有此心?”
“为父未曾露出此心,只是微子家臣四处联络……”
桐桐:“……”微子的结局是劝谏君王无效而逃出朝歌。
其实,人类史本就是一部反抗史, 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后世是如此, 难道而今就不是如此。
一如姜王后,她敏锐的感知到了危机, 于是,她试图先发制人。
一如而今王室,箕子、微子等都暗中支持姜王后,王后未曾招出他们,可君王一直追查,又严刑拷问东伯侯……一旦被查实,他们又将是什么结果呢?
那么联络王室,扶持大王子这便是他们的选择。
艰伯未曾参与姜王后之事,不是当时没想联络他,而是当时的狐狸精与自己走的近,姜王后没有将比干纳入其阵营。
但现在不同了,王室这般大事,怎么能绕过比干王府?
桐桐低声道:“父亲,在朝歌做此事,无异于造反。便是有此心,也该远离朝歌……在王室中择一而立……”如此才是进可攻,退可守。
艰伯:“……”退?退至何处?
桐桐看他:“父亲,有商以来,迁都八次,为何?兄死弟及。”是的!商朝是兄终弟及和父死子继并存,两者都具有合法性。只是到了后期,才是以嫡长子继承为主的。
往上数几代:盘庚传位给弟弟小辛,小辛死后,传位给弟弟小乙,小乙死后,这才传了了他的儿子武丁,武丁死后传给了儿子祖庚,可祖庚死后,又传给弟弟祖甲……
所以,为什么要执着于大王子殷郊呢?王室出逃,另择君王不就好了。
反正结局都不好,那就不如逃出去吧:一则,帝辛被王室抛弃,必动摇统治根基;二则,你们便是不能成事,可命却保住了。各有奴隶部属,占据一小方国过日子,将来便是周朝得了天下,也必会册封先朝王室。
总之,只要离开便有活路!留下死磕,胜算不大。明知君王怀疑,正在取证。此时冒头,取死之道。
艰伯:“……”他上下打量女儿,“我儿竟有如此见识?”
桐桐无语,她低声道:“父亲,此事女儿有办法。只是……此事之后,父亲和祖父需得离开朝歌……随王室离开……”
“你不走?留下作甚?”
桐桐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起身往外走:“父亲静候消息便是。”
艰伯:“……”
桐桐跑去找比干:“祖父……”
比干招手:“今晚你随你父亲偷偷离开……”再找形容与艰相似者,而后在家行家法,杀之!但愿能骗过大王。
“祖父,此事孙女有办法。您只管做出要杀了父亲为先祖陪葬的样子便可……”桐桐拿出令牌:“我这就进宫,求见王后。”
“王后?你何时见过王后?”
桐桐摇头:“未曾见过!”
“你如何笃定她肯见你?”
“她若不肯见我,我便去找十二子,他必能设法让我见到大王。”桐桐看比干,“祖父,您只管做出要杀父亲的样子便可……孙女去去就回。”
说完,她转身就跑。
苏妲己对着镜子,细致的端详着:“桐君?她求见?”
“正是!”
“那……便请她进来吧。”
桐桐一步一步进来,苏妲己依旧住在寿仙宫。
“臣女拜见娘娘。”
谁知道双膝还未落地,双手便被扶住了,“莫要行此大礼,我早就听闻过你。狐姐姐之事,我也听大王说起过。你得狐姐姐信重,我见了你也觉得亲近。”
桐桐:“……”她抬起头来,看这位苏妲己。
她的头发卷曲着,眉眼十分醒目。看人时专注异常!
桐桐也笑了:“臣女见了娘娘也只觉甚是亲近。”她反手拉住了苏妲己的手腕,“娘娘,臣女进宫,只因事关狐娘娘,求娘娘代为通传,臣女求见大王。”
“事关狐娘娘?”苏妲己转过身去,坐在了榻上,“狐娘娘日日陪伴于大王,你有何事非见大王?”
“狐娘娘以陶俑代己身……可万万没想到,祭祀先祖的奴隶竟亦被陶俑所替代……事关祭祀……”桐桐看向妲己,“祖父震怒,要杀了我父!我父亲无辜,当时祭祀,众目睽睽,父亲安敢作假?可祖父与宗室诸王,害怕此事宣扬出去,有损大王声誉……故而,要以家法处决父亲……”
说着,她往下一跪:“王后娘娘,为救父臣女不得不来。家父而今命在旦夕,求娘娘通传……此事事涉太庙,事涉社稷……”
苏妲己问:“此事传出去,有损大王声誉?”
“娘娘,国之大事,唯祀与戎!传出去,如何得了?王室之人近日频繁往来,正是为了此事。若真相传出,天下悠悠众口,必非议大王豢养妖兽,吃祖宗祭品,不敬先祖;若将狐娘娘所行之事遮掩了,那便是……祖宗显灵,世人皆以为祖宗不佑大王……”
苏妲己在屋里徘徊,此时看着窗外问了一句:“这般紧要么?”
“是!极其紧要。”桐桐看着她的侧脸,告诉她:“……祖父正想着,定要约束王室子弟,万万不可放他们出朝歌。一旦出了朝歌,人心溃散……”
苏妲己眨着眼睛:“是啊!桐君所言甚是……”说着,便命人:“请大王。”
帝辛当真被请回了,桐桐依旧是这番说辞,“……父亲惶恐,不知该如何是好。祖父震怒,欲以我父之命殉之。然臣女以为,此事之恶并非杀我父便能消弭!故而,进宫如实禀报大王。
君父在上,何敢欺瞒?此事我父有错,事出则该当机立断禀报大王,是非曲直,大王自有定夺;此事祖父亦有错,便是一心为大王,也不该越俎代庖,代大王而决断。”
帝辛皱眉:“王室聚集,为此事?”
