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初八,是个宜嫁娶的好日子。
为了这日,姜大年和赵二娘两人,准备颇多。早早就给村里人和一些外村的亲戚说好,这日要到他家来吃席。
提前一个月开始攒席上要用到的鸡蛋。去镇上跟杀猪匠说好这日要半扇猪肉。甚至很早地就扯了红布回来,给徐鹿鸣和姜辛夷一人缝制了一套喜服。
徐鹿鸣瞧着这套样式简洁,但针脚细密又极为合身的婚服,不知道费了多少工夫做出来的,心疼赵二娘:“婶婶为何不在镇上买,做这个多费眼睛。”
是人就没有不爱听好话的,赵二娘被徐鹿鸣哄得满脸带笑:“镇上买得不合身,何况这也是我们的一片心意。”
虽然心里清楚这拜堂就是装个样子,但是装样子也要装得有模有样,不能让旁人挑出错来。
否则百密一疏,岂不是白装了。
因此姜大年和赵二娘是真的把徐鹿鸣当自家哥婿,在给两人筹备拜堂的。
村里人一年到头都很难遇到件大喜事,姜辛夷和徐鹿鸣拜堂这事儿,算是村里为数不多的大事。提前好几日,就有相熟的婶子们上门来帮忙打扫屋子,铺喜被。把成亲该有的礼数都做足了。
不过,大家都以为姜辛夷在这里拜了堂还会跟着徐鹿鸣回凉州去,再举行一次正式的婚礼。
期间一个劲地问徐鹿鸣:“小徐啊,你们凉州成亲都有哪些习俗,我们这儿也能遵循,到时候木兰跟你回了凉州,也能做到心中有数不是。”
徐鹿鸣这个从未成过亲的,哪知道成亲都有些什么习俗,只能大概讲了讲,他在别人婚宴上看到过的。
这件事也给徐鹿鸣提了个醒,不能光拜堂,还得给姜辛夷找两个靠得住的“夫家人”。不然他拜完堂,拍拍屁股一走,不带姜辛夷离开,村里不知又要传出些什么闲言碎语。
因此徐鹿鸣在拜堂前刻意带了四罐蜂蜜并两匹布,到郭孝荣和孙晓宗家里,郑重邀请他们去绥鱼村喝喜酒。
徐鹿鸣经过姜辛夷一点拨,人情世故一下就提了上来。先前孙晓宗因抓错人的事被崔十九踹断腿,他得知这事,提着礼,上门探望过一回。
这让郭孝荣和孙晓宗两人觉得徐鹿鸣不是那种趋炎附势,是个可以深交的人。因此他一上门拜托这事儿,两人一口答应:“行啊,这吃喜酒的事,可是个好事,就算你不邀请我们,到了那日,我们也会上门,主动讨杯酒喝。”
一切事宜准备完毕,徐鹿鸣本以为拜堂这日,走个过场也就完事了。
可当他看见一袭红衣,牵着红绸,脸上挂着春风得意的笑容,在村里人的簇拥下,一路明艳夺目地向他走来的姜辛夷,心脏不受控制地漏了一拍。
恍惚间,他有种自己真的在娶姜辛夷的错觉。
这个想法一出来,徐鹿鸣自己都唾弃自己,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像姜辛夷这种聪明、家里富有自己还有本事的,他是怎么敢想的!
压下心头的不切实际,徐鹿鸣热着一张脸,接过姜辛夷递过来的红绸,与他共执这条寓意幸福美满的牵巾。
“哦哟,新郎官害羞了!”
这会儿夜幕降临,姜家院子点满了各式烛火,微黄的灯光映衬得他的脸与周围扎着的红布一样喜庆。
宾客们几乎都到齐了,大家挤挤挨挨地凑上前,见证这对新人行拜堂礼的高兴时刻。有那好事的青年,看到徐鹿鸣脸的一瞬,立马不怕事地起哄起来。
拜堂讲究的就是个喜庆,因此这青年一起哄,周围的人非但没有埋怨他,反而跟着起哄道:“我们木兰今日这般好看,连我看了都脸红,小徐可是马上要入洞房的新郎官,能不害羞吗!”
徐鹿鸣的脸登时烫得都快冒烟了。
但他不知道,他的脸越红,大家笑得越开心。还有那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小孩,见气氛如此好,手拉手转圈圈地喊:“新郎官害羞咯!害羞咯!”
一时间,姜家院子笑声震天。
“没事的,这种时候就是要热闹才好。”就连牵着红绸的姜辛夷也满眼含笑地向徐鹿鸣看过去。
徐鹿鸣嗔他。不许他笑话自己。
惹得姜辛夷更乐呵了,没忍住抬手捏了捏徐鹿鸣通红的脸颊。指尖却被他脸上的温度烫得直发麻。
尤其是徐鹿鸣红着一张脸,一双水汪汪的眼睛跟含着泪似的,带着点儿委屈地看着自己。姜辛夷捏过徐鹿鸣脸的手,突然就有种被烙铁烙过的感觉。
好在姜苏木很快就召集好了跟他交好的学堂学子,拿着一叠祝词来对两人祝贺:“佳偶结良缘,吾等来祝愿。”
徐鹿鸣和姜辛夷回神,收起心思,各执一方红绸对着正厅高堂站直身体。
“一愿,琴瑟永谐,鸾凤和鸣!”
徐鹿鸣和姜辛夷接愿一拜。
“二愿,瓜瓞绵绵,兰满庭芳!”
徐鹿鸣和姜辛夷接愿对拜。
“三愿,白首不离,岁岁安安!”
徐鹿鸣和姜辛夷接愿再拜。
“礼成!”随着这两个字话音一落,有喜婆从正厅、东屋、西屋端出喜糖来,往院子里一撒。宾客们纷纷上前来抢喜,一个个乐得喜笑颜开。
唯有坐在高堂的姜大年和赵二娘夫妻俩泪水涟涟。仿佛间他们好似看到当年那个满身泥泞跪在他们面前哭泣着说:“叔叔婶婶,请让我拜你们为父母吧。”的小孩,终于长大了。往后没有他们的庇护,他也能活得很好。
叫他们如何不感慨,如何不欣慰。
姜苏木原本没有哭的,祝词人掉眼泪不吉利,但他一看到父母抹眼泪,眼睛也跟着湿润,泪水不受控制地落。
姜慕荷安顿好外头的宾客,原是想进来叫大家出去敬酒的,一看屋里个个都哭成了泪人,也不禁跟着潸然泪下。
最后还是姜辛夷出来挨个安慰,大家这才止住泪,一个个才破涕而笑。
徐鹿鸣拜完堂看着这悲喜交加的一幕。虽然是假成亲,但他好像突然明白了古人为什么要崇尚先成家再立业。因为只有成亲才能明白,自己不仅是自己,还是肩负两个家庭的责任与担当。
“……”
夜晚,徐鹿鸣靠着空间,在宾客中大杀四方,从第一桌喝到最后一桌,仅仅只有一点点醉意。
这一点点醉意还是装出来的,待到大家起哄着要闹洞房时,徐鹿鸣先假意答应,在进门的第一瞬,立马反手将门给关上,落了插栓。
气得外头一众等着看乐子的宾客大骂:“小徐,没有你这样的,实在是太狡猾了,你出来,重新来!”
徐鹿鸣一概不回。
外头的人闹了一会儿,没见屋里有动静,纷纷笑骂着离开了:“这小徐酒量也太好了,我们这么多人都灌不倒他,大家伙还是下手太轻。”
“下手重就没酒了——”
脚步声渐渐远去,屋里安静下来。徐鹿鸣松了口气,打量起这间屋来。
这还是他第一次走进姜辛夷的房间。以前都是隔着房门说话,眼睛也不敢往屋里乱瞟。
现在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看了。
室内陈设简单,一张雕花架子床,一排漆木衣柜,一个放杂物的五斗柜,一张放吃食的小圆桌。
姜辛夷正坐在小圆桌旁喝着酒,脸颊有些微红,明显点儿醉了。
他看见徐鹿鸣,端起酒杯朝他敬了一下,继续轻轻哼唱道:
“者边走,那边走,只是寻花柳。那边走,者边走,莫厌金杯酒。”
他冷清的声音里染了几分醉色,还唱这种靡歌。徐鹿鸣上前给自己倒了杯酒喝下,醒了醒神。
这也太蛊了。
徐鹿鸣坐下,低头猛吃桌上的菜。心想,幸好他是正人君子,对姜辛夷没有任何想法。不然他可不敢保证自己现在会对姜辛夷做什么。
姜辛夷看他风卷残云狂吃的模样,吃惊道:“你刚在外面还没吃饱吗?”
“嗯!光喝酒了。”徐鹿鸣吃完揉了揉有些发痛的肚子。吃撑了就不会想一些乱七八糟的事了。
“给。”姜辛夷给他递了粒药丸过来。徐鹿鸣接过问:“这是什么?”
姜辛夷瞥他脸:“……醒酒药。”
“哦。”徐鹿鸣一听是醒酒药,没说二话地吞下。他好像是有点儿醉了。
吃了药,徐鹿鸣很自觉地从空间里取出一盆水来洗漱。紧接着他又掏出一张草席铺在地上,然后再把自己铺盖被褥放在上面,躺了上去。
姜辛夷:“……”
姜辛夷问他:“你这是做什么?”
徐鹿鸣拿被子盖住脸:“睡觉。”
姜辛夷:“……”
姜辛夷站起来踹了踹他的草席:“不再聊聊天了?”
徐鹿鸣立马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来了点儿精神:“聊什么?”
姜辛夷问他:“你哪天走?”
徐鹿鸣坐在被褥上,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可能还要等一段时间。”
姜辛夷疑惑地嗯了声。
徐鹿鸣的手不自觉地抓紧被子:“那个……今天刘武跟我说,山里有处野鸽子洞,我想去收点鸽子。”
姜辛夷哦了声,就没音了。
“我是这样想的,我训练一批鸽子出来当信鸽。”徐鹿鸣不明白自己今天怎么回事,都吃醒酒药了,还是醉得很,“以后我回了西北,咱们也能经常通信对不对。”
姜辛夷扯唇:“你刚不还想吃了就睡,不想跟我聊天么。”
“你回了西北还能跟我有话说?”
“哪有!”徐鹿鸣不认,“我那不是怕你尴尬么。”
早知道姜辛夷想聊天,他一定跟他聊,聊一夜都行。
他开始絮絮叨叨地说起自己的计划:“我都想好了,我训练的鸽子以后就叫飞deer,版本迭代的话就是,deer1,deer2,deer3,以后,我们在这古代也算是拥有手机一族的人了。”
姜辛夷听着他的口音,唇角轻轻勾了勾:“嗯,我听出来了,你很嘚儿。”
徐鹿鸣知道自己英文不好,也不怕嘲笑:“不要在意这些小细节,你就说我这个想法好不好吧。”
姜辛夷想了想:“挺好。就是你的飞deer,可能不是很安全。”
鸽子很容易半路就被人给猎了。
徐鹿鸣一点都不在意:“没事儿,这个我也想好了,我们用拼音交流,我就不信这里有人破译得出来。”
姜辛夷下意识脱口:“为什么不用英文,不是更方便吗?”
徐鹿鸣立马拿眼睛瞪他。
姜辛夷想起徐鹿鸣成绩不好的事,讪讪道:“不好意思,我忘了。”
“原谅你了。”徐鹿鸣朝姜辛夷伸出手,“怎么样,要不要加入我的飞deer,做我的合伙人。”
姜辛夷伸出手,很正式地与他回握了一下:“荣幸至极。”
徐鹿鸣眼里闪着光地望着姜辛夷。
他没想到如此幼稚的想法,居然能够得到姜辛夷的认可,还是这么正式的认可。这让他有种,站在投行大boss面前,侃侃而谈自己的创意,大boss不仅没有赶他走,还很欣赏他,要大力投资他的感觉。
徐鹿鸣压下心头的那点激动,也想要了解姜辛夷地问他:“那你呢,你对以后有什么打算?”
要一直在这个山村当大夫吗?
姜辛夷瞥了瞥他,端起桌上的酒,轻饮了口:“你不会想知道的。”
“说说嘛。”徐鹿鸣拖着草席上前了一点。房间本就不大,他这么一拖,就拖到了姜辛夷坐在凳子上的腿边。
姜辛夷垂眸瞧着他,不知道是不是酒意上头。他的膝盖碰了碰徐鹿鸣的腰:“想找人借种,生个孩子试试,算打算吗?”
“啊!”徐鹿鸣太过惊讶,惊讶到他都没注意到姜辛夷对他做了什么。把他一直以来的认为说了出来,“我还以为你很痛恨哥儿这个性别呢。”
“没有。”姜辛夷盯着他,“事实上我一直都很好奇我的身体构造,很想找个人试试,看看孩子是怎么怀上的。”
他这么说,徐鹿鸣回过味来了。姜辛夷可是个医学变态啊,他都在暗室里放那么多瓶瓶罐罐的东西,他能忍住好奇不研究自己吗?显然不能!
“啊!你!我!你!”
徐鹿鸣回神,注意到姜辛夷碰触在他腰间的膝盖。他是年纪小,但不是傻。姜辛夷如此直白的话,如此直白的触碰,加上今晚还是他们的“新婚夜”,很难不让人联想到什么。
他别扭地说:“这样不太好吧。”
不是徐鹿鸣扭捏,他都还没跟人谈过恋爱,就要先跟人一夜情,而且还是要生孩子的那种一夜情。
这样好像对自己,对姜辛夷,还有孩子都很不负责。
姜辛夷忽然将他的膝盖收了回去,语气也变得冷淡起来:“没有,你别多想。我是很想找个人试试,但我没想随便找个人试。”
“哦。”徐鹿鸣脸一下就红了。原来不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妈呀,这也太尴尬了吧。幸亏姜辛夷涵养好,不然高低得给他踹出房去。
他看着没了喝酒兴致的姜辛夷拿灵泉漱了口,洗了脸,去床上放下床幔,一副要睡觉的架势。
自己也躺下把被子盖好。
但他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脑中一直回想着姜辛夷的话。想到他一误会,姜辛夷突然冷淡的神情,不禁暗暗失落。
姜辛夷这是压根就没看上过他吧。
也是,如果他有姜辛夷的家世、才情。他也看不上一个孤儿院的初中生。
睡不着的徐鹿鸣问姜辛夷:“那你以后遇到中意的,就会跟他试吗?”
姜辛夷很不耐烦:“是啊!”
徐鹿鸣突然很委屈,跟我成亲,生别人的孩子,你们有钱人玩得可真花!
作者有话要说:
木兰:上床来吗?
小鹿害羞:这不太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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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订阅啊。
第22章
刘武说的野鸽子洞在距离望川山脉深处,一座很高的山峰峰顶。
他也是从别的山峰瞧见有鸽子进出,推测出来那里可能有个野鸽子洞,实则他自己也没去过。
见徐鹿鸣感兴趣,他怕徐鹿鸣会不知天高地厚地往山里去寻鸽子,千叮万嘱:“山里很危险,豺狼虎豹多如牛毛,更别说看不见的蛇虫鼠蚁。你看我上次在自己家门前都被蛇给咬了,可想而知,那深山得恐怖成啥样。”
徐鹿鸣当着他面,一再保证:“刘武哥,你放心,我就是好奇,绝对没有要进山的想法。”
回了姜家,他就和姜辛夷收拾好行李往空间里一放,晃悠去了山里。
起初,徐鹿鸣是没打算让姜辛夷跟着进山的,虽说他有空间这个外挂在,可人力有时穷,谁知道在他没有看顾的地方,姜辛夷会不会遇到危险。
但姜辛夷轻飘飘一句:“我要进山采药,你总不能不让我去采药吧。”
让徐鹿鸣改变了主意。
横竖都是要进山的,还不如两人结伴而行,路上遇到点事儿,也能相互有个照应。
事实证明,徐鹿鸣这个决定简直不要太正确。
有姜辛夷的驱虫香在,寻常蛇虫鼠蚁压根近不了他们身。侥幸有几只昆虫不受驱虫香的影响,好奇来到他们身边,也会被徐鹿鸣收进空间。
这种能屏蔽驱蚊香的昆虫,就是姜辛夷研究下一代驱虫香的存在。
当然,路上姜辛夷也会根据一些昆虫出没的地方,判断这片丛林都有些什么动植物,若遇到野猪,傻狍子之类的猎物,便会收了香,让徐鹿鸣收一些进空间。
在两人默契的配合下,对刘武来说危险无比的深山,徐鹿鸣和姜辛夷犹如逛后花园那般简单,没几天他们就爬上那座山峰,找到那个鸽子洞,收了一空间的野鸽子。
然后他就晕了过去。
“……”
等他醒来,天还黑着,寂静的山洞里,只有姜辛夷生起的火堆,烧得噼里啪啦的。
姜辛夷坐在火堆旁看书,见徐鹿鸣从被褥上坐了起来,合上书页,问他:“醒了,身上可有不适?”
“没有。”徐鹿鸣感受了一遍身上,除了头有些昏昏沉沉之外,没有任何不舒服的地方。
姜辛夷又问:“空间呢。”
在山里这段日子,徐鹿鸣也收了不少东西,不知道是数量不够,还是其他的原因,均没引起空间的升级,只有这群野鸽子,让徐鹿鸣昏睡了几个时辰。
“一二三四……”
徐鹿鸣早在姜辛夷问的时候,意识就进入空间,数起空间里升级的田地来。
“整整二十二快地!”
徐鹿鸣数完,整个人沉浸在巨大的惊喜中:“还能一次性升这么多的?”
