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司衙门在城墙附近,过去还有不远的距离,这么多人也不好在家门口上车,徐鹿鸣让马车都去巷子口候着。
吕宗昊一行人与马车擦肩而过,瞧见这些马车是陆续从徐府的后门驶出来的,他还道:“这么多车,那小子该不会坐马车跑了吧。”
有个机灵的护院待马车路过的时候,随手撩了下车帘:“回少爷,车上无人,都是些空车。”
吕宗昊正迷糊:“好端端地弄这么多空车出来做甚?”
那头就有监视徐家正门的小厮道:“开了,少爷,徐府大门开了。”
朱门高户家的大门都是很有讲究的,只有主人能从正门出入,姜辛夷这会子正在休沐,定然不会是姜辛夷。
那就只有徐鹿鸣这个男主子了。
吕宗昊眼睛一亮,将众人招至一处:“走,我们会会他去。”
众人手握打人的棍棒,一下又一下地敲击着掌心,跟在吕宗昊身后,脸上皆是阴谋得逞的奸笑。
他们这么多人,又这般来势汹汹,想必那小子一见到他们就会吓得屁滚尿流,头也不回地爬回府吧!
事实却是,他们刚走上两步,脸上的得意没了,手上的棍子犹如烫手山芋,扔也不是,丢也不是。
前进的脚步也变成了后退。
方才还趾高气扬的吕宗昊满脸惊慌地问身后的随从:“怎么回事,不是说是个普通人吗,为何出来的全是皇城司的人?!”
别看皇城司都是群看守京都城门的,可他们手中的刺探监察权很大。
何况他们一行人手中正拿着棍棒,一副要找人的干架的模样。
不正好撞上去给人家送政绩?
“不、不知道啊……”
随从早在徐鹿鸣一行人穿着皇城司的银色盔甲从徐府大门鱼贯而出的时候,吓破了胆。这会子满脑子的诚恐惶恐,哪还说得出话。
完了完了,这要是被皇城司给逮住,老爷还不得把他们这些教唆主子的下人,打得满地找牙!
徐鹿鸣领着人甫一出府,迎头撞见一群带着棍棒来势汹汹的人,正疑惑,这群人干嘛呢。
就见他们见了自己,跟老鼠看到猫似的,瞪大眼睛,一脸惊恐地后退。
徐鹿鸣哪还有什么不明白,这伙人恐怕是冲自己来的。他扫了眼身上的官服,整了整手肘上的环臂甲,笑了。
他正愁入职第一天,该怎样给人来个下马威,好好震那些见他们是乡下来的,就想上来踩两脚的宵小。
这不巧了。
“咳……我们路过。”察觉到徐鹿鸣不怀好意的目光,吕宗昊觉得不能坐以待毙。
这人刚来京城,不知撞什么大运谋了皇城司的职,兴许对自个的职务知晓得不多,没准能蒙混过去。
徐鹿鸣歪头:“你看我像个傻子吗?”
“快跑!”吕宗昊脸色大变地冲身后的人一吼,双腿率先向巷子外冲去。
能跑一个算一个,只要不抓到他们这些带头的公子哥,一些家丁护院抓也就抓了。
他一跑,集结在一起的人群顿时跟无头苍蝇似的,到处乱跑乱奔。
“抓住他们!”徐鹿鸣吩咐。
“老大你就瞧好吧!”钱贵他们还不等徐鹿鸣的话音落下去,人已经追了上去。
他们出身军伍,就算在长丰县这两年里懈怠了,那也不是京城里这些成天照猫遛狗的公子哥能对付的。
不到片刻工夫,除了几个身手矫健的护卫跑掉了,吕宗昊一行身娇肉贵的公子哥全都被缉拿在手。
“放开我!你知道我爹是谁吗?你就敢抓我!”吕宗昊不明白他已经跑得很快了,为什么还是会被抓住,不停地拿权势压人。
徐鹿鸣听了这话不仅不害怕,反而有几分好笑。他们要是不怕,看到自己跑什么。
他拿出电视剧里锦衣卫的派头:“我管你爹是谁,既然落我们皇城司手里,断没有再叫你出去的可能。”
吕宗昊想到皇城司可是能设立公堂,对犯人大刑伺候的地方,面色发白。
他从小到大除了挨过他爹的打之外,就没吃过其他的苦,能受得了里头的酷刑吗?
吕宗昊一想到打板子、夹手指头之类的刑罚,闹得更凶了:“你要是敢对我动刑,我爹、我爷爷、我外公都不会放过你的!”
能在京城混的,没有谁的家族很简单。吕家除了他爹是吏部侍郎之外,他爷爷他外公乃至他大哥皆在官场。
吕宗昊坚信,他们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吕宗昊受苦的。
“你太聒噪了!”
徐鹿鸣忍住笑,他爹是他爹,他爷爷是他爷爷,他打的又不是他爹他爷爷,他就不信他爹和他爷爷官位再大,还能因为这点小事与自己作对?
不怕他天天派人去他们府上监视?
