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为众生?
天、人、阿修罗、畜生、饿鬼、地狱, 统称六道。
而众生为其统称。
集众缘所生,名为众生。
又历无量生死轮回,名为众生。
杨淑敏又详细讲了一些当时的经历, 她那时的工作太忙,只想自己能和儿子保持通话就可以了,一直对此没有更为深入的了解。
那些人大概觉得她不是狂热分子, 在交流的软件被查封后,就只是给她打过两个电话, 听说她没有时间, 也就没有强求。
她这么一说, 黎尚忽然和之前的案件细节对上号了。
在当初他们筛查顾楚夕和谢年的对话记录时,曾在那个APP上看到了大量关于什么灵修,心理,生死一类的话题。
那时候他们急于找到那两名凶手, 还以为人们议论的只是一般的灵修课程,排除掉了那些信息,并未多做研究。
可现在细想, 有可能这也是那些公司里的人不愿意配合警方的原因之一。
当时程笑衣索要的是后台权限,随后受阻。
如果只是牵扯到两名凶手,那他们提供给警方对话和相关的证据就是了, 当时那个公司的工作人员试图销毁所有记录,分明就是害怕警方是在暗中调查, 可能会查出更多的问题。
随后, 对方删除了相关的ID信息,让对话的排序一片杂乱,完全把这些信息隐藏在了其中。
甚至有可能,对方当时就已经看到了顾楚夕他们的对话, 通过各种手段了解到了案件的调查进展,所以才知道了情况,派出了那两个人来试图干掉他们。
所幸的是,当时的相关服务器也被运来了省厅,看来需要把东西翻出来,再查找一遍。
黎尚在这里整理思路,贺临那边已经问过了详细的信息,他确认没有遗漏,感谢过杨淑敏挂断了电话。
黎尚靠在椅子上,半闭着眼睛,用手指轻轻按揉着太阳穴:“听起来这像是套着灵修外皮的新型教派组织。”
贺临看向他调侃道:“不要小看人类的接受能力和想象力,贞子能从电视里爬出来。手机也能‘鬼来电’,借助AI技术,再搭配上灵魂之说,越是新奇不可思议,越是能够引起普通人的兴趣,只要口才好,大众也会很快接受的。”
“还有,现在的灵修课程本就良莠不齐,也许里面有一两个真的有真才实学,但是大部分都是鱼目混珠的。我看到过一些,最流行的是外星人的那一套理论,都是一知半解,似是而非的解读。”
他说到这里总结:”总之就看进行宣讲的人会不会忽悠了。”
贺临说完之后,打开了笔记本电脑,把这些信息,通过内部邮件发给了专案组的组员,让他们搜集相关的信息。
他还特别叮嘱周天易要把之前查封的那台心灵捕手的服务器搬出来好好研究。
随后他自己也简单地在各种平台搜了搜。
杨淑敏提供的信息非常有用,之前那些人通过逝者的AI诈骗还算是藏着掖着,网络上的消息很少。但关于众生会这个组织,互联网上有不少的蛛丝马迹,证明确有其事。
看起来这个组织的信众众多,有很多人相信他们的宣传,众生会也一直在招揽信徒。会中有不少的狂热分子,甚至会在各大城市开灵修交流会。而省厅这里,正是他们的总部。
虽然在网络上,众生会一直看起来挺低调的,努力让自己和一般的灵修会别无二致,可这个所谓的众生会又和那些所谓灵修组织不同。
一般的这种组织,都是以卖课收费盈利,众生会却打着完全免费的幌子,入会还需要通过审核。
此外,众生会的内部交流活动非常小心。特别是在“心灵捕手“APP被查之后。
那些现场交流活动更是只会在信众范围内通知。
现在根据警方的调查,他们的确是在以此牟利。只是其中的手段极为阴险,不为人知罢了。
查清楚了这些,直到晚上黎尚催他,贺临才上床休息。
听着黎尚均匀的呼吸声,他却失眠了。
辗转反侧了一个来小时,贺临才睡着了。
在和黎尚复合之后,他已经很久没有做梦了,可是今天一闭眼,他就忽然进入了梦里。
梦中温度骤降,眼前依然是那片冰湖,阳光洒在身上已经不觉得寒冷,湖面上的冰却还没有化,一旁的松柏上也还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白色雪沫。
今天的天气不错,似乎不久以后,春天就要到了。
贺临意识到自己是在梦里,只是这一次的这段记忆是他之前所缺失的。
他和几个男孩站在了湖边,不光有他们班的同学,还有几个其他班的孩子。
他们经常结伴一起玩,夏天就打篮球,秋天踢足球,冬天打雪仗,还有就是玩冰球。
那是距离他家不远处的一片冰湖,湖面宽广,冰面未化,在阳光的照射下反射着特有的光亮。
有个孩子掏出了一个冰球,这种冰球名为冰蹴,是由金属底座和塑料面组成的,谁踢得越接近目标点即为进球。
“都快春天了,在这里玩是不是不安全?我们还是别玩了吧。”
“下午我还有个英语班呢。”
“没事啊,你看这冰冻得贼瓷实,我们就玩一会……”
他那时候似乎是说了一句:“那我们就在这边上玩,别去湖心。”
其他的孩子也都默契地一直在边上踢着。
就当大家玩得开心尽兴,忽然,有人踢了一下,冰蹴滑向了湖心,随后停了下来。
贺临回头发现,踢出去的人是吕一尘。
那球是其中一个别的班的孩子带过来的,那人当即就不干了:“你搞什么?把球踢到那里去了!这是我爸给我新买的,你去给我捡回来!”
吕一尘这时候犹豫了,往后缩着:“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我不敢,那边离湖心近,万一冰裂了,我不会游泳。”
那孩子直接拉住他的脖领:“这会儿知道怕了?你刚才踢出去的时候怎么不想一想?我不管,反正你得赔给我!”
其他的孩子帮腔,跟着一起说他:“笨手笨脚的,本来都是看在贺临面子上才带你一起的,结果你捅这篓子。”
吕一尘求救似的看向他:“临哥,你有什么办法没?”
贺临见状从旁边捡了根长长的杆子:“我想想办法,怎么去把球捡回来。”
他想的是小心点,离近了以后把球拨回去。
但是贺临还没走到靠近球的位置,就发现那冰面比他想象中还要薄。
他忽然听到了一阵冰裂的声音,想要降低重心,还不等他俯下身来,身体就猛然一坠,冰面碎裂了……
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了,羽绒服一遇了水,拉着他就往下沉。
贺临开始还在极力挣扎着,在水中听到了其他孩子的惊呼声,那些孩子们四散而走,冲向岸边,去找大人。
惊恐之中,他奋力去扒拉身边的冰面,那窟窿却越来越大。
反复折腾了两次,他浮浮沉沉,终于还是沉了下去,那一刹那,他的视线穿过了冰面,向上看去。透过水与冰层的世界与往日里看到的情形完全不同。
那一片透明的冰犹如是一道墙,隔开了阴阳两界。
世界完全安静了下来,
隔着冰面,两人的视线相触。
透过水与冰,他看到了那位少年安静地立在冰上,脸上不见慌乱,眼神冰冷地看着他在水中挣扎……
贺临即便是在梦中依然体会到了强烈的窒息感,他猛然从床上坐起。
那种感觉像是哗的一声分开了水面,屋内一片漆黑,贺临扶着胸口大口地喘息。
他俨然是在卧室的床上,身侧还躺着黎尚。
黎尚睡觉轻浅,几乎是贺临一动他便醒了过来,打开床头的灯,又抽了两张纸,这才抱了抱贺临的肩膀问他:“怎么了?又做噩梦了?”
贺临低低地嗯了一声。
黎尚替他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有些担心地问:”头疼吗?”
贺临心有余悸地拉过黎尚的手,想了想又把他抱进了怀里,过了好一会情绪才稳定了下来,深吸了几口气跟黎尚说:“没事,我去洗把脸,你继续睡吧。”
黎尚还是有些不放心,依旧坐着看着贺临起身穿上了拖鞋。
似是感受到黎尚担忧的目光,贺临回过身,俯身亲了亲黎尚的额头:“我真没事,你在我身边,我就不会有事的。睡吧,我洗把脸就回来。”
黎尚这才嗯了一声,听话躺下。
贺临去洗手间洗了把脸,凉水冲过脸颊,让他一时清醒。
他回忆着刚刚的梦。
以前梦到冰湖的这件事,他总是从在湖中的窒息开始,这还是第一次想起了所有的前因后果。
之前没记起来的细节,如今终于记起来了。
他之前也很奇怪,为什么自己一向小心,却会落在冰湖之中。
现在这些记忆填补上后,一切就说得通了。
他落在湖里,是因为吕一尘。
所以后来他被江尚雪救起来以后,看到吕一尘在哭,他直接就怼了他一句:“哭什么?我还没死呢。”
那时他心里对此有些怨气,即便是看到吕一尘守在他的旁边,还是不免生气。
皆因他觉得事情是由吕一尘而起,而等他被别人救起来了,那人却在一旁假惺惺的猫哭耗子。
贺临躺回了床上,可他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因为按照当时的场景来说,他完全是不可能看到站在冰面上的吕一尘的。
可是梦里的那一幕却又太过真实,就像是他曾经亲眼看到过一般。
那样一个虚幻的场景,那少年的表情没有了往日的畏畏缩缩,是他所不熟悉的冷漠……
第212章 19 他们终于破解开了这个谜题。
过了一个周末, 到了周一,贺临和黎尚吃过了早饭到了省厅。
两人还没进办公室,顾念堂就在楼道里堵住了他们。
这位技术警员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 头发也是宛如炸了毛的鸡,明显是昨天没怎么睡。
顾念堂一见面就激动道:“贺队,太震撼了, 简直是太震撼了。我按照黎指挥给的思路查下去,发现了不得了的东西。我之前完全没有往那些方向想过……”
贺临和黎尚一路往里走, 顾念堂就一路跟他们说着。
“昨天刚发现这些的时候, 我真的是差点半夜就报警, 后来想着我是警察,还有和上班没差几个小时,才生生忍住了。”
贺临自动忽略了他的语无伦次,直接问他:“什么发现?”
顾念堂这才压低了声音道出了缘由:“多亏了黎指的提示, 我明白这一切是怎么回事了,我发现他们是怎么搜集到了杨致远的信息,然后又是如何监控杨淑敏的手机了!”
这正是这一案查到这里最大的谜团。如果真能破解开其中的秘密, 那也算是极大进展了。
贺临顿时严肃道:“到办公室说吧。”
“我们最好去保密小会议室。”顾念堂伸手一拦道,“还有,先把你们的手机存放好。”
两人依言做了, 三人来到了不透光的暗室,贺临伸手开了灯。
他们面对面坐在了桌子的两侧, 顾念堂的神情严肃, 迫不及待地拿出了几张打印好的A4纸。上面有列出来的一些表格。
这东西贺临前几天晚上在黎尚的电脑上见过,正是杨淑敏和杨致远之前使用过的那些软件。
随后顾念堂道:“我来和你们细说。”
黎尚已经和顾念堂讨论过相关内容,直接开始看纸上的那些结果。
顾念堂整理了一下思路要从何说起,他略做思考, 开口道:“贺队,你肯定知道,市面上的各种软件程序,是分不同厂牌的,比如我们熟悉的那些大厂,A公司,B公司,C公司等等,一个公司旗下会有多种的软件,大到浏览器,视频网站,聊天工具,小到输入法,打车软件,外卖软件……”
贺临嗯了一声,这也是现在互联网届的现状,那些APP几乎是在每个人的手机里都有安装。
说到这里,顾念堂话锋一转:“但是有些小的软件,没有那么明显的厂标,下载的时候,我们并不会注意到究竟是哪些公司投放的。前两天,我和黎指挥讨论过,根据那两人手机上的线索,开始细查这些小软件的出处。随后就有了一些发现……”
他向贺临出示了一张图,上面的软件虽然没有那些大厂的应用广泛,但是也都属于常见的,有的是美图,有的是语音输入,有的是游戏,还有视频剪辑的,其中的图标,贺临就曾经见过好几个,其中有一个APP的标志正是心灵捕手。
顾念堂的指尖在纸上点了点,说出了一个惊人的结论:“我发现这些软件之中,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随后他说出了这种联系存在的缘由:“很多小软件的开发公司存活困难,公司经历过一些融资或者是天使投资,经由不同的公司持股之后,股权关系转来转去,慢慢的就都有了裙带关系。”
听到这里,贺临点头。
这种情况很好理解,在市面上也并不少见。
互联网软件公司就那么多,有闲钱的公司为其战略布局,往往会对小公司进行投资,很多公司甚至专门设有投资部。
小公司有高成长性和潜力,在一些新兴领域,投资小公司也可以让大公司迅速占领市场先机,挤压竞争对手的生存空间。
所以一般的公司在评估过后,认为有可操作性时,就会对小企业进行注资,而且往往会押注十几个公司,慢慢的这些公司发展起来,就有了那些投资公司的股份。
大公司的动向会被人关注,一些中小企业的股权变动却并不会引起多少的注意。
这些操作都是在背后进行的,消费者也不会关注到其中的动向。
一旦忽然查究起来,才会让人感慨,一些看起来八竿子打不着的软件,却本是同根生的。
贺临道:“这些情况我了解了。”
顾念堂深吸了一口气,这才切入正题。
“我们已知各种软件,经常会出现泄露问题,有名的案例,比如之前的旅游软件,打车软件,聊天软件,都曾有泄露用户信息的事件发生。就是因为这些软件之中,有着大量的个人信息。”
“不同软件的内部信息是不同的,有的侧重肖像影像,有的侧重文字记录,有的侧重购物。”
“同样,你应该也清楚,所有的软件都是程序构成的,一个软件的程序可能会有几十MB,甚至大一些的,会有几G,在这么大的文件之中,有一些是软件的程序部分,其中一定会有一些垃圾代码,这些垃圾,也许是卸载残留,也许是升级更新迭代产生,也许是临时文件,也许是程序员的编写问题……”
顾念堂一边按耐住心里的激动,一边努力把这些基础的原理讲清楚。
“诚然,那些应用平台会对软件进行审核,查看软件是否合规,大小如何,会检查是否有恶意代码在违规窃取用户的信息。但是垃圾代码,依然是每个程序里无法避免的存在……”
听到这里,贺临顿时明白过来,他问:“有人在利用这一点?”
顾念堂点头:“我顺着追查下去,就在一些软件的程序之中,有了发现。”
“一些看似是垃圾程序的部分,可能实际上是有隐藏功能的模块,这些模块在特定的条件下,比如多款应用同时运行,或者是进行某些交互时,可能会被激活,从而实现新的特殊功能。”
说到这里,他再次指了指面前的纸。
“有几家裙带公司投资的多款应用之间,就有这种关联和协同机制。”
“每个程序里只夹杂一点点的垃圾程序,看起来完全没有多大的影响。”
“可这些程序,在某种特定启动情况下,会有新的功能产生,比如启动摄像头,启动录音,而人们可能会对这些全无察觉。且还有一些程序,会在运行的过程之中,对用户行为的数据进行回馈和分析……”
听到这里,贺临的眉头越皱越深。
顾念堂打了个响指。
“听起来有点难理解是不是?我给你举个例子。”他激动到声音都在微微发颤,“好比说,每个软件,都是一个包裹,用户把它下载下来,有他们所需要的部分,进行拆包使用。”
“可是,每个包裹里都被别有用心的人掺杂进去了一些不属于它功能的垃圾,第一个箱子在里面夹带了一只眼睛。第二个箱子里夹带了一个手,第三个箱子加了一个耳朵,第四个是个心脏……”
不愧是警员出身,顾念堂用了这么个血淋淋的比喻,听来有点恐怖,却一下子就让这种状态直观了起来。
“这些尸块可能存在于我们每个人的手机里,如果这些部件单独存在,也许对人们的威胁不大,但当我们手机之中同一系列的软件够多,它们就会自己运行……当心脏进入,他们就开始自动关联起来,耳朵来听,眼睛来看,手来拿取。”
他说到这里笑了一下,说出了最终的结果:“直至最后,只要你的手机联网,这些隐藏的程序就会不停地往指定的服务器发射信号。”
贺临在消化着这些信息。
这种手机监控和之前读心术案件之中对方采取的方式有些近似,但是这并非是针对某个人的,而是几乎面对所有人的。
听到这里,贺临全然明白了过来:“所以,幕后的人在杨致远的手机上搜集到了足够的信息,合成了他的AI人像,随后又在杨淑敏的手机上启动了视频软件,并且对她的手机进行监控?”
顾念堂轻轻点头。
事到如今,警方终于破解开了这个谜题。
在调查这个案子的前期,贺临一直有个困惑,就是对方是怎么筛选受害目标的。
过去破案固有的逻辑思维往往是先有目标,凶手再去根据目标进行一系列的策划,达到目的。
可现在他明白了。
如果满足条件的基数足够庞大,那么在那些人的眼里,目标是谁,就根本不重要了。
就好比花灯会时,看似遇害者是随机的。
可实际上,死去的那些年轻人无论是谁,他们的手机中都大多安装有这些学生常用的软件,他们的数据早就在对方的信息库中。
那些背后的人可以随心所欲地制作出与他们极为相似,并且知道他们所有秘密的AI人。
在他们死后,再以众生会的名义将他们的父母拉入会中,经过一系列的PUA和洗脑,让父母接到孩子影像拨打出的电话。
很多伤心的父母就会如同杨淑敏一般,逐步成为那个神秘教派的信徒,进而成为帮助普赛网站暗中洗钱的血牛。
解释完了关键环节,顾念堂继续感慨道:“对应用程序充满好奇,互相推荐,不断下载新软件的年轻人。只要给一篮子鸡蛋,就肯下载APP的老年人。都会在毫无觉察间把自己的手机变成一个可以让他人获取信息的监控器。”
“我们能被窃取的信息,早已经不是一个电话号码,一个账号密码。我们一切,包括面部信息,指纹,声音,位置,行为习惯,行为模式,就这样被一一采集。”
“你们应该也感受到过大数据的力量。有时候和别人聊什么,手机上马上就会出现相关的推荐,甚至有时候似乎只是想一想,就会被手机推送。可当我们真正去寻找,又不知道是哪些软件造成了这种状况。”
“其实,我们的信息已经在不知不觉之中,不知道被传播到哪里去了。”
顾念堂一脸严肃:“在过去,也许这些东西真的没什么用,根本就是防不胜防的。而且人们会觉得,就算是别人知道了这些东西,那些人又能做些什么呢?”
黎尚听到这里已经知道顾念堂想要说什么了,他悠然开口:“可现在,再加上AI的技术……就足以产生虚拟亡灵出现的一幕。”
顾念堂接连点头:“还有,和黎指之前分析的一样,现在他们只是在进行尝试,只有在年轻人死亡后,以AI亡者的形象出现,而将来呢?谁能想到他们会做出什么事?”