先前他收蜜蜂,收泥鳅,一次只增三十平方,他还以为每次升级的面积是一样的。
“一共一亩地。”姜辛夷很快想明白了其中关窍,“应当是你收的野鸽子太多了,空间原本的面积承受不住,索性一次性给你扩宽,让你的鸽子能够飞开。”
徐鹿鸣很快想道:“那我以后多收一些飞得远的鸟类,是不是空间的面积升得更快。”
姜辛夷却有不同的看法:“你没发现,你空间每次升级,都取决于空间面积的容纳度,这就意味着你空间的面积越大,越往后,越难升。”
徐鹿鸣是个知足常乐的:“没关系,只要能升就行,太大的空间我也管理不过来,而且我这样升一次,晕一次的。经常升,万一哪天晕在山里被野兽吃了,哭都没地方哭去。”
他真正看中的还是升级时,搭配姜辛夷的灵泉能够提升五十倍的生长速度。
上次就是因为有这个生长速度在,才让他逃过一劫。徐鹿鸣想,利用好了升级时这个生长速度,说不得以后还有大用。
徐鹿鸣自己心里有章程,姜辛夷没再说话了,取下架在火堆上的陶罐问他:“喝粥吗?”
徐鹿鸣:“喝!”
昏迷好几个时辰,他早就饿了,别说是粥,这会儿就算是给他一把麦麸他也能吃下去。更何况这还是姜辛夷亲手做的。
徐鹿鸣可是从姜紫芙那儿得知,姜辛夷除了熬药,从不下厨。能得他一碗粥喝,得是多大的荣幸。
荣幸的徐鹿鸣喝了口粥下去,立马就变成“宋平”了。
好苦的粥。
他问姜辛夷:“你这是在粥里下苦药了吗?”
姜辛夷瞥他。
徐鹿鸣顿时不敢说话了。怪不得姜辛夷从不下厨,只熬药。就他这自带药味的buff,想必做什么都不好吃。
不过徐鹿鸣喝着这碗苦味粥,望着这个清幽的山洞,突然脑洞大开:“木兰,你觉得我俩现在这样,像不像在度蜜月。”
小两口刚成婚就在山里晃荡,珠联璧合地大杀四方,不是度蜜月是什么。
徐鹿鸣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这个姜辛夷扯唇:“喝粥还堵不住你的嘴?”
“聊聊天嘛。”徐鹿鸣闲不住,有意无意地打探,“说真的,你以后想找个什么样的人生孩子啊。”
那天晚上姜辛夷跟他说了这事之后,徐鹿鸣还是很好奇,像姜辛夷这样优秀的人,会喜欢上怎样的人。
姜辛夷不答,反问他:“那你呢,以后想找个什么样的伴侣。”
这个徐鹿鸣还真有标准:“能跟我聊得来的,跟他在一起很开心的。”
在徐鹿鸣看来这两点很重要,如果两人聊不到一块去,每天鸡同鸭讲,很痛苦的。还有两个人在一起每天都不开心,双方都不能提供情绪价值,为了过日子而过日子,也很可怕。
说完,他有点后悔,怕姜辛夷不认同他这点浅薄的要求,觉得他的想法幼稚可笑。
意外的是,姜辛夷竟然认同了:“确实。”
人有时候真的特别情绪化,在一些特定的时间,容易冲动和上头。但当激情退却,能使两个人长久下去的还是同频和开心。
他向徐鹿鸣看过去,毫不吝啬自己的赞赏:“恭喜你,你有很棒的择偶标准。”
“谢谢。”徐鹿鸣第一次听到姜辛夷这么直白地夸奖,内心止不住地雀跃。
他笑着举着粥碗跟姜辛夷碰杯:“那祝愿我们都能找到自己的理想型。”
“Cheers。”姜辛夷也很卖面子地举起粥碗,在火堆前优雅地跟徐鹿鸣碰了碰。
“……”
山中无岁月,在山里转悠一圈,小半个月过去了。
这半个月内,徐鹿鸣最担心的问题就是,姜辛夷不在,他的病人上门来问诊怎么办。
他可是知道姜辛夷的病人有很多的,他很怕因为自己让这些人得不到救治。
因此一回家都来不及去洗漱,就找到姜紫芙率先问出他最关心的问题:“这半个月内,家里来过多少病人。”
姜紫芙拿着徐鹿鸣给她的山果,一会儿酸得直龇牙,一会儿甜得弯起眉眼,望着徐鹿鸣一脸天真:“家里没来病人啊。”
“怎么可能。”徐鹿鸣不信。
先前,他在姜家时,姜辛夷一天至少都有一两个病人,最冷清的时候,只有两三天没有病人。这都半个月过去了,最少也有十来个病人吧。
“真的没有。”姜紫芙捂着被酸到的牙齿解释,“他们知道我大哥不在家,都去二姐家看病了。”
“小荷?”
徐鹿鸣愣了会儿,才想起姜辛夷说过,姜慕荷医术还不错的话,好像去找她看病也没什么不对的。但最近徐鹿鸣开始长脑子了,他冥冥中察觉出点不对劲来。
这不会是姜辛夷故意的吧。
姜辛夷刚洗漱完,湿润的头发披散在肩上,直接承认了:“确实是我故意的。”
“她最近卖蛋糕卖得太忘乎所以。”
“大楚缺女大夫,尤其缺她那样医术好的女大夫,她不该埋没在蛋糕生意里。”
事实上,在姜慕荷没有嫁进曹家前,姜辛夷就想为她择户镇上的敦实人家,以后在镇上开一家药铺或者专营女子、哥儿之症的医馆。
没有女大夫,好些女子、哥儿得了难言之症,都自己忍着,不去医馆看病,最后拖到了药石无医。
如果有这样一家专营的医馆,想必很多女子、哥儿愿意来看病,生意不会差的。
结果他银子都准备好了,姜慕荷却嫁进了曹家。姜辛夷心中的恨铁不成钢,无处去说。在他看来,姜慕荷是他教出来的,怎么可能迂腐到被男子背过就要嫁于他。
定然是哪里出了问题。
直到徐鹿鸣跟他说了姜慕荷的想法,他心里的郁气这才打开。但他也不会去干升米恩,斗米仇,帮曹家开医馆的事。
“先前曹家没个进项,她帮着他们家找出路也就罢了,现在他们家有进项了,她该把医术捡起来了。”
曹家若有心的话,以后有钱了就该给姜慕荷设间草堂或医馆。若没有心的话,姜慕荷也该看清这就是一家扶不起的阿斗。
徐鹿鸣算是听明白了,怪不得姜辛夷要跟着他一起进山。他们这一去十天半个月的,村里人家找不到治病的大夫,就会去找姜慕荷。
姜慕荷最近有些沉迷卖蛋糕了,这个时候直接跟她说回来开医馆,她心里肯定有些抵触。但这么多病人找上门去,她能见死不救吗?
时间一久,她自己就做回大夫了。
姜辛夷是在用这种方式委婉地提醒姜慕荷,不要忘了自己的本职。
这一刻,徐鹿鸣突然好羡慕姜慕荷有姜辛夷这样的大哥。
人的一生总是不断地在犯错的道路上前行,不同的是,普通人只有撞得头破血流了才知道那条路是错的。
而姜慕荷永远有姜辛夷给她兜底,总能在她撞得头破血流前,及时将她拉回来。
他不禁又问:“那苏木呢?”
上次姜苏木还跟他说,他读书出来不知做甚。姜辛夷给姜慕荷安排得明明白白的,不可能没给姜苏木准备。
姜辛夷饮着茶:“县衙有个主簿欠了我的人情,给他安排个书吏不是问题。”
“厉害!”徐鹿鸣由衷地佩服。
一个人的心思得有多缜密,才会提前把这些方方面面的事都给考虑到。
姜辛夷说完,又补了一句:“先不要跟他说,太过容易得到的东西,总是很难让人珍惜,先让他吃点苦头,他才会明白这份工作来之不易。”
徐鹿鸣做了个拉嘴的动作:“我保证一个字都不会对他透露!”
“……”
接下来一段日子,徐鹿鸣本想专心研究他的飞deer大业,好早日回到西北。
但世事无常。
谁能想到长丰县突然爆发鼠疫,整个县城封锁,不准进,也不准出。
乡野大夫不论男女都要被召集到县城,去配合医官医治鼠疫患者。
停了课回家的姜苏木听到这事儿,暴跳如雷:“这等大事,怎能让乡野大夫去医治,乡野大夫要是能有医治鼠疫的法子,还要官府医官,朝廷的太医做甚么!”
姜大年脸色也是一脸铁青:“说是配合,还不是想让乡野大夫打头阵,他们跟在后面惜命,这是不拿乡野大夫当人看啊!”
赵二娘慌得六神无主了:“要不把咱家积蓄都拿出来,使银子看看,能不能通融一二。”
姜家人不慌不行,乡野大夫他们家除了姜紫芙还小名声不显外,他们家有俩。
两个都是他们心头宝,谁舍得把自己的宝贝,往那吃人不吐骨头的人间炼狱送。
姜辛夷却地让徐鹿鸣把他暗室里的口罩和酒精都取了出来,细细交代姜大年和赵二娘:“爹、娘,往后你们出门都要佩戴这个口罩,别人说话别往近前,家里隔一天,用这个酒精消消毒,切莫让跳蚤,老鼠等物入了家门。”
姜大年一看姜辛夷这架势,知子莫若父,一脸的不认同:“木兰,你真要去啊。”
“这是官府召令,不去也得去。”姜辛夷平静道,“且这个节骨眼上,人人都惜命,银子是使不通的,我和慕荷一同前去,还能相互间有个照应。”
赵二娘的泪水当即就下来了,大骂朝廷,官府不作为,让他们这些普通老百姓遭罪。
姜辛夷上前轻抚她后背,宽慰道:“没事的,娘。别担心。”
自从知道姜辛夷平静地疯感后,徐鹿鸣越瞧姜辛夷这般冷静,越觉得他骨子里在兴奋。在大家都面色都不好看的时候,突然说:“我陪着他俩去!”
“啊?”姜家除了姜辛夷之外,其余人全都傻了,不明白徐鹿鸣这是做什么。那可是骇人听闻的疫区,染上点疫病就很可能丢命的疫区!
徐鹿鸣解释道:“他们去疫区救治疫患,总得需要个人照顾吧。”
长丰县所有的乡野大夫全往疫区涌了过去,还有一堆得了鼠疫眼巴巴等死的疫患,这么多形形色色的人时常都待在一处,姜辛夷和姜慕荷这两个年轻的哥儿、女子,待在那儿安全么?
多个他,也能多个照应不是。
“小徐!”赵二娘拉着徐鹿鸣的手,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感激的话了。
“没事的婶婶,这段日子我也受你们照顾颇多,只是顺手帮点小忙而已。”徐鹿鸣与姜辛夷一起安抚她。
他有空间,能随时将周围一亩地的蛇虫鼠蚁都收走,不怕鼠疫。而姜辛夷有灵泉,百毒不侵。徐鹿鸣不相信他俩联手还能着了鼠疫地道。
徐鹿鸣向姜辛夷看过去,主要是他想去看姜辛夷这次想发什么疯。上次姜辛夷“造人”惊悚是惊悚点,但事后想想,其实还挺刺激的。
姜辛夷与徐鹿鸣对视,一点都不觉得意外。徐鹿鸣可能自己都没察觉到,他的骨子里其实也有一股隐秘的疯感。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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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县里给前去治疫的郎中安排住宿的地方是个天井院,院里有很多房间,不阻止家眷跟着,但一个郎中只能选一间房。
姜辛夷选了中段两间挨在一起的房间。虽说曹俊虎不放心也跟着来了,不用担心姜慕荷一个人住着不安全。但一家人住在一起,总归不是件坏事。
人家真夫妻选了一间大大方方走进去收拾了。留下徐鹿鸣站在门口,望着一间逼仄到只能放下一张床和一些杂物的房间,略略踌躇。
连地铺都不能打。
他和姜辛夷怎么睡?
“进来啊。”姜辛夷在屋里正等着徐鹿鸣从空间里取新的床单被褥换上,见他愣在门口没动,对他招了招手。
徐鹿鸣把东西从空间取出来,见姜辛夷熟练地铺好床,一点不对劲都没察觉,清了清嗓子,提醒他:“就一张床,怎么睡?”
姜辛夷理所应当:“一起睡啊。”
徐鹿鸣继续咳嗽:“不太好吧。”
又是这句。
姜辛夷听到这句话,放好枕头,腰直立起来的时候,勾起的唇角与他眉心的红色柳枝映衬,如蛊惑人心的魅魔:
“怎么?你是怕我吃了你吗?”
徐鹿鸣挪开眼,装腔作势道:“你又不是妖精,怎么会吃人,我是怕你尴尬。”
毕竟这种孤男寡哥儿地睡在一张床上,吃亏的是那个哥儿。
姜辛夷突然揽住徐鹿鸣的脖颈,眼带戏谑地问他:“你觉得我是会怕尴尬的人?”
两人抱在一起,胸膛挨着胸膛,让徐鹿鸣产生种他与姜辛夷共用一颗心脏的错觉。
但他很快想起,姜辛夷可是挖心掏肝,喜欢在暗室里藏各类人体器官的变态大夫。面对他的身体说不准不仅不会尴尬,甚至还有想要研究一番的冲动。
毕竟这世上带空间的人就他一个。
滚了滚喉,压下不该有的情绪,慢吞吞地回姜辛夷:“好吧,你不尴尬就行。”
姜辛夷似是还没有玩够,还将脸凑到他脸上蹭了蹭:“像我这种,只要荷尔蒙上了头,就想借种生孩子的人——”
他顿了顿,故意在徐鹿鸣脸上亲了一下:“小朋友,你怕不怕。”
意识到自己被亲了,徐鹿鸣整个愣住。这还是两世为人以来,除了亲人以外,第一次被人亲。
他的眼睛似烫着般动了一下,放在身侧无处安放的手忽地一手揽起姜辛夷腰,一手掰过他的脸,结结实实亲了回去。
姜辛夷的双脚悬空,他心里没由来地一慌,双手下意识地捏紧徐鹿鸣的肩膀。
徐鹿鸣亲完抬头看见姜辛夷脸上呈现慌乱的神情,心里舒服了,恐吓他:“不许拿我寻开心,不然我就亲你一脸口水!”
姜辛夷坐在床上望着自己悬挂在床边的腿,精神还有点恍惚,徐鹿鸣哪来的力气。
居然能够单手抱起他!
徐鹿鸣放下姜辛夷就去外间生炉子了。县里只包了住宿,没包餐食,住在县里,他们还得自己做吃食。好在县衙考虑到给每间屋都搭灶台不现实,便每个房间配了个生火的小炉子。可以做些简单的吃食。
徐鹿鸣可不会委屈自己,先前在绥鱼村不能日日进镇添置东西,只能偶尔从空间弄些米面粮油填补姜家,肉是不敢拿出来的。
来了镇上,谁知道他的东西都是从哪儿来的。因此徐鹿鸣毫不避讳地做了三个肉菜,红烧黄鳝,油焖河虾,清炖鸽子。
惹得周围其他人家嗅到香味直咽口水。
就连炉子被徐鹿鸣借走的姜慕荷,见到他做了这么多的菜,都不禁问道:“鹿鸣哥,你这时打算吃完这顿不过了吗?”
“哪能啊。”徐鹿鸣给了她一只鸽子腿,不轻不重地解释了句,“这不是来了县城,县里东西置办起来方便吗,你们去医治病人这么辛苦,不吃好点怎么成。”
说完又将另外一只鸽子腿放在姜辛夷碗里,触及姜辛夷那又恢复正常的脸,想到他那一只臂弯就能挽住的腰。面色一热。
别看脸这么冷,腰却好抱得很。
“……”
疫情紧急,耽搁不得,用过饭,姜辛夷和姜慕荷就跟着一群大夫,全副武装地进了疫区,去给患了疫病的病人诊治了。
曹俊虎在小房子里转悠了圈,没事可做,出来问徐鹿鸣:“鹿鸣哥你知道县里哪里能找到活儿吗,我想去接些活,好歹挣些柴火钱。”
他们住进来的时候,衙差们就说了,进了这“义诊坊”的人,不可随意出入县城,因此柴火等物,需要他们拿钱去买。
徐鹿鸣也是初来县城,哪里知道这些弯弯绕绕:“如今县城也家家户户戒严,估计好多铺子都关门了,这活儿怕是不好找。”
曹俊虎点了点头,有些失落。
徐鹿鸣见状问:“你钱没带够吗?”
要是没带够,他倒是可以借一点。
他婶子王桃花卖蜜蜂蛋糕挣了钱,还真分了五成给他。虽然不多,一个月才五六两,但这钱是实实在在给了的。
加上一些杂七杂八的收益,徐鹿鸣现在都攒了二十两银子。这些钱够他们四人在县城带上个一年半载的了。
“带够了的。”曹俊虎摇头,“我是想多攒些钱,以后在镇上或者县里给慕荷开一家医馆。”
徐鹿鸣挑挑眉,先前姜辛夷就想拿这事测测曹家有没有心,如今看来他们家还算是有良心。
曹俊虎跟徐鹿鸣说自己的想法:“我想自己攒钱给慕荷开这个医馆,慕荷已经给家里带入一份收益,我不想以后的医馆,也有家里人染指。”
都说升米恩斗米仇,他们家先前就因为这样那样的小事,争吵不断,现在因为家里有进项,大家都暂且和睦了,但谁知道那天又会因为旁的什么事儿吵起来。
这治病可是人命关天的事,医馆能不掺和进家里,就不要掺和进家里。
徐鹿鸣先前对曹俊虎的刻板印象很重,只觉得他是个憨厚老实,很听话的一个人,如今看来他也是个有见解的,可能是因为让着姜慕荷才显得他不起眼。
徐鹿鸣很想跟曹俊虎说,他的想法很好,很不错之类的话,屋外头有人冲着他们喊了喊:“姜大夫家的!”
这片姓姜的只有姜辛夷和姜慕荷,听到这声喊,徐鹿鸣和曹俊虎都出了房门。
外头站着的是个一身粗衣洗得发白,头上只插着只木簪子的妇人,她一看到徐鹿鸣便一脸亲热地上来拉他衣袖。
徐鹿鸣看着她那张陌生的脸,一脸迷茫,他实在想不起,在哪儿认识这么个人。
“姜大夫家的,我是西院李郎中家的。”妇人随意介绍了句,将徐鹿鸣拉到一旁,“我来找你,是想来问问你,你这儿还有没有多余的粮食。”
徐鹿鸣疑惑:“嫂嫂家中无粮吗?”
