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砚初仔细地观察了黎尚身后的那些监控, 他非常谨慎小心地分辨过。
首先,人们身上的衣着符合季节,站台上站着戒备森严的特警, 这些警方的戒备是最近预言发布后才增加的,所以这肯定是近几天的监控;其次,前几天的这个时间段都在下雨, 今晚却是晴天,而从刚才他被运送的过程, 以及一些户外的监控判断, 天气符合;最后, 从监控里的天色判断,时间也是基本吻合的。
有一些角度可以看到站台上跳动的红字,那些时间和监控一角的数字相同,屋子里的挂钟, 记录警察手上的手表,也是全都一致的。
根据这些蛛丝马迹,陈砚初做出了判断, 这些接入的监控应该不是提前预录的,而是实时进行的。
监控画面无声,但是伴随着一辆车的发出, 不远处传来了一阵声响。
陈砚初做出了进一步的判断,他现在应该是在明月站旁侧管理区域的监控室里。
坐在审讯椅上, 被两个特制的手铐左右铐住了双手, 陈砚初看向他面前的黎尚:“这是什么地方?”
黎尚公事公办地回答:“警方预计的相关案发地点,案件侦办需要,对你的转移是流程完备,合法合规的。”
陈砚初做出了判断, 警方还没有放弃最后的努力。
他的目标是车站,他们就将他置于危险区域内,甚至可能会带着他去车站的各处,让他辨认和指认车站里的各个区域。
如果他是个惜命的谋划者,又是采用的一些爆炸,火灾的常规方式,这样做的确可以通过他的反应,判断出变故可能会发生的具体地点。
只是警方的如意算盘恐怕要落空了,意外并不会发生在这里,监控室里安全得很。
陈砚初摆出了一副被冤枉的表情:“不要白费力气了,我什么都不知道。”
他甚至想好了接下来的应对方案,应该怎么默不作声,装着无辜,等着时间悄然流逝。
直到……一切发生。
当对方面对结果时,追悔莫及,暴跳如雷。
可对面的黎尚却没有按照他想好的剧本出牌,他淡然看向他道:“其他方面的调查由其他的同事负责。我只是想要问你一些情况。”
陈砚初听到了这个开头,发出了一声冷笑。
不管黎尚的所图为何,他都觉得他的葫芦里装的不是什么好药。
这样的手段用上一次也就够了,经历过了上次贺临在茶室里套他话的事,他早已十分戒备,怎么还会向警方透露消息?
陈砚初哦了一声:“你也是来找我叙旧的吗?不过,我不记得我们之间有什么旧可以叙。”
“我看了之前你和贺临在茶室里的对话。”说到这里,黎尚抬头看向他,他直接问了出来,“你是不是恨我?”
陈砚初被戳中了心思,一时气急了反笑出了声:“警官你怎么问这种问题?”
可黎尚的目光看着他,一点也不像是在开玩笑,他反问对方:“这可是个难得的机会,你就想对我说这些吗?”
陈砚初笑了几声,抬起头望向眼前的黎尚,随后他脸上的笑容逐渐收拢。
此时他意识到了,这的确是他不多的,和眼前人能够面对面对峙的机会了。
他过去在梦中祈求许久也未必能够等来的机会,错过了不知还要等待多久。
他想起了被父亲歇斯底里抽打着皮鞭的他,想起了冬日时蜷缩在被子里,鼓足了劲儿却无法超越江尚雪的他,想起了那个得不到铁锹,孤立无援不得不去行窃的他。
那时的绵软无力都化作了对面前人的恨意。
过去的那些年中,江尚雪一直是他的梦魇。
但是现在,那个人具象地坐在了他的面前,用那双总是波澜不惊的眼睛看向他。
陈砚初望着眼前的黎尚,表情微动。
岁月似乎对他格外温柔,并没有在他的身上留下太多的痕迹,那张脸依然可见少年时的模样,但是褪去了年少时的青涩,再加上他那种冷清的气质,消瘦的身材,看起来有种成年男人特有的清俊。
他就坐在他的面前。
还是以警察的身份……
看着黎尚,陈砚初从心底感觉到一丝畏惧,强烈的不甘涌上了心头。
他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看着在那扇监控幕墙前坐着的男人,脸上的肌肉抽动,承认了下来:“是,我恨你。”
黎尚侧头问他:“是因为什么?”
“你的学习比我好一些,就是那种我父亲口中的别人家的孩子。他会拿我和你做比较。所以我从小心里就很讨厌你。”随后陈砚初弯起了嘴角,提起了一桩旧事,“对了,实不相瞒,当初你母亲吸毒的那些事,也是我传出来的。但是那根本就是事实嘛。警官你不会用那件事来判我的刑吧?”
随后他看向了一旁记录的警员,心底浮现出一丝报复的快感:“哦,你的同事似乎也不知道这件事呢吧?”
面对这样的挑衅,黎尚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也没有对他进行出言或者是阻止。
“不过。”陈砚初的话锋一转,他略微坐直了身体,“就算你曾经得罪过我,但那些都是过去的事,我可以宽容大量,不去计较。”
听到这里,黎尚闭合了片刻眼睛,随后睁开双眸,那眼神却看得陈砚初的身体一颤。
他讨厌这种眼神,看起来波澜无惊,但隐隐透出了一种怜悯,在过去上学时,江尚雪就曾经用那样的眼神看向他。
仿佛只需一眼,就可以将他的一切伪装看透。
黎尚换了个问题问他:“贺临是你的朋友,你为什么要那么对待他?”
“怎么对待?我们不是关系挺好的同学吗?”陈砚初向后靠坐,手腕上的手铐发出清脆声响,“警官,你的话让我听不懂了。”
黎尚问:“在冰湖的时候,你是故意让他落水的吧?”
又是这些旧事重提,这些问题贺临都当面问过他了,再多问多少遍他也不会承认。
陈砚初微微挑起嘴角:“这么多年了,具体的情形我早就记不清了,他人又没死。”
黎尚步步紧逼:“还有,你在园区对他的折磨。”
陈砚初非常警觉地摊手否认:“我不清楚这些事。”
黎尚却完全不理会他,继续问:“当时你的子弹为什么偏了一分?你原本是可以杀掉他的。”
是啊,为什么没有杀掉贺临呢?
陈砚初一时没有说话。
那时,袁工被人带走,他看到了园区的监控,得知了跑出园区的人可能是江尚雪,开始审问贺临时,他甚至会觉得遗憾,在他面前血流不止的人为什么不是江尚雪。
当然贺临也很不错。
他伤害贺临时淋漓而下的鲜血,惨痛的画面,都让他产生过无比震撼的快感。贺临一次一次对于江尚雪的掩盖与否认,更让他确认了他们之间的关系并不简单。
于是当他发现贺临因为那些药剂的影响,开始神志不清,失去了部分记忆,甚至是听到江尚雪的名字就会吐血时,他是欣喜若狂的。
他产生了一个想法,他想让这样的贺临回到江尚雪的身边去。
那是绝妙的报复,他要让那个人体会到被人忘记的蚀骨痛苦。对于亲密的恋人,那就像是凌迟,绝对是比死亡还要令人哀伤的惩罚。
他曾经是成功了的,陈砚初在那瞬间有了开口说话的冲动,他想要向着眼前的人炫耀。
此时,面对着黎尚,他几乎要忍不住了。
但在这间房间里,被警察环绕着,陈砚初脑海里还有最后的一根弦——他不能说,这可能是个圈套。
那根弦被拉到了极细。
陈砚初紧盯着眼前的人。
他想要江尚雪落败,想要看他痛苦,想要他痛哭流涕,他渴望这种胜利。
他想要把他挂在刑架上,一点一点用利器剥离他那漂亮的皮囊,撕下他的骨肉,把尖刀刺入他的内脏,感受着他的痉挛与崩溃,想看他大汗淋漓,脸色苍白,虚弱但却急速地喘息,想看他那张漂亮但却总是没什么表情的脸现出痛苦的神色。
他不是叫做龙骨吗?那他就要折断那根骨头,让他趴伏在自己的脚下。
这种向往在他的脑子里徘徊,让他快要疯掉了。
他终于还是没有克制得住。
陈砚初的胸口起伏了几下,谨慎地开了口:“我不是那个人,我怎么可能知道,你所说的那个人的意图?”
这么说过之后,确定记录员已经把这些话记录下来,他才冷笑着继续:“不过,我是可以试着推理一下的。一个没有死去但是失去记忆的人,倒是能够让他身边的人感觉到痛苦。警官你不觉得,这种痛苦比直接给予死亡,更为有趣吗?”
他的脸上展现出了阴冷的表情,很满意地看着黎尚的目光出现了一丝的波动。
他终于不再是那副冷冰冰的,高高在上的表情了。
此时的对峙甚至让他产生了比当时对贺临行刑时更加强烈的刺激感。
一边与黎尚对话着,他一边无意识地抬头看了一眼那些监控上的时间。
快要临近了。
他急忙把目光移开,摆出了一副无辜的表情:“我想不通,你们为什么都要追着我不放。”
黎尚回答他:“根据警方的调查,目前怀疑你是百合园区曾经的三号人物白葬。”
“那证据呢?”陈砚初眨着眼睛,“实不相瞒,我是最近才听说这个名字的,第一次是贺临问我,随后,就是那些审问的人,非要让我承认他的罪行。可我真的对这些一无所知。”
黎尚没有理会他的话:“我也在找着他。”
“那挺遗憾。”陈砚初哦了一声,“很可惜,我不认识他。要不然还能为你们警方提供点线索。”
黎尚继续:“作为对手,我在不断尝试着理解他。我觉得,白葬的潜意识里,是在憎恶着自己的。”
不等陈砚初反驳,他就把自顾自地继续分析:“他有反社会人格,但是和一般的反社会人格不太一样。”
其他的审讯专家也曾经说过一些白葬的所作所为,但是都是想要让陈砚初承认这个身份。
黎尚这么单纯地分析和进行陈述,完全不等陈砚初的回答,反倒把对面的人给弄懵了。
陈砚初不知道,如果作为一个完全不知情的旁观者,这时候应该做出怎样的反应才更为合理。
他张了张嘴想要说点什么,可又觉得无论是说什么,好像都会让自己更为可疑。同时他又想听听黎尚会怎么说,到最后他放弃了挣扎。
随后他判断出,现在是在审问之中,他如果不说话,应该是不会被作为证供的。
紧张与情绪的变化让他不能很好地控制自己的情绪和表情。
陈砚初再次撇了一眼黎尚身后的监控,屏幕上并无异常,上面的数字跳动,他还有时间,那他不妨听一听他会说些什么。
随后他深吸了一口气,压下了内心的躁动,开始默不作声地听着黎尚的分析。
黎尚举了一些白葬的罪行,参与诈骗,拐卖人口,洗钱,杀人……
“……白葬这个人喜欢用酷刑折磨人,在百合园区时,就有不少人死在他的手上。”说到这里,黎尚抬头问陈砚初,“陈先生你觉得,这样的人是不是心理有问题的变态?”
陈砚初听到他骂人,又不好发作,他的脸色变了变,终归还是跟着他骂道:“是挺变态的。”
第232章 37 预言的时间已到。
黎尚继续道:“他会杀害一些年轻人, 再去吸引他们的父母,加入众生会这个组织。”
陈砚初的眉毛微微一动,嘴上却说:“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人?他是不是有病?”
黎尚从椅子上站起了身, 继续说下去:“他的目标人多是在十四至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但是有一定的随机性,我认为在白葬的潜意识里, 进行的杀戮和酷刑是他对自己少年期到青年期的厌恶,也是一种对童年无力感的反向代偿, 他是在制作自己的镜像投影。”
“杀害孩子, 报复父母。他的潜意识里有自我毁灭的倾向, 他痛恨自己的家庭,在不停地制造着轮回。”黎尚说到这里微微一顿,等眼前的陈砚初消化了他所说的话,才说出了结论, “他所追求的,可能是恨意的发泄与自满胜利的循环。”
黎尚的这些话,就像是把白葬的这种行为背后的想法剖析开来。
陈砚初沉默了片刻, 开口问:“这个人为什么会这么做?”