“除了此事……臣女未曾听祖父与父亲说过其他事情。况且,臣女实想不出还有比此事更大的事。”
妲己在边上,低声道:“大王,比干王叔历经两朝,对先王与大王忠心耿耿。他乃先帝托孤重臣……而今更是为了大王,要杀亲子。此番忠心,臣妾感佩之。
观桐君行事,处处磊落,以王为先!由此可见,比干王叔家教如何。不若,大王恩典,免比干王叔之罪,将其子流放便是了……”
桐桐眼睛微眯:刑罚多以肉刑和死刑为主,譬如刺面,割鼻,砍足,宫刑,死刑。而流放、劳役极少,已算仁慈。
而有趣的是,妲己确实在害帝辛的江山。自己告诉她:此事传出去对大王不好,不能放王室出朝歌。
可她偏偏在劝谏大王,不要杀人,只要将人流放出去,远离朝歌便可。
帝辛拍了拍妲己的手,看这个桐君:“你以君为父,赤诚坦荡!对君以忠,对父以孝……”说着便喊:“姚雷,速去比干王叔府——”
桐桐一再叩谢:“谢大王恩典。”
“去吧!”
桐桐告退而出,深吸一口气。
身后隐约可见说话声,帝辛说:“此女与姬昌之子,是难得不指责劝谏君王之人。这朝堂之上,日日都在劝谏,人人都在指责……忠臣,忠则忠矣……甚恶之!”
妲己的声音轻柔:“大王是说比干王叔?”
“王室与姜王后必有勾连……”
“若无证据,便以别的因由放出去即可!不过……这一路……怕也凶险!臣妾自冀州来,这一路穷山恶水,能抵达朝歌见到大王,实属不易!原本想着,大王不喜,送远便是。可若是路途……王室遭遇不测,又觉着主意不好。”
帝辛诧异的看妲己:“好!如何不好?此主意甚好。”
他站起身来,急匆匆往外走:“召见王室,不得延误。”既然祭祀出了这般变故,先祖示警,那就该王室子弟虔诚祭祀。
自有商以来,除朝歌以外,尚且有七处王城。历代先祖所葬之地,尽在王城左近。王室子弟正该各领一地,亲去祭祀以赎罪。
大殿之上,比干愕然的看着大王:这是要杀尽意图谋逆者啊!
可此事甚蠢!
比干跪下:“大王,王室一旦出朝歌便有损大王。”王室活,他们反大王;王室死,天下伐大王。
大王啊大王,究竟是何人为您献如此恶毒计策?!
第1937章 苟行于世(22)二更
众人散去, 帝辛独留比干。
比干跪下,以额叩地:“大王,此策歹毒,万万不可采纳。”
帝辛笑了, 看着跪着的比干:“王叔能说出这般话了, 可见王叔洞悉局势,无所不知。你所忧虑者有二, 其一, 王室不死,必反朝歌;其二, 王室若死, 天下共伐朝歌。王叔, 王室要反,已生反心,该不该杀?”
比干:“……”
“不杀他们, 他们生事,内争不休,必损耗王师。因王室之乱而损耗王师,智否?王师乃是平天下之用, 王室之事, 乃是家事。家生忤逆子,当不当杀?”
“可王室之中,有罪者寥寥!而大王之策,乃绝杀之策……”
“王叔为何怜忤逆者, 独独不怜我?”帝辛盯着比干, “王室反,杀王室!天下伐, 诛天下。”
“大王三思!暴虐征伐,天下起兵者众,当如何?大王刚愎,听不进人言……您这般,我成汤天下休矣!若天下不保,臣有何面目去见先王!”
“暴虐、征伐、刚愎、不纳谏……王叔,您这逆耳忠言莫要再提。”帝辛说完,便喊人:“幽闭比干三日,待王室出朝歌再释放。”
“大王——”
帝辛脚步一顿,回头看他。
比干叩首,额头已见血:“大王,王室出朝歌,各自奔命,大王是杀不绝的。可若杀不绝……大王当知‘九王之乱’!九王之乱,皆争正统,彼此征伐,相争百年。大王,今日之举,为他日埋下了祸患的根苗。这不止是王室劫难,更是天下劫难。求大王顾念王室血脉,顾念天下子民……”
话未说完,就传来帝辛的渐行渐远的脚步声。
比干抬起头,血顺着额头流到眼角,可君王已不见踪影。
他被幽闭在王宫之内看押,任何人不得见。
艰伯被押解着,要被流放。本想见父亲一面,奈何宫中不放人。
桐桐将能带的都给带上,“父亲,您放心,我留下。”
艰伯:“……”
桐桐看着来送的是武成王黄飞虎,心里就便放心了。押送艰伯的便是他的部将,必能妥善安置。
一路又有家将跟随,可确保万无一失。
流放之地在比邑左近,比邑乃比干封地,在比邑附近,与归家无异。
送至城门外,艰伯才低声道:“劝你祖父,莫要因王室室与大王争执!武成王忠直,万万不会真追杀于王室。”
桐桐:“……”帝辛派遣武成王去追杀,武成王作假,并不会下杀手。那接下来,该死的就成了武成王。
艰伯低声道:“苏护之女被册封为王后,可武成王之妹皇贵妃却一直未得晋封。大王行事随意,只凭好恶而行,如何能服众?”
桐桐:“……”所以,武成王对帝辛亦是不满。
她只能应承着,目送他离开。
回过头来,四爷坐在马车上正在等她。她转身径直上了马车,这才长长的吁了一口气:这日子过的太刺激。
喝了口水,她才跟四爷说:苏妲己有问题。
她若是人,背后一定有高人。
她若是妖,必定受了指令。
四爷看桐桐:“那就试试……贴一张招贤榜,若苏妲己背后有人,这人一定会出面。”
是个办法。
于是,四爷求见帝辛,认为没人看出陶俑的问题,是朝廷缺了道法高深的人。不若贴招贤榜,广纳贤才。
帝辛欣然允诺,第二天就贴了招贤榜。
而四爷也见到一人,自称是申公豹。
申公豹,姜子牙的师弟,阐教叛徒。
两人碰面,申公豹上下打量四爷,目露惊异。
四爷请申公豹上了司天台,此处无一人,只他与申公豹相对。他指向皇宫,“道长为王后所用?”