妇人叹了口气,也不隐瞒:“可不是,我们家原先就是县里的,县里戒严不许随意进出后,粮铺的粮价一直往上升,贵也就罢了,还抢不到。我一个妇道人家还带两个娃娃,委实不好半夜去排队,来了这儿,又没有个亲朋好友帮忙。”
她说完,满含期待地瞧着徐鹿鸣:“这不,只得厚着脸皮来求助你了。”
中午,徐鹿鸣做三个肉菜的事好多人都瞧见了,想也知道这是个有钱的,家里要没有余粮,可不敢这么吃。
徐鹿鸣听完眼睛一亮。
他的空间多出一亩地后,现在产的粮食是原先的十几倍。原来产一石粮需要好几个夜晚的忙碌,现在一夜就能产好几石。别人没有粮食,他粮食却多得很。
先前不拿去卖,是因为西南本就是种粮大户,谷贱伤农,他若卖给粮铺太多粮食,这个地方的普通百姓就遭殃了。
因此他空间里的粮食一直都是自产自销,有时候怕积压的粮食太多,还得空上好几茬,等这批粮食消耗完了,才能种植。
但现在情况不一样了,县里买不到粮食,要不就是外界的供给断了,要不就是有商家恶意囤粮。
无论哪一种都不耽误徐鹿鸣卖粮。
徐鹿鸣总算是找到空间的用武之地了,因此他没有拒绝妇人的要求:“嫂嫂要多少粮,我去给你取。”
“两斗就行了!”妇人听徐鹿鸣愿意卖粮给她,一脸感激,“真是谢谢小兄弟你了,回头我一定让我家男人登门再谢。”
“不用。”徐鹿鸣从屋里取了粮出来,连连摆手,“登门再谢就算了,李大夫平时在疫区能多照顾点我夫郎就很好了。”
妇人给徐鹿鸣结了铜子,听他这么说,连连点头:“这是肯定的!”
送走妇人,徐鹿鸣和曹俊虎回了屋,曹俊虎与徐鹿鸣说:“鹿鸣哥你把粮食卖给她,你和大哥之后怎么办。”
四人来时,徐鹿鸣他们带了多少粮食,曹俊虎可是看得清清楚楚的。
徐鹿鸣想到曹俊虎要给姜慕荷攒开医馆的钱,凑近了点他,“我有路子在县城搞到粮食。你不是想赚钱吗,要不要跟着我干,每卖一斗粮,我给你一个铜子。”
曹俊虎左右看见没人,也学着徐鹿鸣压低了声音说:“鹿鸣哥说的是卖私粮?”
大楚商税重,任何官面上的生意都是要交税的。不过明路的生意都是走私。
粮食关乎国本,更是查得严。徐鹿鸣悄悄搞来的粮食,绝对是私粮。
徐鹿鸣点头,又问了一次:“要不要跟着我干?”
曹俊虎想到就靠他一双手,想要给姜慕荷攒够开医馆的钱,不知道要努力几年。跟着徐鹿鸣干被抓住了,虽说可能会坐牢,但这是他除了杀人放火外,来钱最快,危害最小的路子了。
他犹豫了几息后,咬了咬牙:“干!”
“好。”徐鹿鸣欣慰地拍了拍曹俊虎的肩膀,“就冲你这么相信我,就算你被抓了,我也想办法把你捞出来的。”
曹俊虎松了口气,徐鹿鸣能这么说,定然是他有所倚仗。他想起徐鹿鸣和姜辛夷拜堂的时候,来家里吃酒的两个捕快。没准他们就是徐鹿鸣的倚仗。
有府衙的人照着,曹俊虎对跟着徐鹿鸣做走私粮的买卖信心更足了。
得亏徐鹿鸣不知道曹俊虎在想什么,知道的话,高低得告诉他,他最大的倚仗是他自己。如果曹俊虎被抓了,他就去牢里,把他打晕丢进空间里,不就运出来了。
至于危害家人,只要曹俊虎不傻,就不会把自己家人跟抖筛糠似的抖出来。
这里没有网络,只要咬死了自己的假名,是没有法子查到家里去的。
“……”
下午,徐鹿鸣跟曹俊虎完善了一下卖私粮的过程,就出门去找了个四通八达,人烟稀少,便于躲藏,也便于逃跑的巷子,赁了个放粮食的屋子,在屋里放好粮,提着一尾五斤重的大鱼回了义诊坊。
路过别人家门口的时候,旁人都用艳羡的目光瞅着他。这会儿县城都封了,只有极少数的鱼贩子能进来卖鱼。
如此大一条鱼,想必花费不少。
跟徐鹿鸣他们住一个院子的大夫家眷,都默默给徐鹿鸣打上了个有钱人的标签。
这是徐鹿鸣刻意给自己立的人设,一个天天大鱼大肉的有钱人,怎么可能会去干贩卖私粮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儿。
而且有了有钱人这个人设,他带着姜辛夷他们天天吃好的,也不会有人说什么。
想到立人设这个事儿,还是姜辛夷教他的。晚上,等到姜辛夷他们回来吃完饭,徐鹿鸣把姜辛夷拉到一旁问他,兴奋地问他:“你喜欢金子还是银子。”
姜辛夷疑惑:“怎么?”
徐鹿鸣看着姜辛夷头顶有些旧了的木质发冠:“想送你顶发冠。“”
姜辛夷更疑惑了:“你发财了?”
徐鹿鸣:“快了。”
姜辛夷一点都不矫情:“金的银的我都不喜欢,我喜欢点翠缀玉石玛瑙的。”
哥儿可以自己选择是戴珠钗,还是戴发冠的,姜辛夷喜欢戴发冠是因为他能把头发梳上去不碍事,戴的发冠也是随便买的。至于徐鹿鸣要送他,他当然是越贵的越喜欢。
“你可真敢想!”徐鹿鸣原以为姜辛夷还会矜持一下,没想到他直接就来个狮子大开口,真是开了眼界了。
姜辛夷的字典里就没有矜持两个字:“不是你说要送我礼物的吗,既然你都决定要送了,总要送到我的心趴上吧。”
徐鹿鸣回给他两个字:“呵呵!”
待到姜辛夷洗漱好,打算上床看会儿书准备睡觉了。徐鹿鸣进空间穿了件全黑的衣裳出来,用面巾将头发丝和口鼻都捂住,只漏了双眼睛在外面,准备出门了。
姜辛夷看他弄出这身行头,问他:“干啥去?”
徐鹿鸣牙齿咬得咯吱咯吱响:“去给我的‘亲亲夫郎’,挣发冠钱去!”
徐鹿鸣本以为姜辛夷会挽留两句,或者好奇他究竟去干啥,但姜辛夷听他如此一说,对他挥了挥手:“那你快点去吧!”
徐鹿鸣一愣,哪有这样的。
“快点的。”见他半天没动,姜辛夷还推搡了两下,“别耽误了发财的好时机。”
徐鹿鸣看他:“你就一点都不好奇,我去做什么吗?”
姜辛夷掀开被子躺进去,靠在墙背上继续看书:“不好奇。”
徐鹿鸣:“我去杀人放火,你也不好奇吗?”
姜辛夷:“不好奇。能把我的发冠挣回来就行了。”
“姜木兰。”徐鹿鸣被他气得想摔门而出,但走了两步又折了回来,他决定要给他一点颜色瞧瞧,“明天,你所有的菜,我都不给你放茱萸,吃清蒸吧你!”
在姜辛夷脸色僵住的瞬间,徐鹿鸣踩着大仇得报的步子,偷摸出了义诊坊。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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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由于疫情,长丰县的夜晚,寂静得针落可闻。连油灯都显少有人点,宛若一座死城般,鬼气森森。
唯有城中的各处粮铺前排着挨挨擦擦等着明日买粮的人,显出几分人气来。
徐鹿鸣找到一天都在附近打探消息的曹俊虎,问他:“情况怎样。”
曹俊虎已经打探了一天消息,现在对城中的情况可谓是了如指掌:“城中各大粮铺都以粮食库存不多为由,每日只放二十石,卖完就歇业。”
“如果不趁早来排队,明儿连个粮食的影子都见不着,日复一日,很快家中就无米下锅,为了买到粮,他们不得不自己哄抬粮价,粮价越高,就越难买到粮,难啊。”
长丰县在西南这个地方不算是个大城,但也有三四万的人口。而城中的粮铺,只有五六家。如此多人,一日只有一百多石粮食。可想而知得有多少买不到粮而饿肚子的存在。
徐鹿鸣:“官府何时开仓平粜?”
一般这种情况下,官府都会打开府衙的粮仓,把粮铺居高不下的粮价,平抑下去。
曹俊虎摇头:“没说。”
但他估计,不到情况分外危及的时候,那些官老爷们不会开仓放粮。
“这些当官的……”徐鹿鸣想骂,却又骂不出合适的词。
明明每个县衙都预备有灾荒救济粮,还不少,但每次灾难来临时,他们不拖到事情严重到压不下去,无论如何也不放粮。
“算了。”徐鹿鸣叹了口气,骂这种人浪费他口水。他带着曹俊虎往他放粮食的巷子而去,“待会儿我们把粮食搬去粮铺那边的巷子,再去拉排队的人买,以后你要卖粮食,你就自己来这里取,注意不要被人给跟踪了。”
这些排队买粮的人家中定然很缺粮,不然也不会半夜三更就来这里等着,这是怕明日买不着粮,家中又要多挨饿一日呢。
而赁给徐鹿鸣屋子的人也是个普通人,他可不想他们贩私粮的事儿,牵连于他,再三叮嘱曹俊虎。
曹俊虎是个有分寸的,第一次干这种事,他心里也紧张,怕旁人通过身形寻到他的跟脚,他出门的时候还特意多穿了几件衣裳,把自己打扮得略微臃肿些。
外面的外杉也是他下午刻意去买的寻常他压根就不会穿的那种款式,保管他娘来了,都认不出他来。
很快,两人用板车搬了十石粮,停在粮食铺外面一条很不起眼的小巷里,由徐鹿鸣看摊儿,曹俊虎去粮铺外面拉人。
他干得很小心,不挑那种在人群混得很开到处找人聊天的人,专挑那些沉默寡言,三棍子打不出个屁来的,眼睛一直盯着粮铺发呆的。上前小心扯了扯人衣袖,从袖子里递过去几粒谷子。
常年买粮的人都懂这是什么意思。
男人摸到谷粒,压下心里的激动,小心地左右看了看,见没有人注意到他们,不引人注意地跟着曹俊虎走了。
这种不爱说话的人离开了队伍,除了排在他后面的人会窃喜又能前进一步了,压根就不会有人在意。
因此男人跟曹俊虎到了小巷里与带着一板车粮食的徐鹿鸣碰头,都不曾有人往这边看上一眼。
男人见到如此多的粮食,激动得嘴唇都在抖:“甚、甚价啊。”
如今粮铺的粮价每日都在涨,已经由原来的十五文一斗,涨到了二十五文,眼见破三十文大关也不远了。
男人心里也发愁,他家不是甚富裕人家,家底不丰,粮价再这样涨下去,城门不开,没活可做,很快他们家就买不起粮了。
徐鹿鸣微笑:“十五文一斗。”
他的粮食在空间产出,除了用了点念力之外,没有任何成本。他也没有赚人家血汗钱的癖好,收个成本粮价就行了。
男人不敢相信居然还有这种好事,一脸不敢置信地问:“真的!”
徐鹿鸣肯定:“真的。”
“那我要一石!”话一说出口,他咬了咬牙,又道,“不,我要两石!”
如今粮价一路攀高,谁也不知,这疫情甚么时候能过去,粮食恢复原价,现在有平价粮买,已是他走了狗屎运,谁知道后面还买不买得到如此低廉的粮食。
“行。”徐鹿鸣很能理解他这种想囤粮的心理,很利落地给他搬了两袋子粮。
可能华夏老百姓很信奉手中有粮,心中不慌这事儿,曹俊虎接下来拉的几个客人,都如这位男子一般,至少都要买上一石。
因此,徐鹿鸣准备十石粮,没拉几个人就卖完了。他们见天色还早,又去别的粮铺,如法炮制,悄无声息地买了不少的粮。
“……”
还不知道外头有人偷偷在卖粮的粮商们,正聚集在一处,办起了庆功宴。
桌子上摆满了能令外面普通百姓垂涎三尺的各种珍馐美馔,但座位上的人都没有动这些菜色的意思,全都举着酒杯,满面红光地相互举杯。
“近来大家的生意可都红火吧?”
“红火!怎么不红火!原来一天也卖不上十石粮的铺子,近来不管放多少粮,都一抢而空。”
“哎呀,我打算再过两天,等粮价涨到三十文的时候,就说铺子里的囤粮都卖光了,只剩陈粮了,一次把我那些积压了好些年的陈粮都清空。”
“张兄打算已何价来卖陈粮啊。”
“当然是正常粮食的价格。”
囤粮都没了,离陈粮脱销的时候还会远吗?这个时候,恐怕他想做个良心商人,以平价把这些陈粮卖给百姓,百姓们都不会接受,会拿着大把的银子往他怀里塞!
“此法甚妙,回头我也择一铺子,把我库房里的陈粮给清空。”
“那我们可都要感谢佘兄,若没有佘兄买通县太爷,让他晚些再放粮,此等好事,怎落得到我们头上。”
酒宴上的人纷纷向主位上的人端起酒杯遥敬而去:“多谢佘兄。”
“举手之劳罢了。”主位上的男人轻轻笑笑,“只要诸位答应我的事,能帮我办好,一切好说。”
粮商们纷纷笑着说:“佘兄放心,答应佘兄的事,我们一定不会食言。况与佘兄方便,也是与我等自己方便。”
“……”
就在粮商们纷纷畅想,接下来他们买陈粮也能赚得盆满钵满的时候,徐鹿鸣带着曹俊虎已经卖了好几百石的粮食出去了。
几百石的粮食在粮商们看来,不过是手指缝里流出去的一些沙子。
可几百石的粮食,还是平价粮食流到县城里,一下就把县城里的人的那股惶恐感给压了下去。
先前县城封锁,物资运送不进来,粮铺的粮价一直往上攀高。
普通百姓心里慌得不行,生怕后面拿钱也买不到粮了,因此一些家里有囤粮的人也跟其他人一样,加入了买粮的队伍。
现在有了徐鹿鸣卖出的这些粮食,大家知道有人在偷偷卖平价粮,且还不限购,买多少有多少,知道城里一时半会儿缺不了粮,也就不急着去粮铺买粮了。
反而一到天黑,大家都喜欢偷摸在粮铺周围的巷子里乱转,看看能不能碰运气,碰到那卖平价粮的好人,在他那儿买点粮食。
粮铺没人拿着银子排队了,前去买粮的人一天比一天少,有铺子告知,囤粮已经没有了,接下来只能卖陈粮了。
大家伙听后,不仅没有慌着要买粮,再打听到陈粮也是囤粮的价后,一个个不带一点犹豫的摇头就走,甚至还有那泼辣点的妇人、哥儿,当即破口大骂。
“什么黑心铺子,多少年前的陈粮也好意思卖这般高价,真是想钱想疯了!”
“大家都来看看啊,看看这铺子掌柜是如何做人的,一斗发霉的陈粮也好意思要价三十文,个黑心烂肺,遭天谴的玩意儿,鼠疫怎没把你们给染上呢!”
“走走走,大家伙走,以后莫要来这家铺子买粮了,这是奸商恶贾开的铺子,就指着大家伙有难,来这儿发灾难财来了。”
陈粮没卖出去,还犯了众怒,粮商们一个个心里慌得不行,问手底下的人:“怎么回事?他们不怕买不到粮了?”
徐鹿鸣卖粮的事做得又不是很隐秘,何况如此大规模的出售粮食,想瞒也瞒不住,很快各大粮商就知道了:“老爷,城里有人偷偷卖平价粮。”
粮商们不理解:“这人是个傻子吗?”
此时正是赚钱的好时候,错过这次良机,下次还想要这种大赚特赚的时刻,不知道要等多少年去了,等疫情过了,有的是他卖平价粮的时候,为何要出来搅大家的局?
“查!给我狠狠查!”
“我倒是要看看,究竟是谁,如此有本事,放着有银子不赚,隔这儿来当好人。”
粮商们气急败坏地要找出那个卖平价粮的人,不管这人是谁,他搅了他们的局,还有大量的粮食,对他们来说都是个威胁。
不把这人除了,以后城中百姓还不都拿他们当奸商看啊。
“……”
几日卖出去几百石粮的徐鹿鸣也清楚自己有点儿高调了,正想着今夜还要不要去时,姜辛夷给他做了决定:“今晚别出去卖粮了,我有点忙需要你帮我。”
“哦、好。”一听姜辛夷有用得着他的地方,徐鹿鸣没说二话地留了下来,并去隔壁通知了曹俊虎今夜不去了,回来,后知后觉地问,“你怎么知道我去卖粮了?”
姜辛夷利落地从包袱里拿出白大褂,口罩,等物戴上,并给了徐鹿鸣一套,说:
“你身上都快被谷子腌入味了。”
徐鹿鸣接过姜辛夷扔给他的白大褂,心想,他空间还有新的,不用穿他的,但想了想还是默默地穿上了。有时候不拒绝别人的好意也是一种善良。
穿好衣裳,想到姜辛夷说他都快被谷子腌入味了,他又扯开衣领,嗅了嗅自己。
最近天天在空间里种粮食,几乎是粮食一成熟,他就种下新的一批,空间里的土地都没歇过气,是沾染了点稻谷的味道。
但因为他大多时候都是用念力操作的,这味道淡到几不可闻,得贴着皮肤才能嗅到。
徐鹿鸣自认为自己嗅觉算是很灵敏的,他都得贴如此近才能嗅到,那姜辛夷得贴他多近才能闻到他身上的谷子味。
白天他们都有事,都碰不上面,只有晚上躺在一张床的时候,才能近距离接触。难不成是晚上姜辛夷趁他睡熟了,偷偷嗅他。
这个想法一出来,徐鹿鸣自己都恶寒,肯定不可能,姜辛夷虽然有点儿变态,但不至于变态成这样。
定然是姜辛夷因为灵泉的缘故,嗅觉比他还要好,所以能嗅到他身上的谷子味。
“帮我把这些药弄成粉末。”
姜辛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徐鹿鸣警告自己一天天不要乱想。戴好口罩,上前接过姜辛夷递给他的药材,收进空间,捣成粉末装,拿玻璃瓶分好类,再取出递给姜辛夷。
姜辛夷拿标签给这些药瓶做好记好,从他不常用的医药箱里取出几个黑乎乎的玻璃瓶来。依次把药粉放进去,再滴上灵泉,垂着眼眸,等待效果。
因为有玻璃的缘故,姜辛夷又爱晚上看书,怕他伤眼睛,徐鹿鸣早早地做了盏玻璃油灯出来,里面放上大大的棉线灯芯,光线虽不及煤油灯,但也比寻常油灯亮堂许多。
此时屋里视野正好,徐鹿鸣一眼就看见姜辛夷那有点儿泛青的眼皮,他问:“治疫病进展得不顺利吗?”