顾念堂说到这里,面容发白,露出无奈的惨笑:“也许有一天,一个虚拟的我,甚至会在我的父母亲人那里取而代之吧。”
“而让我觉得最可怕的是,目前,这是一个监管和警方都望尘莫及的地方,这是我们的视线盲区。甚至立法的速度都已远远赶不上这些新技术发展的速度。”
他的技术已经算是警队之中的佼佼者,依然无法完全把背后的程序完全排查出来,而且这工作也不是他一个人,一组人能够完成的。
就算是发现了这些,又要怎么去抓那些背后的人呢?
这样的事情又适合于怎样的判罚?
技术还在不断更新换代,他们能够跟得上那些人的开发速度吗?
对此,身为一个执法者,顾念堂依然感到了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事到如今,黎尚也对一些不时产生的所谓监视感找到了缘由。
两年前,那些人从百合园区逃出,应该带着几名园区内的核心技术人员,还有部分园区的赃款。
那些人利用这些布局,不仅做出了洗钱网站,还在偷偷以天使投资和股权变更的方式渗透入各种的互联网小公司。
随后把一些他们所需的程序伪装成垃圾代码,逐步在更新时,加入各种软件。
对方并不需要内鬼,也不需要黑入什么网站,现在警用的流程也早已经有了手机版,只要破解一个中层的手机,他们的动作在对方的眼中就会变得宛如透明。
甚至可以看到警方的流程,警务的信息。
对方可以做出一切防范来阻拦他们的行动。
只是取决于对方有多少的人力,要下多大的功夫。
他甚至会庆幸于这个犯罪组织图谋太多,还要干很多事,人手不够充足。
而他的习惯是用任务机,贺临的那款老手机实在是安装不了太多的程序,只有几款基本的,保证生活所用。
在之前的乌鹊山事件后,他们去了一趟欣城,之后又迅速出国,随后到了省厅。
否则的话,他们的一举一动都会落在对方眼中。
第213章 20 “贺临,好久不见。”……
随着对案件调查的不断推进, 各种新的设备以及各种保密措施逐步到位,专案组近期的工作进展尤为顺利。
周二的下午,贺临收到了一个消息, 省内近期要举行有关数字经济与虚拟AI共生的高峰论坛,举办的时间就从这周四开始。
领导觉得和他们近期的案件有些关联,给他们发了一些峰会的门票。
徐厅还专门过来给黎尚和贺临打了个招呼:“你们查案子进展迅速, 也要注意劳逸结合。这么大的案子肯定不是几天就能破的。现在和那些违法犯罪的战斗已经不光是枪战、肉搏,也要比拼智慧, 特别是在网络、经济等阵地, 绝不能输。下面的警员要注意个人的提升, 多学习现在的技术,和那些高科技人才多做交流,如果有合适的人选,可以作为外聘专家聘请过来。”
贺临连连称是, 他和徐厅聊了一会。
黎尚在一旁若有所思。
等贺临聊完,黎尚问徐厅:“如果我们找到了合适的人选,是否可以向您要几个进人的名额?”
黎尚感觉得到, 案子查到现在,特别是在技术层面,已经不是现有的警员和警务力量能够完成侦办的了。
徐厅连忙点头:“那自然是可以, 只要是技术够硬,可以走特殊人才引入, 比如针对网络安全, 大数据分析,AI技术之类,本来我们就有绿色人才通道。”
这是提升现代警务力量的当务之急,对此, 领导们也是求贤若渴。
黎尚向徐厅问了一些细节,包括名额和薪资待遇等,问清楚了以后回到了办公室。
贺临最近看案卷看到头昏脑胀,忙碌了一会又过来找黎尚聊天,他手里拿着那几张票问:“你有时间吗?后天我们一起去看看?”
黎尚却摇头婉拒了:“特警那边有个行动,你回头带着顾念堂和网警那边的人过去吧。”他低头了片刻,又抬起头来叮嘱贺临,“还有,小心一点。”
贺临点头道:“明白,防人之心不可无,我就是去收点名片的,具体等我们回来再商量。”
黎尚对徐厅说的,从峰会上邀请几名专家这件事不报多少的希望。反而有些隐隐担心。
论那些技术范畴,是对方的阵地,万一找个专家来助阵,结果正踏入了对方布下的陷阱,那这案子可就不用查了。
黎尚又道:“另外,我这里在通过基地尝试联络一些技术人员,只是还没收到答复。”
贺临安慰他:“我们多想想办法,肯定能找到适合的人员。”.
隔天到了周四,就是峰会开幕的日子。
黎尚上午有事,贺临就带了顾念堂一起来参加。
比较起贺临的淡然,顾念堂简直是激动得不得了,一路上一直在向他科普现在的最新技术。
贺临在网上也简单搜索了一下,这次的行业峰会聚集了不少的知名企业和所谓的大咖,可谓是一票难求。
峰会包了一座五星级的会议酒店。里面有不少的演讲厅,有各种企业的创始人还有技术骨干莅临。
既然是互联网经济与AI技术相关的峰会,现场当然少不了那些电子屏幕和目前最高端的科技产品。
VR,虚拟现实眼镜,智能手表,物联网相关的公司也有参加。
贺临他们一进入大厅,就被迎宾的机器人塞了介绍的小册子,他们对照着上面的资料,看着峰会日程。
机械狗的背栏里放着各种自取的矿泉水和饮料,满会场地溜达。
顾念堂翻看着单子,他依然处在兴奋之中:“第三场和第五场我肯定要去听,还有,二楼那个大厅的演讲应该不错,议题我很感兴趣。”
贺临抬头,面前最大的屏幕上正在播放着宣传影片,一段未来城市与生活的展示之后,随后的嘉宾专访引起了贺临的注意。
视频中的男人看起来大概三十岁,正值当年,他穿了一身正装,看起来西服革履,文质彬彬的,一副成功人士的做派。
那人正在接受着采访,面带自信的微笑,对着镜头侃侃而谈。
大屏的一侧打出他的名字:陈砚初。
贺临的目光却在男人的脸上凝住。
的确是个陌生的名字,但是男人的面容,却给了他一种似曾相识之感,就像是他曾经在哪里见过这个人。
最近的对话和之前的梦境重叠,他似乎觉得有什么东西进入了脑海。
眼前的人与他记忆之中的形象相重叠。
不会是……
太巧了吧?
一旁的顾念堂发现了贺临目光的停住,转头向他科普:“这个人是这两年冒出来的——互联网新贵,他旗下的公司据说技术很强,不少的演讲和科技展都有参加。”
贺临听他说着,看了几分钟才如梦初醒般地低头,他从单子上找出了这个男人即将进行的演讲:“我去听这一场。”
两个人分开行事,贺临叮嘱了顾念堂要多收集专家的名片,以备回去以后筛选合作人。
贺临在几个楼层匆匆逛了一圈,看到了不少网警那边的同事,向他们打过招呼。
看着时间差不多,他来到了会议酒店的二楼,出示了参展证,被工作人员放行进去,大厅里几乎已经坐满了人,贺临坐在了最后一排,望向台上。
宣讲刚刚开始,PPT背景前方,男人站在台前,正在款款而谈。
他所说的一些东西和理念都挺新的,有些是刚刚有概念,有些是尚在开发之中。
人们的目光望在他的身上,看起来专注而崇拜。
贺临耐下心来听着。可太多的专有名词还是让他有点困惑,不得不听上一段就用手机搜上一会。
这场宣讲进行了两个小时,随后才临近尾声……
“人们现在基本难以想象如果网络,手机,电脑忽然消失了,我们每天的日常会变成什么样子。”
“可其实,计算机刚刚诞生至此约八十年,互联网诞生不足六十年,手机出现五十年,这些东西可能还没有我们家中的长辈年龄大。更是在人类发展史上短到如同弹指一瞬。”
“可它们在这短短几十年内对人类社会的改变,却比之前的数百年甚至是上千年还要多。”
“我们的工作、学习、生活的方式随之改变,更主要的是,我们的思维方式,在随之变化。只是,这些技术又会把我们带向何方呢……”
男人说到这里,留下个意味深长的结尾,他的目光落在了台下。
贺临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感觉到有瞬间,陈砚初的目光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随后男人的嘴角扬起,微笑着说:“再次感谢大家的聆听,愿科技之光永远照亮我们前行的方向。”
现场响起了一片热烈的掌声,足足持续了一分钟,才有人开始离开座位,散场向外走去。
贺临的目光却始终落在男人的身上,他也不知道为何,眼前的男人仿佛对他有种别样的吸引力。他想要把他看得清楚一些,更清楚一些。
贺临逆着人流,迈步向前走去,逐渐走到了台前。
他与男人之间的距离缩短,已经近在了咫尺。
男人摘下了耳麦,和现场的工作人员交流了几句,他转头也看到了他。
四目相对。
陈砚初的脸上再次绽放出温婉的笑容,他微笑着对面前的人道:“贺临,好久不见。”
听到了这声问候,贺临不觉得亲切,只觉得有种寒凉感,似乎从之前的梦境里穿透出来,直达他的身体。
他的声音暗哑,叫出了他记忆中男人的名字:“吕一尘?”
面对贺临的反应,陈砚初的脸上露出了恰到好处的惊讶,随后他便温和地笑了:“难得班长还记得我这个老同学。”
他认下了这个身份。
本该是顺理成章的互相寒暄,可此时的贺临却依然在愣愣地看着他,似乎有一段尘封已久的记忆正在一点一点地破土而出,眼前人的身影逐渐和他回忆中的那个少年重叠在一起,为他并不完整的记忆找到了新的落点。
贺临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仅凭着少年时的记忆,就会这么肯定眼前的人就是曾经的老同学,毕竟陈砚初和吕一尘也就剩眉眼之间还有些相似了,除此之外,他整个人仿佛脱胎换骨了一般。
然而在经历过江尚雪到容倾再到黎尚的变化之后,贺临反而觉得吕一尘的这种变化合乎情理。
这么多年,沧海桑田,人活在世各有各的难处,有任何变化都是理所当然的。
也许吕一尘也是如此,他在当年大学毕业后又遇到了什么境遇,能把他从贺临记忆之中那个,总是流着鼻涕,躲在人群之后,遇到了人多一点的场合连话都说不出来的少年,变成了如今的陈砚初。
他西服革履,游刃有余地站在众人瞩目的会场中进行演讲,丝毫看不出一丝过去的自卑和怯懦,又能够在校庆时提出捐一栋楼,如此大手笔也实在是令人咋舌。
贺临不知为何,面对着眼前的人额头出汗,本能地有了一丝畏惧与不适。
老同学见面,本应该是其乐融融地互相寒暄,但此时的贺临却明显不在状态。相比贺临的不自然,陈砚初的表现就自在多了。
他热情地拍了拍贺临的肩膀,主动问了他的近况,与他寒暄了几句,留了电话,最后邀请他有空小聚。
礼貌得体,进退有度,表面上让人挑不出一丝错处,但却始终让贺临觉得跟眼前的人仿佛隔着一层看不见的隔阂,一时间让阅人无数的贺临有些看不透他。
等贺临反应过来时,男人已经去忙了,他低头看着陈砚初递给他的名片,上面有电话和各种的联系方式。
名片的背面有一众的公司LOGO。
贺临看着那些LOGO忽然皱眉。
他认出了其中的两个,一个是他曾经使用过的警用跟踪系统的开发公司。
还有一个是他们在云城时,市局启用了新锁,需要进行面部扫描,他和黎尚错过了,吴韵声让他们去补扫,当时告诉过他那个公司的名称,顺手给了他一张名片。
贺临正在看着,手机一响,他下意识地接起来,黎尚的声音就传来:“你那边如何了?”
听着黎尚熟悉又沉稳的声音,贺临一直飘在云端的思绪终于被拉回了尘世,贺临吐出一口浊气,把那张名片放入了口袋之中,平复了心情道:“还没什么收获,刚听完一场报告。你那边呢?有什么发现吗?”
黎尚嗯了一声:“我这里有了一些进展,你下午是和我一起出去还是继续看峰会?”
贺临几乎是毫不犹豫:“我去找你。”
这边还有顾念堂以及其他的警员在。他了解的基本情况已经差不多了。
最主要的是,他想要尽快离开会场,与吕一尘的重逢似乎有些刺激到了他脆弱的大脑,此时脑部的血管又在一下一下地跳,似乎又有些过载了。
再加上这里的空调冷气开得太足,被冷气一激,让贺临有点不舒服。
“我开车出来的。”黎尚道,“我去接你。”.
十五分钟后,黎尚把车稳稳停在了会议酒店外,贺临开门上车,他刚刚查了地图,路上有点堵车,以为至少要二十分钟才能到,没想到黎尚到得这么快。
贺临忍不住提醒:“开车还是要注意安全。”
黎尚轻笑一下,伸手帮贺临整理了一下安全带,语气里有些难以察觉的得意:“导航不准,我抄了条没有红绿灯的近路。”
贺临只是嗯了一声,便没说其他的了。
黎尚看了看贺临,发觉他有些没精神,脸色也不太好,有些疑惑地问:“打听到什么了?怎么这个脸色,不太舒服吗?”
“没有什么特别的信息,回头看顾念堂的总结吧。”贺临摇头用手指轻轻按着太阳穴,“有点头疼,可能是昨天没睡好。”
他顿了一下对黎尚道:“我今天见到了一个人,有点意外。”
“谁?”黎尚问他。
贺临道:“吕一尘,他现在改名了,叫做陈砚初。”
“吕一尘?”黎尚对于这个消息也有些惊讶,毕竟前一阵他们刚刚谈论过这个人,这就遇见了,本能地让黎尚感觉到哪里不太对劲。
于是黎尚连忙问道:“他在这里做什么?”
贺临直到此时还觉得自己像是在梦游一般,大脑似乎处于一种超载状态:“我刚刚听了一场他的演讲。顾念堂说,他是什么……”他回忆了一下那个词,“互联网新贵。”
接下来,贺临忍着头疼不适,还是把上午发生的一切和黎尚简单说了一遍。包括名片上LOGO的事。
黎尚一边开车一边听他说着,骨节分明的手指握着方向盘,眼睛一直直视着前方,但贺临知道,自己说的每一个字黎尚都听进去了。
“太巧了对不对?”贺临靠在座椅上闭着眼睛揉着太阳穴,语气有些恹恹的。
他们的案子查到这里,似乎正在逐步踏进一个被设定好的程序之中,前一段刚刚提起过的同学,如今又在展会上遇到了他,简直让他们有点幻视大数据的推荐。
面对贺临的提问,黎尚并没有直接回答他,他一直陷入在自己的思考之中。
随后贺临岔开了话题问他:“你那边的进展是什么?”
黎尚这才道:“联系到了安澜大学,他们有一个相关的博士点,其中有几名学生很有天份,我看过他们自主开发的项目,想让他们试试。”
听到了这个消息,贺临为之一振。
安澜大学是省内的一所知名院校,有特色的就是几个新型专业,也是国内的首个同类博士点,里面的学生入学严苛,更别说研究生和博士生们,各个都是天之骄子。
虽然说那些学生还未进入社会,犹在象牙塔中,但是他们天资聪慧,有时间自己研发,最关键的是,社会关系简单。
贺临惊喜道:“基地帮忙联系的?”
黎尚嗯了一声:“基地曾经要做一个程序研发,在外面找了好几个合作的公司竞标,技术层面都无法满足,最后和安澜合作了一下,把东西给搞出来了。”随后他又加了一句,“这次是林会帮忙筛选的简历。”
林会的技术他们都见过,绝对值得信任,他都觉得这些学生的技术厉害,可见是真的优秀。
第214章 21 “听黎指导的。”
车很快停在了安澜大学的门口, 之前查办各种的失踪案件,贺临也去过不少的学校。
这些学校从外面看起来配置差不多,可是真正进去以后, 才发现千差万别。
安澜大学干净整洁,一位姓钱的老师到校门口接待的他们。
沿途就看到有几名学生在调试新型的无人机。路过的一个小树林好像在办英语角,有学生和外教在做英语交流。
钱老师向他们介绍:“我们学校里最重视的就是学生的能力, 施行的教育制度也是能力大于分数,鼓励学生们自主开展研发项目, 还鼓励学生大一就进入企业进行实习, 计算机和AI都是这里的特长专业。”
说到这里他笑着小声说:“学生们里面还有几个自学了黑客技术的, 说真的,比我都强。”
贺临和黎尚对视了一眼,这次还真的来对了地方。
钱老师带着他们进入了一间机房教室,里面坐了七八名学生, 有男有女,他向两人重点介绍了两名男学生。
一位是名长发梳了小辫子的男生,如果不说是计算机系的, 活像天桥下抱个吉他唱歌的乐队主唱。
钱老师介绍道:“裴明烁,别看是今年刚入学的博士生,但是成绩非常好, 黑客技术不错,AI方面也十分了解。”
另外一名是个小个子, 卷毛, 戴眼镜。
钱老师拍了拍他的肩膀:“宋安行,博士最后一年,快毕业了,编程在全国比赛里得过一等奖。”
黎尚点头:“上次基地的那个探测程序项目就是你帮忙完成的?”
宋安行扶了下眼镜, 并未托大揽工:“我,还有另外三名学长,不过现在那几名学长毕业了。”
贺临向他们简述了案件目前的情况,黎尚带了笔记本过来,向学生们展示了之前录制下来的,杨淑敏和杨致远对话的那段视频。
不同于之前警界的震撼,也不同于普通人的将信将疑。
学生们几乎一眼就看出了问题。
“不是真人假扮的,应该是程序自动生成。毛发的生成还是不太自然,皮肤的纹理处理也明显有AI痕迹。”
“可能是采集数据不够,右转的时候,耳朵能够看出来轮廓不对。”
“不过这技术的确在国内算是前沿,对话系统的难点在于连贯记忆,他们的对话应该是故意控制在了五分钟以内,五分钟以后就会找理由挂断了。我基本可以确定对方是用什么程序实现的。”
裴明烁站在几人身后,一脸的傲气:“是需要黑进对方的服务器进行定点爆破吗?”