黎尚认真回答:“从心理学的角度分析,杀害青少年制造事故是一种‘破坏’行为,吸引父母进入教派是为了‘建设’, 两者服务于一个目标,皆是为了证明他不是当年那个弱小的人, 而是无所不能, 能够决定别人命运的主宰者。”
经过这段时间对案件的研究,再结合上犯罪心理的一些理论,黎尚已经把这些理论逐步完善,梳理清晰。
对面的陈砚初安静听着, 不再反驳。他此时的行为和常人有着强烈的异常。
他一边想要假装自己不知情,一边又忍不住地去听。
冰冷被漠视的童年生活,仿佛是酸涩的饮料在他的胸中翻涌。
他想到了自己在年少时坐在窗边学习,只要开了灯,就会有扇动着翅膀的飞蛾从窗户的缝隙里飞进来。
他最开始只是不厌其烦地将那些虫子赶走。
直到有一次,年幼的他伸手抓住了一只虫子。
最初他只是太寂寞太无聊了,他只是想要困住它,不想让它再飞出去。他想找个瓶子把它抓起来,甚至他们可以做个朋友。可是它却不知好歹地在他的手心里挣扎,拼命地想要飞出去。
这样的行为让他恼火。
随后他缓缓用力,手指锁紧,感受到昆虫的翅膀在手心里扑腾,直至完全不动,虫子的躯体流出黄绿色的水。
虫子死去了。
听着客厅里母亲发出的声音,他缓缓张开了手指,看着自己手心里的尸体,身体却兴奋战栗。
那一种奇妙的掌控感,在他的人生之中,他终于能够握住一点什么了。
从此他就将死亡,鲜血与他的快乐联系到了一起。
在那之后,他无数次地追寻着这种感觉。
从巷子里的那只猫,到园区里的人,再到贺临……
而此时黎尚的分析,竟然让他产生了一种,“他懂我”的奇异感觉。
黎尚把白葬的心理侧写分析讲完,开口道:“那个人把最后一次的袭击目标,定在了今日,警方根据他留下的预言分析出,位置应该是明月站。”
陈砚初的心脏咚咚跳动着,嘴角挑起一丝笑意,忍不住开口:“人生就该痛苦,就该没有秩序。这世间的苦痛,就要让更多的人体会到,才会有意义啊。”
随后,坐在这间特殊的审讯室里,陈砚初找回了神智,他再次开口否认:“黎警官,故事挺有意思,但是你应该去找那个罪魁祸首,在我这里浪费时间没有意义。”
黎尚身后的监控上,车站里车辆穿梭。
陈砚初一边说着,一边目光转动,第N次不经意地落在了那个他所期许的监控画面之上。
刚才在最初进入这个房间的那几分钟,他就已经看好了这些监控的位置。
现在,时间临近,他期待着看到那激动人心的场面。
此时,陈砚初的眼神与表情,完全都落在了黎尚的眼中。
从陈砚初进入这间房间,黎尚一直没有问他所谓的预言和可能出现的意外。这些问题在之前几天的审问之中,已经被数个人问过无数遍了。
那些审讯专家都问不出来的问题,黎尚并没有觉得自己能够问出来。
所以他想出了这个方案来试探他。
他的那些分析有其意图,那就是在无形之中,击穿陈砚初的防线。
而这只是心理层面的布置,他的真实目的是让他暴露出自己的真实意图。他一直在吸引着陈砚初的注意力,而在这种情况下,他很多的行为就会变成无意识行为。
这也是警方在其他调查都陷入困局,别无他法情况下的险兵之路。
这里几乎是一比一还原了车站的监控室,除了那些监控的位置摆放有所不同,可这些细节里其实是大有玄机的。
每个监控屏的摆放都被反复推敲过,连接的又是不同的线路和机器,那些位置对应的是警方列出的可能出现的意外方案。
而且嫌疑最大的几个重要监控被放置在了监控墙的四角,这让陈砚初的目光游移时,黎尚可以快速判断出对应的方案,且不易出错。
从陈砚初最初进入这间房间开始,他一直是戒备的,也在极力控制着自己的神态,可随着谈话的逐步深入,随着他的心理动态被逐渐剥离,也伴随着时间的临近,他逐渐放松警惕,还是无法克制住自己内心的欲望。
他在反复地看向其中的一个监控画面。
刚才在对话之中,黎尚站起了身,在监控前踱步,因为有画面被遮挡,陈砚初甚至出现了一些偏头和身体微侧的动作。
这让黎尚更加明显地分辨出了他所关注的监控屏幕。
所以,当陈砚初的目光再次长时间地停留在那个画面时,他的心中已然有了答案。
黎尚伸手按下耳畔的对讲耳麦,对着耳机另一端的指挥部和现场特警开口:“第二十号计划,注意第三四轨道即将进站的车辆,再次检查岔道装置。”
听到了他的话,陈砚初的面色骤然一变,愣然开口:“不……不可能……你是怎么……”
他的话出说口,脸色就瞬间苍白,牙关紧咬。
黎尚通话完,转头看向他,把他还没问出的话说完:“你是想问,我是怎么分析出你的目标的?”
陈砚初猛然意识到了,这样的环境本身就是陷阱,在刚才对话的过程之中,黎尚一直在观察着他的动作以及表情。
恨意如同一股热流直涌上脑:“你故意设了圈套……”
事已至此,陈砚初再也顾不得什么伪装,他开口癫狂笑道:“就算你们发现了能够怎样?还有一分钟,那两辆车就要经过了!来不及了,你们根本就来不及阻止一切!”
他知道,就算警方安排了很多的警力,对明月站经过了各种的调查、搜索,查看过监控,排查进入人员,也一定会一无所获。
现在的车站全部都在依靠自动化进行轨道变化,而这就给了他可趁之机。
众生会曾经有位信徒在明月站的操控室里工作,他让那人给他偷偷拷贝出了内网的程序进行过研究。
早在一个月前,他就已经入侵了铁路信号的内网,植入了恶意程序,随后又在一周前设定好了自启,程序会在他定好的时间进行运行,篡改控制中心的指令,改变道岔动作。
他早就确定好了这次意外的目标。
黎尚有个分析说得没错,他是喜欢年轻的死者,那两辆车将会相撞的车中,有一辆车的车头处有参加研学活动,统一购票的上百名学生。
而那两辆车会相撞在一起,犹如少年们交错的命运。
在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之后,年轻的尸体会堆满车厢,鲜血与血肉将被那些金属碾碎,残肢断臂散落在铁轨之上。
而在那之后,程序将会自毁,让一切蛛丝马迹都完全消失。
而他选择这个处决方式还有一个原因,他总是会想起自己父亲的死亡,在逃跑的过程之中被一辆车撞得四分五裂。
他想要重复这个过程,想要亲眼看他是如何死去。
这是他绝妙的计划,绝不能在这最后的关键的时间出现任何的差错。
时间终于跳动到了预定的时刻,陈砚初的双目牢牢盯着那个监控画面。
可是他所期待的一幕并未出现。
不!不可能!
除非……
陈砚初猛然瞪大了双眼,他的身体一震,想到了一种可能性,他皱眉仔细去看,终于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
这些监控画面有一部分是真的,另外一部分可能是假的!
屏幕上出现有时间的几个摄像画面都是位于室内的。
比如候车厅里大屏上的时间和车次,还有候车室里电子钟上的红字,那些监控屏所连接的,可能是前几天的监控视频录像。
因为每个镜头所处的位置光线不同,那些录制的监控和实时的监控同时播放,他就先入为主地认为,这些监控是同一时间拍摄下来的。
却不知这是警方精心设置的障眼法。
他只注意到了室外画面之中没有雨,却没有想到这些监控屏的拍摄时间并不统一。
警方在误导他,其实,实时监控和早就录制好的监控之间,有一个时间差!
也就是说,他从监控上判断出的时间,早于现在的真实时间!
所以他所期盼的画面没有出现,因为那一切还未发生。
陈砚初的身体颤抖,怒目看向站在他身前的黎尚。
他不甘心!
就在此刻,黎尚的耳机里收到了何新急切的声音:“我们和工人已经重新检查了网络指令和那两条轨道,发现了变轨异常!车站方和车辆进行了联络,让司机采取紧急制动!不过时间紧急,那两辆车已经进站了……”
黎尚转身看向监控画面,预言的时间已到……
第233章 38 “你说他会不会为了你孤注一掷啊……
与此同时, 位于城市另一处的明月站中。
警方此前已经对车站的进出人群进行过排查,工作人员也将车站的运行和站台各处进行过反复的检查。
但是由于明月站是附近重要的交通枢纽,一旦停运损失和影响都是巨大的。
不说这次的预言, 在此之前,明面上的直接威胁,站点就接到过好几次, 每次也只能严加防范,若是次次都当真, 这站点恐怕都无法运行了。
所以即便是出现了预言, 在没有更多的线索和确定消息之前, 车站也不可能进行停运处理。
警方把造成车辆意外的各种可能性全部考虑了进去,可是依然无法确认最终的目标和对方将会使用的方式。
在这样的前提下,黎尚从以前的案例分析到,白葬可能会对年轻群体下手, 警方从车站系统之中拿到了旅客的购票信息,确定了可能会成为目标的数趟列车。
今晨黎尚做出了方案,希望通过对陈砚初的再次审问, 在事故发生前确认更为详细的信息。
这已经是眼下把握最大的方法,徐厅对他的想法大力支持,让所有人员全力配合。
随着时间的临近, 车站现场所有的警方和工作人员都越来越紧张。
谁都害怕会有什么不测忽然降临。
终于,审讯在最后时刻有了突破, 黎尚把消息传了过来。
几队警员迅速对他所说的轨道和情况进行了排查。
警方和工作人员完全没有想到, 对方是通过程序侵入内网,突破了几层防护机制,修改了轨道的控制语句。
原本最为安全,万无一失的程序操控, 却埋下了可怕的安全隐患,在工作人员毫无觉察的情况下,酝酿着一场巨大的灾祸。
两辆全速的列车在明日站一旦相撞,那将会是重大的伤亡,甚至会给车站造成严重破坏。
但是时间紧迫,临时把电脑操纵转为人工操作,再次变轨已经来不及了,工作人员只能通知两车司机进行紧急制动。
夜色笼罩下的明月站,站台上已经被工作人员紧急清场。
灯光照射下,两辆过站不停的列车远远驶入了人们的视线,尽管在工作人员发现问题后,已经用最快的速度通知了司机,驾驶员也果断采取了紧急措施,时间依然紧迫。
此时两辆车上的旅客们还不知道即将会发生什么。
其中一辆的车头处都是研学归来的高中生,不用担心干扰到其他人,车厢里满是欢声笑语,孩子们叽叽喳喳地分着零食,还有不少学生聚集在了一起,玩着扑克牌。
谁也没有想到,意外会突然降临。
就在这时,火车采取了紧急制动,两辆车的空气制动装置几乎同时启动,瞬间就施加了最大的制动力,迫使列车在最短的时间内停下来。
车厢里没有坐好的乘客陡然被惯性弄得失去了平衡,有人的身体被甩得前倾,栽倒在一处,也有人摔倒在地,车内响起了一阵惊叫声。
桌子上的水泼洒而出,行李骤然掉落,纸牌、零食和书本飞散出去,散落一地,就连头顶上的灯也出现了闪烁。
顿时车内陷入了一片混乱。
站在站台不远处的何新紧张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原本应该擦肩而过的两辆列车,此时却被连通在了一条铁轨上。
两辆车之间的速度骤降,车轮和铁轨摩擦,发出了尖利刺耳的声音。
但车身还在向前,并未止步。
百米,五十米,二十米,十米……车辆之间的距离依然在不断地缩短。
所有人都心悬一线。
何新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几乎停止,完全不能呼吸。
那两辆列车像是两只巨大的野兽,步步紧逼全都不肯后退,随后,它们的车头相触,犹如肩头抵在了一起……
在车头相撞的瞬间,发出了砰的一声巨响,车头崩裂,巨大的力量使得列车车身震颤,车窗也震出了蛛网。
坚硬的车头变得像是被踩扁了易拉罐,在巨力之下缓缓变形。
那两位司机已经闭眼做出了赴死的准备。
就在悲剧即将发生的最后一刻,列车终于渐渐停了下来……
得救了!
与死神擦肩而过,车上的司机睁开了双眼,大口喘息,心有余悸地看着面前破碎但未完全裂开的车窗,浑身汗湿地脱力瘫坐在了驾驶位上。
车上的旅客们惊魂未定地从座位上爬起,推开掉落的行李,看向车窗外的站台。
他们刚刚与死神擦肩而过。
一旁的工作人员发出了一声欢呼,更多的人反应了过来,有人相拥庆祝,有人喜极而泣。
眼见着一场灾难转危为安,化险为夷,何新这才重新找回了自己的神智,他的手心全部被汗汗湿,几乎是哽咽着向指挥部汇报,经历过各种惊险任务的他此时都有些语无伦次:“停下了,就差一点,应该未造成严重人员伤亡……”
省厅指挥中心里,听到了这个激动人心的消息,徐厅的肩膀稍稍落下,他开口指示:“不要放松警惕,注意排查安全隐患,查看有没有伤者,还有安置好车上的旅客,争取尽快恢复通行。”
指挥部里的消息很快也传入了审讯室。
他们也在监控屏幕上看到了刚刚的一幕。
直到此时,黎尚悬着的心才放下,悄悄活动了一下因为神情紧张而绷直僵硬的肩颈。
刚才的审问过程之中他一直保持着表面的镇静,可其实后背早已经被冷汗浸湿。
这种时空错位审讯法他和贺临最初在那名叫做陈卓的男学生身上使用过。但是狡猾的白葬可比涉世不深的陈卓难对付多了。稍有不慎就会被对方看出端倪。
这并不是一场轻松的对峙,是他所走的最险的一步棋。
可他不能退也不能输。
他肩上背负着的是成百上千条的无辜生命。
排查,分析,布局,落实,骗过眼前的人,把真实用意掩藏起来,诱使对方做出本能的反应,最终步步为营。
幸好,结果不错,那些旅客们是幸运的。
而他也终于打赢了这场兵不血刃的战役。
事已至此,陈砚初也看到了监控上火车停下的一幕,前后算起来,监控的时间差了十五分钟,似是冥冥之中有着天意,用来完成排查,阻止悲剧的发生刚巧足够,甚至中间差一点运气都可能不成事。
巧妙的排布,真假监控混在了一起,把他也骗了过去。
他的预言没能发生,是个不完美的谢幕,至少在所有熟知内情的人眼里是这样的,他一子落错导致了现在的满盘皆输。
这个道理旁人明白,陈砚初自然更清楚,错过了这次机会,他就不会再有新的机会了。
此时的陈砚初眼睛紧紧盯着屏幕上停下来的火车,甚至可以想象到车上的人正在为这场劫后余生而庆贺的样子。他的表情很是沉静,嘴角甚至还挂着一丝笑意,仿佛这场博弈他不是一个输家一般。
他看着黎尚的背影,看着他的肩膀从紧绷到放松,看着他微微松了一口气的样子,仿佛在欣赏什么了不起的作品。
可当黎尚感受到了身后的目光,转过身去,对上的却只有一双血红的眼睛,因为计划落空,正恨得咬牙切齿地望向他 。
陈砚初忽然用全身的力气挣动了一下双手,随后砸在了审讯椅的扶手处,发出了咚的一声,银白色的手铐瞬间就在他的手腕处勒出了两道深深的痕迹,甚至出了血。
黎尚侧头看向他,淡淡道:“因为没能杀得了人,所以气急败坏了吗?”