“嗯。”姜辛夷有点儿疲惫地点头,“病情发展得太快了,只要有发热的迹象,两三天内必定发病,且发病一两天内,腹股沟、腋下、颈部都会有淋巴结肿大,剧烈疼痛的迹象,身体差一点的疫病患者,很快就会得败血症死去。”
徐鹿鸣听得面色发白,上辈子他病情晚期也是这样,细胞癌通过血液、淋巴扩散到全身,形成新的病灶,使他全身哪哪都疼,还时常伴随恶心、头晕、呕吐等症状。
真是多活一秒都是煎熬。
毫不夸张地说,徐鹿鸣是活活疼死的。因为到了那时候,他身体的各项功能都衰败完了,止疼药完全起不到效果。
加上他也没钱去买昂贵的药物,最后只能蜷缩在小小的福利院宿舍,数着时间,等待死亡快点降临。
“就一点治疗的办法都没有吗?”
“也不是。”姜辛夷否认,“症状轻的病人,可以用银针调节他们的气血,增强抵抗力,再辅以清热解毒、活血化瘀的药物,可以勉强治愈。”
但还是那句话,病情发展得太快了,这边药物还没起效果,那边就已经病发了。
且疫区又不是姜辛夷一个人说了算的,他只能治疗分给他的那几个病人,其他大夫的病人,他是不能去染指的。
徐鹿鸣却不管那些,既然是药物见效太慢的原因,他说:“那如果有抗生素一类的药物在,是不是治愈起来就方便许多。”
姜辛夷没否认:“这个倒是可以,但治疗鼠疫的抗生素得是,链霉素、庆大霉素这类耳毒性药物,且不说服用过后会导致耳聋,我们好像也没有办法提练吧。”
“那可不一定。”徐鹿鸣都敢在空间里造玻璃,他不敢在空间里搞生化实验吗?他敢得很。
姜辛夷见他这般自信,抬眸问了他一个很致命地问题:“你会做吗?”
徐鹿鸣顿时像个被扼住喉咙的大鹅,瞬间蚌住了。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虽然他不会,姜辛夷这么聪明,肯定会。
整个人贴在姜辛夷身旁,挽上姜辛夷的胳膊,左右摇摆两下,用一种请求地姿态哀求他:“姜老师,你教我,好不好。”
姜辛夷从肩膀上传过来的灼热气温,将视线落在徐鹿鸣那比他高大一点,却一点都不强势的身上。明明是帮他做东西,从他嘴里说出的话,却是自己教他知识的三好学生姿态。这种很舒服的相处方式取悦到了他。
姜辛夷用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温柔语气回答:“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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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辅哥儿非要嫁我》
陆栖行,国公府嫡子,全京城最顽劣的纨绔,人生最大的理想就是,找个跟他玩到一起的媳妇,一起混吃等死。
梅让雪,首辅家的长哥儿,容貌国色天香,才情传遍京城,人人都说,他未来的夫君定然跟他父亲一样,是个平步青云,一飞冲天的潜力股。
结果,路边的学子,梅让雪看也不看一眼,一心一意倒贴陆栖行。
陆栖行去酒肆,他伪装成店小二倒酒。
陆栖行去花宴,他藏在花中突然冒出。
陆栖行去勾栏,他都跟到了花魁房中。
全京城的人都说他脑子坏了。
陆栖行也觉得如此,气急败坏地问他:“你究竟喜欢我什么,我改还不行吗!”
梅让雪羞涩:“你怎样我都喜欢。”
陆栖行一直以为梅让雪爱他爱得不行,因此皇帝姐夫要给他们赐婚,他没有拒绝。
直到有天,友人爽约,他提前回家,听到梅让雪跟闺中密友得意地说:“人人都笑我傻,放着外头的青年才俊不选,选个纨绔子弟,可是他们读一辈子书,当一辈子官,才能走到见这个纨绔子弟的门槛!”
陆栖行七窍升天,气得大发雷霆:“梅让雪,你死定了,我决定了,我要读书,我要科举,我要去当官,我要让你过苦日子!”
梅让雪大惊失色:“夫君莫要冲动啊!!!”
第25章
生物化学真的很难,姜辛夷给徐鹿鸣讲得口干舌燥,甚至不惜催动灵泉把他前世记忆中所学所看到的一一画出来,让徐鹿鸣直观地感受到,徐鹿鸣依旧听得一知半解。
好在徐鹿鸣动手能力强,听不懂,他就在空间里将姜辛夷所说的这些,反复操作,直到每个问题都融会贯通为止。
链霉菌素主要来源于土壤中的放线菌。
徐鹿鸣想要把链霉素做出来,就得挖取不同的土壤,在土壤中通过孢子进行繁育,使其产生多种代谢产物,再将链霉素从中分离出来。
感谢后世伟大的科学家们,正是因为有他们不畏艰苦,不惧挑战地将链霉素挖掘出来,徐鹿鸣现在不用在各种孢子中逐一分辨链霉素,直接将那抹灰色剥离出来即可。
有空间的存在,后续的提炼异常容易。只用了七日时间,徐鹿鸣就将成品的链霉素药片做了出来。
接下来就是找人试药。
姜辛夷拿了些,姜慕荷在一旁看着,满含期待地问:“鹿鸣哥,能不能也给我一些,我那儿也有几个情况很不好的病人。”
姜辛夷给徐鹿鸣讲生物化学的事,压根就瞒不过曹俊虎和姜慕荷二人,毕竟两个房间挨得如此近,吃饭也在一起,多少都会看到一些。何况药片做出来,也是要问世的。
因此姜辛夷压根就没瞒着他们,大大方方与徐鹿鸣授课,如果他俩能听懂个一知半解,那就说明有天赋,一起跟着学学也可。
可惜两人并无此等天赋。他们听姜辛夷讲的那些犹如听天书般,晦涩难懂。但这并不妨碍他们格外崇拜姜辛夷和徐鹿鸣。
姜慕荷以前就从姜辛夷的嘴里听到过这些词,可惜姜辛夷一给她讲解,她每个字都理解不了,而徐鹿鸣竟然能听懂他哥的话,那是不是说明徐鹿鸣来历也不简单。
姜慕荷好奇地瞧着徐鹿鸣。
在她的猜测里,她大哥一定是某个杏林世家的公子,因家里遭了难,不得已投身到她家避难。不然如何解释,她大哥自来到她家,医术一道于他就如吃饭喝水般简单,天生就会?
如今徐鹿鸣更是不得了,竟然能将他大哥嘴里无法研制的药给研制出来。
曹俊虎就不用说了,他连字都不识得几个,姜辛夷一说代谢、繁殖,他整个头都在疼。打心眼里佩服徐鹿鸣竟然能听懂。
私下里暗自感慨,不怪他俩能走到一起去,就这能尿到一个壶里做学问的模样,简直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行啊。”徐鹿鸣没察觉到小夫妻眼里的探究和钦佩,毫不犹豫地给了姜慕荷一些药片,“不过是药三分毒,这药虽然能治鼠疫,但也极容易致使患者出现耳聋、坏肾、皮疹、休克等症状,一定要慎用,慎用。”
“我知了。”姜慕荷慎重地点点头。
她先前卖糕,挣了些小钱,内心很是得意。可是她哥去山里那段时间,她每天要诊治三五个病人,见到这些病人逐渐摆脱病痛折磨,向她露出感激的笑容。
她发现,她还是更喜欢治病救人。
钱只能带来一时的快感,精神上的愉悦,才能使她真正由内到外地获得快乐。
“……”
姜辛夷和姜慕荷拿着链霉素药片去疫区试药了,曹俊虎摸了摸头对着闲下来的徐鹿鸣问:“鹿鸣哥,我们今后还去卖粮吗?”
上次仅仅只是跟着徐鹿鸣出去卖了几个晚上的粮,他就挣了五两银子。
比他婶婶卖蜜蒸糕还要赚钱。
让他有些食髓知味,就等着徐鹿鸣忙完,能再带着他出去挣上一笔。
徐鹿鸣对上他憨中带着点儿腼腆的脸,对他笑了笑:“行,今晚就带你去。”
最近这几天,他忙着到处找土,观察土里的菌丝,压根就没出去卖粮,怕曹俊虎出事,也没让他去。
上次高调了那么一把,肯定有粮商反应过来,必然派了人出来打探他们。
可一连这么多天过去,他们连个影子都没出现,那些找他们的人多半都懈怠了。
徐鹿鸣想杀个回马枪,再赚上一笔。
有了链霉素,再加上姜辛夷的灵泉,相信这场疫情很快就要过去了,这个时候不最后再坑这些哄抬物价的粮商一把,之后都没机会了。
曹俊虎脸上的笑意还没露出来,徐鹿鸣便又道:“不过不能就这样去。”
徐鹿鸣长脑子了,知道凡事要多思多想,有一丁点危险的可能,都要给他扼杀在摇篮里,不然后续会牵扯出一堆麻烦,还很有可能连累到旁人。
“庆生!柳华!”
徐鹿鸣站在门口,冲天井院里喊了声,很快对面的两扇房门被打开,探出两个小脑袋来:“怎么了,鹿鸣哥。”
徐鹿鸣故意问得很大声:
“捉鱼去不去?”
“去!”李庆生和安柳华这两个小子,想也没想从屋里各取了只桶出来,作势要跟徐鹿鸣走。
最近徐鹿鸣到处找土也不是乱找的,他会以捉鱼的由头到一些废弃的池塘里挖泥,顺便从空间里放几尾鱼提回来。
院子里的人看见难免多嘴问两句,徐鹿鸣告诉他们这是自己捉的。第二日,身后就多了几条小尾巴。
徐鹿鸣不仅不拒绝这些小孩跟着自己,还在池塘里放了些空间里的鱼,任由他们捉,慢慢就跟这些小孩熟悉起来了。
这不,徐鹿鸣仅仅只是在院里喊了声,不仅李庆生,安柳华这些小子,其他屋子里的小孩,也纷纷提了桶出来。
“走!”徐鹿鸣一招手,这些孩子呼啦啦全都兴高采烈地跟着他走,在院中忙活的妇人、夫郎们瞧见,纷纷笑着跟他打招呼:“小徐啊,又带孩子们出去捉鱼啊。”
徐鹿鸣如同小孩般笑得开心:“是啊,集市不开,买不着肉,能吃上鱼也不错。”
“你这孩子,咋怎恁馋。”徐鹿鸣不差钱家吃货的人设立得稳稳地,妇人们,夫郎们笑着说了他两句,脸上浮起点不自然道,“待那卖平价粮的人回来了,我们买到粮,也做些我们长丰县的吃食,叫你尝尝。”
人情难还啊。
徐鹿鸣这般日日带着自家孩子去捉鱼,还是在这种肉都买不着的时候,小孩可以不懂事儿,觉得好玩儿,可做大人的哪能一点表示都没有,天天欠人家的,好歹也要回一样吃食回去。
“哎,好。”徐鹿鸣先是高兴地应下吃食,而后装作不经意地问,“那卖平价粮的人还没有来呢。”
“可不是。”好些妇人脸上浮起忧愁,“已经好些日子没有出现了,也不知,是不是不会来了。”
都怪他们义诊坊的位置太偏,别的坊都买到粮了,就他们义诊坊,人家都买完了,消息才传过来。
眼下,那粮铺的打手们日日在找那卖平价粮的,人家也不可能命都不要了,出来干这不赚钱的买卖。
群众的眼睛都是雪亮的,徐鹿鸣卖粮的事藏不住,同样,粮商们派了打手日日找徐鹿鸣的事儿,也藏不住。
为这,好些想买平价粮没买到的百姓,把这些开粮食铺子的商人们骂个狗血淋头。觉得都是他们让那卖平价粮的不敢冒头了。
人就是这么奇怪,旁人都买到了,就他们没买到,他们心里就可不得劲了。
“不过那人也算是做了件好事。”妇人夫郎们告诉徐鹿鸣一件事,“因着他,大家都喜夜里出去转悠,时间长了,就有人琢磨这般在外面干转着也不是个事儿,便拿了些自家不缺的物什出来练摊儿,谁家要是缺针头线脑,出门去转转,准能买到,就是价格比铺子里的略贵些。”
徐鹿鸣一愣,他没想到自己一个举动,竟叫县城里的人自发地开辟出个夜集来。
他好奇地问:“夜集上可有卖肉的。”
妇人、夫郎们笑他:“如今县城封城,猪都进不来,哪来的卖猪肉的,倒是有卖自家院里青菜的,这两天的觅菜、瓠瓜嫩得能掐住出水,正是好吃的时候,小徐若是爱吃,可以去寻一寻。”
“还是不了。”徐鹿鸣立马摆手表示自己不爱吃青菜,跟大家再次打了声招呼,带着孩子们走了。
大家也没把这个插曲当回事儿,还笑话徐鹿鸣:“这小徐怎成了家,还跟个小孩似的……”
“……”
徐鹿鸣带着一群小孩从县城废弃的池塘里捞了鱼回来,趁着姜辛夷他们还未回来,便带着曹俊虎到附近的夜集上转了转。
说是夜集,其实就是个很小的练摊儿之地,大家卖的东西也不多,几把青菜,一些鸡鸭鹅蛋并核桃、酱油、醋之类的东西。
粮食是没有卖的。
以往的鼠疫最快都要三个月到半年的时间,长丰县的百姓也怕要撑如此之久,不敢把家中囤粮拿出来贩卖。
甚至一些家中粮食不多的,见这几日那卖平价粮的没再出来卖粮,又有些故态复萌地想去粮铺买粮。
毕竟他们除了粮铺别无其他渠道。
徐鹿鸣和曹俊虎发现来夜集的人都很小心,可能他们也怕自个卖东西被那些商人打成卖平价粮的同伙,以私粮贩子的名头被抓进牢里吃牢饭,路口处竟然还有人看守,一见到来了生人便心生警惕。
如此小心翼翼地场地,很合徐鹿鸣的意,大家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被人拿去通风报信的可能性小了很多。当下就决定晚上子时再带着曹俊虎来卖粮。
只是回到家,从疫区熏了醋熏回来的姜辛夷和姜慕荷气压极低,两人脸上都写满了不开心。
徐鹿鸣一边把蒸在锅里的酸菜鱼盛出来,一边问他们:“这是怎么了?”
姜辛夷帮着拿碗筷没有说话的欲望。
姜慕荷和曹俊虎帮忙把两块木板铺成一张饭桌,再取了小杌子摆好,絮絮叨叨地跟徐鹿鸣抱怨起来:“还不都是疫区的事,今天我们高高兴兴拿着药片要给病人试药,有几个老头见我们拿出了从未有过的药,非说我们用的不是药,不让我们给病人用。”
她也是被气很了,洗个手嘴巴都不停:“大哥跟他理论了几句,那老头却说,哥儿、女子当大夫就是荒谬,一点医德都没有,竟拿滑石当药喂给病人。”
“他们竟然觉得那药片是滑石做的!”说到这里她嘴巴都鼓了起来,“原本都说好要试药的病人一听,都纷纷不肯了。”
“气死了,明明我们是去帮他们治病的,弄得我们好似是去害他们的一样!”
徐鹿鸣听得正起劲:“然后呢?”
姜慕荷说到这里上了桌,端起桌上的碗筷扒了两口饭:“然后大哥就不说话了。”
爱治不治,惯的。
徐鹿鸣给姜辛夷盛好饭,端他面前,见姜辛夷依旧还是那副不想说话的模样,一点也看不出生气了还是没生气。
兴许是被盯久了,姜辛夷朝他挑眉:“看我做甚?”
“夏虫不可语冰。”他挑了些鱼里面的酸菜,“我一天要做的事挺多,没有时间跟几个老头对牛弹琴。”
这确实,姜辛夷愿意来疫区,是因为这里有他感兴趣的东西,能抽空拿出些精力教徐鹿鸣研制链霉素已经是他大发慈悲了,这些人愿意排队等死,他难道还要上前挨个哀求,你不要死吗?!
没那好事儿。
徐鹿鸣见姜辛夷肯解释,知道他没有生气,夹了一块没有一根鱼刺的鱼肚给他,看向姜慕荷:“不就是不肯试药这种小事吗?待会儿吃完饭,我出去一趟,保管明日一早,那些大夫都来求着你们试药。”
“真的?”姜慕荷欣喜。
现在对她来说试药已经是其次了,她就想知道那些大夫是怎么来求着她们试药的。叫他们看不起女子、哥儿,还说她们研制的药是滑石。
听得懂何为氨基糖苷类吗?
听不懂就不要质疑,没见识,还硬把风马牛不相及的东西往上套,既显得自己蠢,还丢了一个老大夫该有的风骨。
徐鹿鸣肯定:“真的!”