申公豹带出两份轻蔑来,随即又郑重起来:“非也!”
“王后与道长必有瓜葛。”四爷看他:“此招贤榜,本就是为了找寻为王后出谋划策之人。”
“嗯?”
“若王后只是人,她知晓的东西未免太多了些;若王后不是人,那她的言行像人的地方又太多。故而,不管她是什么,总归是有人在教导于她。
能进出王宫教导王后而无人察觉,那必定身有大能。修道之人管起了朝堂事,那如此高人必有名利之心。有名利之心,招贤给予荣华富贵,焉有不现身的道理?”
申公豹僵硬了一瞬便哈哈大笑起来,“十二子取笑贫道?”
“不!在下在等道长。”
“哦?敢问何事?”
四爷问他:“道长是否有意辅佐大王?”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不瞒道长,在下听闻天道不在商,商气数将尽。”四爷看着申公豹,“而今,申道长教导王后,而王后所行,尽皆有损商之气数。那么敢问,道长在为谁效命?”
申公豹未回答这个问题,只冷笑道:“公子出身西岐,世人皆传,你乃姬昌忤逆子。你既知气数不在商而在周,又为何留朝歌而不返西岐?”
四爷问他:“道长以为呢?”
“公子身有反骨!”
“道长,此话可诛心矣!”
“公子身为庶子,便是将来返回西岐,你可继承王位?便是兄终弟及,你有嫡兄弟九人,如何能轮到公子身上?况且,贫道去了一趟西岐,在二公子姬发身上看到了真龙之气。可今日一见公子,竟亦是真龙之身。如此,公子不是身后反骨是什么?除了造反,公子无望正位。”
四爷:“……”这样想的吗?甚好。
他也说:“故而,我与道长一见如故。道长出身阐教,可在教中必不受重用。姜子牙乃大王座上宾,可道长却只能苟且于王后身边。此……与在下之遭遇何其相似?一见道长,便有惺惺相惜之感。”
申公豹:“…………”
“道长想要证明自己,证明自己不比姜子牙差。姜子牙顺天道而行,辅佐西岐。道长偏要逆其而行……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此……在下感佩。然则,逆行倒施终究不如顺应天道。敢问道长,我既为真龙之身,那么,从我是否是从天道?”
申公豹:“…………”
四爷欠身拱手:“请道长助我!”
申公豹:“…………”
“姜子牙助姬发,道长助我。我与姬发之间,道长可分得清谁强谁弱?”
申公豹:“…………”他伸出手,将人扶起来,“公子莫要多礼!”
四爷看向申公豹,而后单膝落地:“不若,在下拜道长为师,自此,你我师徒一体,荣辱与共。”
申公豹愣了一下,“这……”
“徒儿愚钝,请师傅指教。”
申公豹:“…………”我下山之下算过,凶多吉少,并无师徒缘分。可此时掐指再算,竟是一片模糊,算不清楚。
他上下打量这十二子:此便是命理中一变数,吉凶难料。
可吉凶难料,要好过大凶。
他将人扶起:“徒儿起来,莫要多礼。”
四爷看申公豹:“师傅,您教导的是西岐西伯侯之子,既然天道在西岐,阐教有意助西岐,您作为阐教弟子,教导于我,此并不违背师门。”
申公豹朗声而笑:正是!正是!徒儿所行害商,便是助力西岐,又怎会是姬昌忤逆子!便是忤逆,也绝不是现在。
一如自己,便是处处排斥于阐教,但而今绝非阐教叛徒,便是要叛,也绝不是现在。
师徒俩相视而笑,心照不宣。
四爷请申公豹下司天台,申公豹先行,身后的四爷意味深长:果然还是反派好用!
臭味相投,亦可肝胆相照。
他将申公豹请入府中,便命人去请桐桐。
可桐桐现在去不了,因为闻仲闻太师班师回朝了,而今距离朝歌不过三日路程。
新夫人拿了锦帛递给桐桐:“桐,你祖父在你那日进宫求见大王时交给我的,言说若是他不能出宫,便将此物交给你。”
“甚?”
“自从那狐妖事后,王叔便时常忧心于你。他素与闻太师交好,已然去信相求,求闻太师收你为徒,教你防身之术。”
桐桐:“…………”她接了过来,“闻太师收我为徒?”
闻仲何许人也,朝之太师,先王托孤大臣。乃是截教金灵圣母弟子,法力高强,生三眼,中间这一眼可辨忠奸,可分人心黑白。
桐桐艰难的吞咽了一下,自己去找闻太师当徒弟?万万不可。我是忠是奸,我自己很清楚。我对商朝和帝辛的心是黑是白,我也很清楚。
他一眼看透我,而后……能杀了我!
桐桐摇头,“祖父尚在宫中……”
“可闻太师还朝,你祖父有命,让你务必远迎。”新夫人看着桐桐,“去吧!太师已经应允收你为徒,怎好托大失礼。”
桐桐:“…………”
她退出来,正想有什么办法可以不去,谁知道四爷就着人来请了。她上了马车就去,下来看见四爷就低声抱怨:“我是寿星吃砒霜,嫌弃命长么?”
四爷:“……”他问桐桐:“费仲是忠是奸?”
奸!
“崇侯虎是忠是奸?”
“奸!”
“他们谁不是活的好好的!”四爷笑桐桐,“他能分辨出来……那又如何?生杀予夺之权,不在他。”
“可他知我是奸邪之辈,知我心黑,不教授于我,我又何必拜他?”
“他不教你,可金灵圣母乃是师祖,未必不能教你?”四爷说着,就低声笑道,“我找到了申公豹,拜了申公豹为师。”
啊?
桐桐羡慕坏了:申公豹做师傅,他会因为徒弟而失去原则;闻仲做师傅,只怕不按照他的原则,他能打死我。
这么想着,她低声问说:“金灵圣母是通天教主门下四个亲传弟子之一吧?”