让手下找东西把他嘴给捂住,一路雄赳赳气昂昂地压着去了皇城司。
“……”
皇城司。
此刻上峰空悬已久的副指挥挥下的百十号长随、快行、勾当、指挥已恭候徐鹿鸣多时。
他们可是都打听清楚了,这位新副指挥使来头可大着,不仅有九皇子的人脉,在西南干的买卖也大,一月几十万两的银子入账,还是最近京城风头无两的姜太医的郎君。
难得的是,如此多的头衔落在他身上,他还是个一点架子都没有的人。去哪儿都带着从西北一直跟着他的手下。
有那心思浮动的长随、勾当早想好了要如何巴结这位上司。
乡下来的嘛,又有那样一位强势的夫郎,定然是个没什么见识的。
多跟他说一些好话,请他去花楼里喝喝酒,带他去见识见识京都的繁华。
如此这般一套下来,他还不得把他们当心腹看待,以后有个什么好处都能想到他们不说,他兜里那些在西南挣来的钱,也能掏一点出来给大家分分吧。
正想着,有那眼尖的远远瞧见一片银色的铠甲往皇城司这边来,唤道:“来了,来了。”
一行人忙收拾好心神,整了整衣裳,往门口走了走,打算上前迎接。
脸上都扬起笑脸了,却在看到进门的除了徐鹿鸣一行新上任的皇城司官员外,还押解着七八个身着锦衣的华服公子,和一众五花大绑的护院家丁。
“徐大人,这是……”为首的一个长随见状来不及行礼,率先问道。
徐鹿鸣不在意地摆手道:“路上抓的几个扰乱皇城治安的公子哥。”
他问这位长随:“一般这种情况该如何处罚。”
长随不假思索道:“情节严重者罚十金,仗一百,情节宽者罚五十银、仗二十。”
“那就带下去仗一百吧。”徐鹿鸣想了想,聚众斗殴,还带工具,情节严重,必须得严惩。
“卑职领命。”长随下意识应道。
应完就有一个勾当着急地拉了拉他衣裳,小声在他身旁说道:“打不得,为首的那个是吏部侍郎家的二公子,打了他,我们都不会有好果子吃。”
长随闻言向吕宗昊看过去。
他们皇城司干的就是监察官员和百姓的职务,要对京里各路官员的信息了如指掌,自然认识吕宗昊这号人。
确定没有认错人后,长随并没有先去执行命令,而是回身向徐鹿鸣行礼道:“卑职杨兴,率领兄弟们恭迎徐副指挥使。”
“不着急,等我把这些人处理了再来与诸位挨个见礼。”徐鹿鸣朝他点了点头,并没有按他的节奏来,向钱贵等人使了个眼色。
“这……”杨兴一脸为难。
皇城司虽说有维护京城治安,监察百官之权,可这都建立在一些大事上,像这种富家公子聚众斗殴一事,完全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他方才行礼就是想拖延时间,等徐鹿鸣忘记吕宗昊这群人物,待他们各家的家长前来要人,这事儿也就过去了。
不然他们皇城司一下得罪这么多人,万一人家联手给陛下上折子要求撤除他们的职务,他们上哪儿说理去。
谁知徐鹿鸣竟一点都不上道,不知道他知不知晓吕宗昊的身份的杨兴,只得很隐晦地说道:“徐副指挥使,这是吏部侍郎家的二公子……”
吏部侍郎家的公子啊,看他方才那架势,他以为是宰辅家的公子呢。
差这么大一截。
徐鹿鸣冷着脸,看上去铁面无私:“吏部侍郎家的公子怎么了?吏部侍郎家的公子就能藐法欺旨?我既身为皇城司指挥使,岂会因他家权势畏缩不前。”
话一出口,方才还想着如何巴结讨好徐鹿鸣,跟他打成一片的长随、勾当等人,纷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都在用眼神询问,怎么回事,不是说这位上峰年轻很好说话吗?
这也不像个好说话的啊。
“嗒——”
钱贵去屋里拿了苔杖出来,听到吏部侍郎这几个字,呆愣片刻,知晓这些人可能有些来头,没想到来头这么大。
拿着苔杖的手都险些打滑。
但一想到若是不打这些人,今儿徐鹿鸣就压不住底下人,以后随便来一个阿猫阿狗都能上来套近乎。
他一咬牙,直直地往吕宗昊身上打去。老大待他们这么好,带他们挣钱,带他们升官,他们要是连这点事都办不好,那还是个人吗?
“呜呜呜呜呜——”吕宗昊原本还在嘟嘟囔囔地叫嚷,看徐鹿鸣敢不敢打他,骤然挨了这一板子,不敢置信地瞪大眼,全身跳起,嘴里发出尖锐的叫声。
“老实点,别动!”曹俊虎见他动来动去,钱贵都不好动手,抬手按住他的肩膀,使他不能动弹。
“哒——”
钱贵又一苔杖打在吕宗昊背上。
吕宗昊吃痛,身体猛地一颤,杀猪般的嚎叫在皇城司内回荡。
皇城司的人听着那一下又一下的苔杖声和嚎叫声,全都如那被杀鸡儆猴的猴般,瑟缩着不敢说话。
吏部侍郎家的公子说打就打。
是谁说他们这位上峰好说话来着。
这分明就是位不怕死的活阎王!