他一边吃饭一边看姜辛夷,见姜辛夷又在吃酸菜,不吃鱼肉,知道他富贵公子哥的毛病又上来了,挑了几块鱼肉剃了刺,塞他碗里,给他摞得高高的。
姜辛夷愣了愣,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地继续吃饭。明显对这种投喂已经见怪不怪了。
徐鹿鸣见姜辛夷肯好好吃饭了,这才放心地低头扒自己的饭。心想,有空还是得想法子去海边收点不带刺的海鱼,不然就姜辛夷这种不吃腥、不爱动手,还挑食的人,往后没有他在身边,可咋办哦。
“……”
吃了饭,曹俊虎负责收拾饭桌,洗碗。
徐鹿鸣稍稍坐了会儿消了消食,便出门去院里附近的人家家里坐了坐。
今天小孩们都有拿鱼回来,这些郎中大夫家,今夜的饭桌上或多或少都带点儿鱼味儿。因此大家看到徐鹿鸣来串门都很欢迎。
徐鹿鸣也不客气,在每家都说了一小会儿话,得到当家媳妇、夫郎的拍胸脯表示一定给他办好后,他这才返回自己家,对着还留在家里,帮忙清理的姜慕荷说:“都弄好了,明日你们去了疫区,尽管瞧好吧。”
姜慕荷诧异:“怎么办到的?”
徐鹿鸣一脸得意地卖了个关子:“天机不可泄露,泄露了可就不灵了。”
姜慕荷很识趣地闭上嘴巴不再问了,带着点儿对明日的期待和曹俊虎回了屋。
她一走,徐鹿鸣好奇地问向姜辛夷:“你想知道吗?”
姜辛夷喝着饭后茶没有说话,徐鹿鸣心里失落不已。晚上躺在一张床上休息的时候,姜辛夷突然靠近徐鹿鸣,对着他脸颊吹了一口气,吐气如兰地问他:“你看我这枕头风吹得如何?”
作者有话要说:
小鹿硬邦邦,不敢动压根就不敢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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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虽说徐鹿鸣让院里的夫人夫郎们给大夫们吹枕头风的做法,做得不是很高明,但不得不说很有效。
翌日一早,带着面纱口罩的姜辛夷和姜慕荷一踏进点着苍术和艾草呛人的疫区,昨日刁难过他俩的老大夫们,便面色铁青地找到他们:“把昨儿那药片拿出来试试吧。”
态度固然算不得很好,但比起昨日那目空一切盛气凌人的姿态,好上十万八千里。
看得姜慕荷心里一阵舒爽。
叫你们昨日那般贬低我们,今日还不是得求到我们身上。这就叫别门缝里看人,把人看扁了,须知风水轮流转,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转回来了。
老大夫们瞧见姜慕荷眼中的戏谑,心里别提有多憋屈了。
本以为是教训两个年轻不知天高地厚的后辈,还是两个上不得台面的女子、哥儿后辈,料想也翻不起多大的水花。
谁知,今日一早,便有诸多大夫找到他们,要他们务必试验姜辛夷带来的药片。
还明里暗里劝诫他们,大家都是被官府推出来给这次鼠疫做医卒的,做得再好也不会有赏,相反,治不好鼠疫,疫区的所有大夫,都会跟着倒霉。
眼见他们进入疫区已有半月,因鼠疫而死亡的人数只多不少,他们这些大夫别说治疗了,连个拖缓的方子都未曾开出。
姜辛夷和姜慕荷虽是哥儿女子之身,但在乡间坐堂,数年间,拯救的患者不在少数,医术不比他们差。
看轻他们便是看轻自己。
几位老大夫因着医龄长,一进疫区就被众位大夫选为病坊使,负责管理整个疫区。平日里疫区里的大夫瞧见他们,哪个不是毕恭毕敬的。
如今被人这般指着鼻子说了一通,个个心里都不服气。他们倒是要瞧瞧,从未有人治愈过的鼠疫,一个哥儿有何医治的法子。
姜辛夷和姜慕荷去了疫患最严重的区域,挑了两个病得神志不清的病人,取了药片喂于他们服下。
几位老大夫见两人并未有其他动作了,问:“这便就可?”
“自然不是。”姜辛夷否认。
链霉素想要效果达到最快的速度,光喂药可不行,还得靠注射。但徐鹿鸣现在还没有办法能够做到高炉练不锈钢。且仅仅只是一粒药片都已经引起旁人的不解了,再来个针筒,怕是得把他们打成邪魔外道。
姜辛夷略微缓了缓,重新取出一粒药片,撵成粉末,滴上一滴他拿灵泉配置的药水,取出银针,撸起病人衣袖,沾水下针。
“药针法!”
姜辛夷这一气呵成的动作看得一群老大夫眼花缭乱,等回过神来,他们瞧着姜辛夷将带有药物的银针通过提插、捻转等手法,刺进病人身体,全都眼神复杂。
此针法看似不难,任何一个会针灸的大夫都能使。但里面所用到的药物剂量,药物配伍,以及针刺的深度与角度,等等问题,皆不是他等乡野郎中能掌握的。
姜辛夷下针如此行云流水,一看便知,这事儿不是第一次做了。他有此等医术,县衙的医官也做得,为何会龟缩在乡下做个乡野大夫?!
“他竟同时还在烧山火!”
老大夫们对姜辛夷好奇不已时,有那观姜辛夷下针下得仔细的人,骤然惊呼。
老大夫们回了回神,同时向姜辛夷下针的手法看过去,这一看,纷纷大受震撼。
所谓烧山火即一种复式补法,扎穴的时候分浅中深三层操作。先浅后深,每层依次按慢提九数,然后再将针提到浅层。如此反复数遍,能令患者身上产生温热感,促进他的气血运行,激发体内的生机。
很明显,姜辛夷是想通过此法来促进他药针法灸入的药液能最快地达成药效。
简直胆大妄为,下药针的同时针生机,一个弄不好,这人可就得当场殒命了。
“水……”
正当老大夫们想出声批评两句时,刚还被鼠疫折腾得高烧不退神志不清的病人,突然虚虚弱弱地呢喃了一声。
“水来了,水来了。”有眼力见的大夫,慌忙倒了水给患者喂了过去。
病人喝了水,孱弱地掀开眼皮看了周围一眼,见一群大夫围着自己,心知自己还没有死,心头一松,靠着喂他水的大夫身上,闭上眼沉沉睡去。
这大夫趁机给他把了把脉,脸上露出惊喜之色来:“妙哉,妙哉,这位患者体内的生机开始涌动了。”
一般这类意识开始模糊的患者体内的生机无时无刻不在衰败,寻常汤药喂下去,起药效的速度压根追不上生机衰败的速度。
姜辛夷此法使药直接在血液里产生作用,以血液流动的速度催生药效,让身体里的病灶无处遁形,重燃生机。
真是精妙绝伦。
老大夫们也一一上前给病人把了把脉,探知到他体内的生机,个个哑口无言。
想不到他们行医数载,今日竟被一年轻小辈,还是他们向来看不起的哥儿小辈,给比了下去。
但想到鼠疫之症,千百年来,还无人能有药治愈,他们又嘴硬道:“现在只是重燃患者体内的生机,这药究竟能否治愈鼠疫,还待验证,切莫太早下结论。”
“是这个理。”众大夫纷纷点头,但脸上欣喜的神色依旧压制不住,进入疫区这么久,总算是看到一点能治疫病的苗头了。
老大夫们向姜辛夷看过去,见姜辛夷疑惑地看了他们一眼,又纷纷很心虚地把眼睛挪向别处。
“……”
“拿好。”“慢走。”
这边,在夜集上卖了一夜粮食的徐鹿鸣脸颊依旧有些滚烫,昨晚姜辛夷突然对他吹的那口气,使他动也不敢动,回也不敢回。
怕姜辛夷又拿他逗乐子,子时都还未到便拉着曹俊虎出来卖粮食,想用干活来缓解尴尬,那知干了一夜这股热劲还没退下去。
幸好他来夜集上卖粮也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且夜集上的人大多数都很沉默,见到他来卖粮,虽然惊喜但也没大声声张,悄无声息地买了粮就走。不然徐鹿鸣都怕自己被当成鼠疫患者,拉去疫区治病。
天色见亮,粮食也卖得差不多了,这里离着义诊坊近,徐鹿鸣怕有人根据身形猜出自己,正打算收摊走人了。
一位身形彪悍的汉子走到徐鹿鸣跟前,低声问他:“小哥,你这粮食分销吗?”
徐鹿鸣心上一跳,这就遇到同行了?
他环顾四周,想到这里是夜集,本就是一些胆子大的人弄出来偷偷交易的地方,被人盯上,想分一杯羹,好像也很合情理。
他低声问回去:“你想怎么分销。”
汉子名叫张禄,是这附近有名的闲汉,他不喜给人做工,也不喜给人当跑腿,成天就想自己成就一番事业。
奈何他家中既没有本事,也没有本钱,成天就这么碌碌无为地混着。
直到鼠疫降临,城里好些铺子都关门了,他听说夜里有个出来卖平价粮的,一晚上卖了好多粮食出去,觉得自己看到了机会,召集了几个兄弟,在这里搞起了夜集。
怕没有人前来,来这里的人一律不收费,他们还负责望风。可这样一来,他们自个也挣不着钱,不是白忙活吗!
幸好他瞅见了推着板车来卖粮的徐鹿鸣,徐鹿鸣就两人,且都打扮得很严实,明显是不想让人知道他们的根底。
这样的人定然不好日日出来卖粮,张禄就想替他分忧:“你把粮食给我们,我们在这里看场子,负责代卖,你用粮食给我们结些辛苦费就成。”
“行啊。”徐鹿鸣想不到还有这样的好事上门。俗话说,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他这样日日出来卖粮,总有翻车的时候。
找条地头蛇帮忙,能省掉很多麻烦。
且与他们交好,没准还能从他们这儿打探到些有用的东西,他问张禄:“你就不怕那些粮商们派出的打手?”
张禄见徐鹿鸣这么轻易地就答应了,还愣在当场没有反应过来,一听徐鹿鸣问话,笑着道:“那些打子的家我们都知道住哪儿,夜里让兄弟们蹲他们家门口,瞧着他们往那个方向走,就能轻易避开他们。”
“不错啊。”徐鹿鸣对张禄有些欣赏,不是个脑袋一拍就是干的莽夫,当下便道,“我给你们一石一斗粮的工钱,能卖多少,全凭你们自己的本事。”
“成。”张禄顿时喜得眉开眼笑,他本就是抱着来试试的想法,没想到还真成了。
一石一斗粮的工钱,也就意味着他们自个买粮能便宜许多,何况他们还能让买粮的人,加一点价,他们负责送粮上门。
两头赚!
徐鹿鸣看出了张禄的想法,但他没说什么。不能又想让马儿跑,又不给马儿吃草。
他转头跟曹俊虎说,让他以后负责给张禄他们送粮,送的粮食还按先前给他的报酬算。
曹俊虎只当徐鹿鸣不愿意暴露放粮的仓库,让这伙人把他的生意劫了去,拍着胸脯答应下来。
徐鹿鸣把活甩了出去,想到之后他只需要定时去仓库放粮便无事可做,又把自己的事业捡了起来,问张禄:“对了,你知道县城有喂信鸽的师傅不?”
说起这事儿,徐鹿鸣心里郁闷得很,他空间里的那些野鸽子已经养了好一段时间了,前些天,他试着放了两只出去,结果一只也没飞回来。
他不信邪地又拿灵泉单独喂养了好些,这次鸽子是不跑了,但是也不飞了,成天跟只鸡一样,围着他腿边打转,向他讨食吃。
徐鹿鸣现在还记得他把鸽子放出来那一瞬,姜辛夷瞧着在他腿边啄他裤腿,踹都踹不走的鸽子,突然笑了笑,对他说:“挺好,你很有喂鸡的天赋。”时的场景。
真的是尬到满地找头。
不行,他说什么也要把他这个飞deer产品给研发出来!
“有啊。”张禄正在跟曹俊虎商讨如何拉粮的问题,听到他这话,想也不想道,“县里的镖局就有信鸽,他们通常都用这个通信,偶尔还会帮忙代发一些消息。”
徐鹿鸣一听,心头一喜,有信鸽的地方,就一定有帮着训练的师傅吧,他去拜师学个艺,这次总能让鸽子先回飞巢了吧。
“那行,你们先聊着,我还有事,我先走了。”徐鹿鸣想到他的飞deer大业,心头火热,一刻也不愿意等,扯了个由头走了。
曹俊虎和张禄还在商讨卖粮食的事,也没有关注他,任由他走远了。
“……”
徐鹿鸣回了家,先在空间里把忙了一晚上的臭汗给洗掉,换了身衣裳出来。
马不停蹄地备上两罐蜂蜜,两条腊肉,一些这些这个季节能吃到的梨子和桃,去到镖局。
镖局的门用一把大锁锁着。
徐鹿鸣愣了好一会儿才想起,县里都封城了,镖师们出不了城,也接不了生意,自然是各回各家待着了。
他找镖局附近的人家问了问,打听到一个镖师家的位置,往这个镖师家而去。
“好你个赵大彪,我没想到你是这样一个穿心烂肺的人,我让你出去借点粮食给我娘家怎么了,以往我回娘家的时候,我娘家那次不是又给蛋又给鸡的,你也没少吃吧,这次家里实在是没粮了,我可是听说好些人家家里都买到平价粮了,你出去问问你那些兄弟,看看他们家有没有粮,朝他们借一些怎么了,我又不是不还!”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我张不开口!”
“张不开口,张不开口,做这个也张不开口,做那个也张不开口,早知如此,我嫁头猪,也比嫁给你好!”
徐鹿鸣来得不巧,正好在屋门前听到人家夫妻俩在吵架。其实也不止他,附近的邻居都悄悄支着耳朵在听呢。
也是,吵这么大声,想不听到都难。
徐鹿鸣清了清嗓子,强行装作没有听见里面的吵架声,朝里头询问:“有人在吗?赵大彪在吗?我找你有点事儿!”
里面的吵架声顿时歇了,不一会儿一个中等身材,瞧着沉默寡言的汉子从里面打开门来,瞧着徐鹿鸣:“你是?”
“哦,我是想找宋来喜有些事儿的。”徐鹿鸣一边介绍自己,一边很有眼色地给大哥递个桃过去,“但是不知道他家位置在哪儿,打听到了大哥你这儿,能麻烦大哥帮我指指路吗?”
大哥看着徐鹿鸣递过去鲜鲜翠翠的桃,一副想接又不敢接的模样,幸好这时,门缝又被拉大了一些,一个盘着头发长得利落的妇人走了出来,一把接过徐鹿鸣手上的桃:“哎,小兄弟,你来问我算是问对了人了,宋来喜家,在往我们这条胡同再走三个路口就到了。”
“不过你找他啥事啊。”妇人说完,瞧着徐鹿鸣不落忍地,又道,“他特别爱在家里养一些小东西,也招跳蚤这些东西,这不,前段时间就被跳蚤给咬了,得了鼠疫,被送去疫区了。”
“你要没啥大事可千往别往他家去!”
徐鹿鸣听完一愣,没想到找个人还得进疫区去找,不过,他很快就反应过来,朝妇人谢道:“谢谢嫂嫂,我昨儿夜里在三岔子路夜集瞧见里头有卖平价粮的,你夜里可以去看看。”
“谢谢,真是谢谢这位小兄弟了,你可算是解了我的燃眉之急了。”妇人眼睛一亮,忙又把徐鹿鸣给她的桃子还了回去,一个劲地对他感谢。
要不是徐鹿鸣跑得快,她看上去还有要拉徐鹿鸣在她家吃饭的架势。
徐鹿鸣回了家,也没麻烦姜辛夷在疫区帮他找人,得了疫病,找到人也无济于事。
幸好没过几日,姜辛夷那边就传出链霉素试药成功的消息,轰动了整个疫区。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啊,今天走亲戚,又有点拉肚子,晚了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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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治好了!真的治好了!”
疫区的大夫们挨个给患者把完脉,确认自己没有诊错后,个个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来。千百年来,没人能治愈的鼠疫,竟叫他们这群乡野大夫给治好了。
这个消息若是传出去,不用想都知道,会引起怎样的轰动。
意识到这点,疫区的大夫们纷纷向姜辛夷投去感激的目光。虽然这制药之功不是他们的,但同在疫区治疗病患,一个合力治疫的功劳总是有的。
疫区的病患们得知姜辛夷的药真的能治好鼠疫,一个个也向姜辛夷投去激动、感激的眼神,能活着谁想死。
就连姜慕荷都崇拜地看着姜辛夷,很早之前大哥就跟她说过,鼠疫、天花、疟疾、霍乱这些病,并非都是不能治的,只是他没有更好的制药之法。现如今鹿鸣哥能帮大哥研制这些药,是不是证明其他的病症,大哥也能逐一攻破了。
唯有那几个倚老卖老骂过姜辛夷的老大夫神情尴尬,他们也没想到,鼠疫这般困难的病症,还能真叫一个哥儿破了去!
消息传到县衙,县令正在吃饭的筷子都给惊到了地上,随即大喜地放下碗,慌忙吩咐下人:“备马,备马,去疫区。”
总之,这一天,整个疫区忙进忙出地来了不少人,每个人脸上都笑嘻嘻的。
这让一直在疫区外关注的病患家属们,也跟着高兴起来,定然是疫区里有了好消息,不然这些当官的,不敢这么堂而皇之地进入疫区。
果然,没到一天的时间,整个县城的人都知道,有个哥儿攻克了鼠疫病症,以后再患鼠疫,再也不怕药石无医等死了。
沉寂许久的县城瞬间沸腾起来。
“……”
最夸张的地方还是要属义诊坊的天井院里,从早上开始,就不断地有人往徐鹿鸣这儿送东西。都是大夫们的家眷,来感谢姜辛夷让大家的苦差,变成了一桩美差。
若没有姜辛夷,她们还不知道要在疫区熬多久。会不会因治疫不力,当家的被官府清算,乃至直接当县衙医官们的替死鬼。
因着送的都是一些吃食,不是很金贵的东西,徐鹿鸣也不好不收。
结果这口子一开,屋里直接放不下了,待到晚上姜辛夷他们回来,他直接提议:“要不今晚就别摆桌了,当自助餐吃。”
“成啊。”姜慕荷和曹俊虎听着自助餐这个词还挺新颖,洗了手,学着姜辛夷和徐鹿鸣随意挑拣摆放在各处的东西吃。
别说,还挺有意思的。
站着吃完饭,一家人才把挤挤挨挨的屋子,空出点位置,摆下小杌子,坐在小小的房间里,聊天,喝茶,消食。
“得知大哥真把鼠疫给治好了,那县令高兴得嘴都快咧开了,一个劲地说要给大哥请功,给他封个医官做做。”姜慕荷坐在曹俊虎身旁,由曹俊虎给她打着扇子,絮絮叨叨地说起白天里,疫区里发生的事儿。
“这是好事啊。”徐鹿鸣略微意外。大楚沿袭了唐朝的一些制度,明面上是不允许女子、哥儿做官,但太医院每年都会招收不少的女医、哥儿医为医官。
不仅能给宫里的娘娘、君妃们看病,还能下放到各个县衙,教化民间大夫。
姜辛夷治鼠疫如此大的功劳,再有县令举荐,一个七品医官的官职,总是有的吧。
“一点都不好。”姜慕荷抱怨,“他要请功就大大方方地请,但他想拿到我哥手里药片的配方再给请。”
明明已经治鼠疫有功了,还拿药片配方,分明就是想拿去给自己邀功的。
徐鹿鸣蹙眉,这个药片是他在空间里提炼出来的,就算给了配方,这个朝代除了他,也没有人能够研制出来。
姜辛夷给嘴巴动个不停地两人一人倒了一杯茶。徐鹿鸣捧着茶,好奇地问他:“你是怎么答复的?”