宋安行在一旁一扶眼镜:“如果时间充足,信息足够,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黎尚没急着和他们聊任务,他把之前和徐厅谈的条件亮了出来:“你们签署保密协议后,可以以实习名义加入专案组提供技术支持,会给你们开实习证明与实习工资。”
裴明烁在一旁双手插袋:“这学期我们课不多,那就试试吧,好像在警局实习还挺酷的,总比在外面的公司当牛马好多了。”
黎尚又道:“参加专案项目,获取重要的线索,或者有立功表现会有额外的参与奖金。此外你们如果有对做警察有兴趣的,省厅有绿色人才通道,可以进入警局工作。”
听他说完了薪资和待遇,学生之中明显有人眼睛发亮。虽然工资比不上那些高科技公司开的价格,但是省厅胜在工作稳定,是铁饭碗,不用担心什么到岁数就被退休,有人心动了。
聊到这里,贺临帮着加上了一枚筹码:“其中的技术应用,应该够你们写一篇毕业论文的。”
宋安行道:“我主要是看不惯那些人用这个来骗人,技术可不是这么用的。”
很快,他们踊跃报名,这支年轻又技术雄厚的队伍组建完成。
学生们一个个摩拳擦掌,贺临和他们约定好了周一到省厅报道.
又是新的一周,周一两人再上班时,学生们就已经来到了省厅。
贺临早就和领导们打好了招呼,学生们签署过保密协议后,很快就开始了工作。
有了他们的加入,果然事半功倍。
顾念堂也对学生们的表现连连赞许,之前的技术难题终于迎刃而解。
在学生们的助力下,技术方面很快有了新的进展。他们进一步确认了对方的新型诈骗方式,从数个程序之中拆解出了问题的程序,明确了自启的功能。
同时所谓的众生会也已无处遁形。
学生们帮忙从之前的心灵捕手那个服务器里,找出了一些散播有关众生会的言论,随后倒查回去,确认了其中一些有较多发言狂热分子的身份。
贺临担心提前电话通知这些人会有所准备,安排刑侦队那边分为了几个小队,挨个上门查访。
黎尚这两天没有特警队那边的事,主动加入进来,他跟贺临的那一队。
出行时,周天易和孙诚坐在前排,两个人坐在车后排。
周天易负责开车,孙诚坐在副驾的位置。
车上一时安静,孙诚似乎是觉得所有人都不说话有点尴尬,他回头看了看贺临和黎尚,忽然想起来上回的事,他开口问:“黎指挥,听说你也曾经在云城市局呆过。”
黎尚嗯了一声:“呆过半年。”
孙诚鼓起勇气继续问:“贺队说,他那个失踪调查科里有个队员,记记录特别快,还特别听话,是不是真的啊?”
黎尚:“……”
贺临:“……”
孙诚一开口就感觉自己好像是说错了话,而且他再回头的时候就看见刚刚还坐得板板正正的贺队,神情此时有些扭曲,让他瞬间不敢再看了,回过头去坐好。
殊不知就是因为他的危险发言,让亲爱的贺队的后腰被黎指挥狠狠地拧了一把。
就连周天易都感觉到车里的氛围特别奇怪。
趁着等红绿灯的空档,周天易一把把孙诚拉了回来:“别扯那些事,你念念今天的出行计划。”
孙诚这才慌忙打开了记录册。
“我们按照从近到远的距离,要去找三个人做查访……”
黎尚打断了他的话:“不要按距离排,按照他们对众生会的痴迷程度来排。”
他们一旦开始查访,就无可避免地会走漏消息,那些人会互相通报。若是让狂热分子有所准备,纷纷躲藏起来,他们会难以找到线索。
贺临赶忙在旁边加了一句:“听黎指导的。”
黎尚冷冷扫了他一眼,又问:“相关的记录和基本的情况你带了吗?”
孙诚慌忙道:“带了。”他连忙把一堆的文字记录拿给了黎尚。
里面有目标人物的年龄,性别还有基本的信息资料。
黎尚翻看了一下记录,做出了判断:“先去这里。”
他所指的账号属于一位女房产中介,名叫蒋慧,她已婚,有一位丈夫,两人育有两个孩子,大女儿在一年前车祸去世,小儿子正在上四年级。
从基本情况和银行卡特征来看,都很符合众生会的筛选条件。
而她曾经在心灵捕手APP上有很多发言。
孙诚犹豫了一下问:“这个时间,她应该是在工作吧?我们是不是应该直接去她的工作地点找她?”
他说着去翻看女人的工作地址。
黎尚却道:“她所工作的地点是在她家小区楼下的中介店里,这两个位置基本是在一处的。还有,按照她几个月前的发帖频繁度来看,她现在应该已经离职了。”
从蒋慧在心灵捕手上留下的言论看,女人不止是沉迷了,简直是狂热。
她的聊天记录导出以后,被打了厚厚的数页。
几乎群里有任何的问题都会有问必答,不管有没有人捧场都会说出自己的感悟,她对众生会的理论坚信不疑。
这样的人在生活之中的表现自然也不会太过正常。
周天易改换了方向,急忙把车开了过去。
他们的警用车先停在楼下的连锁中介店,周天易带着孙诚下车,两人先去问了几句,没过五分钟他们就再次回到了车上。
周天易没说话,孙诚摸了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还是黎指挥你料事如神,我们问过了,蒋慧已经有小半年不在这里工作了,而且提起她,那些店员们都表情奇怪,说她自从大女儿去世后,就变得神神叨叨的,不光自己会看奇怪的东西,还会不停地对他们说,基本没法进行正常的交流。甚至她还会和那些客户们说这些事,店长实在是受不了,就算是老店员,还是将她开除了。”
贺临看着孙诚看向黎尚满眼的小星星,就觉得头疼,插话道:“走吧,直接去她家里看看。”随后他感慨了一句,“说不定他家里的男人也已经离开了,只是尚未离婚而已。”
黎尚却得出了一个不同的结论:“也有可能,家人已经被同化了。”
蒋慧的户口地址就在后面的小区里,四人一起坐了电梯上楼,敲了敲门,好一会,门里都没有什么声音。
孙诚小声问:“是不是不在?”
周天易没答话,继续固执地敲着门。
终于,门里传来了一声门锁的声音,喀拉一响之后,一位骨瘦嶙峋,只穿了一件居家睡衣的女人从门里探出头来,用眼睛打量着几个人:“你们是干什么的?”
周天易为了防止她忽然关门,伸手把门拉住,然后用另一只手取出了警察证,在女人的眼前晃了晃:“警察,我们是来调查一起相关案件的,麻烦配合我们的调查。”
女人的神色惶恐,明显是想要关门,但是因为周天易牢牢拉着门,她才没能把门关上。
贺临道:“你现在配合我们的工作,才是最快的,我们问完了就走。”
门里这时也传来了一声男人的声音:“谁呀。”
原来她的丈夫也在家。
贺临和黎尚对视了一眼,看来,之前黎尚的分析没错,这对夫妻还住在一起,丈夫可能是被同化了。
蒋慧又十分警惕地问:“是什么案子?”
周天易道:“经济类的诈骗案。”
蒋慧否认道:“我们没有被诈骗。”
周天易料到了她会这么说:“我们只是排查,如果确认没有,很快就会走。如果你们不配合,那我们只能请你们去省厅聊了。”
女人回头和男人说了几句话,这才让开了门口。
然后她回去披了个褂子,男人也简单穿了件衣服,两人这才坐在了客厅里。
贺临他们进屋坐在了餐桌旁,黎尚则是习惯性地看向周围的环境,仔细进行观察。
他微微皱眉,一走入这户人家,他就听到了一种奇怪的声音,像是低频的嗡鸣声,就是那种电器有时候会产生的电流声,但那声音隐隐约约的,他一时没能分辨出来声音的源头是哪里。
这是两室一厅的房型,做的是去客厅化,厅里没有摆放电视机,一旁的书架上放了一些小孩子学习的参考资料。
门口处堆着一堆外卖盒,有的看起来像是放了好几天了,应该他们平时就吃这些。
屋子里的味道不太好,男人走过去打开了窗户。
看家里这有些邋遢的情况,显然夫妻两个已经有很长的一段时间没有去上班了,八成用的是之前的积蓄,只是不知道还能维持多久。
那夫妻两人都有点神情木然,女人骨瘦如柴,男人也不胖,头顶有点秃。
贺临他们说明了来意,表明是来查问有关众生会的情况。
孙诚开始问她具体的问题,核对她的个人信息。
蒋慧低头,小声嘀咕:“我们也没有信什么新乱七八糟的东西,那些是灵修,是劝人向善的,而且也没有收过钱。”
贺临摆出一副十分好奇的表情:“那众生会的主要理论是怎么说的?”
蒋慧还当他是真心想问,瞪大了双眼说:“吸引力法则你们知道吗?脉轮你们知道吗?我是为了觉醒我们的高维意识。老师带领我们冥想,呼吸,情绪管理,那些都是为了让我们遇到更好的自己,才不是什么封建迷信。”
她那蓬头垢面,双目无神的样子,实在是让这话有点没有说服力。
但贺临还是平心静气地问:“我们只是按照领导的要求,过来了解一下情况,你是怎么加入这个组织的?”
蒋慧这才开口:“是在我女儿去世以后……一位殡仪馆遇到的大姐推荐我加入的,她也曾经拉着我去参加过两次线下的交流会。”
贺临问:“你有没有接到过你女儿打来的电话?”
蒋慧犹豫了一下,没有说话。
贺临道:“我知道,她会在视频里提醒你不要告诉其他人,但是作为警察,需要了解这些事。”
蒋慧这才目光直直地说:“那是灵魂沟通的神迹。”
贺临和黎尚交换了一下眼神,他们更加确认,女人和之前杨淑敏经历过的情况是类似的,但是她明显被洗脑得更深。
接下来,贺临详细问了,接听那些电话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一共接听过多少次。
蒋慧回答了以后,就开始向面前的几名警员科普那些奇怪的理论,什么双缝衍射实验,相对论,弦理论,薛定谔的猫……
都是一堆是似而非,摘取出来的东西。
“我们会向内观察,探索生命的意义,而且,会长会进行预言,还会进行显化,我们会一起冥想,进行能量共振……”
贺临对自己未知的东西,一般是保持尊重的态度,就算是不太相信,也不会轻易去否认。毕竟这世界究竟是什么样子的,谁也说不清楚,科学也尚未研究到。
但他依然觉得,女人说的太过离谱了,其中有一些明显是不符合常识的解释,她也深信不疑。
特别是对方把AI亡灵说成是灵魂沟通,纯属扯淡。
但是,这正是那些背后之人的目的。
每一个失去孩子的家庭都是单独存在的,也就是一个点。
他们若是想要把那些点连成线,织成网,就需要更有效的操纵方式,利用灵修无疑可以达成这一点。
给他们一套看似逻辑自洽的理论。这些人会在他们的手中变成牵线的木偶,忠实的信徒。
蒋慧神神叨叨的,她的丈夫在一旁也默不作声地听着,贺临却发现,那男人面色阴沉,低垂着头,不停地在擦汗,手也放在裤子上,时不时抓握一下。
那男人非常紧张。
不,不光是他。
蒋慧那略显僵硬的坐姿,还有滔滔不绝的讲述可能也是一种紧张的表现。
只是贺临尚未判断出,他们究竟是在紧张什么。
第215章 22 “不能错过这次机会。”
贺临估摸着一时半会也没法把他们的脑子给洗过来, 只能尽量多打探一些消息。
他转移了话题问她:“除此之外呢?你说的那位会长还有什么特别过人之处?他有没有向你们展示过所谓的神迹?”
这时,蒋慧的眼睛又开始发亮:“会长会预言,他曾经预言过的很多事情都一一应验了。那些事是真的, 我就曾亲眼见证过好几次。他的预言甚至会具体到事情发生的时间和地点。”
女人说到这里神秘兮兮地压低了声音:“其中就包括去年花灯会的事……”
这些线索也和警方之前查到的有所对应了。
“除此之外,还有很多。”蒋慧接连又说了几起事故,一次是车祸, 还有一次是游船侧翻,一次是桥梁垮塌。”
“大师都提前几天给我们做了预言, 让我们不要去那些地方。”
女人说到这里, 眼睛变得泪汪汪的:“如果我早点认识会长, 加入众生会就好了,那样我的女儿也不会发生那次车祸了……”
贺临问:“会长有没有说,他是怎么发现这些的?”
蒋慧神色认真道:“他感受到了负面的能量场。当时空发生扭曲,一个地点的能量场就会发生变化, 敏感的人就会发现将有事情发生。会长心善,所以会对我们提前预警。”
周天易默不作声,孙诚在一旁, 一边如实记录,一边有点憋得辛苦,听着这些歪理邪说, 他实在是很想站起来反驳几句。
贺临怀疑,这些事故是否有普赛网站的那些人在后面推波助澜。
虽然大部分的事故看起来是意外, 但是和花灯会的事故一样, 其中都少不了人为因素,也就是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些灾难与不幸是可控的。
比如,如果没有忽然出来个公司提供高额的奖品, 提前大面积散布消息,再把活动的地点定在一个容易出事的路口,那次的花灯会事故或许就不会发生。
船体侧翻事故是因为一条船绊上了渔船作业的绳缆。桥梁垮塌是因为一辆货车忽然撞上了桥墩。
看似偶然的事故,其实可能是暗中做好了安排,会必然发生的,只是发生的严重程度和遇难者可能会有所不同。
先提出预言,在小范围的信徒之中传播。随后再想办法制造的一起看似是意外的事故,那会长所说的话自然就会应验了。
人在痛苦绝望的时候,总是最脆弱的,而这个时候往往也是人们意志最薄弱时,是需要一些信仰的。
毕竟溺水的人都会牢牢地抓住面前的浮木,根本不会思考,这节浮木是会将他带往生路,还是死门。
只要在遇难者家属悲痛欲绝时,用合成的AI人,给他们拨去电话……
信仰的力量就会被放大无数倍,或许都不用多说些什么,就会有人被逐步洗脑,只需要简单的操控他们就会心甘情愿地加入众生会。
并且对此坚信不疑。
整个一套流程下来,十分顺滑。
只是这些人在背后所做的事,实在是阴毒。
贺临继续问:“那你和他们现在的联络方式呢?”
说到这里,蒋慧的表情有点犹豫了,看起来应该是有人曾经告诫过她,不能把联络方式告诉别人。
她吞吞吐吐道:“大群已经在去年解散了,那个软件也登陆不上去了,我加了助教的微信,只能给助教留言,助教经常会换号码,也会给我打电话,但是我不确定他会不会回复我。不过有活动的话,他们会联系我的。”
有孙诚在一旁负责记录,黎尚现在倒是空了下来,他一边听着女人说着,一边继续打量着房间。
架子上有一些关于身心灵的书,有些看起来已经翻得有些旧了。
女人应该在加入众生会之前,就喜好这些。随后家中的大女儿去世,让她彻底对此深信不疑。
架子上其他的多是小孩子的参考书。看得出,女人对孩子的学习非常重视。
在靠近阳台的一侧,放了个小书桌,上面有孩子的各种文具。
他不禁在替这家的孩子感到惋惜,大女儿车祸去世,小儿子……
父母都这样,不去上班,无疑是坐吃山空的,在这样的环境之下,还要上学学习,就只能靠自己了。
黎尚看了几眼,回过头来,忽然看到那名男人正在用一种诡异的眼神看着他。
他心中起疑,又回头看了一眼学习桌的桌面。
忽然,黎尚打断了他们之间的问话,厉声问那两人:“你们的儿子呢?”
蒋慧一愣,直勾勾地看向了他。
她丈夫倒是反应更快一些,开口道:“上学去了。”
黎尚走了几步,指着桌子上的一本语文书问:“他去上学,不带课本的吗?”
那丈夫继续回答:“今天没有语文课吧?”
黎尚从一旁的书中抽出了一本数学,还有英语,他把这几本书扔到了那对夫妻的面前,冷声质问面前的这两位家长:“今天是一门主课也没有吗?”
贺临顿时明白了黎尚的意思,他距离蒋慧最近,一直在盯着女人的表情。
只见蒋慧的目光不自然地往次卧的方向略微一撇。
贺临猛然起身,去开那间次卧的房门。
几乎是与此同时,那对夫妻也动了,蒋慧想要去拦向贺临,那位丈夫则是往厨房跑去,还不等那两人冲出,周天易和黎尚就同时出手。
周天易拦住了蒋慧,黎尚则是拉住了男人的肩膀,直接把那位丈夫一下子绊摔在地。
孙诚笔下的那几句记录刚写完,只听叮咣一响。
等他抬头,屋子里的情况就巨变了。
那对夫妻已经被控制住。
贺临拧动了一下次卧的门把手,察觉到房间被反锁了,他抬腿重重一脚,砰的一声,踹开了房门。
随后贺临的目光顿住了。
其他几人也看向了那间次卧。
屋子里骤然安静了下来。
黎尚向来冷静,可此时他的双目也骤然睁大。
做警察这么多年,惨烈的现场他见过太多,可都没有眼前的这一幕让他震撼。
他终于知道进门时他所听到的那种奇怪的嗡嗡声究竟是什么了。
那间房间拉着窗帘,没有什么家具,空荡荡的,四面白墙。
屋子里原本放着的儿童床早就已经拆卸开来,沿墙堆放着。
而屋子的中间,摆放着三个巨大的冷冻冰柜。
犹如三个雪白的冰棺,陈列在屋内。
看到了这一幕,黎尚已然心底有了答案,他直接取下腰间的手铐,将男人反手铐住了。他把人丢给了刚缓过神来的孙诚,来到了门口。
贺临迟疑了片刻,与黎尚对视了一眼,两人一起走入了房间。
黎尚走到了那几个冰柜前,为了不破坏证据,他抽出了一双手套,自己戴了一只,然后扔了一只给贺临。
贺临默契接过,戴在了手上。
其中有两个冰柜大一点,正中间的小一点。
黎尚的手指扣住了那个稍微小点的冰柜,发力掀开了上盖,冷气顿时冒出。忽然做出这个动作,不知为何,黎尚感觉到腰间猛烈一痛,那感觉像是有把尖刀顺着脊骨瞬间刺入了身体。
在那个刹那,一股痛意直袭了牵动了胸口。
眼前骤然发黑,他一时疼得冷汗直冒,有片刻不能呼吸,完全不敢再动身体。他牢牢抓住了冰柜的把手维持着身体的平衡。
可这阵诡异的剧痛却没有持久,疼痛渐渐散去之后,眼前由黑转亮,黎尚才看清了面前的一切。
冰柜里的寒气扑面而来。
一位十岁左右的孩童紧闭着双目,身体蜷缩,躺在其中,他的睫毛上凝着冰碴,就像是熟睡了一般。
从孩子雪白脸上覆盖上的冰雪可以看出,尸体已经冻了有一段时间了。冰凌在尸体的周围凝了一圈,就像是结成了一个透明的茧。
那才是个十岁的孩子啊……
他的人生还尚未走过懵懂无知的年纪,还没好好地感受过这个世界,是要多么狠心的父母才会做出这样的事?