陈砚初瞪着他,咬牙切齿地叫出了他的名字:“江尚雪!你为什么总是在妨碍我的路?!”
他是吕一尘时如此,是白葬时如此,现在亦是如此。
“你还要否认白葬这个身份吗?”黎尚走到他的近前,将双手放在困住他的审讯椅的两侧,他毫无畏惧,微微躬身,居高临下地俯视着陈砚初那张狰狞的脸孔,“不过你现在认不认都无所谓了,不光是时间,地点可能也是假的,这是我为你专门布置的审讯室。你是否满意?”
陈砚初怒视着他:“你这是什么意思?”
到这时,黎尚才揭开了谜底:“你还在看守所里。”
一句话犹如宣判了他的死刑。
陈砚初的表情像是被一盆冰水从他的头顶浇下,他瞪大了双眼。
但很快,他便想明白了,他听到的那些车辆进出的声音都是早就录制好的环境音,他坐在这里感觉不到任何的震动。
那辆车大张旗鼓地把他载出去转了一圈,中途停车是在换车,一辆新车从另外的一个不引人注意的门口进入,再悄悄将他带回。
到最后他只是从看守所的一间房间更换到了更为隐秘的另外一间房间。
这次假运送,是为了给外界制造陈砚初被转移的假象。
同时那辆空的转运车,驶向了明珠站。
这是一个圈套,而且不光是针对他的圈套,更加是针对袁工和夏厌的。
黎尚分析出了他们之间的关系,也知道那些人在监控着看守所和省厅内部的情况,他故意放出了青烬将会被引渡回国的假消息,就是为了逼那些人动手救人。
对方应该也在紧盯着车站里的情况。
晚饭之后,警方大张旗鼓地将人从看守所运出,预言没有如约发生,随后押运车再次出现。
黎尚在引导对方做出推理,是警方将陈砚初带到了现场指认,他顶不住压力说出了计划,这才让警方得以解除了危机。
所以那辆假的押运车开回看守所的路上,就是对方动手的最好时机。
看着陈砚初的脸色变了几变,猜到他已经想通了一切,黎尚才直起了身,他的目光微微俯视,开口问他:“你觉得他们会不会救你?”
陈砚初像是被一只手遏住了心脏,可看向黎尚的眼神却带着一丝让人看不懂的情绪,饶是黎尚那么敏感的人,都没能在那瞬间的眼神中读到陈砚初的情绪。
黎尚皱了皱眉,并没有多想,他拉过椅子坐在了陈砚初面前,带着一丝倨傲地开口:“让我猜猜,我想夏厌或许不会,但是袁工……袁工可是视你如亲子。”
“你说他会不会为了你孤注一掷啊?”虽然黎尚此时并没有什么表情,但陈砚初愣是从他平静的语气里读出了一丝幸灾乐祸。
陈砚初当然明白他的意思,所谓关心则乱,一但那些人派出人来,试图袭警救人,才是落入了警方的圈套。
那样的行为反而是害了他。
他是不会招供的,但是其他人呢?
只要抓到几个活口,不,甚至只要那些人派人出来,做出袭警动作,就等于是把他的身份做实了,他再也出不去了。
多么缜密的心思,多么精彩的布局,若非自己是那个被困住的局中人,陈砚初几乎想站起来为黎尚叫好了。
然而成王败寇,他作为那个输家,此时只能沉默以对。
对待陈砚初,黎尚早就没有了耐心,他敲了敲桌子站了起来:“都结束了,白葬,你有大把的时间去复盘自己到底是怎么输的。”
“夏厌和袁工,还都在外面,你凭什么说结束了!”
第234章 39 “枪法还是那么准。”
面对黎尚蹙起的眉头, 陈砚初仿佛彻底陷入了歇斯底里的疯狂,他瞪着眼前的人,用指甲扣着审讯椅的扶手, 弄得一双手鲜血淋漓。
他忍不住怒吼道:“江尚雪,你为什么不去死?!当年在园区被抓的人为什么不是你?!”
“看来你什么都想起来了。那你现在是准备供述你的罪行了吗?”黎尚的思绪被这突如其来的歇斯底里打断,他转而看向了走进门的警员, 事到如今,工作已经完成, 他连一个眼神都不愿意再给陈砚初了。
黎尚简短吩咐:“等下继续审他, 到他愿意供述详情为止。”
话说完, 他快步走出门去。
孙诚已经在外面开好了一辆车待命等着他,黎尚来到了车上,车后座的书包里早已经放好了装备和防弹衣,他一边整理穿戴, 一边报出了地址:“明德路。”
他现在要去支援贺临,他们仔细分析过,那是今晚那些人最有可能动手的地方。
那边有贺临跟着, 他才放心。
耳机里传来了贺临的答复,随行车辆上的警员已经发现了有人在跟随。
车辆开出,城市里的夜景依然繁华, 高楼大厦亮着各色的灯光。
黎尚戴上了战术手套,他把后背靠在了车后座上, 看着窗外的夜色。
月光照在他平静俊秀的面容上。
当年的行动, 警方没能调查到白葬的身份,让他成为了漏网之鱼。
如今尘埃将落,两年多的时间,犹如轮回, 他终于将当初未能抓到的人绳之于法了,那场噩梦将醒。
不,还不够圆满,目前只是抓住了白葬,还没有抓到夏厌和袁工。
孙诚把车开得很快,不久之后,就到了黎尚指定的位置。
他问黎尚:“我们要去和贺队会和吗?”
“不用。”黎尚言简意赅,他说着话下车从后备厢里抽出了一把已经组装好的狙击枪,随后对孙诚道:“我去寻找点位,你找个地方停车,在附近待命。”
黎尚快速登上了那处路口不远处的一栋废弃建筑。
夜色沉静,天空之中一轮明月,由于今天早就有过各种的预警,到了晚上这时,路上的车辆和行人都不多。
这样的情况下可以避免误伤。
他所在的位置是从明月站回看守所的必经路段,周围都是老厂房,民居很少,道路宽阔,却又有些偏僻。
这里就是他预测的对方动手之地。
一旦驶出了这个区域,道路变得狭窄,车辆增多,两侧都是居民楼和商业用地,不方便逃走,风险将会大增。
对方无疑也会分析出这些不利因素,做出最终的选择。
黎尚娴熟地架好了枪,他略一伸手,迅速判断出了风向和风速。
耳机里传来情况通报,刚才在车上时,他的手表已经被重新校准过,此时安排着各个路口的车辆出现顺序,精准到秒,简单再提了一遍注意事项。
几队负责的特警早就和他配合默契,很快就全部到位,做好了准备。
两分钟后,在黎尚目力所及的范围内,数辆车几乎是同时在下方的路上出现了。
黎尚安静等待着下方的车辆进入射击范围。
他的手很稳,枪口随着车辆的移动偏转,眼神果断,随后他对下方的司机做出预警:“西侧街道有车来了,行动倒计时十秒……”
随后他用枪托抵住肩膀,轻轻屏住了呼吸,观察着下方的情况…….
不远处的街道上,一辆警用押运车匀速驶来,车的前后跟着两辆警车。
随车的都是全副武装的警员,这样的安排无疑预示着车上被押解的是位重要的人物。
随着车辆的驶近,有数辆车悄无声息地靠近了警车,不紧不慢地跟在后方行驶着。
车队行驶到了一个十字路口处,前方绿灯,打头的警车刚开了过去。忽然,一辆大车横向插了进来,直接拦住了押运车的前路。
即便是早有心理准备,押运车的司机还是紧急刹车,车胎与路面摩擦,发出一声尖锐之音。
警车和前方的大车相距只有几十公分,堪堪停了下来。
同时另外的几辆车也停到了押运车的周围,几乎是将那辆车团团围住,也隔开了后面的一辆警车。
这时,一辆摩托机车穿梭而过,车上坐了一位年轻的骑手,从身形判断是位女性。
那名骑手正是阿黛拉,她停车长腿一伸,直接支在了路边。
女人神情严肃,侧头盯着那辆押运车,目光警惕,似乎是准备情况不对就随时应对。
与此同时,押运车旁的一辆汽车上,也有几人拉开了车门走下了车,为首的正是金烈,他的身高接近两米,手中握着一把散弹枪。
男人并未说话,带着几人快速走到了押运车前。
前方有人用枪比住了坐在司机位的警察,将那位司机当做了人质:“不许动!把手举起来!”
司机微愣了两秒,颤巍巍地把手从方向盘上举起,抱住了头。
现场明显是那些劫车者的人数占优,手拿各种武器。
金烈绕到了车后方,先是抬枪,轰的一声,直接照着车门侧开了一枪。
特制锁扣被这一枪轰开,随后金烈挥出了重重的一拳,锤击在车门上,打掉了拉栓,发出一声巨响。他伸出大手,探入了车门上被打开的洞,将手伸了进去。厚厚的车门就像是废铜烂铁一般,在他的手中被拧得变形。
车门一开,金烈站在最前方,举枪就要射向坐在囚犯身侧的两人。
这种时候就是要下手为强。
可他的动作快,对方的动作更快,不等他看向车内的情况,枪声就响了起来。
砰!
是负责押运的右侧警员开了枪,那一枪正中金烈的胸口,打在了防弹衣上,没有出血,但依然让他的身形一个顿,后退了半步。
金烈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中弹,就像是被人狠狠推了一把,他的眉头一皱,低骂了一声,抬起了手中的枪,还不等他反击,第二声枪响又至。
砰的一声,这次的枪声却是从远处传来,子弹正中了金烈的肩膀,他伸手一捂伤口,手中的枪掉落在地。
变故来得突然,在前方威胁住司机的同伴一愣,刚要回身支应,又是一发子弹从空中射来,直接射穿了他举着枪的手,男人发出了一声惨叫。
与此同时,几颗烟雾弹从车中滚落而下,白雾升腾,一时烟雾在街道之中弥漫。
“有埋伏!”阿黛拉瞬间就做出了判断,她轻抚耳麦,“计划有变,准备撤退!”
有汽车试图倒车,可还不等车辆掉头,忽然有几辆车从十字路口的不同方向围拢了过来。
刹车之后,那些车将他们团团围住。
这一处交火点完全被包围在了中心处,想逃已然来不及了。
数名全副武装的黑衣特警纵身从车上跃下,手中握枪,迅速围拢上前。
砰砰砰!
枪声接连不断,在寂静的街道上响起。
金烈身侧的同伙奋力拉着他往车后的掩体处拖。
想要与警方对峙,那些人举枪准备射击,还未来得及瞄准,就被从四处射来的子弹接连击中。
浓烟之中,不停有人倒下。
短短几分钟的交手以后,训练有素的特警将那些人一一制服,还站着的,也仅剩阿黛拉一人。
听着耳边的惨叫,阿黛拉的颊边留下冷汗,她射出了几发子弹,但是根本无法扭转战局。
事到如今,她已经反应过来,他们自以为自己的计划完备,其实却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根本就是警方故意布置的局,此时他们已经落入了圈套,成为了对方的猎物。
阿黛拉迅速判断了局势,再无翻盘的可能,她咬牙发动了车,摩托车占了速度快又灵活的优势,女人单手握把,控制住方向,另一只手握枪,抬手射击。
砰砰又是几枪,一时击退了围上前来想要抓不她的特警,随后摩托加速,撞倒了一人。
车身在警方的包围圈里穿梭而过,竟被她生生冲出了一个豁口。
阿黛拉不敢耽搁,身体前倾,陡然加速。
摩托车发出了一声嗡鸣,犹如利箭飞速前行。
就在这时,砰的一声,从半空之中又是飞来了一发子弹。
这发子弹准确打中了女人的后背,射入了身体,鲜血飞溅而出,阿黛拉发出了一声呜咽,车身一晃,但她还是咬牙驾车,急速冲出了重围。
这段时间,特警已经完全控制住了现场的局势。
诸多人员被捕,金烈也被扣上了手铐。
烟雾弹发出的烟雾渐散,押运车上,贺临迈步下车。
黎尚也从不远处的狙击点走了过来。
贺临见到了他,眉尾一挑,对他伸出手去。
眼前的人自信而张扬,只是对视了一秒,黎尚便默契地抬手,两人的手掌一击,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这是在龙炎队时,顺利完成任务的庆祝方式,经历过一场惊心动魄的街区枪战,一瞬间,他们仿佛又回到了用后背为彼此筑起防线的那段时间。
贺临拍得挺用力,黎尚被他炙热的手掌震得指端发麻。
贺临却趁着他们两人的手拍在了一起,把黎尚微凉的手指轻轻一握。
两人的手一触即分。
贺临轻声说:“枪法还是那么准。”
黎尚谦虚:“常规水平,你也不错。”
黎尚一共开了三枪,一枪拿下了金烈,一枪解决了威胁司机的同伙,另一枪打伤了阿黛拉。
刚才两人配合着,一个从狙击点射击,一个从车内进攻,默契地迅速打伤了金烈,阻止了敌人的攻击。
这一次胜得干净利索。
解决了现场的危急,黎尚却没敢放松,他向徐厅通报了情况,随后迅速指挥着现场的特警把金烈和伤者送去特殊的医院救医,其他的特警将未受伤的几人带回审问。
随后他从车上拿出了一个平板,打开了警方新换的追踪软件。
刚才他其实可以直接击毙那些凶徒,但是黎尚故意留下了活口。特别是最后打伤阿黛拉时,他选择换了一颗跟踪弹,现在根据追踪器上的信号,那名受伤的女人已经驾驶着摩托车迅速在往城市的东南方向行驶。
现在虽然控制住了白葬,抓到了这些人,但是斩草需要除根,他们还要找到普赛的位置。
黎尚拿着平板看着上面的光点逐渐的移动,眼前突然回忆起刚刚自己离开时白葬最后看他的眼神。当时的白葬双眼猩红,看向他的眼神……
黎尚仔细回想了当时白葬的神情,总觉得自己从中看到了一丝满意和欣赏。
白葬的那句:“夏厌和袁工还在外面”一直在黎尚的脑海里不停地重复,正当他疑惑不解时,便听见远处有人叫他。
“黎指挥,麻烦您过来看一下。”
黎尚这才收回了心神,那两个人还在外面又能如何,亲自抓回来就是了。
带着决心,黎尚大踏步走了过去,随时准备奔赴下一处战场。
第235章 40 “你的意思是……”
随着警方的行动进行了收尾, 网络上,也有很多人在关注着明月站的预言和消息。
“之前说的那个预言呢,怎么现在没声音了?”