“哦。”姜辛夷不紧不慢地说,“我说这药是我夫君用秘法炼制出来的,我也不知配方,估计不日他会遣人来寻你。”
夫君。咳。虽然两人确实拜过堂成过亲,这样叫好像也没问题。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两个字从姜辛夷的嘴里说出来,总让徐鹿鸣觉得耳热。
他赶紧拿扇子给自己降了降温,这天真是热起来了,动不动就燥热得很,继续问姜辛夷:“那你希望我怎么答复他。”
徐鹿鸣不信,姜辛夷没有办法拒绝县令,他这般踢皮球肯定是有事要他去做。
姜辛夷瞥见徐鹿鸣通红的耳朵,心情很好地勾了勾唇:“挖点发酵培养基给他当药引,把配方给他,然后狮子大开口。”
“明白了。”徐鹿鸣顿悟。姜辛夷这是想坑县令一把。发酵培养基里有链霉菌的菌株,但想提走菌株里面的杂质,得到链霉素的上清液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更别说后面的吸附,洗脱,精制等一系列复杂的工序。
县令如果就这样把药引和配方拿走,旁人也是没有办法提取到链霉素的,但徐鹿鸣已经把药引和配方都交了出去,练不出来是你们自己的事。
“我帮了你,你也帮我一个忙呗。”徐鹿鸣见姜辛夷难得心情好,打着扇子凑到他耳边,跟他说悄悄话。
姜辛夷洗耳恭听:“什么忙?”
徐鹿鸣当下便把拜托他在疫区找人的事说了说。姜辛夷听完一脸古怪地看着他:“就这?”
“就这事儿。”徐鹿鸣不明白,这事儿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值得姜辛夷用这般怪异的目光看他。好在姜辛夷点了点头,说明日帮他找。
徐鹿鸣挠挠头,想不通也就不去想了。
“……”
养鸽师傅宋来喜很幸运地从这次的鼠疫里活了下来,但因为他家跳蚤太多了,他的病情有些严重,消完肿的淋巴在他身上形成大大小小的硬块,看上去有些不太好看。
可他一点都不在乎,能捡回条命来,已是上苍保佑了,好看不好看,没那么重要,又不是年轻小伙,需要一副好皮囊讨媳妇。
一听他的救命恩人姜大夫的夫君要向他请教如何养鸽子,他病好后立马来了姜家。
没错是姜家。
姜辛夷说完县令要来找徐鹿鸣的第二日,真就派了人来找。
有姜辛夷的指示,徐鹿鸣跟县衙的人一番交涉后,要了县城的一座二进天井院,并一个七品医官和九品医吏的名额,让他们把药引和配方拿走了。
大家终于得以从义诊坊那个逼仄的天井院里搬了出来,而且以后姜辛夷和姜慕荷要在县里任职,有个住的地方也方便一点。
只是有一点不好。
搬到这边来之后,徐鹿鸣就不能跟姜辛夷同住一间屋了。但徐鹿鸣想到如此宽敞的地方,又很适合他养鸽子,便把心里那点小小的失落放下了。
宋来喜到姜家,只是看了眼徐鹿鸣的鸽子就摇头:“你这鸽子不行,都是野鸽子,喂不熟的。”
徐鹿鸣虚心请教:“那信鸽要怎么喂,要去买家鸽吗?”
“倒也不用。”宋来喜给他出了个主意,“你等这批野鸽子下了鸽子蛋,孵化出来,从幼鸽开始训,一点点地让它熟悉周围的环境,然后一里地,一里地的放飞,让它熟悉路途,等到几十里,甚至几百里,都会回巢之后,就能利用了。”
野鸽子的耐力好,飞行速度快,正适合当徐鹿鸣的信鸽,若是家鸽,还得耐心挑选,甚至是拿各种不同优良性状的鸽子配对,才能生出野鸽子这样品种好的信鸽。
宋来喜的话让徐鹿鸣醍醐灌顶。
果然有个师傅带就是不一样,自己闭门造车这么久,原来从一开始就走错了方向,怪不得一直不得要领。
宋来喜走后,徐鹿鸣进空间去看了看,由于收的鸽子太多了,隔三差五就有鸽子生蛋,里面倒也有几只刚孵化的小鸽子。
怕小鸽子要不了几天就适应了空间里的环境,他赶紧将这些小鸽子取出空间,拿小笼子喂着。担心这些小鸽子不熟悉姜辛夷,以后对姜辛夷不亲,他还特意向姜辛夷借了两件旧衣,给小鸽子们筑巢,让它们日日都能嗅到姜辛夷身上的味道。
“……”
随着疫区里的病人一个接一个治愈走出来,县城里的封锁也没那么严了。八月中旬,封了两个月的县城终于打开了城门。
城门一开,姜家父母便带着姜苏木和姜紫芙来县城里寻姜辛夷了。
见到四个孩子全都完好无事,姜家父母担心了两个月的脸上,总算是露出了笑容。
姜辛夷把县城里的事给他们说了说,并邀请他们:“如今咱们在县城里也有房了,要不爹娘就住在县里,别回去了。”
姜大年一听两个孩子能有这等造化,自然开心到合不拢嘴,但姜辛夷一让他留在县里,他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行,不行,不能因为有了一点出息就自满。”
“县城和乡下又不是特别远,你回去,我们过来都方便,我们在乡下给你们种点粮食,也能让你们手头宽裕点。”
赵二娘也点头:“县里的人,我一个也不识得,来这里,除了出门买菜,旁的什么也做不了,不如乡下自在。”
姜辛夷左右劝说,见劝不动,便没再说话了。但徐鹿鸣从他那微垂的眼皮中看出点儿失落。
也是,跟父母感情好的孩子都不愿意离开父母。尤其是姜辛夷已经失去过一次疼他爱他的父母了,这次肯定更加不愿意失去。
徐鹿鸣出声道:“叔,婶,木兰和小荷忙完疫区的事,就要去县衙入值,衙门里不比外头轻松,每天忙得跟个陀螺似的,可能连吃饭的空都没有,你们真放心把他俩独自扔在这儿啊。”
“这……”姜大年和赵二娘犹豫。
徐鹿鸣索性把姜苏木的事儿也说了说:“既然木兰和小荷都在县城,苏木以后肯定也是要来县城找活的,小芙也要留下来继续学医,这一下,四个孩子都在县城,要没有大人看着,万一出了点什么事呢。”
姜大年和赵二年如此一想,看向彼此的眼神写满了,担忧,惆怅,彷徨。
他们以前就在县城给大户人家家里做丫鬟小厮的,倒不是惧怕城里。只是他们在乡下住习惯了,突然又要回到县里,还是没有工钱地回到县里。吃住全都要靠几个孩子,委实让他们很难适应。
徐鹿鸣劝说了两句,见好就收,有些话,不适合讲太多。决心还是得让姜大年和赵二娘自己下。
姜辛夷见父母有所松动,朝徐鹿鸣丢了个感激的眼神。徐鹿鸣对他眨了眨眼,手指示意了一下他的屋子。
姜辛夷装没看见地端起桌上的茶喝。待到一家人续完话,他这才回了自己屋。
前脚刚进去,后脚徐鹿鸣就抱了个盒子进来,朝姜辛夷笑得开心。
姜辛夷视线从他脸上滑到他手中的盒子上,问:“什么东西?”
“我欠你的发冠啊。”徐鹿鸣打开匣子,将里面一顶点翠镶玛瑙玉石的小冠取了出来。
姜辛夷睨着这顶精致的头冠,眼神复杂:“你还真买了。”他就那么一说。
“当然买了。”徐鹿鸣将发冠置于姜辛夷头顶,“你都跟我要了,我能不买吗?”
徐鹿鸣还记得他拿姜辛夷的衣裳给鸽子筑巢时,姜辛夷看他时,那眼睛里的白眼。
只是拿他两件衣裳,他便那般不开心,若是答应他的事,没办到,那还不得把他给踹到天上去。
“我要你就给我买吗?”姜辛夷任由徐鹿鸣拿着头冠摆弄他的头,“我要其他的东西,你也会给我吗?”
“当然。”徐鹿鸣不设防地说,“只要是我能够办到的。”
姜辛夷突然一下就笑了,是那种没由来的,笑得很舒心的笑,他是一点都不客气:“那好,我要个孩子,你给我吗?”
徐鹿鸣似烫着般挪开眼神,觉得姜辛夷真是不讲武德,说拿他寻开心就拿他寻开心,上次他误会了之后,他可是当场就翻脸了的。
“别开玩笑了。”怕他又像上次那样,徐鹿鸣只能强颜欢笑,“先去试发冠。”
姜辛夷站在原地看着他没动。
“木兰老师。”徐鹿鸣没办法,只能使出自己的撒手锏,拉着他的手臂晃了晃,“你就试一下,好不好嘛。”
真的好贵的。
这次卖了一千石的粮食,总共赚的一百五十两全搭进去了。如果姜辛夷连试都不试一下,徐鹿鸣感觉自己这钱花得也太冤枉了。
“拿来吧。”最终,姜辛夷似是妥协般垂下眼,朝徐鹿伸出手去。
徐鹿鸣立马将发冠小心翼翼地放在他手上,姜辛夷拿到一旁的铜镜前,将旧的发冠取下,戴上这顶新的。
换的时候,徐鹿鸣还感觉没什么,但当姜辛夷换好,站起来,朝他望过来,冷漠地说了句:“好看吗?”
徐鹿鸣的眼睛顿时亮起。可能因为姜辛夷平时很清冷,很安静,属于他的色彩,很少、很少,看起来很不惹人眼。
但这顶华丽的头冠一戴,顿时,姜辛夷身上失去的颜色又回到了他身边。像灰扑扑地孔雀,终于肯高傲地张开自己的覆羽,向人们展示他那美到窒息的一幕。
徐鹿鸣眼中毫不掩饰自己的欣赏:“木兰,你好漂亮啊!”
这么漂亮的人,就该多穿一些华丽的装束,活得开开心心,漂漂亮亮的才好。
少年的眼睛里仿佛藏着璀璨星河,专注地看向自己时,好似所有的星空都向自己毫无保留地倾注饱含爱意的月华。
姜辛夷挪开有点被烫到的眼睛,真是操蛋,正常人谁顶得住这样的眼神。
作者有话要说:
木兰:真tm操蛋,睡又不给睡,撩又撩得飞起。
——
第28章
“叔,你看这样是不是方便许多。”接下来几日,徐鹿鸣除了带着鸽子出去放飞,便是在城中乱转。
开了城门,城里的店家也跟着打开铺子,县里又恢复到熙熙攘攘的繁荣景象。
徐鹿鸣把大街小巷都转了个遍,给姜大年找了个替砖瓦窑拉砖瓦的活。
大楚缺牛马骡,即使是砖瓦窑这种不缺钱的窑子,依旧买不起许多的骡子和牛,每次给客人拉砖,都得雇人拿板车推。
近一点的地方还好,不那么累人,远一些的地方,一板车砖送过去,天都黑了,砖没拉上多少,还得搭上一天的工钱。
因此这些砖瓦窑常年雇佣旁人家的牛,有活就上门来喊人,一趟三十文钱。活多的时候,一天跑个三五趟不是问题。
徐鹿鸣接下这个活,就弄了些木头,在空间里给牛做了个容易转弯,还省力的板车,装作从外面买回来的,套上给姜大年看。
姜大年牵着牛在院里走了一圈,感觉比他们自己用的板车好使多了,脸上露出笑来:“确实省力。”
“那成。”徐鹿鸣见姜大年笑得开心,自己也跟着笑,“以后叔可要留心点屋外,若砖瓦窑的人上门来雇牛,叔自个看着跟不跟牛,若是忙,就把牛交给他们,不忙就自己牵着牛走一趟。”
姜大年摆手:“我在县城里能有甚事,牛这么金贵的东西,可不敢交给别人。”
“都依叔的意思。”徐鹿鸣附和两句,又去瞧在后院喂鹌鹑的赵二娘,笑着帮着她清理鹌鹑笼子,“婶,还习惯吧。”
赵二娘抿笑:“习惯,怎么不习惯,不就是每天清理清理笼子,然后喂些吃食,比我在乡下喂鸡鸭鹅还省心。”
在城里喂鸡鸭鹅味道太大了,声音也大,主要是也没地方养。鹌鹑就不一样了,能一直喂在笼子里,且它们声音还小,几百只喂在一起,都吵不到邻居家去。
正好开春姜辛夷给徐鹿鸣买的两对鹌鹑在空间里孵了不少的小鹌鹑。他便取了三十只出来,交给赵二娘打理。
见赵二娘适应得良好,徐鹿鸣又笑着说:“那就好,我都跟街头的杂货铺说好了,以后每半月送一次鹌鹑蛋。”
鹌鹑虽然下蛋多,一年能产两三百枚,但因着养鹌鹑的人少,鹌鹑蛋的价格不低,一枚至少五六文。
徐鹿鸣给赵二娘的这批鹌鹑,其中二十只都是母鹌鹑,养得好,一天收十来枚蛋不是问题。
这下夫妻俩在城里都有进项,且还是不低于乡下种地的进项,再也不唠叨不住县里,要回去之类的话了。
赵二娘见徐鹿鸣甚都给他们安排好了,对着他好一阵稀罕:“小徐,你说说你,该让婶子怎么夸你好。”
亲哥婿也不过如此了。
“婶婶别这么说,木兰也帮了我很多。”徐鹿鸣最怕别人夸他,忙把姜辛夷拉出来当挡箭牌。
“你这孩子。”赵二娘见徐鹿鸣这么受不得夸,不禁笑了笑。
同时心里生出股,他要真跟木兰是一对就好了的想法,以小徐这么会照顾的人的劲头,木兰跟他回了西北,想必也不会吃苦。
可惜了,两个孩子好像都没那个意思。
“……”
徐鹿鸣在院子里陪着赵二娘说了好一会儿的话,把赵二娘哄得开开心心。刚打算退出院子去找姜辛夷,一抬头就瞧见姜辛夷正站在回廊下瞧他们。他忙笑着凑过去邀功:“怎么样,我做得很棒吧。”
一般这种情况下,徐鹿鸣怎样也能得姜辛夷两句夸赞,但今天的姜辛夷视线在他脸上顿了一秒,就不带一丝情绪地挪向别处。
话也不跟他说。
徐鹿鸣一愣,和姜辛夷相处这么久,他对姜辛夷的情绪掌握得可谓是炉火纯青,这种情况分明就是姜辛夷不开心的表现。
徐鹿鸣回忆了下,他最近好像没惹姜辛夷不快吧,且最近好像也没有不顺的事儿。
疫区的病人都陆续治愈,之后都不用再去疫区了。县衙也把他和姜慕荷的告身早早地送了过来,不日就可去县衙任职。
由于姜慕荷要去县衙做医吏,开医馆这个想法便暂且搁置,曹俊虎也不用着急挣钱了,他停了粮食生意,在城里踅摸起正经活儿来。
姜苏木上了县城也没懈怠学业,日日去书馆看书,姜紫芙还是那般可可爱爱,一边学习医术,一边对着药材馋得流口水。
都很好啊。
他不明白,姜辛夷哪里又不高兴了。
不过,徐鹿鸣最擅长的事儿就是哄人开心,他也不管姜辛夷的冷脸,直接拉住他的手腕,一脸高兴道:“走,我带你去看个好玩的。”
“我不想去。”骤然接触到徐鹿鸣手心灼热的温度,姜辛夷心上还是会忍不住一跳,他不悦地想要收回手,奈何徐鹿鸣的手劲大如牛,任凭他如何挣扎,都挣脱不了。
“哎呀,去吧,去吧。”徐鹿鸣很好地把力道控制在姜辛夷挣脱不开,却又不会让他感觉到疼这个度,半推半就地将他拉进自己的房间,把房门一关,“我保证是你两辈子都没见过的。”
“什么?”姜辛夷心脏骤然一紧。
“啪——”
徐鹿鸣打了个响指,从空间里放出只叼着玫瑰的鸽子来,对它说:“表演一下。”
鸽子似是听得懂徐鹿鸣的话,没张嘴地“咕咕”两声,然后叼着玫瑰,在屋里的桌子上,张开翅膀,蹦跶起来。
姜辛夷看了半天,没看懂:“这是在做什么?”