纵使做好了心理准备,黎尚依然觉得胃里的东西在往上翻涌,他忍着没有吐出来,脸色却骤然惨白。
另一侧,贺临也已经打开了另一个冰柜,寒气和一股怪味瞬间就遍布了整个房间,一具老年女性的尸体用诡异的姿势蜷在冰柜里,她是跪着的,从上方只能看到老人花白的头发以及佝偻着的背部。
另外一个冰柜里也有一具尸体,是位老年男性,几乎是同样的姿势。
蒋慧的档案他们早就看过,父母都已经亡故,看起来这两人像是孩子的爷爷奶奶。
看着眼前惨烈的一幕,贺临迅速做出了判断。
孩子的冰冻死亡时间应该至少在一个月,孩子的面容平静。仔细观察口鼻处却有一些痕迹,很可能是在睡梦之中被父母捂死,然后冻在冰柜里的。也不知道这对夫妻是怎么对学校说的,大概是给孩子请了长假。
那对老人看起来冻的时间没有孩子那么长,可能是发觉了异常,过来找孙子,却没想到被儿子和媳妇一起害死。
死了三个人,这对夫妻害怕事情败露,就接连又买了两个冰柜。
他们把尸体就这么放在了家里。
理清了这些情况,贺临的喉结滚动,他关上了冰柜,平复了一下心情,拉了一把黎尚,沉声道:“这里太冷了,先出去说。”
黎尚这才如梦初醒,跟着他到了外面。
贺临给他拉了一把椅子让他坐下,用任务手机联系法医和物鉴人员过来。
蒋慧被周天易戴上了手铐,女人呜咽着,不停挣扎。周天易不得不伸出手,用力紧按着她单薄的肩膀,就算如此,还是有些控制不住她。
那瘦弱的女人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那么大的力气,犹自在用头咚咚地撞击着地面。
那男人也还在不停地踢踹着,想要挣扎出去,孙诚丝毫不敢放开手,生怕这人做出什么伤人或者是自杀的行为来。
贺临挂了电话,回头看向那对夫妻,简直就是两个衣冠不整的疯子。
他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巨大的声响让两个癫狂的人不禁都有一瞬间的瑟缩。
待两个人稍微安静一些,贺临才开口问:“你们为什么要杀了自己的儿子?”
“他没有死!”蒋慧停止了撞地的动作,抬起头来,女人的额头有点磕破了,渗出了血迹,她的双目血红,头发蓬乱,面目狰狞,“我没有伤害他!”
男人也喊叫着:“我自己省吃俭用,给他买衣服买吃的,给他报学习班,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可他根本就不感激我,他不听话!他为什么不肯好好学习?为什么当初去世的是听话的女儿,而不是他……”
“我做着一切都是为了重塑他的灵魂!他现在变好了,他每天都在和我视频,和我说话,他变成了一个乖孩子了!”
听他说到这里,蒋慧的脸上也现出了瘆人的笑容:“是啊,他现在终于肯好好学习了!他和姐姐在一起,他什么都会做了,我昨天还在问他功课呢!他已经连六年级的课文都会背了!他会出人头地的!”
孙诚在一旁听着这样的话,简直难以理解。
究竟是什么样的父母,会觉得有血有肉近在眼前的孩子还不如别人做出来的虚拟人?
难道乖顺和学习好就代表了一切。
一旁的男人继续叫道:“孩子的爷爷奶奶也和两个孩子在一起,他们会照顾好他们的,而我们会有一天一起去往那个世界!”
蒋慧也道:“你们这些外人,你们什么也不懂,什么也不知道,凭什么打扰我们的生活?”
贺临看了那女人一眼,很硬气地回答:“就凭我们是警察,而这个世界还有法律。”
蒋慧还想要辩驳什么:“我们重视的是他的灵魂,人生就是修行……”
贺临道:“伤害别人的性命就是违法犯罪。你少和我说什么灵魂的那一套。我只知道,现在我们在你们家的儿童房里,发现了三具尸体!留着那些歪理邪说,去和法官争辩吧。”
蒋慧愣了一会,不知道是不是终于认清了现状,一时没再说话.
法医物鉴和刑侦的队伍很快来了人,交接完现场,一行人出来。
贺临看黎尚一直一言不发,他走在后面,脸色发白。
贺临凑过去问他:“是不是不舒服?”
此时的黎尚神情还有一些恍惚,他看着贺临熟悉的脸好一会,才回过神来。
如果是以前,黎尚大概会摇摇头告诉他自己没事,但是此时,黎尚犹豫了一下,还是如实告诉了他:“在里面开冰柜时,腰忽然有点疼。”
“早知道我就帮你开了。”贺临小声问他,捏了捏黎尚依旧冰凉的手指,有些担忧地问他,“需要休息一会吗?”
黎尚轻轻摇了摇头:“已经好多了。”他之前坐了一段时间,那阵腰疼彻底过去了,随后他决断道,“抓紧时间,避免夜长梦多。”
他们现在已经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就需要尽早把事情查清楚。
贺临权衡了一下,对周天易道:“那我们现在去找第二个人,早点调查完,早点回去。”
他们很快继续调查。
幸好剩下的人虽然也被洗脑,但还没有蒋慧夫妇的程度那么深,他们还有工作,也还有正常的生活。
看到警察来查了,那人纠结了片刻,沉默了一会,还是表示愿意配合他们的工作。
警方打听到了一些消息。
调查组忙碌了一天之后,回到省厅进行会议,他们把各个方向查到的情况进行汇总。
在心灵捕手被查封以后,这些人放弃了大群的交流方式,改为了由上向下的单线联系。
这使得主动权掌握在对方的手中,那些人随时可以掐断向下的联系。
入会虽然免费,但是需要经过对方的层层审核,不符合条件的人会被说是没有灵性,缘分未到,被老师婉拒。
在众生会里,等级森严,平时那些差不多时间入会的互相称呼为师兄师姐,师弟师妹,再往上就是助教,随后是老师,助教会帮着老师发布消息传递问题,老师则会组织他们参加和进行现场的交流会。
而所谓的会长,只有一人。
这些人只知道他是个瘦高的男人,会穿着一身白袍,带着面具出现在交流会。
会长会做出预言,也会带着众人冥想。
至于他姓什么名什么,日常又是做什么的,估计只有他身边的人才知道。
这一次警方的探访,获得的最有用的一条消息,就是半个月后,众生会会在省会的一处小会场,举办一场交流会。
会上提到这一点时,贺临转头看向黎尚:“这次要行动吗?”
黎尚权衡了片刻,点了点头:“不能错过这次机会。”
第216章 21 “你的意思是……零号案件?”……
因为黎尚不太舒服, 结束完调查,贺临早早就带着他回了住处。
也不知怎么,黎尚的意识一直有些昏昏沉沉的, 几乎是一回家就进卧室睡着了。
黎尚睡得也极不安稳,梦中,他好像再次回到了上午见到的那个房间里, 耳边依旧是那时的嗡嗡声。
黎尚也如上午那般,一把掀开了冰柜的盖子, 这一次映入眼帘的却不再是那具孩童的身体, 而是……
那场景, 让黎尚有些不敢相信,他低下头,想要仔细看看冰箱里的人,那张脸却变成了他自己。
黎尚猛地后退一步, 只觉得浑身发冷,仿佛真的被置身于冰柜之中。
梦境反复,黎尚像是陷入了一个循环, 他不停地在梦中进入房间,冰柜中有时候是他,有时是贺临。
黎尚知道自己是在梦中, 却无论如何都醒不过来,像是被困在其中, 难以逃脱。
直到贺临将他叫醒吃饭, 才算是把黎尚从梦境中拉了出来。
不知是不是因为白天开冰柜的时候被冻到了,黎尚醒来之后有一点低烧,体温不算太高,但是一直在37.5°左右。
因为发烧, 他腰疼的症状有些加重,翻身或是坐直都有些吃力。
见状贺临就知道今天晚上肯定是跑不成步了。
今晚他给黎尚做了个他喜欢吃的炖蛋,其他的也都做的是好消化他又爱吃的菜。
吃完饭以后,贺临又给他冲了一杯感冒冲剂,到最后给他塞了个暖水袋,让他垫在腰后,又休息了一会之后,黎尚才觉得身上轻松多了。
黎尚却并未上床休息,而是披了个薄毯子坐在了桌前,翻看着最近的卷宗。
看完以后,他安安静静地坐着,脸色净白,头微微低垂,手放在下颌处,目光放空,不知道是在思考什么。
贺临坐在对面的沙发上,看了一会这幅别致的美人图。
随后他走过去过去俯身亲了亲黎尚的额头,感受了一下温度,只是有一点点的发热,他这才略微放心,然后就开始在他的脖颈间蹭来蹭去,低声问他:“怎么不上床去休息?”
黎尚伸出手摸了摸贺临的头:“我想要复盘这个案子,进行工作总结。”
最近专案组的工作有了极大的进展。
李临希那边和银行配合着进行调查,有关洗钱的犯罪证据已经收集得差不多了。
顾念堂那边有了那几名学生的加入,获取了更多受骗人的名单。
周易安那里也是找到了更多众生会的信徒,蒋慧夫妻都被拘押,进行了审讯,交代了犯罪事实。
案件查到了这里,看似各个方面都有了很多线索,但是距离最终的破案,距离他们真正找到犯罪的核心,还有一段距离。
他想要找到幕后的人,真正粉碎掉这个犯罪集团。
省厅和基地设立指挥长这个位置并不仅仅是为了最后的抓捕,也涉及案件的调查。
最关键的是,黎尚是连接基地和省厅的桥梁,有时候他还需要两边汇报。
普赛专案盘根错节,牵扯很深。
表面上看,是贺临在主持专案组的工作,上下沟通,制定和调整调查方向,可他们都清楚,黎尚才是这一盘棋真正的执棋者。
贺临虽然也很关心案子,但他有些心疼黎尚为此殚精竭虑。
他问:“有什么需要调查或者是要加班的,你可以告诉我。”
黎尚却又在他的手背处拍了拍,开口道:“我不会把自己搞得太累,你可以陪着我一起来,我们把之前的那些线索查漏补缺。”
贺临这才道了一声好,他把两人的手机收到了更远处,给黎尚去倒了一杯温水,泡了两片柠檬片,这才再次坐到了黎尚的对面。
黎尚道:“我们之前一直在从我们已知的方向进行调查,想要更多地了解对方的情况,想在我们已经知道了一些那些人所做的事。”
他手中拿了一根细长的笔,开始在纸上写写画画。
随后他详细对贺临说:“根据现在的线索进行推断,我基本可以确定,众生会幕后的人,可能就是白葬。”
随后他细致分析:“我们可以运用推理和心理侧写,来试图补全白葬从园区出来以后,甚至是在那之前,他都做过什么,他的目的又是什么。”
贺临顿时明白过来:“从而推测出他现在在做什么,要做什么?”
黎尚轻轻点头。
以前他们所知太少,无法进行这种复盘,而现在随着调查的深入,整个犯罪版图都在他们的面前展开,这个时候抓紧时间复盘,会有利于他们进行接下来的工作。
给贺临解释清楚以后,黎尚首先在纸上划出了一条时间线。
因为低烧,黎尚的精神不是很好,脸色苍白,唇色淡泊,倒是衬得眼眸如墨,透出一种沉静与睿智。
他沉声开口:“首先,白葬是男性,年龄不大,之前从事的应该是程序员一类的工作,也可推断大学是学习的计算机相关专业。他进入园区以后,对百合园区的程序以及诈骗手段都进行了升级,以此取信于赵氏兄弟,也让百合园区逐渐壮大。”
“随后白葬认为,想要让园区进一步发展,需要从网络支付上下功夫,他们想要获得更尖端的技术。于是在白葬的建议下,赵氏兄弟通过和察信合作绑架了商亭,后来商亭在转运的过程中被我们救出。”
黎尚一边写一边继续:“在此之后,他们转移了目标,绑架了半退休状态的袁工,这次终于把人成功带到了园区内。”
“在园区时,他们有可能就已经在开发普赛系统,白葬的野心不止于百合园区,他要搭建一种新型的,不同于诈骗的洗钱方式。”
“随后就是百合园区被破,他带着夏厌把重心转移到了国内。开始了大范围的洗钱。”
“他们所做的第一步,就是去找了数家壳子公司,把过去的诈骗所得经过普赛洗钱以后,注入各种互联网的小公司,获得这些小公司的股权。”
“紧接着他们就开始在其中植入所需的程序和功能,开启了大数据和监控。同时,他们也在开始开发AI技术,准备制作AI亡灵。”
黎尚看了看自己写出的内容,随后轻轻摇头:“有点不对,时间来不及,临时招募团队也做不到这么快的开发速度……”
他推到了这里,往回画了一个向上的箭头:“我觉得有可能,这些套计划他们早在百合园区时,就已经全部准备搭建好了,来到国内以后,他们只是在逐步施行。”
很明显,AI也好,程序嵌入也好,这些都是与普赛网站配套的。
对方利用成型的技术,在最短的时间内把计划铺陈开来。才能够在两年半的时间内让事态发展到如此的规模。
贺临听到了此处十分感慨:“有这些技术和毅力,他们在国内做点什么不好,非要做这些违法犯罪的事。”
“他们上了那条船,骗过了成千上万人,就已经注定洗不白了,索性一条路走到黑。而且,这样的行事风格,是和他的个人经历以及性格密不可分的。他们的选择,导致了今日的后果。”黎尚换了个姿势,懒洋洋地靠在了椅背上,他低咳了几声,用手指拉了拉身上披着的毯子。
把这些信息补全,黎尚才得出了结论。
“前期的所有工作做完,他们继而开始创办众生会,利用预言与年轻人的死亡,来招募众生会的信徒,更好地骗取资金,让那些人配合他们进行洗钱。”
也就是至此,普赛运转了起来。
警方前期是倒着查过去的,如今黎尚顺着时间线把完整经过梳理了一遍,整个过程清晰多了。
他们也终于可以看清,那隐藏在黑暗之中敌人的怪影。
黎尚道:“接下来我们需要搞清楚的,就是白葬建立众生会的心理目的。”
一千个人要完成同一个目标,可能会有一千种的处理方式。正是这种犯罪特质,让他们可以更多地了解白葬。
贺临跟着他的思路分析下去:“我想原因主要有两点,一个是为了培养最为忠实的信徒,加强那些受害人之间的联系,方便他们操纵洗钱的进度;一个是为了实现他的个人崇拜。在他的扇动下,蒋慧那样的人都会出现,这些痴迷的人会毫无条件地服从他的命令,如果发展到人数足够多,那会是一股可怕的力量。”
室内宁静,只有他们冷静分析的声音。
黎尚道:“白葬所图,首先第一点,就是钱。无论是当初在园区,还是现在利用普赛,他们无疑都是在疯狂敛财的,杀猪盘,虚拟货币,洗钱的抽成,包括普赛上的非法交易,都是为了这一点。”
可以说,对方对钱有种变态的执念。
“而他之所以要搭建众生会,还有一个原因,可能是因为即便有再多的钱,也无法让他感觉到进一步的满足感。”
白葬是个非正常人,想要理解那个疯子,必须设身处地去带入。
黎尚道:“我判断,白葬的人格之中,有些缺失,他缺乏安全感,自我价值感和归属感不足。这些情绪可能是来自童年的低自尊与自我认同模糊。他是渴望融入集体,并且成为某个集体之中的核心的。”
“众生会这个组织,能够让他感受到这一点。”
“在此同时,他可能是有表演型人格和反社会人格的。他缺乏共情,藐视规则,会把其他人视为愚蠢的‘工具’,或者是‘观众’。他无视社会的规则和道德的底线,且无罪恶感。”
“还有那些预言。他之所以会制造那些惨案,不光是为了收获更多的信徒,也是因为他在追求其中的刺激与控制感。”
当人变得有钱,掌握到向上的通道,就会尽可能地满足自己。
有人会寻求色相,有人会寻求极尽奢华或者是口腹之欲,有人寻求身体健康,长生不老,同样有人会想要为所欲为,跨越道德与法制。
白葬所做的事看起来不同寻常,可也合乎这个逻辑。
听到这里,贺临道:“这样的行为,就和当初他在园区之中,用酷刑折磨那些人一样。” 他顿了顿道,“看似意外的伤人事件,取代的是刑房里的酷刑。金钱只是他的需求,而这些才能够让他变得满足。他对血腥,对人们的崇拜,有种病态的依恋。”
在园区里,白葬就曾把自己的变态情绪压抑在了小小的刑房之中。很明显普通的刑罚已经无法满足他嗜血的欲望。
黎尚赞同贺临的这个观点,他嗯了一声:“这些残暴和血腥对应的是他内心的快感。他在不断寻求刺激,可当这种刺激无法满足时,他就会转头面对更多无辜的人。他会在自己的内心里千百次地预演那些屠杀,甚至会观赏事故的录像,等它实现,从中获得扭曲的快乐。”
黎尚继续从心理的层面对此进行解读:“他通过预言制造恐怖,随后验证预言,收割人们的崇拜,目的是以此来应验自己身上的‘神性’。”
贺临试着分析:“这些可能是他对自己幼年期无力掌控自身命运的填补,也就是说在他的认知之中,‘只有决定他人生死的人,才配得到关注’。”
室内的灯光照着黎尚略显苍白和疲态的脸,他轻轻点头,从始至终,贺临都是能够最快跟上他脚步的那一个。
众生会,才是白葬的饕餮盛宴。
总结完了这些,黎尚道:“所以,这样的一个人,在我们进行调查时,是不可能无动于衷的。而他现在创立的普赛,是他的得意之作,不是当初那个他可以随时放弃的百合园区。撤退是不可能的,越临近风险,他就越是兴奋。”
“他会尽可能地探寻我们的调查进度,会想办法接近我们这些警方,甚至是……愚弄我们,因为这样也可以让他感到快乐……”
一时的风平浪静只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假象。
这一战在所难免。
虽然他们现在尚未知道那个对手是谁,但是从这些行为之中进行分析,他们已经对他有了很多的了解。
说完这些,理清了思路,黎尚轻松了很多,一旁的水凉得差不多了,他端起杯子,刚喝了一口,抬起头就见贺临的一双眼睛定定地看向他,似乎是有话想要讲。
黎尚喝水的动作顿住,看着贺临,他问:“你又想到了什么?”
贺临斟酌了一下,开口道:“我在刑侦工作里接触过一些连环案件,那些恶贯满盈的人其实行事早就有所征兆,这一切总有个开始……”
黎尚一下明白了他想要说什么:“你的意思是……零号案件?”