“是真的啊, 明月站是出事了,好多车停运呢,还有听说站台都被特警清空了。”
“不光如此, 我还听说城南那边有枪声,发生了枪击案。”
“难道预言是真的?”
就在网民们议论纷纷之时, 一侧蓝底白字的消息被发了出来。
“近日, 我局接获线索, 某犯罪组织伪装为灵修传播,以‘预言‘等形式蛊惑民众,散布谣言,制造社会恐慌, 并蓄意实施破坏……“
“警方经缜密侦查,迅速锁定犯罪团伙的重要成员并展开行动,于案发时避免了伤亡发生……“
“目前已有多名涉案人员被警方抓获, 依法拘留。相关车站已经恢复正常运营,案件正在进一步侦办之中。”
“警方将持续筑牢安全防线,全力保障市民财产和生命的安全。”
这则消息一出, 一时间,又是一石激起千层浪。
“公告出的好迅速, 没大事就好。”
“妖言惑众的就该被抓起来, 还伪装成灵修,到牢里去修吧。”
“我以为也就顶多是造谣,怎么这么严重?”
“早就看着那预言不对劲儿,辛亏警察叔叔手速快。”
“我就坐在那趟车上, 紧急制动的时候都快吓死了……”.
这时,站在岸边的夏厌也看到了这些,他叹了一声,把手机放回了口袋。
阿黛拉已经逃到了这里,她顾不得停好车,踉跄着翻身而下。
伤口处流出来的血已经淋漓了一路,让她的全身无力,差点连着车一起倒在路边。
她撑着全身的力气,捂着伤口向夏厌走去。
夏厌抬头看她:“你受伤了?金烈呢?”
“是圈套……他们其他人都被抓了,我侥幸才逃回来的。干爹,救……救我……”阿黛拉的脸色苍白,翕动着干裂的嘴唇,看向夏厌,“干爹,我是最衷心的,你带我走,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
“好的,我知道了,你做的很好。”夏厌敷衍着开口,对着距离他几步的女人伸出了手,“过来,我带你上船……”
他的语气温柔,阿黛拉却看到了他放在口袋里的另一只手。
女人的瞳孔猛然一缩。
她意识到了,眼前的男人是要灭她的口的,在来的路上,她不是没有预想过这种可能性,可这么久的相处,在这片异国他乡,她已经无处可去。
她还是本能地愿意把夏厌往好处想,希望他还有着一丝的人性。她替他干过那么多的脏活累活,杀过那么多的人,如果让她活下来,她对他还是有利用价值的。
可明显,她太天真了,当一个人的价值要靠别人赋予时,那他迟早会被人放弃。
阿黛拉转头,想要逃跑。
还不等她迈步,一颗子弹就打在了她的脚边。
求生欲压过了恐惧,阿黛拉咬牙回头,举起了手中的枪对着眼前的夏厌射击,可她还是慢了一步。
一枚子弹穿过了她的身体。女人跌倒在了河边,眼中的光亮一点点地暗淡下去。
夏厌走近了她,确认女人停止了呼吸,这才转身走了回来。
河边又恢复了安静,只剩他身上的衣裤蹭着那些芦苇发出的沙沙声。
夏厌忽然想到了当初自己作为打手被人雇佣强拆,用推土机掩埋了一家三口人,在警察上门时仓惶逃跑,他东躲西藏了几天,找到了一位道上的朋友,坐上了去往M国的船。
曾经他好像什么都拥有了,财富、地位、女人、权力,可原来那些不过是大梦一场,到头来他还是孑然一身。
再次奔走逃亡时,依然犹如丧家之犬,可这一次他还会如曾经那般幸运吗?
如果现在退出,他会变得一无所有,但是至少能保住命。为了旁人虚无缥缈的一句承诺。赌上自己的命,究竟值不值得。
他的眼睛有点发红,牙关紧咬。
不,他不能就这么走了,他要那些钱,那是属于他的东西,无论如何都要拿到!
夏厌低着头,心里已经有了主意。
他在黑暗之中快步走了一会,上了河边的一艘快艇。
快艇上等着他的是一位瘦高个子的年轻人,见到夏厌独自回来急忙站起身,他壮着胆子问夏厌:“夏叔,他们人呢?计划没成功?连阿黛拉都没回来?”
听着年轻人越来越震惊的语气,夏厌阴沉着脸,耐着性子解释:“是警方的陷阱,阿黛拉她……受伤太重了,她刚才求我,给她个痛快。”
年轻人一时沉默,似乎还在接受这个现实。
夏厌看向了面前这个单纯的年轻人,他名叫聂招,几年前他被人口贩子买卖,最后辗转落在了白葬的手里。
聂招年纪小,对他们的救命之恩感激涕零,将自己的身世也全盘托出。
白葬听说,他有个哥哥叫做聂聪,很快查到了他哥哥为了找他来到了J国。知晓了这些的白葬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只是稍作引导,就把聂聪推向了察信。
几年后,再见面,白葬已经看到那个年轻人改名为阮聪,站在了察信的身边。
那时的阮聪已经按照他的预期,长成了他想看见的模样。
面对那样容易被亲情裹挟的人,白葬向来很懂拿捏,一块手表,就把那个年轻人给笼络住了。
虽然阮聪成功成为了他埋在察信身边最有用的一颗钉子,但是白葬看得出来阮聪眼里的野心和欲望,恶犬虽会伤人,但总会顾及着牵着狗绳的主人。
聂招就是被白葬拉在手里,随时准备牵住阮聪的那根狗绳。
阮聪不知道聂招还活着最好,只有这样才能更好地控制他的情绪。
所以他还是把聂招一直留在身边,后来把人交给了夏厌来带。
而兄弟两个一直都被当成了棋盘上互相牵制的两枚棋子。
此时,白葬被抓,这盘棋只能临时换了前方的执棋者。
夏厌拍了拍年轻人的肩膀道:“开船吧。”
由于害怕惊动警方,他们选择的是一条小船,这一路开过去需要十几个小时。
夜色之中,船只划过平静的水面,只能听到一些发动机的声音和隐约的水响。
船上一时安静,两人谁也没有说话,过了一会,聂招鼓起勇气,他开口问:“夏叔,我哥哥他,还是没有消息吗?”
“没有确定消息,但是我努力去做了打听。大概知道他还在J国。”夏厌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又说,“等所有的事情完成,我就带你去见你的哥哥。”.
同一时间,省厅的专案组里也是灯火通明。
此时已是深夜,随着金烈和一众手下被抓,夏厌的真实身份也被警方获悉,其所犯下的罪行被逐一查了出来。
一条条线索汇集,而地图上,阿黛拉的位置也停留在了一处河边,不再发生移动。
地图显示,那里是处荒地。
贺临看着监控屏幕上的结果,转头问黎尚:“可能出事了,我已经安排了人过去查看。”
黎尚沉思了片刻道:“也许夏厌根本就没有想要带着她走。”
那些人都是亡命之徒,就算是对自己的亲信,也是无比残忍。
随后他伸出手指,在地图上轻轻一点:“不过已经可以给我们很多信息了,我刚刚让孙诚查询了,夏厌现在所用的身份,在近两年没有出国的记录,他应该是想要通过水路逃走……”
贺临跟着黎尚所指的方向,顺着河的流向看去:“你的意思是……”他微微一顿,想明白了其中的环节,“他们的老巢可能会在岛上?”
周天易道:“对,我们简单问过了那名被捕的男人,他叫做金烈,是夏厌的亲信之一,虽然金烈不清楚夏厌每次会到哪里去,但是提到过那些人经常会消失数日,很可能是出海了。”
省内虽然没有临海,但是邻省却是内陆唯一的临海省份,有一段海岸线可以连通东南亚。
之前察信的海上人口贩卖,就是走的这条路线。
那条海岸线附近的近海岛屿有大大小小十几座。虽然属于国内的领土,却地理隔绝,能源自给,社会关系简单,平时没有什么警方上岛,也鲜少有人会注意到岛上的动向,倒是可以造成灯下黑的局面,让人一时难以发现。
一旁的顾念堂听到了,连忙赞同:“我们之前也进行过多次技术搜寻,讨论过相关的情况,如果是在内陆,可能服务器的位置早就能确定了。可我们一直没能确认,现在黎指分析是在岛上,的确说得通。”
贺临继续推论:“其中有一些岛屿当初为了采集油田,修建海底电缆,修过一些厂房。水,电,网,都是通的。各种的基建也非常完善,可随着采集结束,不少的工厂荒废,人员大量流出,有不少的空建筑。我怀疑那些人就是利用了这一点。”
他转头对周天易道:“你们去调取一下,过去几年间几个岛上的电力,看看变化曲线。”
如果那些人利用了岛屿搭建普赛的服务器,一定需要大量的电力支撑。
周天易带着孙诚和刑侦队员忙碌了起来,半个小时以后,资料就被搜集了上来,有几个岛都出现了近两年所需电力激增的情况。
贺临也没料到是这种结果,他皱眉。
周天易道:“有可能是那些岛上在进行基建,也有可能是他们在其中的几个岛上,要不等明天用无人机侦查看看?”
黎尚一时不语,低头沉思。
无人机的确是个方法,可若是那些人躲在建筑之中,会难以探查到所有情况。对方的人一定会设置哨岗,听到声音也会让他们有所觉察。
最关键的是,今晚的交锋之后,对方一定也已经收到了消息,他们必须加快动作,防止那些人逃走。
事到如今,还有什么方法可以快速甄别出来,普赛是否在岛上?又会在哪个岛上呢?
几秒之后,黎尚抬头道:“联系邻省的电力和通讯部门,我们做个断电试验。”
第236章 41 “找到它了。”
这些岛一共有十几座, 和内陆相距的路程时间平均在一到数个小时。
那些稍微大些的岛都有内陆的海底光缆供电,岛上也有自己的供电系统,比如备用的发电机和储电设备。
作为网站服务器, 为了稳定运营,一定也考虑了这一点。
一般的服务器都有不间断备用电源,也就是俗称的UPS。
当市政供电进行断电, 普赛的连接会被自动切换到其备用的发电设备,这可能会导致网站的网络连接中断或服务器的响应时间飙升, 数据包延迟, 这是种短暂的“网络抖动”。
而黎尚所提出的方法, 就是用断电法去对这种抖动进行观测,以帮助警方判断普赛的位置。
他们很快和技术人员讨论过,确定通过专业的设备,高灵敏度的仪器可以检测到网络数据, 捕捉到那些微小的变化。
确认方案可行之后,众人迅速确定了计划,报给徐厅审批。
经过了昨晚的事, 打掉这个犯罪组织已经迫在眉睫,抓住那些余党也是省厅目前的首要任务。
经过了评估之后,相关部门得出结论, 岛上的居民和设施不多,短暂断电不会对居民的日常生活造成严重影响, 因此这个方案得到了邻省的大力支持和供电部门的全力配合。
所有的流程都是特事特办, 不到一个小时,全套手续就已经完成。
邻省所有近海岛屿的供电将会逐一断电一分钟,为了避免数据混淆,两次试验之间间隔三分钟, 而警方会在整个过程之中对普赛网站的情况进行实时观测。
为了防止那些犯罪分子潜逃,领导们决定抓紧时间,尽快确认相关的信息。
顾念堂和学生们还有其他的技术人员很快完成了布置,而贺临那边也完成了所有的沟通。
计划实施从凌晨三点开始,就连几位领导也跟着彻夜未眠,众人齐聚到指挥中心查看情况。
凌晨的省厅指挥室灯火通明,各个部门,不同警种的工作人员几乎坐满了整个大厅。
可是此时的指挥室里却安静得能够让他们听清电脑主机发出的蜂鸣声。
三点一到,试验正式开始,供电部门从几个岛屿之中面积最大的开始断电。
为了方便观测情况,顾念堂把几个海岛上的监控画面编辑到了一起。
一条网络流量曲线实时监测图也投影在了省厅指挥中心的大屏上。
所有人都屏气凝神,紧张地看着上面的变化。
“第一岛断电开始。”
对应着的监控画面悠然一黑,岛上的灯灭了,只剩了月亮和星光,流量监控图却没有变化。
过了一分钟后,监控画面自启,这个岛排除了嫌疑。
“第二岛断电……”
往后的步骤一如之前,这是个需要耐心的工作,一点也马虎不得。
一轮一轮地进行下来,监控上的那条流量线一直稳定平缓。
指挥室里十分安静,气氛也越来越紧张。
负责监控操作的顾念堂紧盯着屏幕,这个不是……那个也不是,难道说,他们的思路有些问题?