“跳舞啊。”徐鹿鸣给他比画了一下,“你看它的动作,像不像在跳芭蕾。”
姜辛夷看着徐鹿鸣比画的动作,又朝桌子叼着玫瑰单只脚立起来又摔下,立起来又摔下的鸽子看去。
整个人:“……”
“扑哧——”但他还是没忍住笑出了声。因为鸽子可能摔晕了,站起来的时候没注意到自己走到了桌沿,一个立脚直接踩空,从桌子上摔了下去。摔下去也就罢了,它还忘了自己是只鸽子,伸着翅膀扑腾了两下,还是摔地上了。
这会儿正委屈地趴在地上不肯起来。
“我就说是你两辈子没见过的吧。”
徐鹿鸣一点都不介意鸽子出了大丑,听到姜辛夷的笑声他心里就舒服。过去把鸽子拎起来,拍了拍它身上的灰,拿着问姜辛夷:“好不好笑。”
“你上哪找得这么蠢的?”姜辛夷心里的郁气抒发出来,整个人也不再端着。
徐鹿鸣脸有些红:“就上次围我脚边赶也赶不走,只会讨食的那批啊。”
灵泉喂了那么多,他总觉得就这样放弃了有点可惜,就想着让它们做点什么,喂食的时候,就会逗它们做些有趣的动作。
这不,它们总算是发挥了点作用。
姜辛夷垂眸瞧了会儿摆弄鸽子的徐鹿鸣,突然出声问道:“哪天走。”
“下月初。”这次徐鹿鸣没再含糊,给出了个准确时间。疫情也解了,鸽子也养了,他没有在这里继续待下去的理由。
况且,他出来也有大半年了,不知家里对他失踪的事情形如何,是该回去看看了。
姜辛夷哦了声没有说话了。
徐鹿鸣把蠢鸽子收进空间,心血来潮地问:“我走的时候,你会去送我吗?”
“不去。”姜辛夷回答得很干脆。
徐鹿鸣才不相信,姜辛夷心软得很,他走那天,他肯定早早就会起来相送。但他也没去戳破姜辛夷的嘴硬,默默等他打脸。
“……”
得知徐鹿鸣要走的消息,姜大年和赵二娘早早就开始在为他准备,路上带的干粮和水自不必说,鞋子都给他准备了五六双。
即使徐鹿鸣一再表示不需要,他们还是一意孤行:“穷家富路,这路途遥远的,谁知道路上都会发生些什么,带足了东西才好有个准备。”
徐鹿鸣拒绝不了,只得应下。
但在离开前,他还去做了一件事,找到张禄,问他:“你要不要跟我混。”
上次,徐鹿鸣把粮食生意交给他,他做得很好。既没有出卖暴露徐鹿鸣,也没有昧下徐鹿鸣一文钱。
得知疫情即将转好,粮商们纷纷降价售粮,他们的平价粮卖不出去了,也没有缠着他多要粮食,要跟粮商们打擂台,而是很果决地结束掉这桩交易。
这让徐鹿鸣觉得张禄虽是个眼高手低的混子,但也是个讲道义、讲信用的好混子,值得一用。
张禄没想到徐鹿鸣还会找到他,一听他这话眼睛都亮了。上次他们跟着徐鹿鸣卖粮,仅仅只是几个晚上便赚了二三十两银子,每个人都分到了五六两。
顶他们过去两三年的进项。
要不是他们惹不起那些粮商,张禄说什么也要把这条赚快钱的路子,紧攥在手里。
现在徐鹿鸣主动找上门来,是不是意味着徐鹿鸣背后有更大的靠山,不惧那些粮商?他想也不想地说:“行啊,还是贩卖粮食吗?”
“不是。”徐鹿鸣摇头,“是一些比粮食更值钱的东西,但不在长丰县。”
张禄一听比粮食更值钱的东西来劲了,刚想问是去附近的县城吗,徐鹿鸣一句话浇灭了他的心头火:“在西北。”
“西北啊,太远了。”张禄脸色讪讪,要是附近的县城他还有胆气去闯闯,但西北山高路远不说,又是大军驻扎之地,一个不慎把他当探子给抓了可咋整。
他没钱也没个有钱的亲戚,被误抓了,死了都白死。
“你可以考虑一下,考虑好了再来找我。”徐鹿鸣没有气馁,递给他一块木牌,并给他留了个西北的地址。
徐鹿鸣倒也不是非张禄不可,而是回到西北,可就没有在这里这般自由了。周围都是亲朋好友或认识的人,想从空间里拿东西出来,都得找个合适的理由。
有个外人在,他拿出来的东西,有个解释不说,还能让张禄定期帮他处理空间里的物资,更重要的是,他以后若是想给姜辛夷捎些东西也方便。
“行吧,我想想。”徐鹿鸣没硬逼自己,这让张禄对他感官好了不少,接过徐鹿鸣的木牌,想着就算现在不去,也可作为以后的一个门路。
此时两人都还不清楚,他们会因为这块木牌而发生怎样翻天覆地的变化。
因此两人都没把这件事当回事。
聊妥后,徐鹿鸣便回了姜家。
“鹿鸣哥,爹娘又给你买了好多好多的东西。”姜紫芙蹲在家门口,一见到徐鹿鸣,忙把徐鹿鸣拜托她的事,跟他说了说。
“好,哥哥知道了。”徐鹿鸣把手中刚在街上买的烧卖递给她。
“谢谢哥哥。”姜紫芙眼睛放光地接过,跑一旁偷偷享用去了。
徐鹿鸣去自己房间看了看,见姜大年和赵二娘他们都给自己准备了五六个包袱还没完,夸张地张了张唇,这么多东西,他要是没有空间,他怎么带得走。
不过想到这也是他们的一番心意,徐鹿鸣便也没再说什么,默默去库房又放了一些米面粮油,还有姜辛夷的药房,又给他补了一些玻璃瓶和酒精以及棉签口罩之类的。
怕他走后,姜辛夷没有水果吃,他还拿玻璃瓶做了好些水果罐头,偷偷放在他房间里,确认没有遗漏的东西后,他才将一个灰色的小布包放在最显眼的桌上,走出他的房间。
“……”
因着这次是徐鹿鸣独身一人回去,怕路上再出点意外,他找了个去西北做生意的商队跟着走的,因此很早就要起来。
姜家人也早早地起来送他,唯独姜辛夷的房间始终没有动静,徐鹿鸣直到出门前,都没见他房间亮灯。
徐鹿鸣突然觉得姜辛夷好没良心,好歹相识一场,还同为穿越者老乡,送送自己不过分吧,结果他说不来送,真就不来。
徐鹿鸣最后是带着失望的神情,背着五六个看上去能压弯他腰的包袱离开姜家的。
还没走出城门跟商队汇合。
姜苏木又突然跑了过来:“鹿鸣哥,鹿鸣哥,我哥他——”
徐鹿鸣立马停下脚步,眼睛发亮地转过身望着他:“木兰咋啦,他准备来送我了?”
“不是。”姜苏木气喘吁吁地跑到近前,从袖子里取出一截信筒来,“这是我哥昨晚让我今早交给你的,我差点忘了。”
“哦。”徐鹿鸣失落地接过信筒,取出里面的信,是姜辛夷的字迹,写着一首诗。
车遥遥,马憧憧。
君游东山东复东,安得奋飞逐西风。
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月暂晦,星常明。
留明待月复,三五共盈盈。
太早的天,这个朝代又没有路灯,徐鹿鸣借着月光扫了两眼,看开头又是车又是马的,想来应该是首送别诗。
失落的心顿时又开心起来,行吧,人没来,来了首诗也行。
“行了,你也回吧。”他将信收回信筒,贴身放好,对姜苏木挥了挥手,便扛着包袱,大步流星地去跟商队汇合。
等到天亮,徐鹿鸣都快走出长丰县,进入下一座城池的时候,他估计姜辛夷醒了,拿信鸽给他传递了条消息。
“木兰,以后多多聊天呀[挥手]”
姜辛夷收到徐鹿鸣信鸽的时候,他正一株一株地从徐鹿鸣留给他的灰色包袱里取百年药材,这是他们当初说好的交易。姜辛夷收留徐鹿鸣,徐鹿鸣给他种药材。
只是空间都升三回级了,按理说,这些药材早该到了百年份,但徐鹿鸣始终没给他,姜辛夷也没有问。
如今倒是一株不少的全给他留下。
姜辛夷取下信鸽腿上的信笺,心里发闷,原本是不想回复这人的,但想了想,还是提笔写下一句:
“愿君此去,鹏程万里。”
作者有话要说:
木兰:跟文盲谈恋爱,好恨!
小鹿:你等着,等我以后回来“干”死你!
————
莫慌,小鹿只有回去了才会明白自己的心意。
下面就是西北卷了,小鹿的事业崛起之路。
第29章
“后军第九将第七部第三队军卒徐鹿鸣,护送马小姐出嫁,携马小姐家书归来,求见马将军,叩请诸位同僚通融。”
西北,九月下旬,寒风猎猎,徐鹿鸣赶了一个月路,正是一身风尘仆仆狼狈得厉害的时候。到了西北,离开商队后,他牢记着姜辛夷教过他的话,一路跋山涉水到了大军驻扎之地,还未走近瞭望台的范围,取出书信,跪地就拜。
“要闹,闹得越大越好,你只是一个小军卒,正常通报,随便一个人都能把你搪塞过去,只有你把事情闹大,闹得全军营皆知,你的信才能送到马将军手里,那些军营里与追杀你的人是一伙的人,才不敢对你动手。”
“叩请诸位同僚通融!”
“叩请诸位同僚通融!”
“叩请诸位同僚通融!”
徐鹿鸣一步一叩,从瞭望台瞭望的范围内,直直地跪到大营门口,一声比一声喊得大。
早早就注意到营外情形的军士们,听见徐鹿鸣这一步一叩首的话,全都炸开了锅。
“后军前去护送马小姐出嫁的队伍,不是说在回程的路上遭遇山匪,让山匪全给剿了吗?”
“可不是,为此还出动了西南军队,将那伙歹人全歼,将军的心头火才消,怎还留了个活口。”
“快去通知将军,此事怕有蹊跷!”
原来,徐鹿鸣消失的大半年里,马将军见前去送嫁的队伍迟迟未归,便派了人前去查看。查看的人回来说,他们送嫁的归途中遇到了山匪,全都遇害了。
马将军听闻此事,发了好一通脾气,既气小小山匪也敢对他西北军动手,也气他们西北军卒如此不堪大用,只是一群山匪,都能让他们全部遇害,这要是上了战场,还不得对敌人低头就拜。
若不是西北大军无故不能出军营这条军令在,马将军当场就想率兵出征,将那股山匪全给剿了。思虑良久,委实咽不下这口气的马将军,才在军师的建议下,给与他不对付的西南军去信一封,拜托他们剿匪。
此事被西南军知晓,不出意外地西南军都快把西北军给笑话死了。因此,这半年来,军营里加强了训练,为的就是下次如若再遇此事,不要再丢人现眼。
现如今,这件盖棺论定的事儿,竟然出现了转机,军营无事的军卒都出来瞧热闹,有那机灵一点的,早早地就跑去向自己的上司汇报了。
没多久,军营里就打马出来几位将军,其中有一位气势甚是骇人,见到徐鹿鸣就不客气地抽出鞭子,要抽他:“哪儿来的小毛贼,你说你是护送马小姐的出嫁的军卒你就是?你可有自己的身份证明?”
徐鹿鸣都做好了要生挨这一鞭子的准备,幸好一旁有个跟他衣着差不多的军士,也同样抽出了鞭子,将要他打的鞭子拦了下去。
“司马将军,勿要动怒,军营重地,我相信还没有人胆敢在此处撒野。”
说罢,他转头对着徐鹿鸣问:“你乃第九将军卒?”
“是。”徐鹿鸣稳了稳心神,对着来人老老实实道,“我乃西北泰和县徐家囤子军户,囤里的人和军营里的弟兄们,都认得我。”
来人点了点头,又道:“你方才说,你携马小姐书信归来,可有信物?”
“有的。”徐鹿鸣忙把他用木头在空间里比着玉佩一比一雕刻的木牌取了出来,“此乃马小姐交于属下的玉佩所刻,属下办事不力,路上委实躲不开追兵,只得把玉佩放于一替死鬼身上。”
“一派胡言!”另一旁的黑脸将军,直接出声怒斥,“你们只是去送个嫁,又不是去出任务,哪儿来的追兵追你。”
“司马将军此言差矣。”又有一人走了出来,穿着比起这两位军士来稍显随意,脸上也挂着玩味的笑容,“照你这么说,他们只是去送个嫁,半道上遇到追兵这事儿也可疑得很。”
“姓谭的……你什么意思?”司马复对着这人不悦地问道。
谭星渊抄着手,似笑非笑道:“没什么意思啊,看个乐子,合理怀疑一下。”
“你……”司马复对着来人气得不行,但很显然,他拿来人没有法子。
“恳请将军代末将传达。”徐鹿鸣立马将信笺与信物都交给这位谭将军。
姜辛夷说了:“最先来找你的,一定会有追杀你之人的同伙,因为他们比谁都想把这件事压下去。这个时候,不管是唱黑脸的还是唱白脸的都不要信,有时候往往对立的不一定是仇人,很有可能是做戏。”
“你要找第三方,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这种人哪个党派都不是,纯粹喜欢看乐子,也对你最有利,最容易把信笺送到马将军手里。”
司马复和谭星渊同时被徐鹿鸣的行为惊到,不明白徐鹿鸣为什么会选他。
谭星渊更是指着自己反复对徐鹿鸣确认:“你确定要让我帮你代为通传。”
“确定。”徐鹿鸣无比坚定地点头,同时不忘看向另外两位军士,“两位将军没有异议吧。”
“哼!”司马复对他冷哼一声。
另外一位将军面色也不太自然。
“你倒是个挺会讨好卖乖的。”谭星渊见徐鹿鸣一句话得罪两位将军,笑了笑,上前来接过他手上的信物和信,“行,看在你如此会讨好的份上,这信我就帮你送上一回。”
“多谢谭将军。”徐鹿鸣恭敬道。
“……”
果不出姜辛夷所料,有这位谭将军出手,信笺和信物很快就交到西北军营最大的官,马将军,马元帅,马都统制,马勇捷手中。
马勇捷收到信物和信很是诧异,木牌他扫了眼便丢开了,认真拆起信来。
如果徐鹿鸣在此,就能发现,他先是沿着侧边细细看了圈见没有被动过的痕迹,这才拿着信刀裁开封口,再次查看了一次标识,等摊开信,信上还撒着细碎的粉墨,如果提前有人看了这信,信上的粉墨会变少。
几处标识都没有被破坏的痕迹,马勇捷这才看起信上的内容来。
“混账!”
信一看完,马勇捷便摔了桌上的酒杯,对着属下吩咐道:“来人,给我把司马复和秦锦程这两个杀千刀的绑过来!”
营帐外很快便有人行动,但到两位住处去了一趟的军卒回来禀告道:“回禀将军,司马将军和秦军师两人自北营门打马离开了。”
“混账!混账!”马勇捷面色气得铁青,一脚踹开挡在面前的帅案,“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去我追啊,不把他俩追回来,我要你提头来见!”
“是!”
一时间,军营里兵荒马乱得不行。
马勇捷也不敢耽误,把追人的事交给一位心腹,自己也穿戴整齐,叫人牵了马来,点了几位将领:“谭将军,魏将军,伍将军,得麻烦你们几位跟我走一趟了。”
三位将军刚传阅过马小姐的信,一个个脸色也难看得紧,听到马勇捷的话,立马回神:“末将誓死追随将军!”
“走,我们上汴京,去找官家讨个公道。”马将军翻身上马,挥了挥手,就要离开军营。
好在谭星渊这时突然想起还在军营外等候的徐鹿鸣,点了点:“将军,那位传信回来的军卒?”
“给他拿二十两银子,让他回去好生歇着,等我回来再复命。”马勇捷现在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哪里顾得上徐鹿鸣,敷衍了两句,便策马走了。
谭星渊朝自己的家将挥了挥手,把此事交代给他,也跟着策马走了。
“……”
徐鹿鸣拿着谭星渊家将交给他的二十两银子,对于军营打发他回家的消息,一点失落的神情都没有。
因为每一步姜辛夷都给他算好了!
“消息传到后,出了这么大的事,军营里肯定没人有空搭理你,大概率会打发你回家去歇息。你不用气馁,机会都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
“回了家,你再照我说的做。”
走在回家的路上,徐鹿鸣想到这番话是姜辛夷大半年前说的,竟然一步都没有算错,心里对姜辛夷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这得什么大学的高才生才能做到这般算无遗策?
木兰啊,木兰啊。
天空中有雪花飘起,徐鹿鸣伸手接了一朵,想起姜辛夷在姜家那小小的药房里,对自己侃侃而谈的场景,心里有千言万语要对他讲,但想到他现在已不在自己身边,心里空落落的。
但他很快便把这股找不到缘由的失落感抛之脑后。马上就能回家见到父母、大哥了,等回了家,跟家人续了旧,他就给姜辛夷发消息,聊一夜!
心里有了期待,他脚步都加快了许多。
“……”
“大哥,我就这么一个儿子,他进了军营,要是出个什么事,我连个后都没有,我求你,求你把那银子拿出来,给凯南买个人吧。”
徐家囤,徐家窑洞里,这会子也闹得厉害。
徐鹿鸣自过年跟着张校尉的队伍出去送嫁后,一直没有归家,直到半年前,军营里才有消息传来,说他们送嫁归营途中遭遇山匪遇害了。
徐家好一阵哭天抢地。
但这还不是最难的,最难的是,徐鹿鸣去世了,他们家还得出一个人进军营入伍。
兄死弟继。
徐家总共就三个男孩,徐老大家的徐善学和徐鹿鸣;徐老二家的徐凯南。
徐善学从小就被家里人寄予厚望,又是秀才出身,肩不能挑手不能扛的,让他去当兵不现实,那就只能让徐凯南去了。
问题就出在这儿。
徐老二夫妻不愿意,毕竟他们只有这一个儿子,若是这个儿子也跟徐鹿鸣一样遭遇不测,他们后半生可咋办啊。
正好,军营前些天送了五两银子的抚恤金来,有这笔钱,家里再添一点,去旁人家买个义子,让这个义子替家里去当兵,正正好。
买义子是西北军户人家特有的殊色。总有人家舍不得让自家儿子上战场的,也总有儿子生得多,嫌留在家里累赘的。因此舍不得自家孩子的人家就会去儿子多的人家买个义子回来,代替自家孩子。
徐老大也不是不愿意。
但他一想到那钱是徐鹿鸣的抚恤银,便无论如何也不想拿出来。如同徐老二疼爱徐凯南一样,徐老大又如何不疼爱徐鹿鸣。
“老二啊,你再等等。”徐老大红着眼睛,勒紧裤腰带,“等大哥借到钱,借到钱,立马就去踅摸人。”
“等不及了,大哥。”徐老二眼泪哗哗,“前些天,军营那边就催了,催我们赶紧把人送去,咱们囤穷得尿血,等你筹到钱,人家早不认了。”
“大哥,你就拿出来吧。”徐老二的媳妇,钱惠芳也哭着对徐老大说,“鹿鸣已经去了,他在天之灵,知晓他的钱帮了他弟弟,他不会怨你的!”