对!通天教主便是截教圣人,大BOSS之一。苟也要苟的跟这些人有瓜葛,这样容易保命。
第1938章 苟行于世(23)三更
申公豹打量眼前的女子, 不由赞叹:“女君好面相!”凤仪煌煌,夺目异常。
桐桐先行礼:“那我便随公子唤您一声师父。”
“好!好。”真龙真凤,大事可成矣!
申公豹高兴,便顺手掏出一卷御兽术递给桐桐:“此乃见面礼。女君有驯兽之能, 然御兽亦有术法。以凤凰护体, 甚好!然如何驾驭,需得修习。”
桐桐:“……”大方的师父都是好师父!她看四爷:看!我说的吧!申公豹做师父那是顶顶好的。
她将见面礼接到手里, 便夸申公豹:“师父敢想敢做, 不甘平庸!您善口才,交友广……公子能拜您为师, 何等幸运?”
申公豹又拿出一卷疾行之术来, “女君谬赞!谬赞!”
桐桐一边接到手里, 一边道:“我祖父为我寻一师,乃是闻仲闻太师。我心生畏惧,不敢前去。一听公子说, 拜您为师,我就艳羡。私以为,师徒之间最要紧的便是想法一致。目标一致。您与公子便是如此!我与您也是如此。”
咱们是三个坏蛋!
“但是,闻仲太师则不同。我与这位师父可谓是想法相左, 必定要背道而驰。他日, 我便是那欺师灭祖之徒……”
申公豹:“……”竟是嫌弃闻仲闻太师,而惜我这般师父?
此绝非花言巧语,她句句赤诚,出自真心。
这份真心如此动人, 以至于……无从安慰, 他便又拿出了隐身术一卷递了过去:“女君莫要强求,缘聚缘散皆已注定。只管去, 此去虽则中下签,然并非大凶,更无性命之忧。”
桐桐:“……”还顺道的算了一卦!果然,找师父就要找申公豹这样的。
她受了厚礼,有些不好意思:“改日……改日亲自为师父庖厨。”
三卷术法到手,桐桐夜里都舍不得睡。
然则,此术法晦涩难懂,熬了一晚上,什么也没看懂。果然,没有师父真不行。
她唉声叹气,但四爷说的对,金灵圣母乃是截教圣人通天教主的亲传弟子,女仙中位列首位。冲着金灵圣母也该去迎接闻太师的。
她收拾好,“中下签……”深吸一口气:嗯!已做好不被人喜欢的准备。
于是,她跟随朝中大臣,一起去迎闻太师。
闻太师乃是商王朝支柱,刚刚得胜还朝。帝辛派文武臣出城迎接三十里。
可桐桐若以弟子礼,三十里便不行。她还得继续往前走,再往前迎迎。
这一行便是一天,她没骑马,坐着马车。昨夜未睡,今日便躺在马车上,便是颠簸的厉害,她也睡的酣然。
只是暮色降临,马车到军营之外,她才迷迷糊糊的醒来。
家臣已经去传讯,等着召见。
等了一刻钟,有侍从来迎接:“女君,请!”
桐桐从马车上下来,跟着往里面走。
帐内灯火通明,桐桐一进去,闻仲便抬起头来。这么一对视,闻仲便皱眉:“比干王叔之孙?”
“喏!”桐桐应着,纳头便拜:“徒儿拜年师父。”
“莫急!”闻仲没叫起,只走了过来,“老夫轻易不收徒,你道为何?”
“太师能看透人心,能分清黑白,是忠是奸在您面前无所遁形,故而……您难收徒。”
闻仲笑了:“好一个‘难收徒’!言下之意,不是老夫不收徒,而是老夫收不到徒,可对?”
“人心难测,人心难辨,人心易变!”桐桐说着就抬起头来,“您若以您见到的那一刻的是非忠奸来定一人,此并不公允。
昨日我喜食饴,今日变恶之;之前喜食膏脂,而今深恶之。
人心之变,难以琢磨。师授徒,如雕琢!而今我的心是什么样不重要,重要的是您作为师父能把我的心变成什么样……”
闻仲笑了:“当真是巧言善辩!王叔乃君子,堂堂正正,忠直无双。家学渊源如此,怎生性如此顽劣奸猾!”
桐桐:“……”她乖乖受教:你要是我师父,你说我我就受了!你要不是我师父,那我是比干的孙女,您这么训斥于我,就不合适了。
所以,您训我了,这是认下我这个徒弟了?
听见闻仲哼了一声,转身又去坐着去了。
桐桐自己爬起来,然后提了水壶,给闻仲添水。回头又给火堆上添柴,夜里还是很冷的,要保暖的。
闻仲:“……”修行之人,不畏寒暑,这般用火烤着,虽也不觉得热,但是大可不必:讨巧卖乖,谄媚之辈。
桐桐多会察言观色呀?一看人家的样子,就知道拍错了。
赶紧又将火灭了,然后乖巧的站在边上,偷偷的看闻仲。
见闻仲正在羊皮卷上绘图,便过去将灯挑的更亮。而后在匣子里发现了更小的羊皮卷,她便取了一张,也拿笔对照着大图缩减比例的画,她只画一片,属于区域性的地图。
闻仲抬眼看了一眼,不知道是‘嗯’了一声还是‘哼’了一声,桐桐把最后一笔画好,放下笔,将小图晾着,这才又站好:“师父,您吩咐。”
“朝中……这半年出了什么事,说说。”
“喏!”桐桐只从她的角度说,怎么回朝歌,在路上遇到了什么事什么人,能隐去的隐去了,但也透漏了一些东西,比如,“……徒儿与姬昌十二公子交好,有男女之私。世人皆骂他,可徒儿知道,他……救了梅伯。”
闻仲眯眼,没言语。
“他修建摘星台,可并无征调民夫之举。”桐桐说着,就问闻仲,“师父,他抗旨欺君,此为不忠乎?他为救父背负骂名,此为不孝乎?他不征调民夫,维护大王声誉,此为忠乎?他为西岐却未伤商民之本,此为孝乎?师父,您擅辨人心,此人是善是恶?是好是坏?”