“……”
徐府。
终于逮着几天休息时间的姜辛夷把付今夕请了来。
刚上京城那段时间,付今夕怀着孕,府里每天各种人来往,乱糟糟的,委实不好请他,最近他出了月子,人都快憋得发疯了,正好请他前来一叙。
“木兰,你家可真大啊!”付今夕抱着孩子在徐府走了一圈,满眼羡慕。
徐鹿鸣这个人虽然很凶,但对木兰是真的好。这么大的房子说买就买,他爹也有钱,都舍不得这样给他花钱。
“就一住的地方,以后你们挣钱了,也能搬来这附近。”姜辛夷给他泡了杯果茶,这是他最近新喜欢上的一种茶,用来招待刚生产完,不爱喝茶的付今夕,正正好。
“这也确实。”付今夕喝了口果茶,兴奋地朝姜辛夷道,“你都不知道我们现在那个药膳生意有多好。”
姜辛夷那本孕夫手册彻底打开了药膳在京城的销路,每天上门来买药膳的人络绎不绝,还真有不少身子骨不太行的女子、哥儿吃了药膳,身体一天比一天好,怀孕了。
有些商人见状,也想去别地开这样的药膳坊,奈何他们不懂药膳,也不敢胡乱给别人做,万一没做好,给人吃坏了怎么办。
付今夕就学着徐鹿鸣交代的跟他们谈,由他配好药膳包,他们拿回去按照方子下药膳煎炒烹炸即可。
“来加盟的人不少,我每个月光是卖药膳包都是好大一笔收入。”付今夕说着递给姜辛夷一个账本,“你来查查账。”
姜辛夷随意翻了翻,见付今夕每一笔账都做得很好,直接跳转到最后看了看净利润。以前在长丰县,有徐鹿鸣大把大把地给他塞钱,他还真不缺钱花。
可来到京城,每天一睁开眼就是好大一笔支出,徐鹿鸣现在又把坊子让了出去,后续也没什么收益了,这钱就变得至关重要起来。
一看账面上有八千两的净利润,他能分到四千两,分外满意。
至少今年家里一年的开支不用愁了。
“高兴吧。”付今夕把银票给他,得意地扬起唇,“我也高兴,现在家里我是老大,沈鹤卿吃喝拉撒都靠我,大气都不敢跟我喘。”
姜辛夷笑:“掌握经济大权确实很重要。”
说完生意上的事,姜辛夷观察了一下付今夕的脸色:“把手拿出来,我再给你把把脉。”
付今夕想也没想地伸出手来,还笑:“你现在可是京里的大红人,想请你诊回脉太不容易了。”
“有点气虚,我给你开副方子,你自个照着这个方子配些药材做药膳。”说着便习惯性地去拿纸笔。
“好。”付今夕应着,左右看看,没见到徐鸿雁,问,“你女儿呢。”
“在后院练弓。”姜辛夷写好方子吹了吹墨,把方子交给他。
付今夕瞪大眼睛:“这么小就要练这个了吗?”
“她喜欢弓,练着玩儿。”姜辛夷没说实话。徐鹿鸣上京,送了把弓给徐鸿雁,把本就喜欢弓箭的徐鸿雁欢喜得不行,当场打开一点小弧度。
徐鹿鸣又给她做了两支没有箭头的箭,让她自己射着玩。
她力气本就很大,射箭对她来说,不是很难,练了几回,手上的箭矢就能飞出去了,只是准头还不是很好,射出的距离也不是很远。
付今夕以为徐鸿雁是小孩子玩弓的那种玩,便没在意了。
又聊了一会儿,姜辛夷留他吃午饭。
这个时候,徐鸿雁才从后院满头大汗地跑出来,姜辛夷给她擦了擦汗,又往她背后塞了条汗巾,倒了杯果汁给她喝,
小家伙喜欢这种酸酸甜甜的东西,喝完甜甜地搂着姜辛夷的脖颈亲他:“喜欢,阿爹。”
“看得我都想生女儿了。”付今夕在一旁看到父女俩的举动,心都要软化了。
姜辛夷笑笑:“过两年等你养好了身体,再生一个。”
付今夕还没回答,徐鸿雁瞧见他怀里的孩子,道了句:“弟弟!”
“是啊。”姜辛夷把她牵在付今夕跟前,付今夕把怀里的奶娃娃凑近了点给她看。
“……好小。”徐鸿雁看了眼,想伸手去摸,不知道想到什么又收回手,跑姜辛夷腿边,抱着姜辛夷的腿。
付今夕以为她害怕,安抚道:“没关系的,可以摸的。”
徐鸿雁摇摇头。
姜辛夷道:“她不想碰就算了。”
徐鸿雁力气太大了,虽然他们有不厌其烦地教她控制力道,甚至告诉她一些软的东西一定要轻拿轻放,她现在已经很能控制自己的力气了,但姜辛夷还是怕他把付今夕的孩子给弄出个好歹来。
“好吧。”付今夕见状也没强求,把孩子抱了回去,对姜辛夷说,“你要不要给他取个小名,你是神医,你取的名字肯定能保他平安。”
“我取?”姜辛夷诧异,“你们还没给孩子取名吗?”
“没呢。”付今夕发愁,“沈鹤卿一会儿要叫这个,一会儿要叫那个的,我听他每天念的名字都不一样,烦都烦死了。”
姜辛夷好笑:“我取得也不好。”
总是跟他的想法反着来,既然付今夕是求平安的,姜辛夷便不敢开口。
付今夕也没失落:“那我回去让沈鹤卿快点下决定,不然办满月酒别人都不知道这孩子叫啥。”
“……”
立威的效果达到了,徐鹿鸣也没真让钱贵真往死里打一百苔杖,除开前面二十杖,后面八十杖都是意思意思。真把人打出个好歹来,不结死仇也结死仇了。
痛麻木的吕宗昊完全没有领会到徐鹿鸣的良苦用心,等家里知道消息,拿赎金把他赎回去的第一件事就是告状:“爹、娘,那徐鹿鸣太不是个东西了,刚进皇城司就抖起来了,不分青红皂白地就打我,你们一定要帮我报仇啊!”
吏部侍郎吕尚良本就瞧不上这个二儿子,今天听到他闯祸还挨打的消息,气都快气饱了,一看他身上的伤就是些皮肉伤,至多肿得吓人一点,都没破皮,已经是手下留情了,他还恶人先告状。
他又气又怒道:“你不去找人家麻烦,人家能找你麻烦。”
吕宗昊不服:“我都没打到他!”