这几年的一线刑侦经历,让贺临对刑侦案件有更高的敏感度。
在刑侦领域之中,有着零号案件的说法,那指的是一个犯罪者的第一次犯罪,也许那时候犯罪特点还不够明显,加之年代相隔久远,也许案件的影响不大,也许受害人没有伤亡,往往会被人忽略。
可其实,这种零号案件有着极强的特殊性,会蕴含有犯罪者后续的犯罪特征,对他后来的犯罪手法形成有着深远影响。
贺临的手指指了指黎尚写出的时间线:“我会好奇,这样一个有能力,有野心的人,是怎样前往M国的。”
他不觉得白葬会是被人绑架或者是被骗,反倒觉得,其中可能有其他的缘由。
贺临的话,引起了黎尚的低头沉思。
第217章 22 “他在挑衅。”
“另外, 我最近又想起来一些事情了……是关于百合园区的,我一直想要告诉你。”贺临的神情严肃认真,“不过在那之前, 我希望你答应我一件事。”
黎尚问他:“什么?”
贺临抬头望向他:“那就是无论出现任何的情况,无论你要采用怎样的方法与之对抗,我希望你能够相信我, 把我归入你的计划之中。”
他太过熟悉眼前的人了,尽管黎尚一直在改变, 但他必须和他说清楚这些事。
感觉到了黎尚的片刻迟疑。
贺临拉过了他的微凉的手, 语气坚定道:“我想与你并肩作战, 请你放心地把后背交付给我。”
一起经历了这么多,此时的黎尚望着他那真诚的双眼,再也说不出一句拒绝的话。
见他答应了,贺临才道:“你记得我那个曾经的同学吕一尘吗?”他的神情严肃认真, “我怀疑他可能和背后的组织有些关联,甚至有可能,他就是白葬。”
黎尚问他:“你怎么怀疑到他的?”
他知道贺临一向是个思维缜密的人, 不会只依靠直觉就随便下定论,他这么说一定是有其原因,应该是发现了什么蛛丝马迹。
果然, 贺临从手机中调出了一份查到的陈砚初的生平简历,递到黎尚面前道:“最近同学们一起商量过同学会之后, 我去网上查过他的个人资料, 陈砚初掩去了吕一尘的身份。他有一段不在国内的时间,网络信息上写的是他在国外读研读博,随后在国外的公司就职。我根据学校的名字查到了那边的一些信息,你现在看到的就是核查到的内容。那所国外院校确实有同名同姓同经历的一名学生, 但是你仔细看那张学位照的照片。”
闻言黎尚将手机中的照片放大,又从自己手机里调出陈砚初的新闻照片对比了起来,眉头渐渐蹙起。
贺临见他的反应,就知道黎尚也发现了不对的地方。
“你也发现了吧?几乎可以算得上是当时在J国卧底时,你和沈熙的区别。”
“你的意思是,吕一尘是顶替了陈砚初的身份?他怎么办到的?真正的陈砚初又去哪里了?”黎尚试图理解贺临的思路。
“这些暂时就不得而知了,国外院校对学生的隐私保护意识很强,只能查阅公开信息,能查到这么多已经算是不错的收获了。但无论他是怎么做到,真正的陈砚初,应该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这话听起来就有些唏嘘了。黎尚沉默了一会,继续开口问:“这只能证明现在陈砚初的身份造假,你是怎么判断他可能是白葬的?”
“当然不止这些。”贺临将手机从黎尚的手里拿回来。
“最要紧的是,我又搜到了这段视频。”
贺临打开手机,把一段视频出示给黎尚看。
画面上是一处公司的门口,陈砚初正准备进门,忽然有一个年轻男人从外面冲了过来,男人叫着:“姓白的,你还认得我是谁吗?”
陈砚初出现了一个回头的动作。
男人叫道:“当初就是你把我叫去的,现在你倒是装得人模狗样的,你就不怕我把你的事告诉别人?”
陈砚初的脸上却没有什么表情,让身侧的保镖拦住了男人,泰然自若地走了进去。
视频就此结束。
“这段视频被好事者录下来,曝出来说陈砚初的公司疑似欠薪,后来被公关辟谣。”贺临说着将视频的进度条往前拖了拖,定格在男人和陈砚初对视的那个瞬间道,“我怀疑那个男人是知情人。百合园区之前虽然很少有人成功脱身,但也并非没有。”
“此外在IT圈子有个传闻,陈砚初名下的公司会高薪挖人,还安排过一些面试,可是后来那些人却都神神秘秘的,不知道去了哪里,只会在逢年过节给家人打去钱款。个别的干脆失踪,有的家人起疑,联系过去,公司的公关只会用他们并不知情,可以去报警来搪塞。”
无论是过去他姓吕,还是后来姓陈,都和白姓完全不同,男人的话的确让人生疑。
黎尚低头把视频又播放了一遍,又发现了一些异常,他将画面中陈砚初的表情放大:“你看,这是男人第一句话时陈砚初的表情,他很坦然,有种事不关己的淡然。也许是装出来的,但是至少没什么破绽。”
“但是你再看这里……”黎尚将进度条拖到下一个能看见陈砚初正脸的位置,“这里是那个男人说‘你就不怕我把你的事告诉别人?’后,陈砚初的反应。”
黎尚放大了那一帧,让贺临仔细看陈砚初的面部表情。
此时的陈砚初乍一看还是那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似乎是完全没有正常人忽然听到这些话时的情绪。但是把画面放大之后,仔细看他的嘴角,就会发现有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
“他在挑衅。”
贺临拿着黎尚定格的画面,反复看了好久,才渐渐看出陈砚初的那个细微的表情,再看向黎尚的眼神里充满了“不愧是你的”表情。那目光赤热,黎尚也有那么一阵骄矜地撇过头去,假装看不见。
放下手机后,贺临继续道:“话说回来,后来这段视频在网络上被人故意删除过,我也是找了很久才找到,随后我想要联系那位男子进行详细询问,查到了他的身份,男人叫做严随,据他的家人报警时说,那天他表面上被保镖带走,后来还是上楼见到了陈砚初,聊了些什么他并不知道。可就在这次见面的三天后,他再次不知所踪。”
等黎尚消化了这些事,贺临继续道:“小李那边带着经侦的同事也查到,陈砚初名下公司的账目,现金流充足,看似都是合规的,但也有一些资金来路不明。”
“此外,我最近见过了成年的他,才想起来了一些事,在我刚刚失忆时,好像就见过这个人,有一次是穿着医院里医生的工作服,探头进入病房,问我情况。还有一次是我刚到云城市局,在市局外面的一家饭店见过他。我确定,没有认错人。”
当时那个人主动叫了他的名字,贺临认不出来,只能嗯啊作答。
他觉得十分奇怪,觉得那人眼熟,不自然地多看了几眼,但他的记忆里却完全想不起来他是谁,因为这样的事情实在是太过特殊,医生也让他留意这种情况,他就把这两次经历记了下来。
最近做了那个梦,又在活动上见到了他,想起了小时候的事,贺临才把一切逐渐对上了号。
贺临对黎尚道:“我现在觉得,他可能曾经反复地试探过我,像是在试我还记不记得他。”
“渐进式试探,也是一种挑衅行为。”黎尚略作思索继续分析道,“如果他真的和园区有关,那他可能是在试探你是否记起了他的身份,同时他可能在享受一种‘他知道,你却一无所知’的感觉,通过你的困惑,警惕甚至是恐惧,进行单方面的心理凌虐游戏,获得心理快感。”
听贺临讲完了这些事,黎尚的目光又落在了之前自己写的那张分析纸上,吕一尘的性别,年龄,专业,甚至是性格,都和他们做出的侧写别无二致。
只要把他的那段出国念书的经历替换到M国的园区,一切就看似合理自洽。
这些虽然并非实证,但若是巧合太多,就不得不多加小心了。
可是随后黎尚又话锋一转:“假设他真的是白葬,或者是和那个组织有关系,肯这么出现在你的面前,也说明了一件事……”
贺临苦笑了一下,接着黎尚的话往后说:“他不怕我们查,至少在表面上,他自己觉得他是没有破绽的。”
警方办案还是要以实证为主,陈砚初仅能算是有所嫌疑,他们要对他进行更多的调查,才能确认他是否和案件有关。
黎尚聊到这里,又抬眸对贺临:“关于这一案,我还有两点未做实的推论。”
如果是过去,黎尚这些可能是不会现在就告诉贺临的,可此时,他选择坦诚面对。
黎尚道:“首先第一点,运行这么大的洗钱机器,背后一定有专业的人在进行操作。而且,这个人必然是熟悉普赛,能够操控洗钱,又绝对让他们信任的人。”
这几个限定条件一出,贺临略一思索,他想到了一个名字:“袁工?”
黎尚点头:“袁工的车祸案卷我最近仔细看过,车上是发现了一具尸体,可是因为车祸是晚上发生,非常严重,已经被撞得面目全非,车上的人血型与袁工一致,口袋里有袁工的身份证,可是因为他已没亲属在世,没法进行DNA比对。”
“还有他原本欠了外债,过得潦倒,甚至去送外卖,可是在他去世前,却忽然辞去了工作,还买了新车。”
没有什么比一个活死人更好隐藏身份的了。
贺临接着推断下去:“如果他没有死,而又与白葬他们合谋,就可以控制洗钱……”
袁工,白葬,夏厌,这样的三个人有可能组成了这个犯罪集团的核心,白葬的电脑技术和犯罪计划,袁工的专业技能和洗钱手段,再加上夏厌的心狠手辣和一众手下,的确能够逐步壮大。
黎尚道:“此外,运行这么大的洗钱机器,他们一定在背后有人打伞的。万一出了事情,那些金主也会保他们,这才让他们有恃无恐。”
他们之前服务的秦有来,还有孙福奎,哪个不是富甲一方,有钱有关系的?
而那些也只是他们合作方中的小虾米,普赛的这套系统,是为黑产更为上层的资本服务的,只要那些人还在,就算是有徐厅和基地撑腰,他们依然难以将他们绳之于法。
贺临的眉头微皱:“所以是要……”
“釜底抽薪。”黎尚的目光如炬,低咳了几声说出了结论,“我们要想个办法,把后面的人钓出来,先拿掉白葬,让那些人没法保他,再逐一解决……”.
自从那次在峰会上见过陈砚初也就是吕一尘之后,贺临就和对方加了联系方式。
过了几天,陈砚初就自己过来找了贺临。
他主动为峰会上的事道歉:“对不起,临哥,那天实在是太忙了,没和老同学多聊上几句,真是怠慢了。改天一定请客赔罪。”
消息是白天发的,贺临晚上才回他,简单和他聊了几句。
贺临问他:“你怎么改名了?那天我差点没认出来。”
陈砚初也没避讳:“我爹妈离婚了,我就随我妈姓了。对我来说,这是件好事。”
两人间的对话,似乎回到了学生时期,陈砚初问他:“你这些年一直在做什么?”
“一直在干警察。”贺临自然而然地问他,“你呢?”
陈砚初简述了一下自己这些年的境遇:“大学毕业以后,出国留学,国外读了研究生和博士,回国以后创业,赚了一点小钱,也就是运气好。”
贺临又提起了校庆的事:“听说你捐了一栋楼?哪里是小钱?”
陈砚初道:“也就是赶上了好时候。”
贺临招呼他:“眼看校庆就要到了,你要不要进群,回头参加下活动?”
“不用了。”陈砚初拒绝了,“现在不常回去,礼到了就行了。我工作也挺忙的,时不时要出差。”
两人又寒暄了几句,陈砚初问贺临:“你现在在省厅是什么职位?平时事情多吗?”
“还行,可以晚上找我,看到了会回。我有点事,就先不聊了。”贺临直接结束了话题.
坐在桌前的陈砚初看向了手机屏幕,随后他的目光随之看到面前的监控屏,很快,画面之中有人夜跑出了小区。
陈砚初的眼神凝视着那两道一前一后的身影,逐渐变得阴冷。
有人进入了这间书房,陈砚初关上了监控。
男人却早已看清了画面,知道他在监看什么。
那人对他道:“我早就说,当初在园区时,你就不应该心慈手软。如果早就杀了,哪里有现在的事?”
走进来的男人就是曾经百合园区的红棍夏厌,他现在已经化名为项成,负责一家咨询公司,而陈砚初,就是警方一直想要通缉的白葬,表面身份则是几家科技公司的老板。
自从从园区出来,他们潜逃国内,多次洗白了自己的身份。
到现在,早已借助普赛和那些黑产业务赚得盆满钵满。
陈砚初整了整自己身上的西服,刚刚参加完了一场晚宴,他借着微醺的酒意抬头笑问:“可当初在乌鹊山,你选的人不是也没能做到吗?”
夏厌面色一冷,被戳到了痛处,牙关紧咬看向了眼前的陈砚初:“这不怪我,连阮聪都折在他们手上。”他又提出了一个方案,“要不再安排一场车祸?”
那是让人销声匿迹最简单的方法。
“他命大,怎么会那么轻易死?这些秦有来不是早就替你试过了?”陈砚初却不慌不忙地继续说。
夏厌咬牙切齿:“都是你非要做什么众生会,才让警方盯着不放,那起冰冻三尸案经过了媒体报道,马上众生会就会人人喊打了。”
陈砚初冷哼了一声:“这种小的灵修组织多如牛毛,有那么多的信徒,出了几个疯子又是什么稀罕事?省厅从年初就在查洗钱的事了,分明是你们太过贪婪,流水的金额太大,被盯上了。”
夏厌坐在沙发上,翘起腿问他:“现在分析谁对谁错的没意思,你就说,那两个人你现在杀不杀?”
他向来杀戮果断,看不得因专案组的调查令他们日渐被动。
陈砚初面色不悦地摇头:“现在上面查得紧,之前还能够靠杀人来解决问题,事到如今,想要度过危急,单靠杀了这两个人,已经做不到了。”
看夏厌露出了不解的神情。
陈砚初抬眸解释:“案子查到了现在,不是他们,也会有别的人来担任专案组的组长。你现在去动他们,如果杀不成,会让他们更加警觉。若是杀成了,专案组的组长和指挥长身亡,等于是在向省厅和天宁基地同时宣战,只会让那些老家伙多派点人来调查,到时候我们就会被追得更紧了。”
夏厌冷笑一声:“这些机构还不都是人组成的?如果还不解决问题,那就继续杀上去,等那些人都换了一轮,我看谁还敢来查我们。”
陈砚初缓缓摇头,明显是无法赞同他这样的野蛮做派:“你这一套在其他的地方或许行得通,在这里可是行不通的。到时候只会让我们满盘皆输。”
夏厌还是不甘心:“可就是拜你的好同学所赐,之前我们布下的警务监控系统全部失灵,现在就是聋子和瞎子,根本就不知道警方查到了哪一步。万一他们真的查到了我们……”
陈砚初不急不忙地低头喝了一口茶,继续道:“要真的到了那一步,不用你说,我会亲自动手的。还有,我倒觉得,贺临没有那么大的能力,反而因为我消除过他的记忆,他现在什么也不记得。我可以趁机接近他。试着打探点什么消息。”
他对当时注射的药物绝对自信,大剂量的影响神经质的药物,加上反复的电击刺激和催眠作用,再加上最后那一枪。
审讯到后期,他不停地电击,反复逼迫询问贺临“我是谁?”
这个简单的问题,贺临都答不出来,反而出现精神错乱反应。
可以说人还活着,又没疯,就是万幸了。
就算是脑科专家来了,也不一定可以让贺临全部记起来。
在那以后,他还曾反复出现在贺临的身边试探,最初他连他的样貌,名字都想不起来。
最近贺临终于想起来了他是吕一尘了,那迷茫的眼神还是让他觉得一阵兴奋。
而且,他对没能杀了贺临这件事,并不后悔。
那是他人生的浮标。
贺临曾经是他少年时最好的朋友,他是让他羡慕的,仰望的,嫉妒的。
可是他们之间也曾发生过一些不愉快的事,说是他整个学生时期的阴影也不为过。
而在百合园区的那些日子里,这样的一个看似无所不能的人,却被他踩在脚下,差点被他彻底地摧毁。
他从中获得了极大的精神满足感。
被他虐待过的人没有上百也有几十,有死的,也有伤的,但是那些人都没有贺临硬气,也没有人让他有这种成就感。
更没法让他那么兴奋……
现在,当再次见到了贺临,他又回忆起了这一切,甚至高兴得发抖。
上次他没敢在贺临的面前多待,就是怕自己太激动,多说什么显露出破绽。
而他看到了贺临一脸的平静如常,也确定了他一点都没想起来。
作为被警方追查的通缉嫌犯,却光明正大地出现在被他伤害过的警员面前,这种心理上的愉悦刺激感,是无比新奇有趣的。
这也是他即便杀掉了贺临都完全没法获得的。
所以他不同意夏厌杀掉贺临的建议,除了会让他们陷入被动,还有点“舍不得”。
夏厌坐在他对侧的沙发上,对他的这些情绪完全无法理解,他的表情之中难掩焦躁:“那你说现在应该怎么办?”
不等白葬回答,夏厌就站起身,走到了陈砚初的旁边,目光直视着陈砚初。
一种压迫感扑面而来。
夏厌开口威胁:“白葬,你知道我爬到这一步用了多久,我可不许你把这一切都毁了!”
在园区时,他就是个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的人,处理起尸体更是娴熟。
在他面前,眼前虚弱的书生毫无胜算。
陈砚初却微微抬起头毫无畏惧地直视着他的双目,微笑道:“如果没有我,你早就死在了当年去J国的船上了,如今你有女人,有钱,你也不要忘了这些是谁带给你的。我们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
夏厌没说话。
陈砚初继续安慰着眼前的人:“按照现在的流水递增速度估计,我们已经在把国内的黑产全部吸纳进来。还有两个月,不,也许只需要一个多月,资金池就可以达到顶峰,到时候等钱汇入我们早就准备好的账号,那就是无数人一辈子都赚不到的钱,我们可以逍遥法外地逃到国外去。”
他们现在之所以还留在这里,也是因为有诸多的事情需要在国内运作。
两年多的精心布置,就差临门一脚,不能半途而废。
听他说到这里,夏厌有些无奈,白葬说得没错,看似强势的他,其实是最为弱势,最容易被取代的一个。
离了白葬的计划,离开了袁工的技术,他什么也不是。
洗钱是需要周期的,为了尽可能多的扩张,挤占掉市场,他们先期的大部分收益也在普赛之中运行。
如果现在撤的话,就算一时人安全了,也会损失大量的钱财,他也很心疼。
再等两个月,等大笔的钱能够洗出来,他们就更为主动,可进可退了。
到时候潜逃国外,把一切推给警方,结算掉大金主的钱,黑吃黑吞掉那些小金主的钱,那样的日子会多逍遥快活,他想都想不到。
到时候他也不用再和这些疯子为伍,每天担惊受怕。
“别急。”陈砚初观察着他的表情,往后靠在椅背上,“我们还有后路可以撤,而且,就算是被发现了又怎样,他们没有任何的证据。”
他们已经彻底和过去的身份做了切割,知情人都处理得很干净。
没有人证,物证,更没有监控,没有任何人能够指证事情是他们做的。这也让他有恃无恐。
随后陈砚初的嘴角微扬:“既然他们现在在查众生会,那我也可以送份大礼给他们,我会把那里的线索断掉,然后,让他们吃点苦头。”
夏厌问:“怎么操作?”他的眉头微皱,想到了什么,“你还要施行那个计划吗?”