闻仲:“……”
“武成王黄飞虎赤胆忠心,何人不知?此次,他背君而行,放王室一条生路,此为忠或是不忠?若为此为他招致祸端,此当或是不当?”
闻仲:“……”
“师父,您善察人心。您可能看透君心?君杀臣,不算恶!君无故虐杀臣,此算恶吗?这般君王,师父又如何叫我全然以信,全心以待?”
闻仲:“……”
“师父,今日徒儿告知了您许多秘密,您会怎么做呢?您若将十二公子和武成王背后所做之事告知大王,那您是忠于了君王。可您却背弃了徒弟对您的信任,也会因此导致十二公子、武成王遇难。进而引发更大的惨案。
可若您将保守了这些秘密,那您是否有欺君之嫌!您若能观您的心,那么此刻,您的心是忠是奸,是黑是白呢?”
闻仲:“……”他‘啪’的一拍案几,“放肆!”
桐桐‘噗通’往下一跪,伸出手来,手心朝上,低着头不言语。
闻仲胸口起伏不定:恶女!恶女!比干王叔竟是养出这般恶女来。
桐桐把手又朝上伸了伸,闻仲问说:“作甚?”
“弟子知错!”桐桐指了指案几边的木尺,这是作图用的,“请您责罚。”
闻仲:“……”怕挨打把她打重了,竟给做师父的指定惩罚他的工具。
桐桐摸了那板子,塞到闻仲手里,然后把左手伸出去:“右手需得替师父作图,您打左手吧,左手无碍。”
闻仲:“……”他将木尺扔了,“将这孽徒赶出去站着!”
“喏!”
桐桐不用人家赶,利索的站起来,跑外面罚站去了。
闻仲兀自运气:混账!孽徒!恶女!
桐桐:“…………”据说金灵圣母性情耿直,脾气暴躁,师徒之间不至于遗传,但肯定是有影响的。
闻仲贵为太师,脾气暴躁若此,这样不好!不好。
站到很晚很晚了,好似还没有叫停的意思。她就咳嗽,一会子一咳嗽,闻仲朝外瞟了一眼,想假装听不见都不行,真烦人:“进来!”
桐桐乖乖的进去了,“师父,我侍奉您歇息吧。”
闻仲看桐桐:“你可知,你乃是商王室女。”
“知!”
“无商,你是谁?”
桐桐反问:“商从何而来?夏桀暴虐,商立,此乃人心向背。而今大王呢?大王若不听谏言,依旧残暴……商被灭,一如当年夏被灭,不都是人心向背么?正因为我乃王室之女,才更该警醒!若不然,那便是灭顶之灾。”
闻仲又闭起了眼:“在你心中,大王一无是处?”
“非也!大王之能少有人及!可大王之暴虐更是绝无仅有。师父,一无能之人,便是坏,也只坏一人一事;可若一能力卓越之人,他要是坏,那可就坏大了。德乃才之先,无德要才何用?”
闻仲打量起她来,“那依你之见,西岐当为主?”
桐桐:“……”试探我呢?这个老头子坏的很!
她果断摇头:“我是商王室女,岂能背弃?”
“那你是何意?”
桐桐看闻仲,满脸的真诚:“师父,您看徒儿如何?”
“什么?”什么如何?
“若是徒儿取而代之,入主王宫为商王,可行否?”
闻仲以为他听错了:“你说甚?”
“徒儿问,您是否愿意扶徒儿入主王宫,救商于危难!”
闻仲:“……”这孽徒,“还不住口?!”
桐桐又往下一跪,伸出手来:“弟子无状,师父责罚。”
闻仲:“…………”这混账,此言半真半假!她有心戏弄,但所言并非全为虚。
想我闻仲对商忠心耿耿,怎么收了这等大逆不道,混账孽徒?
他指着外面:“出去!出去!”
桐桐往出走,问说:“站着?还是跪着?”
话才落,尺子啪的一下扔过来,但是并未伤到她分毫。
桐桐:“……”这老头还挺有趣!
第1939章 苟行于世(24)一更
闻太师班师回朝, 大胜而归,此乃大事,当祭祀。
王室独独比干留,帝辛便放了比干, 筹备祭祀事宜。
比干一出宫, 四爷就进宫。
帝辛等着闻太师班师,他有意出征徐方。
徐是国名, 方是指方国。徐方是个大方国, 地处淮河中下游。在东夷诸势力中,徐方最为强大。且徐方不朝商, 不跟商称臣。
帝辛南征北战, 征伐大小方国数十。而今正值壮年, 雄心勃勃,他希望继续扩大商的疆域。
而今南伯侯已死,北伯侯效忠于君王。东伯侯姜恒楚在酷刑中丧命, 只余下西伯侯,是拖着病体离开的。虽尚未见死讯,但姬昌年老体弱该是已无征伐之心。
帝辛认为威胁已除,他的视线投射的更远, 要南下征伐。
四爷看着帝辛悬挂着的地图, 现在的地图水流的走向跟后世有些差别,但差别不算是大。人类城池在现阶段都是沿着大小河流的。
而淮河发源于河南,朝歌在后世也在河南境内。在朝歌谋划的当然是沿着河流的方向扩张疆域。
但是,要发兵, 是需要兵源的。
帝辛估计是犯了劝他不要打仗的人, 因此,在军事上也开始征求四爷的意见。
四爷就说:“南行, 时气不同,道中死亡者众。若南行,需得将其俘虏充入军中。”
帝辛:“……”他看着图未曾说话。
四爷看了对方一眼,祭祀中的活殉,战俘占绝大多数。之前那是没法子,桐桐把‘祭品’偷盗出去,可一可二不可三了。
此次班师还朝,需要更大规模的祭祀,那怎么办呢?