吕尚良恨铁不成钢:“那是因为你低估了人家,以为人家是平头百姓,没想到人家还是皇城司的人吧,叫你一天不要狗眼看人低,你还指着姜太医给你治病,你个猪脑壳也不想想,你把人家夫君给打了,要是打出个好歹来,他没恨死你都算好的,还给你治病?”
“你多大脸!”
吕宗昊还是不服:“我不打他,那姜太医也不会给我治啊……”还不如打一顿解气呢。
“你!”吕尚良快要气死了:“好好好,我管不得你了是吧,以后老子再也不管你了,看你能混出个什么名堂。”
话是这样说,吕尚良还是让人给徐鹿鸣备了一份致歉礼。
不提人家现在是皇城司的指挥使,单说有姜辛夷这个神医在,保不齐就有用到的时候,能交好为何要交恶。
打了侍郎家的公子,侍郎不仅没有报复,还派人来致歉,皇城司的人见了,知徐鹿鸣不是个好惹的,更加不敢轻视他。
徐鹿鸣挨个跟司里的弟兄们见完礼,便去了指挥使高东宝处。
皇城司跟别处不太一样,他这个副指挥使虽然要听指挥使的,但两人的职权侧重不同,人员配置也不同。
可以看作是上下级,也可以看作是正副两个队。
高东宝见到徐鹿鸣还是挺热情的:“哎呀,徐老弟,我可算是把你给盼来了,有你在,我们司里才算是完整。”
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这还是自己的上司,徐鹿鸣怎么也得给他三分薄面:“高指挥使客气了,有事你尽管吩咐。”
“徐老弟你可真会说话。”高东宝爽快地笑了笑,拿出一本花名册来,“这是你麾下的三千亲兵名册,你点点。”
“有劳高指挥使了。”徐鹿鸣随意翻了翻,没看到人,上头的名字他也不知道谁是谁。
“只有一点估计得委屈徐老弟了。”高东宝热情完,这才说起正事来,“你看看我,年纪也不小了,熬不得夜,特意跟上头的皇城史请示了,不能值夜,以后这值夜的事,都得委屈给徐老弟了。”
徐鹿鸣笑了笑,他就说,他跟这个高东宝一点交情都没有,他待自己也忒热情了些,原来在这儿等着他。
皇城司的主要职位还是看守城门,而大楚还没有全面放开宵禁,夜晚城门还是会落锁的。
所谓的值夜就是看守一个人都没有的城门,以防意外发生,而白日当值却能收受进出城门的贿赂。
别小看这点贿赂,徐鹿鸣当初进来的时候,带的车队,都给了五钱,一些不把钱当钱的有钱人,为了方便给的更多。
一天下来至少好几百两的进项,一年下来那账目就海了去。
可这事儿,皇城史都答应了,徐鹿鸣还能拒绝吗?皇城史能答应,必定是高东宝许诺了什么好处,或者说皇城史和高东宝就是穿一条裤子。
徐鹿鸣这个时候拒绝就是不给高东宝和皇城史的面子,两个都是他的顶头上司,得罪谁他的日子都不会好过。
更别说旁边还有九皇子这个大雷。
没有摸清楚情况之前,明哲保身徐鹿鸣还是会的:“既然高指挥使身体不适,我等定然体谅,高指挥使一定要保重身体。”
徐鹿鸣离开后,高东宝的亲信进来:“老大,这是个聪明人。”
没有跟他们闹,他们就不能用借力打力的方式打压他,拿捏他。
“急什么,有他着急的时候。”高东宝一点都不慌地拿起桌上的鱼食去喂他养在池子里的鱼。
钓鱼嘛,就得有点耐心。
城门口的进项那么大,就算徐鹿鸣不动心,他的手下还能不动心?届时给他架哪儿,他早晚都会来找自己的。
作者有话要说:
小鹿:老婆他夸我聪明人!
木兰亲亲:我老公就是很聪明啊。
(抱歉啊,今天肚子痛,没爬起来,更新晚了点)
第82章
既然白日里不需要自己当值,徐鹿鸣就没有留在司里的必要,跟手下们交代好,让他们晚上来值夜,便打道回府,回家去陪老婆孩子了。
路上,路过一处正在修葺的院子,透过拆掉的墙垣,隐约能看到里面的假山假水,以及花架环绕的秋千。
想到姜辛夷很喜欢日头好的时候,躺在院子里的躺椅上晒太阳看书,绵绵除了弓箭也没有别的有意思的玩具。
徐鹿鸣找了个地方从空间里弄了一堆木头出来,运回家。
“你怎么回来了?还弄这么多木头。”姜辛夷刚把付今夕送走,瞧见归家的徐鹿鸣眼睛一亮,见他推着一板车的木头,也没叫下人,过来帮着他一起弄回院子。
徐鹿鸣把皇城司的事跟他说了说,找下人要了一堆工具,撸起袖子就开始干活:“给你和绵绵搭个秋千,以后乏了,也能有个晃的地方。”
“真是个吝啬鬼啊,这点钱都不给工人赚。”姜辛夷好笑地说了徐鹿鸣两句,去后院把玩弓玩得正高兴的徐鸿雁薅了过来,时不时拿帕子与水杯与她,“去给你爹擦擦汗,送送水。”
绵绵还是不肯开口叫爹,但她已经接受徐鹿鸣是她爹的事实。
“……擦!”姜辛夷一拿帕子给她,她接过迈着小短腿走到徐鹿鸣跟前,踮起脚尖,努力伸手去够他。
“谢谢绵绵!”谁能拒绝这样一个小可爱,徐鹿鸣心软成一片地弯下腰,任由女儿在自己额头上胡乱擦拭。擦完,一抬头,瞧见正看着他们笑的姜辛夷,徐鹿鸣也朝他笑:“老婆,我渴了。”
“给。”姜辛夷的心也软成一片,谁能拒绝一只全心全意爱你,还能在阳光底下对你撒娇的狗狗。他立马倒了杯水,凑到徐鹿鸣唇边亲自喂他。
徐鹿鸣是真的渴了,就着姜辛夷的手大口大口地喝水。喝完,一抬眸,瞧见姜辛夷直勾勾望着自己的眼神,笑容愈发灿烂:“谢谢老婆!”