想到这里,他的心跳加速,有些迟疑地看向了坐在不远处的贺临和黎尚。
贺临是一副自信的模样,悠然自得地坐在旁侧。
而黎尚却是神情严肃,他没有看向大屏,而是在一张岛链地图上写写画画。似是在推导上岛的所需时间,预估各种复杂的情况。
顾念堂发现,黎尚画圈的几个岛目前还没有排到。
于是顾念堂见状压下了心头的忐忑,收回了视线。他进了专案组这么长时间,黎指的判断还从未出错过,试验还没进行完,他需要耐心一点。
又过了十几分钟,忽然,屏幕上那条几乎是水平的直线忽然发生了一个弯曲。
顾念堂几乎怀疑是自己眼花了,他揉了揉眼睛,往回拉了一下数据,再次确认自己没有看错,岛上监控的消失和那个波动几乎完全处于同一时间。
那细微的波动宛如有颗心脏进行了一次小小的跳动,虽然稍纵即逝,但是灵敏的仪器却把一切都准确地记录了下来。
“找到疑似目标了。”顾念堂压下自己的激动,急忙起身汇报了这一情况,其他的技术人员也帮忙把数据整理了出来。
经过了专家的分析,各项指标都符合网站切换电源所产生的变化。
指挥室里顿时沸腾了。
徐厅急忙问道:“是在哪个岛上?“
顾念堂查看道:“十三号目标岛,蝶兰岛!”
他记得,刚才在黎尚看着的地图上,这个岛是被圈出来的,还在一旁打了个星星。
而且,这个岛也在之前用电激增的名单之中。
周天易手中翻找到邻省提供过来的各项数据,递给了徐厅和张副厅长,岛上面积,常住人口等情况一应俱全,只是这份数据是三年前采集的,这两年没有更新。
在之前省厅和天宁基地追查察信那个案子时,也曾经有人贩子将附近的岛当做了贩卖人口的补给中转地,应该就是在那时,白葬发现了这片区域非常隐蔽,不容易引起警方的注意,就将其中的蝶兰岛进行了改建。
众人的脸上都是难掩兴奋。
黎尚却抬头提醒:“为避免只是中转,或者对方在多个岛上,还是要把其他的岛屿逐一排查完成。”
贺临也赞同道:”在所有试验完成之后,可以针对蝶兰岛进行二次试验确认。”
越是到这种时候,就越是不能出任何差错。
很快,其他的岛屿断电完成,再无类似的异常情况出现。
他们联系电力部门进行二次尝试,蝶兰岛上的供电恢复,随后再次断开。
这一次,在切换的过程之中,普赛网站的网络抖动更为明显。
确认了!
工作人员发出了一阵欢呼。
通宵达旦的工作,终于在这一刻有了回报。
看到这一幕,李临希热泪盈眶,掩面而泣,随后她又觉得有点丢人,急匆匆地擦去了泪水。
其他人也纷纷难掩激动的神情,孙诚更是直接抱到了周天易的身上。
贺临看着这一幕也觉得眼睛发涨,他轻叹了一声:“找到它了。”
坐在他身侧的黎尚轻轻点了一下头:“终于。”
其他的组员是后来加入的,只有他们知道,这一路走来,经历过了多少的坎坷,发生过多少事。
那是当年在百合园区撕开的一条裂口,一只小兽跑了出去。
而现在,他们追寻了这么久,终于捕捉了它幽灵一般的痕迹。
他们揭开了掩着怪物的纱,让它的身形出现在了所有人的面前。
指挥室里,徐厅长出了一口气,老领导起身道:“大家辛苦了,干得很好,我先向省领导进行汇报。”
他说完之后快步走出门去。
数分钟之后,老厅长一脸严肃地归来,他看向黎尚:“黎指挥,基地和省里的领导已经完成了批示,由你负责召集特警队,尽快准备,进行登岛抓捕。”.
凌晨,整个省厅里都是忙忙碌碌的,由于牵扯到了跨省执法,所以天宁基地也加入了进来。
警方调取了蝶兰岛的卫星地图以及岛上各种建筑的详细地图。确定在岛上存在有多名非法武装人员。
黎尚分析了蝶兰岛的地形,岛上有东西两个部分,西边是废旧的工厂,应该就是其总部,东侧则是有绵长的海岸线和断崖,岛的中部是一片郁郁葱葱的丛林。
想要上岛,最快的方式是用直升飞机过去,登岛上去危险万分,普通的刑警已经不适用了。除了黎尚和贺临,其余的参与人员都是特警队的队员。
黎尚结合地图,迅速预测岛上的人员和可能出现的情况,制定了作战计划,而基地也派出了三架直升机和一只精英特警小队配合他们完成任务。
稍后,所有人员紧急集合,分组完毕,申领设备准备清晨出发。
为了之后的任务,众人提前去吃了早点。
贺临换好了一身装备,等待直升飞机起飞还有一会时间,他却在人群之中没有见到黎尚的踪影。
贺临思考着黎尚可能会在哪里。
他忽然想起了过去在基地时,遇到有重大任务要出发时前,容倾一定是千叮咛万嘱咐的。可若是条件允许,他也会在最后给每个人留个十几分钟的时间。
这段时间的作用领导一般说得隐晦,让他们自己整理整理装备,但是每位特警都心知肚明,重大任务都是有一定的危险性,这些特殊任务也是高度保密,不能通知家人的。
所以这点时间其实是给大家在手机上留遗言用的,有什么想说的话,未完的心愿,都可以记录下来,等任务完成以后,再逐一删去。
那时的贺临也会在手机上给妈妈留下自己想说的话。
而那段时间,他发现,只要条件允许,容倾都喜欢自己去基地的天台上待上一会。
想到这里,贺临看了看时间,他的心里一动,转身上了电梯,乘坐到了顶楼。
果然,他一打开省厅天台的门,就发现黎尚长身玉立地站在天台上,他身着一身干练的作战服,面对着太阳即将升起的方向。
第237章 42 可如果这一切才是白葬真正的计划……
听到了有脚步声传来, 几乎不用回头,黎尚就知道是贺临来了,他微微侧头问他:“怎么上来了?”
贺临找了个理由:“想见你, 猜到你在这儿就上来了。怎么样?熬了一夜,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黎尚摇了摇头:“没什么事。”
他的脸色略微苍白,有点疲惫, 但目光却是精神的。
贺临这才没有多说什么,案件调查到了这里, 那些人做了那么多的恶事, 没有把普赛彻底消除干净, 就还有卷土重来的可能性。
他知道无论是战斗经验,还是对情况的了解,黎尚都是行动中最为关键,无可替代的指挥官。
而他作为专案组的组长, 也是责无旁贷,需要参与这次行动的。
还有,他知道, 一直以来,容倾都对两年前发生的事抱有歉意,耿耿于怀。
白葬和夏厌都是容倾的心病, 就算是他现在成为了黎尚,这一点也从未变过。
这些人已经逃了两年多, 他不会让他们再次逃脱了。
在坚守正义这方面, 他们两个人是同样坚定的。
这种时候,他们谁也不会退。
所以贺临根本就没有说什么不要让他涉险的话,而是在心里下定决心,要尽力保护黎尚的安全。
随后黎尚又开口道:“这次我们这么多人出动, 我怕省厅的警力不足,已经和徐厅商量过,从各个城市抽调一些警力过来应急。林会和金庭瑞应该已经在路上了。何垣也会从秦城过来。”
贺临点头道:“好,还是你考虑周到。”
随后他随着黎尚的目光,一起看向前方。
此时正是黑白交替之际,太阳缓缓地从地平线上升起,整个世界变得明亮起来,那些温暖的光驱散了黑暗,笼罩着刚刚苏醒的城市,是一种别致的宁静。
眼前的是一副美丽的景象。
黎尚略显苍白的脸被朝阳镀上了一层金辉,微风吹起了他额前的刘海。
贺临忽然心里一动,他问黎尚:“你为什么喜欢在任务前来到天台上?”
过去,他也曾经问过容倾同样的问题,但是那时的容倾却从来没有正面告诉过他答案。
黎尚望着下方的城市,沉默了片刻,终于开口道:“因为在任务之前俯视城市,会让我的勇气更为具象,可以让我看到,自己是在为何而战。”
曾经的容倾一往无前,可其实他也是个凡人,会有恐惧,没有人能够完全不畏惧生死,他也需要鼓起勇气面对一切。
他早已没了父母亲人,可群众的安居乐业是牵挂,万家灯火也是牵挂。
这是他的道,也是他一生的信仰。
就像是此时此刻,他想要努力把这幅祥和安宁,满是希望的城市景象印在自己的脑海里。
终于得到了答案,贺临看向黎尚俊秀坚韧的面容,一时有些痴了眼。
而黎尚的目光也从朝阳与城市落在了贺临的脸上,他凝望着他片刻,开口道:“时间差不多了,下楼吧。”
刚走了两步,贺临就用手从后面揽住了他的肩膀。
感觉到了贺临手掌处传来的暖意,黎尚侧头看向身边的贺临。
贺临道:“走吧,避免夜长梦多。”他迈步,走到了黎尚的身边,“不过在那之前,给我几秒。你守护一方安居乐业,我来守护你。”
天台上除了他们空无一人,明媚的阳光正打在两个人的侧脸上。
贺临说完,单手扣住了他的后颈,俯身向黎尚吻去。
黎尚并未说话,仰头准备回应。
就在贺临的唇触碰到他的瞬间,黎尚的脑中却忽地灵光一显。
夜长梦多……
伴随着这个词进入脑海的是之前审问结束时白葬看向他的那个表情。
黎尚睁开了双眼,猛然推开了贺临,他开口道:“太快了!”
贺临正闭眼低头,猛然被他一推,整个人愣神了几秒,随后才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有些怏怏地问:“怎么了?”
“白葬认命的太快了。”黎尚没头没尾地蹦出来这么几句话,更是让贺临没有反应过来他的意思。
黎尚完全没看到贺临脸上茫然又委屈的表情,只是左手握拳掩着唇,来回踱了几步,似是在思考着什么。
随后他开口道:“虽然我对白葬的审问有一些是他所无法预估的,可是局面也并非不可控,我的计划只是打一个信息差,从中迷惑白葬,让他的计划落空。但也仅限于此了,他有一大把的借口可以用,毕竟以我对他的了解,他作为一位高端的布局者,不至于对现在的这种情况束手无策地歇斯底里。”
贺临的眉头微皱,他没有参与之前对陈砚初的审问,还没能完全领会黎尚的意思。
黎尚的思路却越来越清晰,他继续道:“陈砚初他在演戏,他的失败,他的愤怒都是他装出来迷惑我的。”
黎尚自己是位指挥官,也是整个事件之中执棋的棋手,作为操控全盘的人,有时候下子稍有不慎,可能会引起局势的扭转,但是往往这并不到取胜的地步。
他是个走棋都会多看几步的人。
同样的,白葬也是一名很好的布局者,黎尚从没觉得白葬会像他表现得那般情绪不稳定,实际上,白葬是那种见了棺材都未必会掉泪的亡命徒。
否则,他就不会在警方的围剿和调查之中屡屡逃脱。
警方最近的调查工作太顺利了,从他们抓捕了白葬,阻止了预言,扣留了金烈,寻找到了普赛存在的小岛,都是一路胜利,而对方在节节败退。
白葬的计划不可能这么小儿科,就算他有一个节点失误了,也很快会有其他的补救措施浮出水面。
黎尚忽然想到的一点就是,白葬不可能没有任何自己被捕的预案……
除非,现在发生的一切都在白葬的计划之中。
黎尚带入陈砚初的思维,进行推理。
陈砚初学习的程序语言,就像是在程序运行时,会遇到是与否的语句,随后做出选择继续运行。
也就是说,在现在的计划循环之中,虽然有几个步骤得出的是否定的答案,但是这个程序的运行可能并未停止。
他要的是最终的那个胜利。
而从登岛计划开始制定起,黎尚的心里就在隐隐地不安,他甚至提前和徐厅打了招呼,从附近的各城调配了一些警力过来。
原因就是省厅里的大部分的特警警力都会被投入这次登岛行动之中,会被牵制一段时间,在这段时间内,省厅的守卫力量会被大大地削弱。
而这,难道不是对方的可乘之机?
可如果这一切才是白葬真正的计划呢?
如果他足够聪明,就像是那个程序一般,他可能早就在一些地方做好了设置。
而他现在不能动,他还在等,等警方出动,等着夏厌先于警方一步回到岛上,给他们争取到最大的胜算。
想到了这一点,黎尚惊出了一身的冷汗,若是他现在想到的推断为真,那么他急于登岛,调用大部分的警力就会正中白葬的下怀,有可能让整个城市陷入危机,而他将会无形之中成为白葬实施计划的帮凶。
可同时,之前白葬的那句话可能是故意留下的挑衅,若是现在不让足够的警力去对袁工与夏厌进行抓捕。那两人可能会逃之夭夭。不久之后,普赛一定会死灰复燃,
所以如何选择,如何调配警力都成了此时的关键。
陈砚初并不在乎那两车人,他想要献祭的人何止那么一点?谁知道这个疯子还会做出怎样的事?
黎尚一时站在了两难的境地。
当他把想到的可能性告诉了贺临,贺临的眉头微皱,但他很快也理清了其中的逻辑,他点头道:“以我们之前对他性格的分析,以及我对他的了解。他从小就不是一个会被情绪左右行为的人。相反,他会很好地控制自己的情绪,甚至会利用情绪去博取别人的好感。”
说到这里贺临露出了一副受害人般的苦笑。
“更何况……”贺临自然而然地想起了那起零号案件,“他是一个吃了亏会一声不吭,但是一定会在其后咬回来,并且死咬着绝不松口的人。”
两人的想法一致。
贺临又问:“可这毕竟都是我们的推测,没有实质性证据。现在行动已经部署完成,那你想要怎么应对?推迟计划先保证城市的安全?还是按照原计划抓捕之后再做应对?领导那边你怎么交代?”
黎尚沉思了片刻,抬头决然道:“他想让我输,可若是我两边都想胜呢?”