北伯侯是崇侯虎,就他忠心大王,大王不能抽走北边的俘虏,俘虏是财富,这是夺北伯侯的家财,此事行不通。
西伯侯身在西岐,他不反就好,再要西戎祭祀,此事依旧不成。
东伯侯才死,东鲁正乱。可若从东边征调,本来的内乱就该停了,他们会一致与朝歌为敌的。
只有南边,南伯侯势力最弱,身前数次反复。这些年帝辛多是一路向南征伐,故而,朝歌中南方小方国俘虏最多。
而今把这些俘虏活祭了,打仗就得死不适应气候的将士。
“再则,农事欠收,人口锐减……”这也是实情!历史上,纣王后期确实不赞成活殉了,为何?不是因为慈悲,而是再那么祭祀下去,真就杀完了。
奴隶俘虏是人,不是牲口。
养一群羊,那给点草料就能源源不断的扩大羊群。
但是奴隶和俘虏不是,残暴的对待……这个族群是扩充不起来的。真就是杀一个少一个。
所以,祭祀还用活人吗?
四爷就说:“臣以为,先祖显灵,并非苛责于后人。而是提醒后人,以陶俑殉葬,此法甚好。”
说完,忙又道:“然若当真如此,只怕朝中尽皆指责之声。言必称大王‘昏弃厥肆祀,弗答’……”
周武王伐纣,檄文上便有这个罪状。说帝辛荒废了对祖先和天地的祭祀礼仪,这是断绝了和神灵的沟通,如此的不敬天法祖,天理难容。
帝辛不慈悲,但是他身为君王,知道杀不起活人了!换言之,他穷了,拿不出‘活人’去祭祀了。
四爷还郑重的提醒:“大王若真如此,只怕讨伐者众。”
“敬天法祖?”帝辛笑了:“效法祖上?……祖上之事,王室何人敢违逆?”该杀的该是已经死了,侥幸活着的更该惜命。
是否效法祖先,是我一人之事,与他人何干?
“敬天?”帝辛更笑了:“人中我为王,人之事,乃我之事,与天何干?”
四爷笑了:“大王英明!”
帝辛下旨,先祖显灵,狐仙指路,陶俑代活人,善!
比干:“……”他看着眼前的庶子,无言。
四爷传了旨意,跟比干说:“既然狐仙指路,祖宗显灵,那公子艰便无罪责。下官已秉明大王,大王已然赦免其罪。”
故而,别忠言直谏了:从了陶俑代活祭,您儿子无罪;不从,那您儿子依旧是罪犯。
“王叔乃赤诚之臣,大王兵指徐方,正是用人之计!您若为国,当从之;若只重王室,便逆之。但若如此,王叔即便为人人称颂的千古忠臣,此便是王叔所求?”
比干在民事上,诸如农牧、冶炼上,有治理之功。
他因‘直言劝谏’忠君爱国而被誉为‘亘古忠臣’。
比干看了这小子一眼,只给了两字:“送客!”
四爷:“……”比干两眼都写着:没一只眼能看上你。
真的是……怕你顶撞上去,把你的心给你摘了!好人没好报吧。
桐桐并不知道发生了何时,回来兴高采烈的找比干:“祖父,师傅认下我了。”说着,还问说:“才听家臣说,父亲无罪了?”
比干看着这孩子笑颜如花,他轻哼了一声:“那庶子狼子野心,奸臣而已!此番谋划,乃是坏商之根基。不殉,乃失德!失德,天下皆可反。西岐虎视眈眈,他倒是好一谋国之臣。”
桐桐:“……”那您是不知道,而今此策对于西岐而言,是有利的!他日,这便是有害了。他是一个坑要绊倒两拨人。
所以,他不违背女娲娘娘之意,也没有违背所谓的天数,坏成汤是一时的,坏周之根基是长久的。
当然了,立场不同,理解理解。
桐桐看比干:“策只是策,大王不昏聩,是否能采纳,他不是主因。总归是此策利大王,故而大王允。”
“那依你之见,大王兴师徐方,当亦或是不当?”
桐桐:“……”怎么说呢?而今这境况,“今春干旱,未曾见雨。一路行来,庶民乞雨不绝。如此……正该休养生息,整修水利……”
而今有水渠,干渠、支渠、陂池皆有。
天干,庄稼不收,或是山林采集打猎觅食,或是如何,尽皆需要男丁。征战一旦调走了男丁,女人和孩子便活不下去了。
比干站起来,叹息说:“是啊!正该与民休养生息,怎可此时征伐?战,民之祸也,不可!”
桐桐:“……”她着实意外,比干没说殉葬的事,他只说帝辛要征伐天下的事。
这种事……桐桐劝道:“祖父,尽力而行!”别勉强,此事勉强不来,“大王刚愎自用,您是就事儿论事,他则以为,您的不支持是反对他。”
这会要命的!
比干回头看孙女:“为人臣者,以何为先?”
桐桐:“……”
“臣者,重忠。”比干叹息,“身为人臣,忠乃本分。失忠,非臣亦非人也!”
桐桐:“…………君明臣忠,君昏臣叛。君行止有度,臣匡扶;君昏聩不纳谏,臣劝谏无用,此便是忠臣缘尽,当辞官归隐,自此不事二君,以保臣节。”
该尽的本分你尽到了,他不听就算了!回头你辞官,逍遥于山水之间,从此不受别人的册封,不在给他人当臣子,这就把臣子的本分尽的足足的了。
真不用把心剖出来给谁看!
比干笑了,缓缓颔首:“去歇着吧!明日宫里设接风宴,我要谢你师父。”
“那接风宴之后,您请师父回来!咱们设宴,款待师父。”
“善。”
桐桐便笑着回去歇着了。既然要做,他还要备好食材,给申公豹留一份。
蜂蜜、饴、椒、姜……能找到的各种作料将肉腌渍好,炙烤的肉食味道极好,再配上好酒,便是当下能做出的极致的美味。
用油脂再烙几张面饼,来点蛋汤,足够了。
只这些就足够桐桐忙的,光是面饼所需的面粉,就得一遍一遍的磨,而今的面粉太粗糙了,本就是黑面,还粗糙,口感并不算太好。
比干临走时,桐桐还追出去相送:“祖父,今日所备食材极多,请客只管大方。”
“好!”忙去吧。
可桐桐并不知道,今日的朝堂上,比干极力反对征讨徐方。
“天下之难,子民之苦,大王不见么?要征调男丁,不等大王凯旋,而今之城池,尽皆死城矣!臣以为,当罢刀兵,与民休养……”
帝辛看着老王叔:“王叔,此消彼长。小小方国,不征伐它,它便要攻伐我。此战不可避,莫不如先发而治人。”
“大王,朝内不稳,安敢于外用兵?”