姜辛夷的心跳漏了一拍,脑海中浮现徐鹿鸣喝水时,薄汗混着滚动的喉结,发出的吞咽声。他口干舌燥地也给自己倒了杯水,小口小口地啜着,眼睛一错不错地看着徐鹿鸣干活。
一个秋千架对徐鹿鸣来说不是什么难事,一下午就搭好了。
他坐上去晃了晃,确定不会塌后,把绵绵抱了上去,又把姜辛夷唤上,一左一右护着小姑娘,轻轻摇晃。
“啊哈哈哈啊。”小姑娘还没荡过秋千,秋千晃起来的时候,抱着两个爹的胳膊,既害怕又兴奋地笑得满院子都是她的声音。
徐鹿鸣趁她不注意,凑过去与姜辛夷接了个又刺激又快速又很涩的吻,下午他就发现了,姜辛夷一直对着他咽口水。
这得想成什么样,才能馋成这样。
由于晚上徐鹿鸣要值夜,徐府难得地吃了顿很早的晚饭,吃完,好让徐鹿鸣歇息一会儿再去上值。
徐鹿鸣想到下午的事,匆匆洗了个战斗澡就回房找老婆贴贴了。
不巧,遇到他这辈子最大的阻碍。
绵绵小朋友自上次徐鹿鸣把她抱去给了赵二娘他们,记仇得很,回来后,每天晚上都要抓着姜辛夷的衣裳睡。
她力气大,攥得死死的,谁也扯不掉,徐鹿鸣想把她抱到一边去抱姜辛夷都没办法,只能从背后抱着他们父女俩。
这会儿也是。
白天玩了一天,今天倒是没闹,姜辛夷一哄就睡着了。可她窝在姜辛夷怀里,死活都不肯放手,也挺让人头疼的。
对上姜辛夷满含期望地看着他的眼睛,徐鹿鸣无奈,只得把先前他给绵绵做的阿贝贝翻出来套上姜辛夷的衣裳,放在床的另一边,稍稍用力拍了拍小姑娘。
小姑娘睡得模模糊糊的,一醒来,发现姜辛夷的气息换了个方向,小身子跟毛毛虫似的,一拱一拱地就拱到套着姜辛夷衣裳的枕头上,心满意足地重新抱着枕头继续睡。
徐鹿鸣给她掖好被子,这才钻进姜辛夷的被窝,如愿以偿地抱住他。
姜辛夷的手搭上徐鹿鸣的脖子,亲昵蹭他:“你还挺有办法。”
“为了你,没有办法也必须有办法。”徐鹿鸣急迫地含住他吻上来的唇,吮吸着他唇中的甘甜,连人带被子一块带进空间。
空间里,徐鹿鸣早把房子建好了,两层小木屋,下层活动室和开放式的厨房,上层则是他们的卧室和女儿的房间以及书房和儿童房。
徐鹿鸣甚至还给姜辛夷预留了一间收藏室,专门放他喜欢的藏品。
房间的窗户皆由玻璃构成,屋里的光线和视线超好,随时可以看见窗外的海洋和花海。
可姜辛夷这会子哪有空去关注这些,全身湿软地和徐鹿鸣度过了一个很美好的睡前运动。
等徐鹿鸣从空间出来,姜辛夷已经睡着了,他给姜辛夷清理干净换了身衣裳,把绵绵小朋友重新塞回他怀里,穿好官服,亲了亲两人,转身去了皇城司。
“……”
京城往来的商人很多,得一更天才落锁,也就是十九点到二十一点左右。
这个时候不管是夏日还是冬日天都已经黑了,徐鹿鸣是打着灯笼过去的。
好在京城很繁华,落锁后一些酒楼铺子还有皇宫和衙门都会有灯光亮起,不然黑黢黢的就徐鹿鸣一人点着盏微弱的灯笼在街上走着,很容易把人给吓死。
他到的时候,钱贵他们已经到了,高东宝也没走,在城门口等着跟他交接。
“城墙上,城墙下都要派人巡逻,防止有人试图翻墙入城或破坏城门。”在职责上高东宝无可挑剔,没有坑徐鹿鸣地一五一十交代清楚了,“不要想着晚上黑灯瞎火的就能放松警惕,晚上很容易走水和贼子出城去通风报信,一定要提高紧惕,尤其是敌国暗探最喜夜间活动,一定要提高警惕,不然出了任何事,都是我们皇城司的过错。”
徐鹿鸣认真听着,心想这看城门还真不是一项轻松的活计。
得管着走水,得管着间谍,还得管着那些大人物们夜里与谁家走动频繁,事儿还挺多。
“好了,大概就这些,听着是不轻松,你多做几天就熟悉了。”高东宝交代完,一拍徐鹿鸣肩膀,对着自己身后的将士们笑道,“弟兄们,下值了,大家一快高兴高兴去。”
“老大威武!”他的弟兄们一阵兴奋,从徐鹿鸣一行人身旁走过的时候,还抛了抛手里的银子,“今儿运气真不错,碰上好几户大户人家出城,给的赏钱都是银子,老大每人赏了我们一两,这个月的酒钱又不用发愁了。”
一两而已。
莫说徐鹿鸣,连钱贵等人都对这点银子提不起兴趣。
他们在西南,每月俸禄都是十两,这还不包括徐鹿鸣经常巧立名目给他们发的各类福利。
最能吃最能花的申铁这两年下来,都攒下了两三百两银子,更别说其他人。
但杨兴他们就不一样了,先前他们那个副指挥使就是个孬的,从高东宝手里抢不到白天的活计,最后还让人寻了个错处给撸了。
本以为徐鹿鸣有那么多后台,再怎样也能跟高东宝他们轮换着来吧,没想到也是个孬的,一点好处都没有给他们捞到,还是得每晚都让他们值夜。
一想到同样都是皇城司的,人家吃香的喝辣的,他们却要吃糠咽菜。
心里要多不服气就有多不服气。
目送高东宝一行人进入京城灯火最亮的花楼,钱贵悄悄把徐鹿鸣拉到暗处:“老大不行啊,司里的弟兄们兴致都不高,这样办事肯定会出事的。”
“我知道。”徐鹿鸣点头。
他们那么明显地炫耀他会看不出来?