贺临嘶了一声:“那你的意思是减少登岛人数,同时兼顾城内的动向?”
黎尚果断点头:“削减行动人数,改为精英小队登岛,留下一部分警力驻扎城市,加上那些外援,我们不一定会输。”
贺临当然明白黎尚的这个计划有多冒险,他深吸了一口气道:“先和领导商量一下,万一出了问题我和你一起担着。”
两人下楼没去集合,而是直接去了领导的会议室。
省厅的几位高层领导都在就最近的情况开会,当徐厅听了黎尚的推理分析和应对策略之后,第一反应就是否掉:“不行,太危险了,那是那些人的总部,你们想要几个人就攻破,回头有可能会陷入危险。”
一旁一位姓宋的部长也道:“黎指挥,我看你是有点多虑了,在我看来,那个什么白葬或许没有这么聪明,他人被关着,还怎么能够兴风作浪?”
连一向支持黎尚的张副厅长也有了意见:“现在上面都非常关注普赛的案子,最好还是尽快有结果,至于其他的,有了情况和确定的证据我们再应对,这时候担心有点为时尚早。”
还有人催促:“直升飞机不是准备好了?你们尽快按照行动出发才是正事。”
领导们不同意,这结果和贺临之前预想的差不多。
黎尚默不作声地坐在一旁听着,一句话也没有反驳。可是他也没有接受领导们的意见,更没有起身离开的意思,他只是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表。
几位领导的话音刚落,整点一过,省厅里接警处的一位负责警员就慌慌张张地从外面直冲了进来,脸色惨白得犹如见了鬼。
“就在刚刚,朝露公园的湖边发生了一起爆炸案件,已出现人员伤亡!”
黎尚抬起头看向面前的诸位领导。
开始了。
第238章 43 他会带着贺临一起去。
清晨的朝露公园, 这是个一如往常的早晨,阳光明媚,空气清新, 似乎和平时的日子没有任何的不同。
一位中年男人通过售票口,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币买了一张票。
那是个有点奇怪的中年男人,头发很长, 面黄肌瘦,两眼无神, 身上还有股馊味, 像是很长时间没有好好打理过自己。
最奇怪的是, 他在身前抱着一个有点破的双肩背包,那小心翼翼护着包的神情,就连售票处的阿姨都忍不住多打量了他几眼。
沈凌确实是第一次踏入这个公园,他今年四十多岁, 自从前年儿子去世以后,就成为了众生会的忠实信徒。
他回忆起半个月前,自己的房门忽然被一个穿快递服的人敲开。男人递给了他一个快递:“沈先生, 这个包裹非常重要,请您务必亲自签收。”
“我知道,我等这个包裹很久了。”他面色凝重地接过了箱子。
他早就接到了会长的秘信。
只有会长极其信任和器重的人, 才会得到这项殊荣。
他小心翼翼地关上了房门。还未打开包裹,先收到了一段会长发来的信息, 画面上的会长一如平时见面时戴着面具。
他叩拜之后, 郑重其事地接受了神旨。
“我们作为众生会,目的是普度众生,而我成立灵修会还有一个目的,那就是带着一些有灵性的信徒, 实现永生……所以众生会的核心会员,就可以在死后到达永生之所,不过在那之前,你需要经受最后的考验。”
沈凌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说法,惊讶而兴奋地瞪大了双眼,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视频里的会长继续道:“现在是末法时期,有很多的生命会被淘汰掉,但是有人却在极力改变这些人的命运,这个世界上的业力太多了……如果那些业力无法消散,逐渐积累,将会给更多的生命带来风险,直到最后直接导致世界崩溃……”
“众生会一直致力和这世界上的邪恶做斗争,维持空间平衡,改变事态的走向。”
“每一次的预言之地都是黑色的漩涡,万一那些漩涡被打散了,散落在城市里,就需要进行补救。”
“所以,一旦预言失败了,就是你行动的时候了。”
“你需要拨乱反正,把那些业力消除掉,盒子里的东西有详细的说明,能够帮助你完成这一切。预言的第二天,你可以按照时间指示把这个东西放置在所标识的位置……”
现在的沈凌,就紧张兮兮地抱着一个背包,行走在公园里。
时间快要临近了,他应该把东西放在哪里呢?
他走得很慢,目光向晨练的人群看去,打太极的队伍,舞剑的大妈,还有撞树的大爷,他的目光落在了几名准备开始轮滑早练的孩子们身上……
忽的,旁边的一位玩单杠的大爷停下了动作,开口问他:“你第一次来啊?以前没见过你。”
沈凌的心咯噔一下,似是对这热情又自来熟的招呼无所适从,被大爷紧盯着,他的目光闪烁躲避着嗯了一声。
大爷还是没有放过他,走过来熟络地问:“想锻炼吗?我给你介绍介绍?”
他急忙转身:“我看看,随便看看……”
随后他急忙开溜,目光却还是落在那些孩子们的身上。他有些阴暗地想,他自己的孩子去世了,别人家也不能好过。
他躲到了一处暗处,看了看手腕上的手表,紧了紧怀里的书包,还有三分钟,他必须做个决断了,是放下就走,还是要怎么操作?
那是他从众生会升到永生会的唯一机会。
永生,摆脱世间的轮回,谁人不想?
他的额头上满是汗,可不能把会长交代的事情搞砸了。
沈凌把包放在地上,想要装作不经意地离开,刚走了几步,就被人绊倒在地。
沈凌回头,看到那人是刚才和他攀谈的大爷。
大爷把他的肩膀按住:“我在这公园里锻炼了这么多年了,就没见过你。老子当侦察兵退伍多少年了,你贼眉溜眼的,老实交代是干什么来的……”
沈凌的身体挣扎道:“你就不怕冤枉好人?我是在做好事。”
大爷哼了一声:“那大不了你说清楚了我再道歉,你到底是来干嘛的?”
沈凌被问得语塞:“我……我……”他结巴了半天,脸色越来越难看,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时间快要到了!”
旁边有位大妈捡起了放在地上的书包,在那里猜着:“我也看着他不对劲,是不是要拐卖小孩子?”她的手漫不经心地打开了书包,看着里面跳动的数字直发愣,“炸,炸弹……”
还是那大爷手疾眼快,这时候也不顾得什么了,一把拉过了书包带,抡起了书包就往一旁的人工湖丢去。
书包刚到了湖上,砰的一声巨响,直接在湖面上炸开了。一个巨大的火球翻滚着落入湖中,红色的火光直冲云霄,湖水变得温热,混着沙石溅落在人们的身上。
晨练的人群发出了刺耳的尖叫…….
此时的省厅看守所,清晨的阳光洒落了进来。
门外哐当一声,有狱警端着餐盘走进。
这是一间特制的单人间,屋内有床铺,有厕所,还有一桌一椅,所有的家具都是固定在地面上的。
由于陈砚初的身份特殊,所以每日的早点都是由专人特别端过来。放下了餐盘,狱警关门之后站在了门口,通过小窗谨慎地看向里面。
陈砚初看着面前的早饭:白粥,咸菜,馒头……
这些食物一如往常地让人没什么食欲,陈砚初却不太嫌弃,他慢条斯理地擦了擦手。用那狱警能够听到的音量调侃:“我小时候就喜欢吃这种小菜,如果能够多给点就好了。”
那狱警完全不敢答话,站在门口,紧张兮兮地看着他。
里面的犯人是位要犯,关押是最高的防御级别。
领导早就给他们下了命令,这个犯人极度危险,他的一举一动都必须在他们的监督之下,不能和他说话,还要盯着他,不能让他自残、自杀。
可是这狱警却在这位看似普通文弱的年轻人身上看不出任何的不同。甚至他要比许多穷凶极恶的犯人看起来还要斯文儒雅。
这种表面上的平凡,反而会让他觉得关在里面的人更加深不可测。
陈砚初把馒头撕碎了,泡在稀饭里,这是种挺新奇的吃法,他吃得细嚼慢咽。
当他的目光第三次和一直在悄悄观察他的小狱警对视上时,他的嘴角露出了一个十分得体的微笑。
如果此时在现场的人是黎尚,他大概会扭头就走,然而初出茅庐的小狱警明显没有这个判断力,依旧梗着脖子跟他对视着。
“你挺面生的,之前看守我的人呢?去哪了?”陈砚初似乎并不期待狱警能够答复他,一边喝粥一边问。
“出什么事了,我记得之前看守在这里的人应该是两个,还有一个在对面的走廊上巡逻,今天他们怎么都不见了。你们这里是出了什么大事吗?怎么没带你一起去见见世面。”
他自顾自地说着,语气中的遗憾听起来像是真的一样,那挂在嘴角的笑意让人越看越觉得心惊。
那狱警在一旁绷着脸听着,又不能冲进去把他的嘴巴堵上。
陈砚初突然就不笑了,两只眼睛死死地盯着面前的小狱警,那眼神更是让人毛骨悚然。
正当狱警忍受不了准备出声时,陈砚初先一步开口了,就仿佛是透过眼睛望进了他的内心一般,说出来的话,几乎让人遍体生寒
“你女朋友挺漂亮的嘛,是不是快要结婚了?”
狱警的身体一抖,第一反应是——他怎么知道的?
他确实有个漂亮的当幼儿园老师的女朋友,两家人还商量着是不是过年结婚。
他根本不知道眼前的人到底是怎么知道的,他确实是第一天来这里上岗,前辈们都有其他的任务,他确定自己从来都没见过眼前的这个犯人。
可当他急于从这名犯人的眼睛里看出什么时,这人却撇过脸去,不愿意再跟他对视了。
一切仿佛又回到了他刚来的那段时间,就好像这个人从来都没跟他说过话,刚刚他所有听到的声音不过是他自己的臆想。
那小狱警也不敢再跟他有什么眼神接触了,默默守着陈砚初吃完了早饭,等他靠坐在椅子上,就快步进入收走了餐盘,似乎一刻也不想多呆。
陈砚初满意地看着他略微发白的脸色,在他转身后补了一句:“祝您今天工作愉快。”
再看到人明显地脊背一僵后,陈砚初露出了一个满意的笑容。
他并不认识这名小狱警,可他能观察到这个人的衣物熨烫得板板整整,和他之前见过的其他狱警明显不同,他身上有一种好闻的洗衣液的味道,领口和袖口,甚至是鞋子都洗得干干净净。
从头到脚都散发着被照顾得很好的满足,而从他的发型和风格来考看,又不像是被母亲照顾出来的样子。
结合着他的年龄看起来不大,陈砚初推断应该是有女朋友,正在热恋期。
玩弄人心真的是太有意思了。
不过,他最为期待的,是黎尚的反应。
昨天被诱去的那些佣兵是他需要处理掉的累赘,他并不在意那些人的死活。
夏厌他们应该已经快到岛上了吧?
第一枚炸弹爆炸了吗?会有多少人死伤?后面可还是有好多惊喜在等着他们呢。
黎尚和贺临此时是在省厅,还是在即将登岛的路上?
到头来,那些领导们束手无策,说不定还要把黎尚请回来审问他。
那样最好,他就成功地把黎尚给困住了。
到时候他就可以彻底地击败他,尽情地嘲笑他的无能。
可他才不会告诉他答案呢。
陈砚初愉悦地整理了一下身上已经全是褶皱的囚服。此时有些不太体面,但是不管过程怎样,最终的胜利者还是他。
而且因为他此时还在看守所中,律师可以利用这一点最大程度地洗去他身上的嫌疑。
他们自以为阻止了他的计划,救了那两辆车,那他就毁掉一座城。
白葬这个名字源于那个漫长的冬季,天地都是白茫茫的一片,他从家乡又到了这个陌生的大城市,最初心怀向往,可他发现,这里不是他的归属,尽管他曾经生活在这里,却不会属于这里。
那时候他走在街上,看着路过的每一个人,脑海之中都出现了他们濒死之时,口鼻流血,身体残缺,痛苦挣扎的画面。
现在,他就要让整个城市为他陪葬.
省厅会议室里,徐厅的面色大变,宣布城市进入紧急状况,快速地调配着全部的警力。
一行人急忙往指挥室走去。
黎尚和贺临也快步跟在后面。
那位刚才还在反驳黎尚的宋部长这时候面子上挂不住了,回身道:“黎指导,你真的是,料事如神……”
黎尚没有回答,贺临却在一旁开口纠正道:“这并不是料事如神,而是根据对白葬的了解,进行的合理推理。”
一行人来到了指挥室里,几位领导坐下,听着执勤的刑警讲述了案发的过程,现在沈凌已经被警方扣下,根据推断,城市里可能还有其他的炸弹所在。
这一枚只是有人受伤,没有造成严重的伤亡,可是下一次呢?