“朝内何处不稳?”
比干还未言语,武成王便道:“大王,臣以为比干王叔所言甚是!此次,臣失责!王室……未曾押送至各城,被其逃脱……”
帝辛看着武成王,而后眯眼,却未出言斥责,只道:“难成大器,不必放在心上。”
可这话才落,便有大臣站了出来,“大王,比干王叔之言,臣深以为然。而今,当修水利,罢刀兵,积攒民力……”
而后满大殿,一个挨着一个站出来,劝谏大王。
四爷眼睛一闭:完了!这朝廷是比干的朝廷还是大王的朝廷?
上下一致,从比干之意,大王岂容比干?
他忙站出来大声呵斥:“诸位何意?口口声声尽皆比干王叔……莫要躲在王叔身后谋私利!莫不是大王出征,尔等舍不得家丁……”这并非结党,而是比干的主意更符合他们的利益!
“庶子!”
“奸逆!”
……
费仲也说:“大王,此子乃姬昌之子,不得不妨?朝歌疲惫便是西岐之机!”
帝辛手一抬,满朝皆静!
“王叔!”帝辛看着比干,“王叔被爱戴若此,身为大王,汗颜啊!”他返回去,拍了拍王座:“王叔以为,我可堪配此王座?”
比干:“……”他往下一跪,“大王,此言诛心呐!”
“诛心?”帝辛蹭的一下拔出龙凤剑中的一把,放在比干的胸口,“王叔之心……究竟是忠是奸,可一观否?”
四爷愣了一下,忙去拉比干。
可比干只惨然一笑,朝剑尖送去:“臣之心是忠是奸,大王自可一辨!”
第1940章 苟行于世(25)二更
四爷一急, 一把抓住了剑身,鲜血滴答而下。
他看见闻仲手掐诀,然并无用。
帝辛这般人皇,闻仲便是法术高深, 术法也不能拿帝王如何。
他一急, 只能用手抓住剑身,不能叫剑往前再送了。
他跪在边上, 看帝辛:“大王, 王叔赤胆忠心,岂会背叛君王。实则是……王叔掌管农牧, 深知民事之艰。一时心急, 这才言语无状。
大王为君, 励精图治,有开疆拓土之雄心;王叔为臣,效忠王室, 恪尽职守。便是意见相左,何人不是为了我大商?
可王叔若身死,又死于大王剑下。那不知情者、好事者、心存不轨者,必定以此为事端, 挑拨天下。”
说完, 他又看向比干:“王叔,求一死易!可王叔若死,则陷大王于不义!若陷大王于不义,此是否为臣者本分?”
比干头上的汗滚滚而下:“臣若活, 还得劝谏大王, 不可征伐太过……此乃亡国之兆!先王托孤于臣,臣便是身死……亦当尽臣之本分。”
帝辛蹭的一下拔出了剑, 血瞬间喷溅而出,血溅了四爷一脸一身。
武成王在边上喊:“疾官——疾官——”
四爷看那伤口,求助的看向闻仲:术法可救?
闻仲尝试,而后摇头:不可救!那是大王龙凤剑所伤,术法无用。
四爷摁住穴位:“劳闻太师着人请桐君——”
闻仲叹气,比干王叔后人,该请。
桐桐做好了烤肉的准备,只待客人一到,就能烤了。
不想正叫人把柴薪夹好,耳边便有声音传来:“速来宫中!”
这是闻太师的声音!
桐桐往出跑去,且速度越来越快。回来的路上师父曾指点疾行术,当时只觉得晦涩,却不想此时一急,倒是有几分通了。
她几乎是办闯了进去,进去一看,睚眦欲裂:比干和四爷都是一身的血。
四爷看她,朝她摇头:我没事!比干还有没有救。
桐桐冲了过去,看着半靠在武成王怀里的比干:“祖父——祖父——”她扣脉,然后掐住穴位,求助的看四爷:没有针灸的针!
四爷:“……”现在哪有锻造针的技术?咱们要是没有针,那就是真的没有。
桐桐查看伤口,问说:“谁拔的剑?”刺伤的不算深,若是不拔剑还有的救,可这一拔,用力之下,造成第二次伤害。
这是心脏呀,损一下试试?!
比干抓住桐桐的手:“桐——”
“喏!”
“桐——”
“在!”
“生为商民,死为商鬼!凡我子孙……若生反意,世所不容——”
桐桐的手被捏的生疼,“祖父!”
“传之你父知!”
“祖父!”
“桐,你若有心行孝,当记我之言!”说着,声音渐不可闻。
“祖父!”
比干捏着桐桐的手,用力极大:君杀臣,不可记恨!
桐桐:“……”
她没点头也没摇头,就只能这么看着比干咽气的:无能为力!多久都没有这样无能为力过了。
她站起身来,看向站在上面的帝辛。
帝辛也看她:“如此看来,比干王叔确忠心无二,当厚葬。其子艰继其封地……”说着,就问桐桐,“女君有所求?”
桐桐看着手上沾染的血,伸出来叫他看:“这是家祖之血,忠也罢,直也罢,能也罢……在我看来,不过是一愚人罢了。”
“小小女君,这是对君王不满?”
闻仲呵斥:“放肆!”说着,便挡在了桐桐的前面,“大王,此女乃臣之劣徒,臣定然严以约束。”
说着,回头说桐桐:“还不退下去?”