可他一个初来乍到的,对皇城司里的情况都还不了解,就敢去染指人家上下打点好的财路,不是找死是什么。
徐鹿鸣想起钱贵的八卦才能来:“这样,今晚你值夜的时候找司里的弟兄们打听打听,把情况都给摸透。”
“行。”钱贵别的不行,聊八卦就没有他不会的,再是嘴硬的人,他也能从他们嘴里套出消息来。
吩咐好这事儿,徐鹿鸣又带着人去巡逻,上半夜还好,大家都还挺有精神的,到了下半夜就有人坚持不住,靠在城墙上眯着了。
徐鹿鸣在城墙上城墙下走了圈,发现飞爪和狗洞的痕迹还不少,看来偷爬城墙和偷溜出去的人很多。
深觉得这样不行。
没吃这碗饭也罢了,吃了这碗饭,一旦有个闪失,都是他这个指挥使的锅。
下半夜及时给人换了岗,让上半夜困得不行的人回去休息,再从住在皇城司里应对各种突发情况的亲信兵里薅了些人起来轮岗。
“……徐大人?”杨兴打着哈欠分外不解。
“行了,行了,都困成这样了,赶紧回去休息吧,这儿有我看着。”徐鹿鸣没有折磨下属的喜好,挺心疼他们的,上头的人吃肉没有他们的分,上头的人做错事锅都是他们背,“今儿先这样,明儿这值夜的事,还是得轮岗来。”
老熬夜,对身体也不好。
“谢大人体谅。”杨兴是真撑不住了,听徐鹿鸣如此一说,没有矫情地推辞,打着摆子回司里找了个地上眯着。
直到真舒服地睡着,他才有些相信,徐鹿鸣这个人对下属挺好的。就是不那么窝囊,能拿出打侍郎家的公子的勇气跟高东宝硬刚就好了。
天刚放晓,在花楼里快活了一夜的高东宝一行人便来交接开城门了。
他们个个神清气爽,精神抖擞地来到徐鹿鸣一行人跟前:“辛苦了兄弟们,夜里没出什么事吧。”
“有我看着能出什么事。”徐鹿鸣笑笑,熬了一夜,他也有点困了,但由于实在年轻,看上去就还好。
其他人也因夜里换了班,困,但还没有困到精神不济的地步,有个别上半夜睡饱的,这会子甚至看上去比高东宝一行人还要精神。
高东宝没有达到自己想要的效果,心里愠怒,这个徐鹿鸣不好对付,脸上却还是笑着的:“不错,不错,看来徐老弟已经适应了皇城司的生活。”
“都干这碗饭了,不适应不成啊。”徐鹿鸣也与他笑着,“行了,这里的事都交给你了,我带弟兄们去吃早饭去。”
说着朝自己人招招手:“走走走,今儿我请客,想吃什么不要跟我客气。”
没有进账,一人给发一两银子的事,徐鹿鸣还办不到,但请手下人吃一顿热乎的早饭还是能做到的。
“老大威武!”杨兴等人这会儿早醒了,听徐鹿鸣要带他们去吃早饭,一个个心里欢喜,也学着昨儿高东宝下属的做法,喊着。
“一顿饭而已,也值得你们这么高兴。”徐鹿鸣可没有高东宝那般高调,踹了踹人,把他们给踹走了。
“老大……”他们一走,高东宝的下属瞅着高东宝,意思很明显,他们从花楼里出来,还没吃朝食呢。
高东宝大骂:“还不快给我去上值,想什么美事呢?要吃早饭,干脆去他们那队好了。”
这群喂不饱的,昨儿都一人发一两银子了,还请他们在花楼玩了一夜,竟然还不知足,被人家一碗早饭就给馋到了。
众人见高东宝生气,见好就收地赶紧打开城门,去收城门费。
徐鹿鸣带着人在他们说的京里味道最好的薛家早食铺子吃了饭,觉得确实不错,种类也多,还给家里人打包了一份。
“哎哟,你这值夜本就很辛苦了,还惦记着家里作甚。”早起活动身体的赵二娘和姜大年瞧见徐鹿鸣带回来的大包小包吃食,心疼得不行。
这熬一夜多辛苦啊。
“请了下属,顺手的事。”徐鹿鸣将各房的早食放下,带着姜辛夷和绵绵的那份走了,“爹娘,我回去睡觉了。”
姜大年和赵二娘摆手:“快去吧,中午我就不叫你了,好好睡一觉。”
“诶、好。”
“……”
回到屋里,姜辛夷和绵绵已经起了,姜辛夷带着孩子在床上认字呢。
他找人画了一些简易的字图册,一页一页地教着:“花、花草的花,花儿的花。”
“花,大花花,小花花……”绵绵还不大识字,但图案已经会看了,指着画册上的大花,小花,眼睛发亮的与姜辛夷说。
“对,绵绵真棒。”姜辛夷很有耐心,也会很引导,“绵绵看看字,字是怎么写的。”
“呜呜呜呜……”小姑娘撅着屁股,在画册上胡乱比画。
反正徐鹿鸣是没有看出来她有没有写对的,姜辛夷一个劲地夸:“诶对,绵绵真棒,真聪明,阿爹的小宝贝,小机灵鬼,哎呀,我怎么会有绵绵这么聪明的宝宝啊。”
把孩子都给钓成了翘嘴,开心地缩在姜辛夷怀里,一个劲地抖肩膀。
“咳,吃饭了,”徐鹿鸣看了会儿,举起朝食对他们晃了晃。
“拿过来吧。”姜辛夷取了个箱笼放在床边,徐鹿鸣不解地走过去:“在床上吃啊?”