“那是自然,我对此可是万分期待的。”陈砚初露出了微笑。
他喜欢这种迫在眉睫的刺激感觉,曾经有了钱,有了自由,他一度失去了目标,就算是反复再去虐待那些囚徒,都无法获得乐趣。
是众生会的创建,让他找寻回了自己的快乐。
现在,他的欢乐未到顶峰。
这个游戏,他可还没玩够呢。
夏厌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人,想起了自己和他的相识。
他们是在一艘去J国的偷渡船上认识的,因为年龄差不多,就多聊了几句。
那趟行程中不巧赶上了台风,让他们偏离了航道,船上因为船舱拥挤,不少人生了疟疾,他也是其中之一。再强壮的身体经过几天的滴水不进高烧不退也熬不住了。是白葬当时对他的照顾才让他侥幸活了下来。
进入园区以后,他因为自己的身手和所表的衷心成为了安保队长。
而吕一尘因为会技术,被归为了技术组长。
他一直以为白葬只是个斯文怯懦的学生,还对他多有照顾。
后来,他渐渐发现,这个人很不简单。
他的很多想法都被园区的老大采纳,信誉也迅速攀升,可同时他很低调,他注册了白葬这个ID,平时多在网上发号指令,很少出现在人前抛头露面,以至于园区里的很多人只知道白葬,却不知道背后是吕一尘。
做得位置高了以后,园区的管理都会找女人,夏厌也不例外,唯有吕一尘对此完全没有兴趣,后来他才知道,他在高中毕业时因为打架坏了身体,从此不能人道。
身体的残缺带来了精神的扭曲。
直到那次在刑房,他才见识到了真正的白葬。
那时,他推开了房门,就见满屋的血腥,那个被行刑的人四肢瘫软地倒在地上,身上已经几乎没有完好之处,如同一团烂肉。
白葬坐在刑房的那把木椅上,垂着头缩着背,他的身体颤抖,绵延的血迹一直到了他的脚下。
夏厌以为他被吓坏了。
可等他走近,才发现那个瘦弱斯文的男人肩背颤动,他是在笑着:“我把他杀了。”男人扬起那张带血的脸,伸出舌头舔舐自己手上的血,“我可太爱园区这个地方了。”
那一刻,从来没有怕过什么的夏厌背后生寒。
直到他们逐渐变成了园区里的三四号人物,夏厌始终无法理解那个年轻人,甚至是惧怕他……
聪明,嗜血,残暴,狂妄,把普通人视作玩物,白葬就是个固执又不知天高地厚的疯子。
走出了园区以后,他也并未收敛。
现在眼前男人的表情亦如当时。
陈砚初的嘴角越裂越大,化作了一脸的得意:“如果出现了重大的伤亡事故,却又无法阻止,那这个专案组的领导连带省厅的领导,都会引咎辞职吧?那样,就可以给我们争取到足够的时间……”
第218章 23 “我找到他了……”
最近的省会, 天气逐渐变热。早晚的温差却变大。
随之而来的是降雨的增多。
有时候白天还是天空一片晴朗,晚上却会忽然下起一阵急雨。
随着时间的流逝,原本众生会通知的活动日期也快要到了。
经过了这段时间的调查, 警方早已将这次聚会的情况基本摸清。
活动是在晚上进行,地点是心湖区的一处活动场馆内。
租赁人是一位名为刘连宇的中年男性,他单身, 没有工作,一直靠家中的房产收租来维持生活。家中的独子去世后, 加入了众生会。
贺临和黎尚判断, 他应该是一名助教, 但是不是老师。
刘连宇花了一万块钱,租了这个场馆的一间活动演出厅一晚。
这个演出厅过去做过一些模特演出,舞台表演,企业年会等, 所有的场地和设备都是现成的。
现在场馆平时的生意不多,非常乐得提供给对方做这种短期活动,赚取租金。
而且这已经不是那些人第一次租这一处场馆了。
从去年开始, 他们前后已经在这里办过四次活动。每次出价都非常慷慨,还会把场地打扫一下。
众生会的活动从开始的时候只有几十个人参加,逐渐增多, 到第四次时已经有两百多人。
对方采取的是老带新的模式,迅速扩张, 这次到场的人数只会更多。
场内预计会到八到十名助教, 两名老师。
黎尚早就做好了安排,提前以场地检修为名,把场馆内外的所有摄像头都进行了优化,监控的位置也进行了排布, 确保可以看到场内的所有细节。
此外,警方还在相隔半条街的地方临时租用了一处办公室,作为现场指挥中心。
这次的行动,省厅投入了不少的警力,各个关键出入口都有人把守。
专案组的精英以及特警队的两支队伍也悉数出动,在四周的路口准备接应。
就连医疗和消防都进行了安排。
到了活动日的那天下午,专案组在会议室里进行了细节确认,徐厅和张副厅长也过来旁听。
事先,黎尚已经给每个组开过小会,提及过所有的要点,如今再把所有人聚集到一起,明确各组之间的分工配合。
很多细节在和各组小会的时候推敲过,所以黎尚并没有在会上说更多的细说,只是串了一下大概的流程。
会议快要结束,徐厅指示道:“这次行动,一个是要尽可能多地收集对方的信息,大家一定是要沉得住气,一个是要尽可能地避免人员伤亡,回头等行动结束,对方的骨干可以扣过来,挨个审问。”
黎尚问两位领导:“徐厅,张副厅,保险起见,我建议为这次活动启用暗号和代号,请领导们指示。”
“暗号?”徐厅一愣。
现在是网络信息时代,这种较为原始的行动配置省厅已经多少年没有用过了。
不过对此,基地出来的人还挺熟悉。每次特警行动,都需要一系列的代号和暗号。包括手势信号,声音信号,灯光信号等。
徐厅皱着眉头,一时没想出来,贺临在一旁提示:“就最普通的事物就好。”
徐厅眉头一皱思索了片刻,再次抬头时目光炯炯:“那就‘战旗‘吧,预祝你们旗开得胜。”
张副厅长也思索了片刻,开口道:“我提供一个行动代号‘蜂巢’,希望你们能够抓到蜂王。”
黎尚总结道:“本次行动暗号‘战旗’,代号‘蜂王’大家都记好,如果行动之中出现异常联络,记得要先对暗号,如无法通话,通用的灯光暗号两短一长。此外,你们也可以互相商定暗语,以防受到信息干扰。”
黎尚把自己的装备领到了办公室,他脱下了外衣,刚换上了防弹服,贺临就敲了敲门进来:“黎指挥,我们之间最好也预防一下,你要不要定个什么特殊的称呼,或者是暗语一类?”
黎尚一脸严肃地坐回桌前问:“你想要叫我什么?”
贺临笑着,似乎早就想好了答案:“寒江……”然后他补充了一句,“毕竟独钓寒江雪。”
黎尚淡淡地抬眸看了他一眼:“好吧,蒲公英。”
贺临:“……”.
天气预报,今晚有雨。
随着天色渐暗,乌云爬满了天空。
匆匆吃过晚饭,一行人跟着车队出发,所有人员与车辆迅速到位。
贺临是行动组,和黎尚所在的指挥组不是一辆车。
他身侧的孙诚是第一次参加这种行动,忧心忡忡地问贺临:“贺队啊,对方知不知道我们正在盯着他们?
贺临道:“八成是知道的。”
孙诚又问:“那他们会不会临时改换活动的时间和地点啊?”
贺临摇摇头说:“要相信黎指挥的判断,对方应该是不会换的。”
孙诚奇怪了:“为什么?他们改动一下,不是会更安全吗?”
贺临简单回了他两个字:“经验。”
事实上这个问题他和黎尚也讨论过,根据他们的侧写,白葬是不会更换这次的活动时间地点的。
如果他们有所躲闪,那在信众看来,是一种心虚的表现,会对众生会的传播大大不利。
白葬追求的就是被警方追逐的刺激感。又怎么会放过这次近距离的挑衅机会?
孙诚还是忧心忡忡:“那对方知道他们被警方盯着,会不会做一些什么事情阻碍我们的调查?”
“肯定。”贺临倒是十分淡定,“但是别慌,水来土挡,火来水淹。”
他们必须保持警惕,警方做好了准备的同时,对方也一定会使出浑身解数,用来应对。
说不定这次交锋,白葬会给他们什么出其不意的“惊喜”.
黎尚在临时指挥部的门口处下车,等他上楼,学生们已经接好了所有的电脑设备,顾念堂负责的技术人员也已经悉数就位。
黎尚坐镇在指挥室前的椅子上,神情严肃地紧盯着面前的几块显示屏,上面从各个角度拍摄着场馆内的情况。
很快,耳机之中传来应答:“一组人员全部到位,现场情况正常。”
“二组就位,将对到场人员进行记录和探查。”
“三组已完成现场检查。”
随着各组就位,黎尚在耳麦中道:“行动准备开始。”
贺临汇报完成之后隐入了舞台背后的一处工具间。
他以维修工的身份提前带着几人进入了活动场地,首先排查过现场没有危险爆炸品和易燃物。
那些信众们还没有到,贺临借机观察着现场,这里和他们上次来踩点时基本无差,就是稍微做了一些布置。
警方曾经寻找过这里的设备操纵间,但是后来发现,这里所有的灯光,音响,还有电子设备都可以远程操纵。
活动室大约有四百来平,高约四米,在前方一侧有个T字形的台子,被铺上了地毯,台子的高度大约在一米四,正到人的胸口。
台子的后方有块大屏,左右两旁有几阶可供登上台子的台阶。
在舞台的对面,两个墙角处分别有两个闭路电视悬挂在空中,应该是以前做活动时用来放映视频用的。
晚上八点,那些众生会的助教和老师就先到了,随后会员们陆陆续续入场.
临时指挥室里,顾念堂和黎尚一起紧盯着监控画面。
他控制着监控记录仪,看着在门口的警员报过来的数字不断增加,他有些紧张地问:“黎指挥,人数会不会超过预警值?”
他注意到,很多家庭都是拖家带口,全家出动的,还不到八点一刻,现场的人数就已经过了两百,一时间空旷的场地站满了一半。
黎尚低头吹了吹保温杯里的枸杞水,轻轻抿了一下,淡然开口:“应该不会过五百人。”
虽然黎尚这么说了,顾念堂通过监控看着人群涌入,还是眉头微皱,心中发寒。
城市还是太大了,众生会的生长速度只怕比警方之前预计得还要快,这些邪恶会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滋长,传播。
那些背后的人利用的是人们心中的亲情。
按照这个速度预估,很可能活动的最后人数会逼近五百人,而这也是他们在行动预案时商定的临界人数。
一旦超过,他们可能需要考虑现场安全,提前终止活动。
而如果一切真的发生,万一那时候对方的狐狸尾巴还没有露出来,那他们只怕会再次失去幕后之人的踪迹。
到现在,所谓的会长还是不见踪影,那些到的人有的戴着帽子,还有的戴着口罩,不容易分辨出可疑人物。
此时,在会场内,注意隐藏身形的贺临也看着眼前的景况。
会场里的人越来越多,参加的人以中年为主,有女性也有男性。那些人几乎是源源不断地涌入了场馆之中。
这些人让贺临想起了蒋慧夫妇。
一样的眼神混沌,走路带飘,脸色灰败,魂不守舍的样子,仿佛被摄去了魂魄。大部分的参与者都是文化水平不高的普通人,好不容易攒下了辛苦钱,还要被那些骗子们算计。
而这样的组织如果不加遏制,只怕会残害更多的人。
之前警方就搜集过一些参与者的资料,这些信徒都是近两年承受过丧子丧女之痛的。
他们闲来无事时刷着手机,无意之中,一些相关的视频会对他们进行洗脑,有人会招揽他们入会,众生会的出现,曾让他们心生希望。
那些人刚来到这里时,都呆呆愣愣的,可很快,他们开始交流,互相倾诉着失去孩子的过程,舔舐着伤口,共同的经历让他们很快就放下了芥蒂。
活动还没开始,人们脸上的期待之情就满溢而出。
贺临神情严肃地注视着那些人,只怕今晚会是一场硬仗。
人数最后停留在四百余人,顾念堂稍稍松了口气。
坐在指挥室里的黎尚一直没有松懈,他的目光紧盯着监控画面,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八点半一到,有名男助教走到了舞台上,开始进行简单的开场。
随后,一位微胖的中年女老师上台。
一开始她就打出了感情牌:“我想,今天到场的诸位应该和我过去的经历相同,我们都有亲人离世,许久走不出去……”
女人不紧不慢地在台子上踱步,慢慢揭开自己的伤疤。
“在前年,我的女儿去世了,她那时刚刚大学毕业,还没嫁人,她是个穿裙子特别好看的女孩,伶牙俐齿,能说会道,她最喜欢去听演唱会,最爱吃芒果,天天叫着要减肥。她总是嫌弃我唠叨,让我不要操心。我一直以为,我会先于她离开这个世界……”
这是演讲之中的常用手法,叙事共情。
下面的家长听着她的话,有不少都在偷偷地摸着眼泪,他们也想起了自己去世的孩子。
老师很好地把控着这些现场家长的情绪:“女儿去世后,我也曾经自暴自弃。可后来,我加入了众生会。入会让我得到了彻底的救赎,找到了新的希望,所以我决定,把这份希望带给更多的人……”
这样的开场,让台下的众人产生了共鸣。
她讲的和之前蒋慧所说的那套歪理邪说差不太多,只是更为系统。
明明是一听就是在胡说八道,却让那些会员们安静无声,非常入迷。
当她提到了十一层维度,提到了灵魂,又说到了那些有过濒死体验的人所感觉到的死后世界,有信徒的脸上热泪盈眶,还有的露出了向往的表情。
铺垫完成,老师提出了问题:“大家都相信灵魂的存在吗?”
“相信!”台下的众人异口同声。
“虽然看不到,摸不着,但是我们每个人都有体会,灵魂是存在的。”
“这绝对不是迷信,现在的微观物理学已经证实,灵魂是由粒子组成。古人就对灵魂有所认知,那其实就是佛教之中所说的中阴身,也是道教所说的魂魄……”
“只要有信仰,我们死后,灵魂就会到达天堂,也就是所谓的天界,那是一个只有光,只有爱与温暖的世界,我们会体会到舒适和美好……”
“没有信仰的人,死后却无法到达那里,我们那些离世的亲人,很多就到了另外的空间。”
随后台子上的老师又话锋一转:“如果,他们没有受到正确的引导,就会被困在狭缝空间里。”
“过去,我们想要让他们与我们相会,采取的方式,多是请神,或者是上身。有时候中阴身会现形,还会穿墙而过,在中元节等磁场较弱的时候,我们的亲人才会和我们相见……”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特别是近期的地球磁场变化,平行时空相接,有灵力的人能够让这些逝去的灵魂具象化,并且让他们通过特殊方式得以与我们见面……”
“我们作为生者就要想办法,让那些灵魂得到滋养,获得最终的解脱……一旦我们对他们置之不理,他们可能会堕落鬼道……”
“眼见为实耳听为虚,那个世界究竟是怎样的,我将让你们的亲人来亲口告诉你。”
有人在台下激动喊着:“我们真的能够见到死去的孩子吗?”
那些人明显是新入会的信众,对入会后将会发生的事不甚了解。
老师的嘴角扬起:“只要你们的心足够诚,就能见到你们想见的人。”
贺临躲在后台,冷脸听着。
这老师的话术真是狡猾,她先引用了一些看似前沿的最新研究,然后得出一个完全不同的理论。还有,她所有的说法都是模棱两可的,如果有人提出异议,就可以说对方心不够诚。
台下的一众人却对她所讲的话深信不疑,那些人双手合十,满脸虔诚。
“现在就让我们的会长发动神力,也请诸位的意念一起发功。”
说到这里,老师高举了双手,仰面向上:“请你们在大脑之中想象着你们想要连通的亲人,马上我们就会打开通往亡灵世界的通道,让我们所有人来亲眼见证神迹的诞生!”
接下来,老师垂头,口中默念着什么像是咒语一般含糊不清的呓语。
周围的人全神贯注。
贺临和混入场中的警员们看向场中。
一阵令人不适的短促音乐声响起,随后从场地的一角开始,蔓延开了白雾。
半人多高的台子后侧,一张大屏幕忽然亮起,无数的光点在屏幕上闪动,看得人眼花缭乱。
随后,整个会场暗了下来,只留下几盏台前的小灯。
人们纷纷安静,现场只能听到凌乱的呼吸声。
这样的环境,真让那些首次到这里来的新信徒双眼发直。
贺临看到这一幕却皱眉,小声道:“装神弄鬼……”
他的话音刚落,现场几乎所有人手中的手机铃声全都此起彼伏地响起……
最初是一个两个,后来是十几个,上百个。
一时几百个各式各样的曲声叠加,原本优美的旋律让人完全听不出来,汇聚成了一种难听嘈杂的噪音,在这阴郁的环境里,让正常人感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怖感。
听到这样的声音,贺临的眉头皱得更紧,凌乱的声音让他头上的伤处又开始一跳一跳的疼。
台上老师的脸上现出了诡异的笑容,扩音器中她的声音盖过了所有的铃音:“现在,感受神降,让我们和亲人对话,享受这难得的团聚吧!”
会众们的脸上带着兴奋,按亮了手机,急切地看向屏幕……
与此同时,会场之中的温度骤降。
眼前的这一幕,恰似幽冥门起,百鬼夜行。
就在这时,贺临却发现,有几人在往后台处走,他也不动声色地从工具室中出来,向着那个方向跟去…….
此时,临时指挥中心里,通过屏幕看到这诡异景象的众人也非常震撼。
宋安行看了看自己的电脑屏幕,上面捕捉到了一些信息,他急忙推了推坐在身侧的裴明烁,同时回头提醒其他的同学:“开工了!”