徐厅听到这里,转头看向黎尚:“黎指,你能不能留下来负责城市的安全,这里需要你来指挥。”
黎尚却低头片刻,拒绝了徐厅的提议:“我还是建议抓捕和城市里的行动同时进行。”随后他详细解释,“现在城市里的情况不明,排除那些炸弹并不是一个两个人能够完成的。可能会牵扯大量的警力。”
他顿了顿道:“而且,白葬选择这个时候引爆这些炸弹,是为了给他的同伙争取更多的时间,他希望拖住警方的行动,这更说明了登岛行动的重要性,只有抓住夏厌和其他的余党,事情才能真正的结束。”
这两件事看上去是独立的,可是其实目的是并不矛盾,而是相互牵连的。
城市里的爆炸现在不紧急处理,可能会有人因此伤亡,而夏厌和袁工如果不抓住,这样的事情很可能还会再次发生。
白葬就是要让他们顾此失彼。
表面上看,城市里的情况更为危急严重,可其实陈砚初的布置有限,可是一旦夏厌逃出,普赛重生,甚至有可能再次里应外合地救出白葬,那事态会更为失控。
所以现在既需要解决城中的现状,又要断掉白葬的后路,将他按死,不能让他有喘息逃脱的机会。
黎尚只有一个人,分身乏术。对于城中,他更适合留在后方调兵遣将,而登岛作战的指挥又非他莫属。
在这样的现状下,黎尚做出了安排,他会把大部分的特警留在城市里,这里还有外市赶来的支援。
贺临和那些战友们曾经教给过他,关键的时候,相信自己的战友。
黎尚信任那些在一线浴血奋战的警员,他们每个人都会在这种时候极力阻止城市里爆炸的发生。
他自己则去执行更为艰巨的任务,只是这一次,他会带着贺临一起去。
徐厅皱眉了片刻,理解了黎尚的抉择,听过他的分析,他也认为黎尚的处理方式更为稳妥:“那好,这一处,老头子我亲自坐镇,我来安排。我批准你的修改计划,不过我希望在你赶去岛上的这段时间,随时和指挥部以及一线保持通话,给出相关的建议和指挥,另外登岛抓捕行动千万要小心,一定要注意安全。”
黎尚严肃点头:“谢谢徐厅,我会做好协调,努力将损失降到最低。”
贺临也跟着表态:“领导放心吧,保证完成任务。”
第239章 44 “必须尽快把那些人找到。”……
整个城市都进入了紧急状态。
按照黎尚的安排, 登岛计划延后一个小时,而在这段时间里,他们将做好城内的布置、交接以及各种应对预案。
指挥室里的气氛异常严肃, 所有人都在争分夺秒,一道道命令井然有序地发布了下去。
城市里从上到下,从省厅到各个分局以及派出所的民警和辅警都收到了通知, 紧急进行巡逻和仔细排查。
周天易和省厅里的几位刑侦支队长第一时间投入到了案件之中。对沈凌进行审讯,并且根据老师和助教提供的供述开始加急摸排这些犯罪分子的人数和情况。
一则蓝底白字的紧急通告也用最短时间发送了出来:“今晨, 本市朝露公园发生一起非法投放炸弹事件, 被晨练市民及时发现……”
“炸弹爆炸导致数人受伤, 伤者已被送医,暂时没有生命危险……”
“根据审问判断,犯罪分子可能在本市其他区域安放了类似的装置,存在严重安全隐患……”
“目前警方已启动应急预案, 请广大市民提高警惕,发现可疑物品及时远离并拨打报警电话……”
在发布了这条公告之后,省厅内的报警电话一时数量猛增。
警方开始对群众提供的信息仔细核对, 然后派人去现场查看。
同时,各处的援兵也在不断赶来,最先到达这里援助的是秦城的何垣, 带着几位排爆队员来到了省厅里。
随后是贺临的师兄周辰临带队前来支援。
七点一到,云城的金庭瑞和林会也带着几名刑警赶了过来, 一进门他们看到了贺临和黎尚就打着招呼:“情况路上我们都了解了!”
黎尚却不敢大意, 把具体的和他们又详细说了一遍,随后道:“不要轻敌,我觉得可能对方还有其他的安排。”
金庭瑞听完他的话以后,把拳头捏得嘎嘎作响:“等我有机会会会这个烂人。包在我身上了, 你们就放心出发吧。”
一旁的林会抬头扶了下眼镜,似乎是终于习惯了他的这个口头禅,又似乎是顾忌要在省厅领导面前,要给他留点脸面。
城市里的工作步入正轨,登岛的行动却再也拖不得了。
这边的事情安排妥当,黎尚和贺临急匆匆地带着精英小队准备出发,他们戴上了联络耳麦和各种设备,一路上了直升飞机。
为了增加省厅这里的人力,原本数支小队的名额被缩减到了八人的精英队。
伴着天空中的朝霞,螺旋桨飞速转动,飞机终于升空,带着几人往蝶兰岛的方向飞去。
黎尚坐在直升飞机上看着下面的云雾,螺旋桨发出嗡鸣。驾驶员早就已经沟通过最短的航线,很快他们就来到了海面之上…….
赶来支援的都是各个市局的精英,省厅的几位领导让下属的刑侦队配合着各个分局划分好了区域,按照线索开始行动。
众人在徐厅等一众领导的指挥下,人数众多,但却配合默契。
很快的,警方发现了两枚尚未爆炸的定时炸弹,炸弹一一被警方成功拆除,又有信徒被逮捕归案。看上去警方有望扭转局面,可就在这时,变故又生。
上午,省厅高架桥上,一辆小汽车忽然停了下来。
此时正是早高峰的末期,后面的车急按着喇叭,很快同方向的车流就排成了长龙,那车却灭了灯,趴窝在路上,司机各种的操作心急如焚,身下的爱车一动都未动。
交警很快赶到了现场。
司机好不容易才开了车门,满脸歉意地向交警解释:“我开了辅助驾驶,不知怎么程序就忽然锁死了,现在怎么操作也发动不了。”
后面的一位油车司机正好下来查看情况,一看就道:“电车吧?看你这牌子,就知道不靠谱。”
交警还在联系拖车,旁边的车道却再次出现了情况。
一样也是辆智能驾驶的电车,司机什么操作都没有进行,电车就像是电脑突然死了机,黑屏停动。
接下来,城市里的各个街道都逐一有同一个品牌的电车抛锚,这款电车是当地的本土汽车品牌,发售之后有地区保护政策,价格很是便宜,算是本地街边最常见的电车了。
城市里的道路四通八达,可只要是几辆车在路上一堵,整条道路就陷入了瘫痪,更何况现在出问题的并不是几十辆车,而是几百辆车,几千辆车,这种瘫痪逐步在城市里蔓延,一条街,两条街,一个街区……
与此同时,省厅总部也接到了相关的消息,徐厅打开了手机地图一看,目力所及的所有道路都是红线。
他也知道现在开这款电车的人多,而且有人会使用自动驾驶,但是万万没想到一旦驾驶程序被控会这么严重。
现在城市里的交警都去紧急执勤,但依然人手不够,现有的拖车也忙不过来。
听到这样的情况,老领导紧按着太阳穴,头疼得快要炸了,刚才他们已经发现了疑似的第四发定时炸弹,和前几枚如出一辙,基本可以断定是枚真家伙。
省厅这里还提防有变故,采取的是饱和性救援,派了三支队伍从不同的路线赶过去,原本以为万无一失,可谁想到又出了这样的紧急状况。
这一枚还在大厦楼上,虽然已经安排了人员疏散,但还是让众人捏了一把汗。
徐厅急道:“联络各队报告进度和方位。”
“王队,你们的排爆队走到哪里了?”
“堵在路上?”
“周支队长……你们能够赶到现场支援吗?”
“也还差一个街区?”
那些负责联络的接线员明显有点慌了,抬起头看向几位领导。
徐厅问:“金庭瑞那边呢?”
接线员又拨打出一个电话,对面传来了接连不断的喇叭声以及金支队长瓮声瓮气的答复:“堵了,不过我们距离不远,还在想办法,等会我们就算是跑,也会赶到!”
指挥室里的领导们焦急地出着主意:“用直升飞机过去来得及吗?”
“有直升飞机也没用,所有的排爆人员都在外面。直升飞机的着陆点太少了。”
徐厅当机立断:“不管怎样,先让他们做好准备。”
他急忙和黎尚通话,征求他的意见。
听到了市里的情况变化,黎尚略一思索道:“陈砚初可能修改了电车的远程自动驾驶程序,又或者车上的传感器就是跟他有关的公司生产的,尽快联系电车公司,让他们解决问题。还有,问他们要所有零部件的供应商名单,提供程序文件,进行排查。同时让警员们改换交通方式,换成地铁或者是非机动车……”
此时的路上,被堵着的警员们也在积极想着办法。
和省厅通完了电话,金支队长大手一挥指挥下属:“先下车,去扫共享单车!回头费用我报销!”
几位手下的刑警急忙下车,纷纷掏出了手机扫码,金庭瑞首当其冲地冲了出去,抢了一辆车骑上就走,两脚瞪着自行车的车蹬,都快磨出火星子了。
他一口气骑出去了两条街,回头一看,其他的队员都累得气喘吁吁,还好都能跟上,离他不远,唯有林会不见踪影。
金庭瑞有点心虚,他知道的林会身体不算好,有可能掉队了。
但是同时他也心急如焚,万一赶不上,那可怎么办?这一颗炸弹可是在闹市区,还在一栋写字楼上,目前他们这一组人可是最有希望赶到的。
金庭瑞刚想打个电话问问林会到哪里了,就见林会坐在一位外卖员的电瓶车后座上从他的身旁擦肩而过。
林会还啪的一声拍了下他的肩膀:“走啊,愣着干嘛?”
金庭瑞:“……”
他正准备自己也找一辆电瓶车,一转头,却看到几辆电瓶车停在了他们的面前。
“你们是警察?在处理特殊情况?”为首的外卖员问他。
金庭瑞用力点了下头。
那外卖员道:“我们看了网上说的情况,刚才你同事也简单和我们说了,我们载你们过去。”
金庭瑞一时还有点不好意思起来:“不用那么麻烦,临时征用你们几辆电瓶车就行了。”
“抓坏人你们行,赶路,我们在行。”外卖小哥却一指后座,下巴微抬,用一种桀骜不驯地语气道,“别耽误时间,上车吧,这片我们熟。”
金庭瑞再不迟疑,跨步迈上了一辆外卖电瓶车,那小哥递给他一个带耳朵的头盔。金庭瑞戴在头上,硕大的身躯压得车身一晃,他身后的几名警员也翻身上车。
一时间,数量电瓶车发动,飞速往情况所在地开去。
骑手们快速穿梭在拥挤的车流中,这是种和往常不一样的体验。
这一刻他们不再是为了各自的单子奔波,而是众志成城,为了一场行动贡献出了自己的力量,哪怕他们并不知道自己是为谁而战,但是他们知道自己是在保护这个城市,保护每个人,就值得勇往直前。
这一处的安放点是在市中心的办公楼上,金庭瑞带着拆弹人员最先到达,数位警员拉起了警戒线,继续组织人群撤离,拆弹员拉开了背包,转头道:“还有四分钟。”
“来得及吗?”金庭瑞问。
“那是自然,常规款,问题不大。”这位拆弹员是和他们一起从云城过来的,今年四十五岁,是个干瘦的中年男人,技术却是一流,工作起来一丝不苟。
三分钟后,终于拆除完成。
拆弹员松了口气,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示意其他人可以上前。
金庭瑞一边指挥着人员准备撤离,一边拿着对讲给领导们通话:“拆掉了,老金出马,真的是手拿把掐的。”
“辛苦了。”张副厅忙道。
众人正在楼上收拾着东西,还没来得急松口气,忽然在他们隔壁楼的不远处,传来了一声闷响。
众人被这变故吓得心脏一跳,金庭瑞皱眉,手里的通讯器没挂,快步走了几步看向了窗外,对面的楼炸了,烟火缭绕,火光四溅,空中满是烟尘,仿佛在城市的写字楼宇之中放了一把白日烟花。
那栋楼上的炸弹没有被及时发现,肯定会有伤亡。
此时的突然变故像是给他们适才的兴奋浇上了一盆冰水。
“快去救援!”林会第一个反应了过来,急忙起身就带队往电梯处跑。
金庭瑞边跑边汇报情况,他咬牙骂了一句:“还是没防住,就在我们这周围炸了,是双黄蛋!”
“不……同一时间设置了三枚,还有一颗在市中心。”徐厅的声音从指挥频道之中传出.
此时,黎尚和贺临坐在飞机上,一直和地面保持着沟通与联络。
他们也刚刚知道了城市里另有两枚炸弹爆炸的情况。
“太被动了。”听到这个消息,贺临皱眉叹了一声。
黎尚冷静分析道:“陈砚初会掀起多大的风浪,取决于他的手里还有多少牌,这么疯狂的事,那些手下的员工是不可能跟着他干的,那么他所能够利用的,只有那些核心的信徒。他的机会不会太多,还有,警方需要尽力转被动为主动,必须尽快把那些人找到。”
他努力地在脑中搜索着自己看到过的所有资料,之前心灵捕手的阅读记录他几乎全部看过一遍,另外他从那些审讯的只言片语之中进行分析:“我这里有一些有怀疑的人选,他们可能都是众生会的极端信众,你们按照身份号码逐一排查。进行手机定位。”
他说着,默背出了几个身份证的号码。
随后他又道:“还有,解铃还须系铃人,我建议再次审问陈砚初。”
徐厅问:“你觉得这项工作谁来比较合适?”