他倒不是不可以,而是姜辛夷有洁癖,受不了房间里沾上烟火味。
“你不过来怎么睡觉。”姜辛夷让徐鹿鸣把吃食放箱笼上,脱了衣裳上床,“躺着吧,陪你睡着了,我再走。”
昨儿三日假都用完了,今天他也得去太医院上班了。
“谢谢老婆。”徐鹿鸣脱了衣裳,拿水洗了手脚和脸,这才上床躺着。
“还吃吗?”姜辛夷见徐鹿鸣买的吃食里有一包鹌鹑蛋,取出来,给绵绵剥了几颗,又转过头问徐鹿鸣。
徐鹿鸣本不想吃,但姜辛夷都喂到嘴边了,他断没有拒绝的道理,顺势张开唇咬走。
“葡萄吃吗?”姜辛夷好笑,净了手又去剥葡萄,这个季节葡萄还没有熟,一看就知是徐鹿鸣从空间里取出来的。
“吃。”老婆喂他什么都吃。
姜辛夷依言又喂了徐鹿鸣一些葡萄,连葡萄籽都是他拿手接的。
“这也太幸福了。”等徐鹿鸣吃完,享受到姜辛夷亲自端茶给他净口的待遇,脚软到都快要没有知觉了。
“幸福吧,奖励你昨晚伺候我的。”姜辛夷笑着亲了亲他,“快睡吧,小牛犊。”
一天天的,哪儿来的这么多精力,一天一夜不睡,其间还干了那么多的事,真的一点都不累吗?
“我等你走了就睡。”徐鹿鸣如此被伺候一通,心里别提多兴奋了,哪儿还有睡意,双手枕在脑袋下,一副惬意的姿态,眼睛一错不错地看着姜辛夷。
绵绵见状,一会儿瞅瞅姜辛夷,一会儿瞅瞅徐鹿鸣,忽然爬到徐鹿鸣身边,伸出她的手掌,捂住徐鹿鸣的眼睛,命令道:“睡!”
徐鹿鸣猝不及防之下,闭上了眼睛。
“看吧,女儿都叫你睡了。”姜辛夷见徐鹿鸣就这样轻易被制服了,笑得不行,“赶紧睡吧。”
徐鹿鸣没办法,钻进被窝,做出了睡觉的姿势。
“……快睡睡。”绵绵小朋友还学姜辛夷哄她的姿势,拍了拍徐鹿鸣的后背,姜辛夷笑得更凶了。
被一个一岁半的小朋友哄着睡觉,徐鹿鸣既无奈又感觉心里暖洋洋的,没再犟,真闭上眼睛睡觉了。
可能是真的累了,没到几息时间,他便呼吸放缓,睡死过去。
“嘘!”姜辛夷食指放在唇上跟绵绵做了个轻声的动作,把孩子从床上抱了下来,让下人进来把床边的吃食撤走。
他则是替他理了理散在脸上的头发,帮他盖好被子,最后轻手轻脚地抱起孩子,出了房门。
“……”
徐鹿鸣上了京城,去了皇城司任职,还抓户部侍郎儿子打了一顿的事,没几天,整个京城都传遍了。
先前那些说姜辛夷闲话,说他为了一个平头老百姓得罪京城一众权贵,脑壳有包的人,再也不说那话。
转口道:
“哎哟,人两口子都是上进的,一个在皇城司一个在太医院,都是顶顶有前途的衙门,以后前途无量着呢。”
“那可不,皇城司谁不巴结着,不提人家把守城门,我们进出都要人家首肯,单说人家能随时监视我们,我们就得罪不起,吏部侍郎都不敢交恶呢。”
“要我说,还是姜太医会找夫君,京城那些权贵子弟,就是仗着家里权势罢了,成天游手好闲,一点用处都没有,哪有徐大人自己挣出来的职位厉害。”
“听说这徐大人还是个刚满二十的青年,我家下人有日出去办事回来晚了,溜到城门口看过,忒俊了。”
“哎哟哟,英雄出少年啊。”
“可不呢,投身到姜太医和徐大人家里的孩子得多享福啊,有权有势的爹,能起死回生的阿爹,哎哟哟,以后长大了,男孩仕途一路畅通,女孩怕是门槛都要被媒婆踢破。”
京里人就这样,风向转变可快了。
当然这也是因为徐鹿鸣的职位特殊,大家都怕徐鹿鸣小心眼记仇,整天派人监视他们家里。
不管是私下里还是明面上,只要一提起徐鹿鸣都是夸,生怕哪个舌头长的,一传就给传徐鹿鸣耳朵里了。
别人都敬着,只有闻夫人,是怕。
她真没想过,姜辛夷的夫君这般有来头。她以为一个乡下小子嫁一个乡下小子能有什么出息。没想到人家一上京,就傍上了九皇子,在皇城司谋了职。
一想到她跟姜辛夷的母亲打过架,还骂过他女儿杂种。
换位思考,如果是她哥婿这么有出息,她是一定会让自家哥婿日日监视这家人,一逮着机会就报复回去的。
这般一想,闻夫人在家日日坐立难安,一会儿看家里的下人都像皇城司的察子,出了门就要跟皇城司的勾当汇报。
一会儿又觉得自己多想了,她跟姜辛夷母亲干架连姓名都没有透露,他们不可能寻到自己。