四爷起身,拉了桐桐:“死者为大,女君当归。”
桐桐的视线落在四爷的手掌上,她心里直哆嗦,朝上看了一眼,而后规规矩矩的行礼,慢慢的退了出来。
武成王把比干抱出来,安排了人手将尸身送回。
新夫人看着浑身是血的人,她嚎哭出声:“王叔——王叔——”
家臣帮着治丧,忙而不乱。
新夫人有孕,不能出面。
艰伯还在比邑,也还没有收到消息。
晚上,桐桐站在灵堂里,给四爷重新包扎伤口。
四爷低声说当时的情况,“闻仲有心去救,可法术……无用!”
桐桐:“……”故而,闻仲知道帝辛代表的意思,他便是有法术,也不能窥得天机。
四爷指了指另一边的榻,两人坐了过去,沉默了良久都没不知道能说些什么。
看着天上的星辰,四爷这才说:“天下大旱,必四处揭竿而起。帝辛要征伐,需得征调民力、粮食……大小诸侯便不会再朝商。不朝商,此便是反叛。故而,朝廷必平叛。”
桐桐有点明白了:“西岐必顺势而起,小诸侯便会跟周称臣。”若是如此,“你在朝歌便有些难了。一旦西岐反叛,朝中怕是有杀你祭旗的声音。”
是的!有这个可能。
桐桐问说:“你得去西岐了?”
四爷不可能扔下桐桐的,他问说:“你能留闻仲身边吗?”
桐桐摇头:“不知道!”若是比干不死,可留;若是比干死,死在帝辛手中,闻仲便是留自己,也不会教杀伐法术。
她叹气:“我以为拜师之后,就算是一个转折……”至少不用那么举步维艰了,谁知道……竟是这样。
她问四爷:“真的天意不可违?”
四爷:“……”只能说咱俩而今无一抗之力。
话说到这里又沉默了,四爷看桐桐:“带比干灵柩回比邑安葬,安葬好之后,你随我去西岐!”
“啊?”桐桐看他:“去西岐?”
“去西岐!”四爷低声道,“几次验证,咱们确实拿帝辛无法……”这不在正常的逻辑内。只一个人皇的身份,他再混账,别人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连女娲都不能动手杀了他,咱们能做的有限。
但是西岐不一样,在西岐,咱们得力量几乎与之持平。至少咱们不会这么被动。
而此时的宫里,费仲跟在大王身侧:“大王,斩草需得除根。比干孙女拜了闻太师为师……若是学成,难保不会谋害君王。”
帝辛:“……”
“闻太师自是忠于大王,然此女巧言善辩,口舌伶俐,最能蛊惑人心。她若留在闻太师身边,天长日久之下……她又能跟闻太师说些什么呢?”
帝辛:“……一小小女子,不必大动干戈!”
“大王,王室皆出逃在外!比干王叔最得拥戴,若是王室拥立其子,当如何?故而,臣谏言,以防万一,当杀之。”
帝辛:“……”他擦了剑,眼眸都不抬,“那便杀了吧。”
苏妲己听的真切,她将陶罐打开,取出一只飞虫来,将其从窗口放飞了出去。
虫子附在申公豹的耳边轻叫,他便传讯出去:宫中下令杀!速逃!
四爷怀里揣着的木盒震动了起来,里面一只龟甲,他将其拿出来,便有一行字迹显了出来。
四爷:“……”帝辛!当真是肆意而为!
他说桐桐:“快走!我留下安葬了比干就去找你。”
桐桐奔逃,拉了新夫人:“快!不要耽搁,若不然便走不脱了。”
新夫人惊慌失措,“女君,逃往何处?”
桐桐亲自驾马车,直奔闻仲府邸:“师父——师父——救命!”
闻仲看着徒弟,她一身重孝仓皇逃命:“这是作甚?”
“宫中消息,大王要斩草除根。”
闻仲:“……老夫当众说过,你乃老夫弟子!何人敢杀你?老夫这便进宫——”
“师父!若您不护着我,我一小小女子,大王未必在意。可您说我是您的弟子,大王怕我学成害君,怕我在师父身边进谗言,故而……才非杀不可。”
闻仲:“…………”何至于此?何至于此!“你便是天纵奇才,短时间内又能学到什么?”
正说着呢,大门被拍响,怕是已然去了府邸,未曾见到自己,便追了过来。自己驾车,人家骑马,速度自是不同。
闻仲抬手一挥,桐桐便像是在一个罩子里。她能看见外面,外面之人该是看不见她。
夫人拉着桐桐:“女君……”
“嘘——”
此次拿人的乃是姚田,他来回的查,甚至于从桐桐面前路过了三次,最后什么也没找到。
姚田看向闻太师:“太师,车辙消息于贵府后门,怎会不见人呢?大王有令,需得羁押回宫。而今……末将当如何是好?”
“老夫这便进宫,你只管去复命便是。”
姚田:“……”他转身带着人走了。
等人走了,闻仲这才一挥手,桐桐重新出来了。他取了羊皮卷赠予桐桐,“你我师徒一场,日后还有再见之日。”
说着,便召唤了墨麒麟:“让它送你出朝歌。”
桐桐看着眼前巨大的麒麟,传说中的瑞兽就在眼前,“家仆……十二公子……弟子怕被牵连……”
“你只管离开,此事自有为师周旋。”
桐桐这才上了墨麒麟的背,然后拉了夫人上来。
未来得及再说其他,墨麒麟便飞了起来,它像是笼罩在云雾中,桐桐看不见下面,下面也该是看不见上面吧。
不过须臾之间,墨麒麟落在朝歌之外,桐桐从上面下来,一看:竟是轩辕坟。
才一坐稳,墨麒麟便消失了。
桐桐左顾右盼:多神奇呀!又来到了轩辕坟。
此时正是子时,狼嚎熊叫,她带着一个妇人能去哪?
桐桐拉着夫人,今夜只能暂时在雉鸡洞府中过夜。
夫人问:“这是何处?”
“您安心,我必能带您到安全的地方。”
夫人又问:“比邑可安稳?你父若是……”
桐桐看向朝歌:四爷应该会安排申公豹去传信!而比邑,并不安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