黎尚正在通过监控注视着现场。
忽然,监控器上出现了白色纹路。
顾念堂对着耳麦喂了两声,没有回复,刚才还连通着的线路,如今却忽然断了联系。
随之而来的,还有几个监控的信号被干扰,有几块屏幕变成了黑屏。
该来的终于来了,那些人并不会对警方的行动无动于衷,毕竟他们的洗脑仪式正进行到了关键时刻,决不允许警方节外生枝。
指挥室内的年轻警员一时有些慌乱。
黎尚保持着冷静,对他们道:“别慌,里面的警力足够,特警也在不远处待命,尽快尝试恢复通信。”
顾念堂急忙操作,马上输入代码,尽力争夺着摄像头的控制权。
一时间,指挥室里一片键盘声。
除了场内的信号不稳,画面有些卡顿,场外几处监控传来的信号是完好的。
黎尚用手指点按了几下,进行了切换。
这一次主屏幕上出现的,是会场外的街道,附近路口的所有车辆,行人,全部都被他收于眼底。
黎尚的目光紧盯着画面……
几乎是此时,雨下下来了,豆大的雨点从天而降,模糊了镜头。
顾念堂有些心惊地看着那些监控,无疑大雨让画面受到了一些影响。
“黎指挥……我们……”他正想开口问黎尚接下来怎么联络内部人员,是否要采取进一步的行动,比如让特警增援,黎尚却对着他做了一个嘘声的动作。
“我找到他了……”
黎尚的目光专注,他伸出手指点了点画面截图中一辆看似普通的车,随后对着耳麦冷静下令道:“特警一队,封锁会场一号出口三号出口,等我指令。”
“特警二队,前往C3路口,目标车辆车牌号为……”
第219章 24 “那些人都是阻挠众生会的魔鬼!……
此时的大厅内, 所有的警员也已经发现他们和外面断开了联系。
满地的白雾迅速攀升到了他们的膝盖以上。
昏暗的环境之中,地狱之门打开,生与死的隔阂仿佛真的消失了。
耳麦里忽然没了声音, 取而代之的一片嘈杂的白噪音和外面隐隐约约传来的急雨声。
孙诚在这种时刻,感觉到了一种恍惚。
他抬起头,看到不远处的周天易给他打了个手势, 让他们别慌,稍安勿躁, 他才稍稍恢复了冷静。
随之而来的是此即彼伏的电话铃声, 现场的信众们纷纷拿起了手机, 通过软件接听起来。
屏幕上赫然出现的,是他们已经离世的孩子,只是看上一眼,就足够让他们热泪盈眶。
“儿子……你现在过得好吗?”
“女儿啊, 妈妈终于又看到你了。”
“孩子,我的孩子!“”爸爸好想你啊……”
一时之间,场内沸腾了起来, 到场的每位信徒都接到了去世孩子的电话。
看着眼前熟悉的面容,听着那耳熟的声音,感受着现场热烈的氛围, 怎能让这些失去了孩子的家长们不激动?他们的胸口起伏,眼角带泪, 哽咽地和孩子的虚拟形象交流着。
他们诉说着心里的悲痛, 遗憾以及思念。
对话声,哭声,甚至是撕心裂肺的喊叫声都在大厅里响起。
贺临看着不远处的一位父亲大喊着女儿的名字,哭到不能自已。
还有一位母亲, 情绪激动地抚摸着屏幕。
贺临在前期与黎尚进行过充分的讨论,这种时候只有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他们推断出了可能出现的情况。
可就算是早有预案,就算是警方早就已经查明了众生会的手段,也曾经看过杨淑敏接打儿子视频电话的情形。可当这么多人同时接听到亡灵电话时,警员们还是被眼前的一幕所震撼。
这些背后的人在利用普通人对AI的了解不足,来欺骗他们的情感。
参会人员都经过了大数据的筛查和审核,每个虚拟人都收集到了足够的数据,对方早已合成了他们孩子的模型,面部特征足以以假乱真,让熟悉孩子的父母都难以分辨。
而且那些人也在前期被那些歪理邪说所渗透,经过了层层的铺垫。
对此有所质疑的人早就被刷掉。
而留下的这些人,已经深受荼毒,对眼前的一幕深信不疑。
周围的信徒陷入了癫狂的状态,他们仿若已经被妖魔附体,彻底失去了理智。
在那群疯魔了的家长之中。
这些还在维持着正常状态的警员却成为了这个大厅里的异类。
就当人们都沉浸在那些情绪中时,贺临的电话忽然响起,今天他带的是警用任务机,对方拨打来的是视频电话。
贺临接起,喂了一声之后,画面上就出现了徐厅的形象,随后传来了他熟悉又严肃的声音:“喂,贺队。现在有紧急情况,马上带领警员从大厅里撤出来,行动临时取消。”
那形象和声音俨然是徐厅的。
贺临用余光看到,其他警员也纷纷接起了电话,心中顿时已经有了答案。没想到,连徐厅的数据资料也已经被对方搞到了。
他明知故问:“你是谁?”
对面道:“你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我是你的领导!你用最快的速度撤出,如果敢违抗命令,小心撤职处理。”到最后他还威胁了一句,“如果出现了问题,贺临你负责的起吗?”
这种声音和形象完全克隆的技术可是比几年前那种冒充老板打电话的情形细致多了。
贺临问他:“暗号是什么?”
“什么暗号?”电话那边的声音一愣。
贺临之前早就和黎尚预案过这种状况,在他们调查那些人的同时,对方也在调查专案组的人员构成,收集他们的资料。想要阻挠警方的办案。
而这正是黎尚在出发前建议设置暗号的原因之一。
“这是对你最后的警告,也是你最后的机会,你不要以为……”不等那假徐厅把话说完。
确定了对方是假的以后,贺临果断挂断了电话。
就在这时,其他警员也纷纷放下了手机。
那些来参会的人还在接听着亡灵打来的视频,情绪激动的父母与死去的孩子们进行着通话,他们有很多的话想要说,时间却是有限的。
五分钟后,电话陆陆续续地被挂断了。
现场逐渐安静了下来,有些父母还在低声抽泣着,人们立在场中,努力平复着心情。
但是显然他们已经对众生会之前所说的话深信不疑,甚至对这些能够让他们再次看到亲人的“老师”还有所谓的“会长”感恩戴德。
就在这时,女老师再次走到了台上,而场馆顶面的灯光也再次亮起。
老师道:“大家见证过了刚刚的伟大‘神迹’。我还要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今晚,会长本人来到了这里。”
听到了这则消息,贺临与几位藏在人群里的警员们交换了眼神,无论这个会长是真是假,他们都必须要把人扣下来。
会场里顿时沸腾了起来,台下的人们更为兴奋了:“是会长?”
信徒的目光之中闪动着光亮。
“会长来了?!我能见到会长吗?”
贺临一直关注着台子后方的台阶处,那里已经聚集了一群人,在人影的中心,有一个白色的身影站在了舞台后侧的阴影里。
诡异的是,他们还抬了一个像是显轿的东西,上面的一把大靠椅,两旁扎有竹杠,后面有人举着滑盖罗伞。
“今晚的你们是无比幸运的。”舞台上的老师扬起了手,“会长将会告诉我们最新的预言,指导我们躲避灾难,他将给你们展现新的神迹。”
刚等老师下台,乐声响起,那队抬着轿子的人就走到了台中央。
显轿的座位上坐着的是一名身穿带帽白袍,头带白色面具的男人。他的背部懒洋洋地贴着靠背,双腿垂落,两手放松放在扶手上,前后抬着他的有四名男人,后侧有四个举着滑盖罗伞的人,全部都穿着统一的服饰,也带着面具。
除了舞台上方的灯光还亮着,其他地方的灯全部灭掉。
那些人迈步向前走着。
空中掉落着早就布置好的花瓣和彩色纸屑,空气里满是一种甜腻的香味。
舞台上散开了白雾,他们的脚几乎是埋在了雾气之中。
白衣人清瘦,所以那些抬着显轿的人并不吃力,伴随着鼓点,他们的脚步轻盈。
眼前的一幕看起来虚无缥缈,神秘诡异。
贺临仅能从男人的身高,发型和体型判断,那是位个子瘦高的年轻男人。
他脸上的面具把脸遮了个严实,只露出了一双眼睛。
众人抬着男人走到了T形舞台的前端,那些信众更为疯狂了,众人涌向了前方,有几名中年女人疯狂又激动地喊着:“会长!会长!”
这像是一场别出生面的舞台SHOW。
白色的连帽衣袍在射灯的映照下,散发出如月光般莹润的光泽,将男人伪装出了几分“神”性。他长长的衣带顺着双手从显轿的两侧垂落下来。
信众想碰他又不敢去亵渎他,只能伸出手去,拂过他的白色衣带。
台下本来就已经是人挤人了,想要往前并不容易。
幸好那位会长也并没有急于开口,那些抬着他的男人就像是在游街一般,缓步绕着舞台走了一圈。
有瞬间,男人的头微微一偏,俯视了下来,目光与贺临对视,那眼神之中带着一丝轻蔑,仿佛他是高高在上,掌管着他人生死的神灵。
片刻之后,男人的目光又很快移开了。
贺临借着自己的身高体型优势,在人群之中往前挤着,渐渐来到了台前,靠近男人的地方。他抬头看了看,此时除了他,还有数名警员也已经到了舞台边,随时做好了行动准备。
一圈之后,台上的众人终于把显轿放在了舞台的正中。
那名白袍男子被左右两人搀扶着走到了人群之前,他松开了抚在身侧男人掌心之中的手,手掌张开,面向众人似是在安抚那些信徒。
一束白光恰好打在他的头顶,白色的光线倾泻而下,照亮了他的全身。
“今晚,很荣幸和大家在这里见面。我就是众生会的会长……”
台下的人一下子安静了下来,所有人专注仰头,仔细聆听。
贺临的眉头微皱,虽然用了变声,但是男人的语气却让他觉得有些熟悉……
随后男人开口,通过耳麦的声音从面具下传出:“我将会告诉你们最新的预言。”
在男人准备继续说出预言时,贺临做了个手势,随后他双手一撑,带头翻身上了舞台。
那名“会长”还在愣神之际,贺临和七八名警员就已经冲到了他的身边。
“会长”身侧的两名男人抬手想要护住他,贺临一个健步上前,随后一记鞭腿踢向左侧的男人,他踢中了男人的胸口,那人倒退了两步才堪堪立住。
与此同时,周天易也击向了右侧的人。他迅猛地挥出一拳,打在了男人的胸口。
其他的警员也纷纷和那些“会长”身后的男人们搏斗在了一起。
拉扯之中,那位“会长”盖在头上的帽子坠下。
贺临又出了两招,很快控制住了左边的男人,他趁着有位警员扑过来将人压住之时,转身伸手摘下了“会长”脸上的面具。
那是名相当年轻的男人,瘦瘦高高,略显清秀,和贺临想象之中的“会长”相差甚远。
然后贺临的目光一顿,看向了他的耳朵,这位“会长”的耳边有个无线扩音耳麦,明显之前发出的声音都是从这个耳麦之中传来的。
这段时间,周天易和孙诚他们也已经把其余的几人控制住,将那些人按在了台上。
抬轿子的男人们明显打不过训练有素的警员,警方的行动极为迅速,整个抓捕过程不过几十秒。
贺临没有丝毫的迟疑,伸手取下了“会长”耳朵上的耳麦,切断了他和外界的联系。
随后,几名警员上前铐住“会长”。
看到了这台上惊人的一幕,大部分台下的信众都是哗然的,完全没有反应过来一切是怎么回事。甚至还有人以为这些可能是预言的一部分,属于舞台表演。
台下的人们一直在窃窃私语。
直到他们将几人控制住,又拿出了枪和手铐,才有人发出了惊呼声。
贺临抢过了一个话筒,冲着台下喊道:“安静!我们是警察,这是警方的抓捕行动!”
早在行动制定时,他和黎尚就已经确定了行动的目标,他们要趁着所谓的“会长”出现,将人扣住,尽量阻止所谓的预言公布。
到此时,这些人非法聚众的证据已经收集得差不多了,警方就果断出手。
只要是没有说出口的预言,那就不能称之为预言。
若是那些背后的事是人为布置,也就从根本上杜绝了悲剧发生的可能性。
可就在这时,变故又生。
刺目的光照射过来,那面立在舞台后的大屏幕忽然闪动,贺临抬头看向近在面前的屏幕。
一个男人的形象出现在了大屏幕之中,那人俨然长着一张和舞台上“会长”一模一样的脸,声音也和刚才发出的一样。
“我已经感受到了强烈的负能量,死亡在城市之中盘旋,凝成了黑影……”
就算是被抓了,这预言还是要将被宣读出来,贺临的脸色一变,对着周天易做了个手势。周天易距离大屏最近,他快速跑过去,一把就拉开了下方的电线,大屏骤然一黑。
可这还不算完,没等警方再做动作,在舞台对角的方向,一台悬挂着的闭路电视机忽然亮起,上面依然是那位“会长”的形象。
“五日后的夜晚,当两轮明月在城市的中心并现……”
贺临记得,他在进场检查的时候,那个屏幕是没有插入电源的,可是现在,电源显然已经被人插好。
他没再客气,抬手直接给了屏幕一枪,砰的一声,火花四溅,屏幕熄灭。
人群之中发出了刺耳的尖叫。
随后,另一侧的闭路电视也亮了起来,上面同样是那位会长的形象。
贺临几乎没有瞄准,又是一枪,精准打中了目标。
现场终于安静了一瞬。
贺临还未来得及松上一口气。
就在这时,有名光头男人在舞台下癫狂地手舞足蹈起来:“我收到预言了!是会长的预言!会长让我把预言公之于众!”他的眼睛放光,脸涨得通红,仿佛这是什么无上的荣耀,而他已经成了神选之人。
随后男人拿着手机大声念着:“轨迹将会交错而过!”
贺临的眉头皱着,在大屏幕上显现出来的,他还可以通过一定方式制止,而这种发到手机上的,他们又不能对着对方开枪,等他们过去夺下手机,肯定已经来不及了。
看来那些幕后之人也是早有准备,今天这预言也是非公布不可了。
还不等他们做出反应,第二个人也跟着大喊:“我也收到了!”
更多人的手机响了起来,从一个人的声音响成了几个声音,再到一群人念着:“……命运的曲谱奏响悲伤的乐章……轰然一声巨响以后,鲜血会染红大地的琴弦……”
“你们要小心,远离人员众多的场所,这样才能努力保全自己,避过血光之灾。”
预言似乎已经念完了,但是人们的诵读并没有停,而且更多的人加入了进来。
“你们不用担心我,他们抓住的,只是我的‘分身’之一,对我的本体造不成任何的影响。”
“此外,你们还有一些事要做。刚才有人应该也发现了,从今晚的活动开始,你们之中就混入了一些人。”
那些人继续异口同声地读着信息:“那些人都是阻挠众生会的魔鬼!”
贺临听到了这里,几乎想要飙出一句脏话。
这些话很明显就是冲着他们来的。
对方早就已经知道了警方会在场中,用领导打来的假电话引诱他们不成,又引导出这样的局面,阻碍他们的调查,使着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可在此时,这样的方法无疑是有效的。
贺临一侧头就看到见之前站在舞台侧面的老人向他投来了怪异的目光。
随后,其他的几人也目露凶光地看向他们,还有人在跃跃欲试。
人群中的那些人还在继续诵读着:”受到他们的影响,我就没有足够的法力来庇佑你们的孩子,会让他们的灵魂破碎,陷入混沌,你们也就再也见不到他们了!”
“所以,你们现在需要找出潜藏在你们身边的所有魔鬼,并且进行拔魔仪式……”
对方知道,这些信徒在意什么,所以就要用他们最为在意的事情来拿捏他们。
信众们扭头,虎视眈眈地看向那些警员们,甚至有性子急的,直接翻身爬上了舞台。
现场一下子就乱了起来,那些人却还在喋喋不休的呓语着。
“不要怕,你们是在做正义之事,流血和牺牲是必然的,都会变成你们的福报,他们最终是会现出原形的。你们想要再见到自己的孩子,就先要拔除这些魔鬼……”
人群之中还是有清醒的人,有个女人颤声问:“可刚才他们不是说,他们是警察……”
“对啊。”第二个人提出了异议,“他们手里有枪。”
“袭警是要判刑的吧?“
一位助教大声喊道:“假的,他们是魔鬼!根本就不是真的警察,你们不要相信他们所说的话!”
还有助教怂恿着那些民众:“不要怕,我们一起上。”
“只有会长是这个世界上的唯一真神。”有人用力挥动着手臂,“上啊!他们不敢开枪的!”
受到了鼓励,有几位老阿姨已然爬上了舞台,冲了上去,想要去拉扯那些警员的衣服。
现场的民众众多,是警员们的数倍,他们蜂拥而至,纷纷拉扯着他们。
有了第一个动手的人之后,其他的人就开始有恃无恐,他们一拥而上,随后推搡着,踢踹着,无数的拳头和脚向着那些年轻警员打了过去。
“住手!放开!”
“给我上啊!”
现场无比混乱。
警员们奋力躲避着,他们不想伤了这些受到了蛊惑的群众,可现在的状况又让他们不得不出手还击。
对这些人,他们并非是打不过,但要让警员们袭击这些手无寸铁被人愚弄的百姓,却又无法毫无顾虑地出手。
贺临的手里握着枪,但是在这么多人的大厅里开枪,也极有可能会引起误伤。而且就算是他的身手再好,也护不住所有人……
还有,贺临判断,以这些人眼下的疯狂状态,恐怕根本就不会听他们所说。
通讯还是断的,无法呼叫支援,情况变得十分棘手。
脚下的舞台因为上的人太多,已经出现了不堪重负的吱呀声,再多人上来的话,这台子就要塌了,之后局面会更加失控。
贺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果断做出了判断,他让警员们带着那“会长”边聚拢边向后退去,随后小声对周天易道:“先下舞台,去工具间!”
那间工具间大概有十几平,躲进去的话还能抵挡一段。
似是看出了他们的想法,那名女老师歇斯底里地叫着,她振臂高呼:“拔魔啊!你们谁斩掉魔鬼,就有大大的功劳,子孙万代都要上天堂的!如果谁打死了他们,那你们的孩子就有机会回来!”
在这些话语的刺激下,台上的人一个个红了眼睛,宛如丧尸一般冲了上来,连贺临手中拿着的枪都不能震慑他们。
杂乱的尖叫,被踩得破裂开的红毯,红着眼睛,蜂拥而上的人们。
有个人想要上前拉扯“会长”,贺临一脚踢中了男人的肩膀。
他试图唤醒这些人,继续喊道:”这些人触犯了法律,什么预言都是假的!那些视频都是AI画面,这个男人根本就没有任何的能力,就是个普通人!”
贺临刚说完这句话,就见那位“会长”忽然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想看神力吗?我将会证明给你们的!”
贺临奋力挡着前面的人,想要叫人来按住那位“会长”,但是由于现场嘈杂,很多警员也已经自顾不暇。
男人的嘴角带着笑意,自顾自继续说着:“我只是会长的一个分身,死亡不是永恒,我将会复活,得到永生!”