黎尚在脑海之中划过所有的人选,省厅之中之前有办法的都试过了,似乎没有合适的人员。
他抬起头看向贺临,贺临也在思索这个问题,他沉默了片刻道:“其他人不行的话,也许可以让那个人试试……”
黎尚顿时心领神会:“可以让云城市局的金支队长试一下。”
第240章 45 所以他的目标是……
贺临和黎尚之所以这么建议, 也是经过深思熟虑过后的结果。
根据黎尚给陈砚初这人做的心理侧写可以分析出,他是一个侦察和反侦察能力都很强的犯人。他能在与人沟通时很快掌握对方的话术和节奏,从而反制。
黎尚还专门研究过所有针对于他的审讯资料。
每一次审讯专家对他的问询都收效甚微, 更加让他确定了自己的推断,陈砚初的防备心理极强,警方的常用审问套路对他基本毫无效果。
什么好警察, 坏警察,囚徒困境, 心理战全都以失败告终。
简单来说, 就是套路无用。
这种时候, 他们需要想其他的法子来破局。
而金庭瑞恰恰是个完全不按套路出牌的人。
最关键的是,金庭瑞对于陈砚初来说,既熟悉又陌生。
说熟悉是因为金庭瑞在之前的案子里抢走了心灵捕手的服务器,又是云城市局的刑侦支队长, 陈砚初不应该对他没有耳闻。
说不熟悉是因为他没有真的接触过金庭瑞,不可能对他完全了解。
黎尚大概能够估算出金庭瑞在陈砚初的心里是个什么样子,他心目中的金庭瑞就是他最看不起的那种没脑子的武夫, 由着性子做事,能够坐到这个位置上完全是因为运气不错。
这种人他不会主动招惹,心里还会有点鄙夷。
可其实熟悉金庭瑞办事风格的人才会知道, 他看似粗鄙,其实却粗中有细, 并不会一味的蛮干。那些成功在偶然之中也有必然。
金庭瑞的审讯虽然会依法依规, 但是态度可比普通的刑警强硬多了。
更何况,金庭瑞身边还有林会能够帮他出谋划策。
所以黎尚觉得这样的反传统套路值得一试,他也很期待两者相遇会产生怎样的化学反应。说不定能出一种乱拳打死老师傅的效果。
他们和徐厅沟通过后,领导很快批准, 黎尚又和金庭瑞还有林会简单说了陈砚初的详细情况。
他抓紧时间,给他们讲解了一些其中的要点,包括陈砚初是个怎样的人,他的心理成因是如何形成的。
黎尚说什么,金庭瑞就认真听着,等黎尚说完,贺临又补充了两句。
最后黎尚叮嘱:“我们并不需要他当场认罪,而是救人为先,需要更多地试探出他的逻辑,比如他会在哪些地方安放炸弹,一共有多少,目标人物是谁,目标地点又是哪里。”
金庭瑞略一思索,心里有了想法,开口道:“放心吧,包在我身上。”
两人刚把现场处理了个大概,转头又上了隔壁的顶楼,一架直升飞机用最快的速度把他们二人送往看守所。
拆弹员和其他的警员则是分头行动,他们还需要到其他的地方解除险情。
一路上,金庭瑞从空中俯视这城市,看着停滞不前的街道,他皱眉抱怨:“这小子真会折腾,一个大堵车就把整个城市给弄瘫了……”
“还有竟然敢在城里安炸弹。他干的随便哪件事,都够枪毙上八百遍了。”
林会一直没接茬,听他絮絮叨叨地说着,他知道金庭瑞表面上是在念叨,其实是在找情绪,调状态,整理思路。
等到快到时,他忽然转头看向金庭瑞道:“这人应该挺不好审的。”
金庭瑞呵呵一声:“我们碰到的难审的人还少吗?你看看黎尚他们托给我们的事,哪件好办?简单的他们也不用找我们啊。”
话是这么说,但他和林会是多少年的搭档了。
他懂林会的意思,现在他们身上的担子很重。
案发到此,之前很多人都没能成功撬开陈砚初的嘴,这工作有点棘手,金庭瑞却完全没想过推脱。工作就算是再难,也需要有人来完成。
他们都刚刚经历过拆弹的喜悦,也见识了炸弹爆炸后的地狱般的场景。
身为刑警,他们的心中都有一份责无旁贷的责任感。
林会没再多说什么,低头道:“所以,看你的了,队长。”.
今天看守所里的气氛也是异常紧张,陈砚初知道,外面就如同他所预料的一样,一定已经乱成了一锅粥,而他的目的就是为了把这座城市搅得天翻地覆。
陈砚初今天的心情大好,被关在审讯室里,就在等着黎尚或者是贺临出现在他面前。
当审讯室的门被人打开,随后金庭瑞迈着大步如一阵风般进来的瞬间,陈砚初的眉头一跳。
他顿时明白了,黎尚和贺临不在。
随后他的眉头轻皱,黎尚看明白了,他知道他现在只是鱼死网破的最后一挣,夏厌和袁工才是他的命门,他选择去断掉他的后路,以绝后患。
不过,这本来就是两难的抉择。
就算是黎尚去了,受到城市里情况的牵制,他也不可能带走多少人,这样鹿死谁手还未可知。
这样想着,陈砚初放松了身体,看向了眼前高壮的男人。
负责审讯的除了金庭瑞,还有林会和记录的警员,几人在陈砚初的对面坐了一排。
记录员连接了设备,这样指挥室和黎尚那边都可以看到实时的审问画面。
金庭瑞插好了和黎尚保持通话的耳机。
陈砚初反倒是先开了口,他微笑道:“金支队长好,今天是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金庭瑞下巴一扬:“今天天儿挺好的,没有风,我自己来的。”
一句话就把陈砚初给噎住了,他实在是很少见这种听话只听表面意思的人。
可他也不想就这么被顶回来,伸手摸了摸鼻子:“我记得金支队长你住在荷花苑小区吧?”
金庭瑞像是没听出来这话里浓浓的威胁意味,撞了撞身边的林会:“你看,我就说我在警队挺出名的,你还不信,现在信了吧。下次喝酒你买单哈。”
这样一幅压根不把自己当回事,不把这次审讯当回事的做派,让陈砚初十分不满。
可还没等陈砚初表达出自己那份不满,金庭瑞一抖手里的资料:“我问你,你回答我,少跟我扯什么淡。”
陈砚初:“……”
到底谁在跟谁扯淡……
连续碰了两枚钉子,他也感觉到了今天的这场审讯和往日的有什么不同,略微坐直了身体。
金庭瑞也不多废话,直接就开始问各种的问题,基础的核对完,就从陈砚初的身份和近期的事态开始问起。
陈砚初自然不可能老老实实地回答,很快就开始扯皮,娴熟地打着太极。
然而相比黎尚披沙拣金的审讯方法,金庭瑞就纯粹是大炮轰蚊子般的打法。他会在一个无关紧要的问题上反复地询问,还会毫不客气地打断他的陈述。
陈砚初向来是个心思缜密的人,但也不免被金庭瑞这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问题,问得有点逻辑崩坏。
出于涵养问题,陈砚初即使有些恼火但还是尽力配合着,但是金庭瑞反而不干了,从他的的表情就可以看出,他一直在压着性子问,随后越来越急躁。
到后来,金庭瑞干脆把手里的资料往桌子上啪的一拍:“不审了,谁爱审谁审,我还是去一线吧,好过在这里浪费时间。”
问题还没问出来,主审就要撂挑子,陈砚初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他看向对面的几名警员。
那些警员们也是莫名奇妙的,只有金庭瑞旁边坐着的那位戴眼镜的警察开口劝他。
陈砚初也查过这个人,叫做林会。
金庭瑞还在皱眉骂着:“省厅这是查的什么案子?肯定里面有问题!黎尚是不是弄错了?”
林会压低了声音劝着:“金队稍安勿躁,你就算不给黎尚面子,也得给徐厅面子。”
金庭瑞终于压下了心里的怒火,深吸了一口气再次问他:“外面的那些事他们说是你做的,你认还是不认?”
陈砚初一副茫然的样子,压根就不像演的,很是笃定地摇头:“什么事?我被关在这里,怎么可能知道。”
金庭瑞嗖的起身:“你看,我就说不是他,这小子这一脸的熊包样,让他去做那些事,借他个胆子吧!”
“他这样的人,我接触得多了,再清楚不过,小时候怨父母,上学怨学校,不知道是从哪里踩了狗屎有点好运气,喝了几斤的猫尿就觉得自己是人上人了,其实呢,骨子里怂得要死。这种人,就是半夜偷偷拔人家气门芯的那种人,偷鸡摸狗睡女人还行,一遇到大场面就吓尿了,怎么可能干出那种事?”
金庭瑞噼里啪啦地一顿输出,话说得难听。
陈砚初的眉头却越皱越深,呼吸也渐渐急促。他怀疑过金庭瑞是不是装的,可他眼睛里的不相信和瞧不起实在是太真了,也太熟悉了。
和曾经那些笑话他,瞧不起他的人的眼神一模一样。
陈砚初闭了闭眼,他以为这么多年过去了,他早已经把昔日那些看不起他的人踩在了脚下,应该不会再想起来了。可当他看见金庭瑞的眼神时,他就知道了,他走不出来,那些事,永远都过不去。
这些天被关在这里,陈砚初难听的话也听了不少,可金庭瑞骂的和那些人都不同。
他一直在贬低他,否定他,把他说得一文不值。
陈砚初不想坐在这里挨骂,忍不住打断了金庭瑞的话:“金支队长,你还要问什么?”
金庭瑞对他拍桌子瞪眼,一副完全没把他放在眼里的架势,呵斥道:“少插话,我让你开口了吗?”
陈砚初又被他骂了一句,脸色变得越发难看起来。
和林会在一旁掰扯完,金庭瑞才看向他:“我再问你一遍,那些事情是你做的吗?”
陈砚初摇头道:“不是。”
金庭瑞闻言一挥手:“行了,我也觉得不是你做的。走走走,不跟他浪费时间了,有这个功夫,我都能多找几个炸点了。”
看着金庭瑞一脸的鄙夷,陈砚初的脸一僵,这原本是给他洗清嫌疑的话,却忽然让他觉得有一种憋屈和委屈感。
像是那道沉寂已久的伤口忽然被人大力撕开了。
他想起了自己歇斯底里的父亲,他不认可他。
一直以来,他努力挣扎,似乎都是为了这两个字,从小时候的父母,老师,长大以后为了那些钱,不断地往上爬,他希望别人认可他。
今天原本该是他最为辉煌的时候,把整个城市都玩弄于股掌之中。
人们的生命是他掌中的棋子。
当他惬意地等着有人能够懂他,畏惧他给城市带来的灾难之时。却忽然迎来了这么一个玩意儿。
金庭瑞暴躁地转了几个圈,终于在林会的劝说下又坐了回去。他十分不耐烦地嘟囔了几句什么,陈砚初没听清,但看他的口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话。
“如果城市里的爆炸是你策划的。”金庭瑞还在漫不经心地问着,“一共有多少枚?”
“如果是我策划的话……”陈砚初加了个前缀,他微微眯了双眼,“太少了引起不多大的动静,太多了难以躲过排查和安防,容易露出马脚,在30枚左右的数量不是正好?”
这本是一个很有意思的数字,却没想到金庭瑞嗤笑一声:“你可拉倒吧。你当在你们村口放二踢脚呢?还30个炸弹,玻璃球你都凑不上30个。”
陈砚初的脸被金庭瑞的无理憋得通红,但故事开了头就一定要继续下去,他清了清嗓子,调整了自己的心态继续说:“最初的,要是不经意的一个两个,到后面高潮时,才是峰峦迭起……”
说到这里,陈砚初习惯性地去看金庭瑞的脸色,却只看到了他依旧用肩膀撞了一下他旁边的林会,即使是坐着也差点给林会撞了一个趔趄。
随后他在林会耳边说了些什么,看向自己的眼神充满了“这人是不是有病”的鄙夷。
林会有点无奈地示意他有监控,金庭瑞这才坐好,看着陈砚初一脸的屈辱表情,摆了摆手:“你接着编,我听着呐。”
陈砚初此时的脸真的是有点绿了,他有些不满地叫了一声:“金支队长!”打断了正要跟林会说话的金庭瑞。
金庭瑞不满地看过去:“怎么了,编不下去了?那就歇会。”他看了看手表:“再有十分钟,咱们就说再见。等着别人进来审你吧。”
陈砚初的目光之中情绪翻腾,他深吸了一口气:“你就不想知道,如果这件事情是我做得的话,我会把炸弹都放在哪里吗?”
金庭瑞听见这句,皱起眉对上陈砚初似笑非笑的眼睛,难得严肃了一会:“你说说看。”
陈砚初的嘴角微挑:“谁知道呢,也许是那些人做过什么不好的事吧。”.
看守所审讯室里的审讯还在继续。
陈砚初的回答之中却渐渐暗藏了玄机,他在不由自主地流露自己的真实想法。
“我知道了……”直升飞机里的黎尚猛然想通了一切,“在大三的暑假,当时的吕一尘曾经来过这个城市,这些地方他可能去过。”
他说着顺着地图画出了一条线:“朝露公园是距离火车站最近的公园,有不少的长椅,可能是他曾经临时的落脚点。那几家市中心的公司他可能曾经投递过实习简历,但是曾经被拒,包括那些市中心,人们最常去的景点……”
这是报复,对他当年境遇的报复,亦是对警方阻止了火车事故的报复。
爆炸都发生在这座城市与陈砚初产生的交集处,自然而然地帮助他们排除掉了很多错误的选项,再结合着之前黎尚所提供的众生会的一些忠实信徒的身份信息,警方开启了手机信号追踪,陆续找到了几位嫌疑人的位置。
伴随着时间推移,警方终于从被动的跟,走向了主动的防。
更多的外卖员加入了帮助运送警员的队伍之中,更多的热线打了进来,警方也逐渐发现了更多隐藏在城市里的炸弹。
局势正在逐渐明朗。
与此同时,蝶兰岛就要到了,贺临已经起身在做最后的安排。黎尚却还是眉头紧皱,低头忙碌着,还差一点,他们需要知道陈砚初的终极目标究竟是哪里……
领导已经让人把今天所有的人员聚集以及重大活动都列了出来。
炸点的排列有着递增趋势……
是哪里?
黎尚抿唇,目光快速在文件上划过,美术展,剪彩仪式,欢迎活动,还是……
他忽然想到了什么,重看了一遍记录,发现了一个诡异之处。
为什么陈砚初没有第一时间让电车在街道上引起堵塞,而是先让一枚炸弹爆炸?
可能是时间太早,他必须为夏厌争取时间,牵制警力。而那时,他的目标人群还没有完成集结。
他需要他们聚到一起,再把他们困住。
所以他的目标是……
黎尚忽然想起了陈砚初大学简历里的档案之中,夹杂着的一份实习证明。
想清楚了这一点,黎尚拿起了对讲紧急和指挥部通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