“娘,我愿意去入伍,你们别逼大爹了。”徐凯南在窑洞里,冲着屋外大喊,“大爹,你别拿出来,那是鹿鸣哥最后留给家里的东西了,花了就再也没有了。”
“你个不孝子,光晓得你鹿鸣哥了,你有没有想过你娘我!”钱惠芳一个劲地把徐凯南往窑屋里按,“好了,大人说话,没有小孩插嘴的份。”
“大哥……”
“二婶……”
钱惠芳把人按好,正待出来再给徐老大说道说道,一抬头,瞧见徐鹿鸣的脸正趴在窑洞上,冲她笑得开心。
“鬼啊——”
她一时没反应过来,当即吓得一佛升天,二佛出世,差一点就翻白眼晕了过去。
“小鹿!”“小鹿!”“小鹿!”
与她不同的是,徐家其他人瞧见趴在窑洞顶的徐鹿鸣,脸上全都露出了惊喜之色。
自家孩子就算是鬼回来了,那也开心。
不过他们很快瞧见徐鹿鸣落在地上的影子,脸上露出更加惊喜的神色来。
“小鹿你没死啊!”
“路上出了点事,命大,没死成。”徐鹿鸣下了窑洞里,进了家门,不太好意思地扶起钱惠芳,“二婶,没吓到你吧。”
钱惠芳摸到徐鹿鸣手上的温度,一颗惊魂未定的心这才稳稳落了地,一边捶打徐鹿鸣,一边眼泪哗哗地下:“你这死孩子,死哪儿去了,也不给家里来个信儿,知不知家里都快担心死你了。”
“我知道错了。”徐鹿鸣任由她捶打,看着全家人都因他的回来而哭成泪人,就连腿脚不好的爷奶都颤颤巍巍地从窑洞里走出来,哆嗦着唇流着眼泪看他,跟着他们一起哭得稀里哗啦的。
晚上,就连在五里地外给人家做账房先生的徐善学得知弟弟回来,顾不得飘着雪花的夜路,硬是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家赶。
回来冻僵的腿都舍不得拿水洗一下,便进了屋里,瞧着坐在炕上,正埋头在盆大的碗里呼噜面条的徐鹿鸣,眼睛一下就红了。
家里的面条虽然缺油少盐,滋味没有徐鹿鸣自己做得好吃,可这是他从小吃到大,是有家,是家人给他做的吃食,因此,一盆面,徐鹿鸣没有打折扣地全吃了下去。
“大哥。”吃完,一抬头瞧见站在门口的徐善学,唤了他一声,在身边给他让了个位置,让他赶紧上炕暖和暖和。
徐善学脱了鞋,拿炕沿一块看不出颜色的布擦了擦脚,上了炕,用衣摆一遮,问徐鹿鸣:“这段时间,都发生了什么?”
一家人到齐了,徐鹿鸣饭也吃饱了,他擦了擦嘴,给家人一点一点地说起,这段时间发生的所有事情。
当得知出去的一行人,就徐鹿鸣一个人活着回来时,徐家人全都庆幸道:“阿弥陀佛,真是老天保佑,老天保佑。”
徐鹿鸣等他们担惊受怕、暗自感慨庆幸完,心情平复了,这才问他们:“你们有什么要问我的吗?”
“有!”一家十口,除了他自己,其余人全都齐齐看着他问,“木兰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
以后的小鹿超级骄傲:是我老婆!
——
第30章
“……救命恩人兼聊得来的友人。”
对上全家人好奇的目光,徐鹿鸣这才惊觉,刚他一个不留神,提了好多次姜辛夷。说他如何救自己,如何帮自己,如何如何聪明。
从他嘴巴里说出来的姜辛夷,简直就是全天下最好的人,从他身上找不到一丝缺点。
不是徐鹿鸣故意夸大其词,是他打从心底就是这么觉得的。姜辛夷真的很完美,就连他那动不动就生气的脾气,他也觉得很可爱。
但面对家里人,他只能这样说。
他们拜堂是假的,是做不得数的。他们同为穿越者的身份,是不能透露的。思来想去,就好像只剩下救命恩人和友人这层关系。
徐善学不信:“真就只是这样?”
他是定过婚的,要不是中间出了差池,这会子都已经成亲了。所以他清楚地知道喜欢一个人是怎样的状态。徐鹿鸣这副满心满眼都是对方的神情,不要表露得太明显。
“真的!”担心家里人误会,徐鹿鸣赶紧加大声音强调。有种他不解释,姜辛夷就会跟他生气冷脸的心虚感。
为此,把家人都给打发走后,徐鹿鸣独自一人坐在炕上给姜辛夷写信的时候,还把这事特意给姜辛夷说了说,希望他不要生气。
“木兰,我回西北已成功将信送与马将军手上,你真是料事如神,神机妙算,他们果然将我打发回家。[大拇指666]”
“我回了家,家里一切安好,只是……向家人诉说我这大半年的遭遇时,不小心提太多次你的名字,被他们问及你是谁。”
“……[害羞脸]没有经过你的允许,我没说我们已拜堂成亲的事哦,只说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兼聊得来的友人。[确信脸]他们都相信了,还劝我今后要好好对你,说救命之恩,无以回报。[骄傲脸]这是当然的,我们这关系,就算没有救命之恩,我不对你好,对谁好,你说是吧?”
信一送出去,徐鹿鸣天天期盼着回信,怕信鸽对西北这地儿不熟悉,找不到他家,他还特意在自己房间的窗沿下放了一大碗灵泉水。
这一路时常用鸽子传递消息,他发现,可能这批鸽子都是闻着姜辛夷衣服上的味道长大的,因此对姜辛夷身上灵泉的气息,格外敏感。只要放一点侵染了灵泉的东西在身上,它们闻着味就能找上门来。
但这次不知为何,一连好几天都没信鸽飞回来。这让徐鹿鸣不禁怀疑,是不是这些信鸽路上贪玩没把信送到。
毕竟,在他回西北的路上,姜辛夷还会经常给他回:“一路平安,诸事顺遂。”这类的话语。
这让徐鹿鸣坚信,姜辛夷就算生气,也肯定不会不搭理自己的,一定都是鸽子的错!
“……”
等鸽子回信的时候,徐鹿鸣也没忘记姜辛夷交代他的事,在家歇了一日,跟爷奶爹娘,叔叔婶婶们好好叙旧了一番,第二日就找到徐老大,跟他商量:“爹,我准备把咱家西边坳子收拾出来,箍几口新窑。”
徐老大不解:“咱家窑还能住人,就算是你跟你大哥成婚也有屋住,好端端地箍新窑做甚。”
西北这地界穷,箍一口新窑要费不少银钱,为了省钱,大家住的都是祖上传下来的老窑,除非家里的老窑实在破败得不能住人了,才会去箍新窑。徐老大知道徐鹿鸣从军营里拿了二十两回家,手上不缺钱,但他也不希望徐鹿鸣把这钱霍霍到如此没用的地方。
徐鹿鸣诚实道:“我要在家里做澡堂子生意,让军营里的同僚们,冬日也能洗上热乎乎的澡。”
徐老大像看傻子一样瞅着徐鹿鸣:“娃子,你是不是出去一趟,把脑子磕坏了,咱们这地儿叫西北,连条大江大河都没有的地界儿,上哪儿整那么多洗澡的水。”
不是徐老大看不起徐鹿鸣,而是西北实在是太缺水了,一年四季都不下雨,夏日里那般热的光景,一家人都得攒许久的水,才能够将将洗上一回澡,他想开的澡堂子,每日消耗的水可不少,村里也不会让他无限制地从水井里提水。
徐鹿鸣笑了笑,指了指进入十月,动不动就飘雪的天儿:“爹,你忘了,冬天,咱最不缺的就是水了。”
西北这里,夏天不下雨没水是不错,可是到了冬天,大雪纷飞,抓一桶雪就是一桶水。
雪水不能吃,还不能用来洗澡吗?
徐老大蹙眉:“雪水是能用来洗澡,可你又上哪儿去找那么多柴禾去,咱这地儿上山的树木都是有数的,给你砍来用了,明年别人就没柴烧了,村里也不会同意的。”
徐鹿鸣微微一笑:“爹,这你就不用担心了,儿子自有法子,不用山里一根树木,就能把这澡堂子生意做起来。”
徐老大觉得徐鹿鸣疯了,没有柴禾来化雪水,难道那火炉子还能自己生火不成?
奈何徐鹿鸣大了,有自个的主意,跟徐老大商量的第二日,就去村里请了人来商议。
只是商议却不是箍窑的事,而是要先挖一座巨大的井渠。
徐老大看不明白地问:“娃子,你这又是做甚,不是说要盖澡堂子吗,怎又挖起井渠来了。”
如果是挖井渠的话,徐老大是同意的,他们家没水用,就是因为没井渠,夏日下雨没个储存水的地方,要是有井渠,下雨天就能把水都排井渠里,若是井渠不漏,那水能存许久。
只是挖一口井渠的花用也不低,徐家以前穷得苦哈哈的,委实舍不得花这钱。难得徐鹿鸣有这个心,能想起这茬事来。
徐鹿鸣看着接受度高了一点的徐老大,笑了笑,拿起纸笔跟他解释:“爹,你看啊,这是咱家澡堂子,我们在澡堂里化雪洗澡的水,流到这个井渠里,来年开春,咱家是不是就有水灌地了。”
徐老大懵懂地瞧着徐鹿鸣画的图,因着大儿子读书,他也认识一两个字,但像徐鹿鸣这样直接在纸上画图的还是第一次见,新鲜得很。
看着图听完徐鹿鸣的讲解,徐老大明白过来一点:“也就是说,你开这个澡堂子就是为了储水?”
徐鹿鸣颔首:“是的,爹。”
姜辛夷跟他说:“机会都是留给有准备的人,你回家后,一定要想办法做个能跟军营里的人拉进关系的营生,先把人心笼络住,让人记住你的好,这样才能够使马将军一行人忙完马小姐事,回来,通过别人的嘴,还能想起你徐鹿鸣这号人。”
徐鹿鸣回来之后,左思右想就想到了开澡堂这个事。西北缺水缺柴,冬天军营里也是没澡洗的,训练完,身上的热汗一冷,比泡在冷水里还难受。
他不止一次听军营里的弟兄说过,要是有个地方能舒舒服服洗个澡就好了。
正好,因为家里穷,他空间里一堆东西都拿不出来。一拿出来,他们就会胡思乱想自己是不是去偷去抢来的。如果家里有个正经营生,大家手里都有钱,他从空间里拿什么都方便了。
至于烧水用的柴禾,姜辛夷跟他讲物理化的时候,跟他提过一嘴:“山西最不缺的就是煤,这会子煤还没经过后世的大开采,正是土里都能刨出煤矿来的时候,你以后兴致来了,还能去买座没开采的煤矿,自己当个煤老板,用空间隔空收煤,连人工和风险都不用承担。”
徐鹿鸣不想当煤老板却是把姜辛夷这番话,记得死死的。因为他家离着山西不是很远,且他们这儿冬日真的很缺柴禾,若是能找到煤矿,冬天的取暖问题不就解决了!
“……”
因着干活的时候,想到了姜辛夷,干完活一回家,徐鹿鸣就去自己放灵泉的窗户看有没有鸽子飞回来,见鸽子毛都没有一根。
吃饭的时候,拿着手里的馍恨恨地咬着,决定等这批鸽子回来,要狠狠地饿它们几天,叫它们一天天地不干正经事,让他干着急。
一个放了几天的馍被他咬得老长,徐家全家人都停下筷子,瞅着他那气鼓鼓牙齿磨得咯吱咯吱做响的腮帮子,相互用眼神交流,这是咋啦,谁惹娃子生气了。
得到全家皆疑惑地摇头,怕他把牙齿嚼坏,徐老大呼噜完碗底的粥,把碗塞给徐鹿鸣:“再给爹盛碗粥来。”
“好。”徐鹿鸣想也没想地接过碗,去灶间盛粥了,但不知是不是他心里想着事,明明只拿着一个碗走的,回来的时候却端着两个碗。
一个碗递给徐老大,一个碗却递向他身旁空着的一个位置:“木兰,给。”
“……”
另一边,姜辛夷从县衙下值回家,洗了手,坐上饭桌,抬手接过递到手边的碗,见给他盛饭的是姜苏木,整个人还愣了愣。
“怎么了,大哥。”姜苏木见姜辛夷发愣,疑惑地问了声。最近大哥不知怎了,总是这样怔住。
“没。”姜辛夷回神,吃着碗里的饭,好奇地问他,“你最近怎么总是给我盛饭?”
“鹿鸣哥交代的呀。”姜苏木很自然的说,“鹿鸣哥走时说大哥你不喜欢吃饭的时候挪开板凳,让我注意记得给你添饭。”
这也是徐鹿鸣发现的姜辛夷的一个小细节,吃饭不能离开板凳,如果中途他站起来,或者被旁人叫走,忙了一会儿,他就没胃口再吃饭了。
而姜辛夷又不是个喜欢麻烦别人的性子,所以他通常只吃一碗饭就不吃了。一个大男人,只吃一碗饭,怎么吃得饱。
徐鹿鸣在时会经常留意给他添饭,他走时,怕姜辛夷又故态复萌,给姜家每个人都反复提点过,就怕那一日谁忘了,又叫姜辛夷吃不饱。
姜辛夷怔了又怔,忽然想起,他已经好久没挑过食了,视线向桌面上的菜色望过去。
只见桌上的几道菜都油水足,花椒茱萸这类佐味的料放得也多,汤上再也没有令他感觉油腻腻倒胃口的浮沫。
他很清楚这不是赵二娘的做饭风格,不禁向赵二娘问去:“娘,这也是徐鹿鸣嘱咐的吗?”
“是呀,小徐说你菜吃重口,汤喝鲜口,特意教了我新式的做菜法子。”赵二娘笑呵呵地,“这样做,费油是费油了点,但不得不说,口味好。”
“叮叮叮——”
一阵风吹过,回廊下的竹子风铃传来悦耳的声响,姜辛夷的视线挪过去,一大捧艳丽的芙蓉花插在上面,与不知何时种满庭院的花卉遥相辉映,明明已经是冬日,却显得家里生机勃勃。
他问姜紫芙:“这也是鹿鸣哥吩咐的?”
“不是。”姜紫芙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这个是我自己喜欢弄的。”
姜辛夷松了口气,他就说徐鹿鸣那小孩一看就不靠谱,怎会做得如此面面俱到。
但姜紫芙下一句让姜辛夷的心又提了起来。
“不过,大哥你房间里的花是鹿鸣哥吩咐我放的,大哥你没看到吗,好多盆呢。”
姜辛夷回忆了下,是记得这些天,每天都会在房间里见到开得真艳的花卉,不过因为是盆栽,他没往别处想。
“鹿鸣哥说我一个女孩老进你房间不好,便让我等你去县衙上工后,帮那些花儿浇浇水就好。”
“哦。”姜辛夷舌尖发苦地低头吃饭。觉得徐鹿鸣真的好烦人,明明都已经离开了,存在感还是那么强,让人想忘都忘不掉。
想到屋里放着好些徐鹿鸣用鸽子传回来,他故意没有回复的消息。姜辛夷觉得自己这样特别像只因为偷不着腥而气急败坏的猫。
人家徐鹿鸣没招自己也没惹自己,他只是不想把他们的朋友关系发展成旁的不正经关系,有甚么错?
他委实不该迁怒于他。
“……”
收到姜辛夷回信的时候,徐鹿鸣正在他家西侧的坳子里干活,听到鸽子的叫声,他都顾不得手上的活儿,扔了镐头就往家跑。
见姜辛夷第一次给他写了好长好长的信,嘴角都快咧到耳根子后面去了。
“挚友徐鹿鸣,我一切都好,不用你照顾。”
“家里的粮食收了,今年的秧苗可能用了你在空间用灵泉培育出来的秧苗的缘故,收成比起往年多了一成,引得村民们奇怪,是不是外村的秧苗比本村的好。你以后在西北,也可以试试用灵泉培育麦种之类的,看看能不能增加产量。”
“苏木结了学业,我想了想还是不给他走后门了,让他报考了县衙的书吏,能考上就上,考不上那就说明他学问学得不是很好,再去县城里读两年书,正好年纪不是很大。”
“慕荷做了医吏,要时常下乡去大夫家收药材,曹俊虎担心她一个女孩子不安全,自个使了银子,进了衙门的壮班,这样慕荷下乡,他就能跟着一块去了。”
“对了,小芙老是问过你经常给她的炒麦花,哪儿买的,她买不到你给的那么甜的,你自己惹出来的祸,你自己跟她解释吧。”
底下还有一行涂黑的字,徐鹿鸣看不出来写的什么,只能通过涂黑的长度,推断是一首诗,诗的末尾,是个只剩了半截的“归”字。
徐鹿鸣的嘴角笑意更盛了,姜辛夷这是想他了是吧!是吧!不然不会刻意写一首让他归去的诗,又刻意抹掉。
徐鹿鸣都能想到姜辛夷当时怎么想的:徐鹿鸣的家就在西北,让他归什么归!涂掉!涂掉!
虽然姜辛夷别别扭扭,言不由心,但徐鹿鸣一点都不介意,开心地在原地转了一圈,当即给他回了一封特别直白的:“姜辛夷,你不用害羞,因为我也好想你,想每天都见到你!”
作者有话要说:
木兰抓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