他的声音不大,也没带扩音耳麦,但是足以让周围几排的人听清。
贺临一愣,感觉到了情况不对,他急忙看向那位“会长”。
变故发生得太过突然,下一秒,男人即便双手被手铐铐住,还是从周围一人的手中接过了一把细刀,他仰面向上,看向顶面上的灯光,面露微笑。
只是那把刀并没有刺向其他人,而是用力扎向了他自己的胸口……
“啊!!”人群之中有人掩面惊呼。
舞台上,顷刻之间,血光飞溅……
第220章 25 “你们应该相信警察,不要相信那……
在千钧一发的关键时刻, 贺临情急之下用另一只手紧紧握住了男人手里的刀,导致那把刀只割破了男人的胸口,却没能刺入心脏。
随后贺临的手臂用力, 一把将刀夺过,又把那位“会长”踹在地上。
与此同时,周天易和孙诚也已经制服了几名疯狂的信徒, 一左一右再次控制住了“会长”。
众人把“会长”扣在中间,快速向后撤下了舞台, 互相掩护着, 终于进入了那间工具间。
人声嘈杂, 贺临被那些人的叫喊声吵得头嗡嗡的疼。
见自己人都进来了,他把一名中年男人向后一推,那人倒退了几步,肥胖的身躯倒向了人群, 压倒了几人。
借着这个空袭,贺临往后撤了一步,砰的一声把工具间的门关上, 他急忙把门锁死。
那些信众们并未善罢甘休,就在门外敲门踢门,砰砰声不绝于耳。
警员们躲进了屋内, 喘息着面面相觑。
他们把那位“会长”给带了进来,其他的助教, 老师, 包括在舞台上被他们打倒的那些抬轿子的男人,现在都被关在了门外。
以往各种惊险的抓捕活动他们也参与过不少,但是眼下的情况还是第一次遇到。
工作间的门就算再牢固,也经不起这么折腾, 眼看着就开始摇晃。
贺临急忙指挥着几个人抬过来了一个铁架子支在了门口处。
信众们一时进不来,只能守在门外,屋子里倒是相对安静了下来,刚才这些警员们都经历了一番恶战,有的被扯破了衣服,还有的人挨了几下拳脚,想起刚才的那一幕还有些心有余悸。
那些人简直是一群毫无理智的疯子。
贺临安抚众人道:“大家做得不错,再等等,黎指挥那里在按照计划执行,支援就快到了。”
他们这一组人的目的除了了解情况,控制现场,尽量阻止预言的发布,还有个任务是要引蛇出动。
警方的预案之中早就对情况有所预估,虽然事情的进展有些差池,看起来危急,但是现在他们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周天易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他看到贺临的手受了伤,问他:“贺队,你没事吧?”
贺临刚才情急之下用手握住了刀锋,掌心之中被划破了一道深深的伤口,鲜血顺着冒出。
贺临却摇了摇头,毫不在意地把手一擦:“皮外伤。”
除了他手上的伤,孙诚也挂了彩,他脸上还带着刚才被一位大妈抓出来的几道痕印。
简单看完情况,贺临低头看向被扣住双手蹲在一旁的“会长”。
男人不再是刚才的斯文模样,面目狰狞地挣扎着:“让我死,你们让我死!”他就像是一个没能运行完成的程序,拼命想要做回自己未完成的“任务”。
可周天易的手紧紧扣住他,不给他丝毫挣脱的机会。
贺临道:“大家稍安勿躁,保存体力,在这里休息一会。”
他非常清楚,面对这些疯子,硬拼是不可取的。
里面闹成了这样,黎尚那边不可能不知道,只是想要完成他们的计划,可能还要一会时间。
他绝对相信黎尚。
他们现在扣住了主犯之一,不管这人是真是假,都是明面上被推出来的“会长”,有这个“人质”,让他们足以自保。
无论是等待支援,还是等待行动结果,都是相对好的选择。
只是外面的人们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从门外传来了老师的叫声。
女人指挥着一众信徒:“那些黑暗魔鬼太强大了,蛮不讲理!会长是为了你们牺牲了自己,你们千万不能让他们得逞!”
随后她厉声叫着:“上啊!这都是你们的机缘,也是你们的功德!“
砰的一声巨响忽然传来,那些人似乎找到了什么东西,正在用力撞门。
那大力撞得堵在门口的铁架子都是一震。
有两位警员急忙上前,支住了架子。
孙诚刚刚落下去的汗又出来了。
可那些外面的信徒似乎是找到了诀窍。他们甚至喊起了号子:“一、二、三!”
伴随着他们的呼喊,又是砰的一声,第二次撞击声传来。
门内外在较劲儿,那门侧的百页却已然不堪重负,很快,两个百页掉下来了一个,另一个也已经摇摇欲坠。
这扇门被对方撞开恐怕只是时间问题。
到时,那些疯子们冲进这间窄小的房间,警员们的处境会更加危险。
就在僵持之中,贺临听到耳麦之中传来了一声尖锐的电流音,那声音直刺大脑,他皱眉,刚想把耳麦拿远,下一秒,黎尚急切的声音就传了过来:“里面的情况如何了?“
通讯终于恢复了。
听到了黎尚的声音,贺临的心安了一分:“已经控制住‘会长’了,同时我们退到了工具间里,一时无法出去。”
黎尚点按了几下按键,终于切换到了工具室附近的摄像头,看到了里外的情况:“我派了特警守住门口,但是还没让他们进入,目前准备了催泪·弹和烟雾弹……”
两人心里都非常清楚,这时候已经不是派出增援的问题了,警力就算再充足,也不可能把这几百人都瞬间控制住。万一发生踩踏和进一步的暴乱,会更加棘手。
所以不到万不得已,黎尚不想让特警进入,只把那作为事态失控的备用方案。
现在最好的方法还是要釜底抽薪,从根源上让这些人冷静下来。
贺临道:“我们还能坚持一会儿,你那边进展如何了?”
黎尚的声音依然冷静:“技术问题解决得差不多了,大约还有五分钟。”
贺临的嘴角微微一挑:“那好,我期待着用魔法打败魔法。”
黎尚道:“我会尽量加快速度。”
简单和黎尚沟通完,贺临给门内的警员们重新做了安排,除了守住“会长”的周天易和孙诚,其他人包括贺临都全力顶在了门口。
短短的几分钟,几人都是度日如年。
双方短暂的僵持后,黎尚切了个全频的联络:“做好准备,即将施行计划,危机解除的话,你们需要对所有老师和助教进行抓捕。”
几乎是在他发布这个命令的同时,那扇门轰的一响,终于被那些人撞开了。
两个百页全部断裂,掉落下来。
屋内的警员和外面的信众之间只隔了一个铁架子,双方遥遥相望。
警员们甚至可以看到那些信众们因为兴奋疯狂而变得潮红的脸。
下一秒,他们就听到门外再次集体响起了诡异的手机铃声…….
刚刚的临时指挥室内,顾念堂带领着技术组和通讯专家,经过了程序的破译,已经逐渐夺回了现场那些摄像头的控制权,也恢复了通讯。
黑掉的屏幕逐一亮了,画面从各个角度实时传输回来,他们也再次和会场中的警员取得了联系。
凭着现在传输而来的画面,黎尚推测出了事情的经过。
人员忙碌,指挥室内满是键盘敲击的声音,恰似一场没有硝烟的电子战争。
在一旁的桌上,有几个他们事先从接触到的“信徒”那里沟通过后得到的手机,刚才那些人在场内接到电话的同时,这几台手机上的程序也产生了自启。
他们已经搜集到了足够的信息。
和拨打给那些警员的电话不一样,家属们收到的电话是程序拨打来的,只是关联了手机铃声。他们的手机里早就被忽悠着下载了一个AI程序,可以接到视频电话。只要通过手机号关联用户信息,视频中的AI形象会就和他们的子女一致。
通话的原理和世面上AI软件的声音克隆,语音聊天差不多。所说的话通过程序设定为符合人物性格,还会有一些固定的文本。
黎尚之所以没有让下属的警员对此进行干扰,就是为了让那些电话拨打成功。方便警方搜集信息和数据,黑入对方的服务器。
现在的核心问题是,那些信徒被经过了洗脑,才会助纣为虐。
而他们作为警方,必须要倒出那些人脑子里的水,让他们看清谁是真正的“魔”!
黎尚之前和贺临商定的计划就是针对于此。
时间有限,他们必须做出最好的应对。
终于,宋安行打下了最后一行字符,他有些紧张地擦了擦额头的汗,对黎尚比了个OK的手势。
黎尚看着屏幕上的进度,侧头对宋安行道:“开始吧。”
随着命令的下达,宋安行按下了回车键。
很快现场就有了变化,电话视频再次拨打进入。
而这一次,主动权掌握在了他们手中。
学生们一脸期待。
黎尚也神情专注地看着大屏幕上的现场,白色微光照着他略显苍白的脸,这场“拔魔”仪式此时才算是正式开始.
与此同时,会场里的警员们也听到了熟悉的铃声。
这次没有老师的预告,视频电话忽然打了进来,人们有些惊讶。
只见聚集在门外的信徒们纷纷接起了电话,一时无暇兼顾他们,但是人群依然站在工具间的门外,一时并未散去。
屏幕上面出现的依然是他们死去的亲人,身上穿着和刚才见面时一样的衣服,话筒里响起的也是孩子的声音。
只是这一次,他们口中的说法和刚才所说的完全不同。
“我被这个众生会的会长控制了。”
“我之前说得话,都是他们让我说的,他们才是坏人……”
“你千万不要听他们胡说八道。”
“他们强迫我和你联系,要不是会长现在被警察抓住了,我根本没法恢复自由,告诉你这些真相。”
听到这些和刚才老师所说截然相反的解释,家长们一时愣住了,他们的眉头轻皱,还有人提出了疑问:“真的吗?”
“女儿,你经历什么?”
“他们……真的是坏人吗?”
手机对面传来了肯定的答复。
“我说的都是真的!你一定要相信我!”
“他们就是在通过邪门歪道的方法控制着我们,再以此让我们哄骗你们,要挟你们,目的就是为了欺骗你们的钱,让你们为他们所用,成为他们违法犯罪的帮凶。”
“你们应该相信警察,不要相信那些骗子。”
“警察是来救我们的,也是来救你们的!”
“你们要尽快回家,然后不要再参与这些活动,我会在另外一个世界看着你们的。”
“我爱你,作为爸爸妈妈的孩子,我不想看到你们继续被骗。”
“你们一定要好好保重自己。”
短短的一番通话结束。
这一次的通话和以往的完全不同,不是叙旧,不是向他们提出要求,但却是希望他们要好好地活着。
看着屏幕上微笑着的,已经离世的孩子们,那些几分钟前还在疯狂的家长们,此时却全部都冷静了下来。
思念涌上了心头,泪水从他们的脸上滑落。
视频挂断,原本深信不疑的信众看向那些助教、老师的表情发生了变化。
他们在内心里做着抉择,做着判断。
是应该相信那些陌生人,还是相信自己孩子的“灵魂”?
这个问题很快就有了答案,他们的目光染上了恨意……
而这就是之前贺临和黎尚商量之后制定下来的应对之策。
众生会的洗脑是用虚拟形象构建“亲人复活”的假象,本质是通过理论灌输,情感暗示,让那些受害者们主动合理化那些矛盾的信息,形成认知闭环。
而警方所做的,就是要让受害者们主动打破这个认知体系。
利用情感,打破信任。
理论简单,实际运用却十分困难,需要强大的技术支持。
之前,警方的技术人员和学生们反复研究了警方所掌握的资料,推测出了对方所使用的程序与技术。
经过评估后,他们认为“有机可乘”。
和普赛网站精密的转账系统不一样,这些AI视频软件是最新的技术,还没有那么的完善。
警方的方案是趁众生会在现场展现“神迹”,大量数据涌入时,捕捉到相关信息,快速找到对方的系统漏洞。
随后,学生们反向黑入了对方的服务器,改写他们的程序设定,再次拨打出视频电话。
从对方发现被黑,到对方夺回控制或者是采取行动,会有一段时间。
也就是所谓的真空期。
这段时间,他们可以进行操控,设定固定文本,这就是他们最好的机会!
让“去世的孩子”亲口说出令父母信服的话,用第二层“虚构”的“真相”,来“拔”除那些家长心中的“魔”。
从现在的结果来看,这的确是最快也是最有效的方法。
“孩子们”成功唤醒了他们的父母。
在极短的时间内,让这些人清醒过来,就算他们一时受到了精神冲击,不会毫无顾虑地站在警方的这一边,也至少不会再助纣为虐。
此时,众生会的大势已去。
他们利用的就是人们的信仰,而现在,信仰崩塌,就算他们的程序恢复,再度对他们进行洗脑,也没法再获取到这些家长的彻底信任了。
没了家长们的阻挠,现场的情况瞬间反转。
之前被围堵着的警员搬开了铁架,突出了重围。
他们早就盯住了那些组织者,纷纷抓住了刚才还在叫嚣着的助教。
看到了眼前的这一幕,那位老师的脸上也显出了惊恐,向后躲闪着。她转身想要跑,却有几名原本的信众堵住了她的去路。
贺临上前一步,那位老师也被扣住了双手。
家长们就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幕。
抓捕工作进展得极其顺利。
事已至此,贺临终于松了口气,这场战役看起来没有一番恶战,也没有人牺牲,重伤,但是他却知道,想要取得胜利有多么不容易。
若不是早就想清楚了背后破局的环节。又有那么多技术人员参与进来,他们绝不会胜得这么漂亮。
抓住对方所有的骨干,贺临打头,对着人们叫了一声:“警察执法,麻烦让开!”
事到如今,那些信众们也不再执迷不悟,人群安静无声,分开了一条一米多宽的路。目送着这些年轻警员押送着那些人离开。
警员们与那几名主犯从大厅之中穿行而过,走到厅外,接应的特警已在门口,把那些人押送上车。
望着外面下个不停的大雨,贺临却没敢放松。
他知道,一切尚未结束.
此时的黎尚看着大屏幕上的这一幕,事已至此,尘埃落定,但他还有些事情要做。
“把人押到省厅,进行审问。”
“特警队到位,我马上过来。”
黎尚说着起身,拿起了挂在一旁的一把黑色雨伞。
他伸手将伞撑开,走入了雨中。
雨滴噼啪不停,打在伞上,夜色灰暗,空气潮湿。
黎尚快步穿过了路口,来到了一辆特警车前,早有人打开了车门,待他上车后,司机和警员们毕恭毕敬地叫了一声:“黎指挥。”.
在大厅之中这场拔魔仪式进行的同时,就在场馆外,一辆黑色的奥迪车一直在不远处绕行。
那辆车的前方几十米处,有一辆看似普通的货车,这两辆车之间虽然保持着一段距离,但是路线几乎一致。
奥迪车内,雨刷器不停刷动着落在玻璃上的雨滴,车上开了空调,温度很低,不见闷热。
车上的后座处坐着一位三十岁左右的儒雅男人,他穿着西服革履,耳边插着耳麦,时不时说着些什么。
司机位的后侧有一块屏幕,不知接入了什么频道,上面显现出的却是此时会场之中的景象。
男人看起来就像是一位下了班还在和同事领导开会的精英白领。
变声话筒转换着他的声音,男人微笑着,听着耳机里传来的现场情况。
一切都犹如他所料,那位“会长”被抓,现场转为了大屏宣读,大屏被拔了电,闭路电视又亮起,最后,那则预言变成了众人的宣读。
他望向面前的屏幕,看着那些信徒们脸上癫狂的表情,心中满是兴奋。
从始至终,他都像是一名导演,在欣赏自己早已排演好的剧目。
当众人一起冲上舞台时,他悠闲地靠在了车后排的座椅上,准备欣赏接下来的一场好戏。
可就在下一秒,出乎他预料的事情发生了,那会长手中的利刃并没有如他的设想一般刺入心脏,而是被身旁的警员牢牢抓在了手中。
这就像是戏剧原本定好的高潮忽然出现了变故,期待的一幕没有发生。
男人脸色微变,眉头紧皱,低低咒骂了一句,可是让他意外的事不止如此,替身没有死成,被按在了地上。而那些警员带着他,撤入了后方的工具间。
现场的交锋越来愈焦灼,男人的眉头也越皱越深。
他忽然暴怒地摘下了自己耳朵上的耳麦和话筒,随后重重地往前一摔,耳麦砸在前挡风玻璃上,发出吭的一响,司机被吓得双肩一颤,有些畏惧地通过前视镜看了看坐在后排的老板。
男人紧张地盯着屏幕。
当他看到现场的众人开始第二次接听电话,然后停止了攻击时,男人的脸色由红转白,随后咬牙切齿……
他似乎预感到了什么,忽地抬手关闭了面前的屏幕,切断了连线。
“和前面的车拉开距离!”然后他对司机命令道,“把耳机给我。”
司机急忙用右手拾起了掉在一旁座椅上的耳麦,递给了后方的男人。
刚才摔了那么一下,耳麦已经断裂,男人却还不放心地把剩余的部分扔在了地上,然后疯了一般地用脚跺了几下。
他的力气不小,有些歇斯底里,耳机很快碎裂开来,里面的零件乱飞。
男人又拿起了手机,仔细查看了一遍,确定毫无问题。
他们这时已经驶到了路口附近,那辆小货车被拦了下来。
男人弯起了嘴角,目光看着路边的警察,司机加速,正准备把车开过去。
可就在这时,前面的一辆车忽然压低了车速,奥迪车的司机被迫一踩刹车,将车停了下来…….
大雨还在下着。
黎尚所坐的车很快就开到了下一个路口处,两辆车都已经被拦住了。
车门打开,黎尚带着两名警员从车上走了下来,他依然是打着那把黑色的伞,一直走到了那辆奥迪车的旁边。
车辆的玻璃是全黑色的,做过特殊处理,站在外面完全看不到里面的情况。
黎尚却伸出修长的手指,动作优雅地轻轻敲了敲后座车窗上的玻璃。就像是他早已断定车的后座处有人坐在那里。
司机有些不知所措地看向后排坐着的人,用目光征求他的意见。
看到了这一幕,坐在后排的男人再也不能装死,他刚刚砸完了耳机,因为剧烈运动,脸色还在微红着。
看了看打着伞,静静站立在雨中,身后还有特警的黎尚。
男人咬了咬牙,腮部紧绷了一瞬,他深吸了一口气,调整了一下脸上的表情。终于拉下了车窗,语气不善地开口问:“你们是什么人?”
“警察。”黎尚彬彬有礼地表明了身份,“请问是陈砚初陈先生吗?”
男人的目光戒备,他开口问:“有什么事?”
黎尚并未直接回答,他的目光向下,落在了陈砚初脚边已经被踩碎的耳机上。
陈砚初感觉到了他的视线,他的脚微微移动,把那些零碎踩住了。
黎尚这才开口道:“陈总,因案件需求,请你配合我们警方的调查工作,去省厅一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