一会儿又想,人家是干什么的,人家就是干这个的,恐怕稍微一打听就能打听到他们家吧。
一会儿再想,不可能不可能,那徐鹿鸣才刚进皇城司,连跟脚都没站稳,怎么可能会有如此大能耐。
总之,闻夫人病了,成天思这些,想那些的,那是茶也不想喝,饭也不想吃,生生把自己糟蹋瘦了十斤。
最后闻乾坤看不下去,几番逼问才问出缘由。好笑不已:“乡下来的就是乡下来的,那徐鹿鸣在皇城司就是个值夜的,被高东宝压着呢,能翻得起什么水花,也值得你这般耗费心神。”
闻乾坤在御史台的察院任职,以前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监察御史,谁知上次巡察一事,被贬为院里的检法,负责审理一些律法条款和参与一些刑事案件,偶尔也会和皇城司合作。
对徐鹿鸣这个皇城司新来的指挥使当然要关注的,如果徐鹿鸣能掌握皇城司的大权,那就是他们需要巴结的对象,如果徐鹿鸣继续这样混日子,那当然不需要过多的关注。
结果观察一阵下来,也就那样,院里都没有人稀罕搭理他。
“真的?!”闻夫人听了这话,原本枯黄消瘦的脸瞬间有了点光彩,干枯的眼睛里也有了神,看上去不再死气沉沉。
闻乾坤好笑:“那是当然,我还会骗你不成。”
“老天保佑,真是太好了,太好了。”闻夫人从床上坐起来,双手合十地朝天上拜了拜,在心里祈祷徐鹿鸣最好一辈子这样,啊不,最好被高东宝寻到错处,赶出皇城司。
到那时,没了皇城司指挥使这个身份,他成了京城里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看他和夫郎两个人还能怎么横!
第83章
徐鹿鸣在皇城司值了段时间的夜。
晚上有钱贵到处跟人聊八卦打听消息,白天有徐鹿鸣偶尔请吃早食打感情牌。很快,他们就把高东宝的消息打听得一清二楚。
高东宝是皇城史的人,这毋庸置疑。皇城史在皇城司的位置上坐了多久,高东宝就在皇城司里待了多久。徐鹿鸣这个位置上的指挥使,换了一任又一任,高东宝却始终没有下去。
这些年高东宝收的城门费,一小部分进入了自己的口袋,很大一部分都给了皇城史。
且他们的大头压根就不是城门费,而是过路商人们的贿赂。像私盐、私铜,私茶这一类灰产,商人们给的贿赂是很高的。
不然如何进出得了城门。
还有,皇城司作为夜间唯一能在京城里随意行走,还拥有司法权的衙门,像花楼、赌坊、地下钱庄,这些地方的平安钱也是一大收入。当然这些都是摆在明面上的,至于私底下还有没有别的交易,就很难探听到了。
钱贵把探听来的消息汇拢到一处,皱眉道:“老大,很难办啊。”
这些消息都是明面上的,也就是说没有明文规定能不能允许,但大家都默认允许可以做的。
毕竟这些灰产,想要在京城完全杜绝绝不可能,既如此,有皇城司这个皇家司法部门掌控,随时探查其间消息,有何不可。
想要靠这些扳倒高东宝,从他手里夺回白日的当值权太难了。
徐鹿鸣让姜苏木将钱贵探听来的消息记录下来,笑道:“谁说我要跟他争白日的当值权了。”
在皇城司上夜班这些天,徐鹿鸣也不是没有观察过上白班的那些人。
他发现,他们也太累了。
因着要把城门费牢牢掌控在手里,早上酉时就要来接班,一直上到晚上戌时才能换班。
整整十三个小时!
还因城门不停地有人进出,中途除了吃饭上厕所是不能歇息的。得不停地收费、检查。
反观他们夜班,因为白班占的时间长,算下来一晚上只上十一个小时的班,且把几个容易进出人的城墙处看好,中途说话、打盹徐鹿鸣是不管的。
怕他们太困,办不好差事,徐鹿鸣还实行了轮岗制,即站岗两个半时辰就换人,平均下来,每个人只上五个半小时的班,还不用不停地干活。
除了冬天冷了点,夏天不用晒太阳,工作时间短,不用费脑子,还可以摸鱼,多么完美的岗位,他是脑子有包才会想去跟高东宝抢!
“啊?”钱贵他们被徐鹿鸣给弄迷糊了,“不夺白班的当值权,我们打听这么清楚做甚?”
徐鹿鸣拿起桌上姜苏木记录下来钱贵打听回来的消息,指着那几条帮商人走私的文字,杨首道:“当然是为了挣钱了。”
既然是没有文明规定可不可以,但大家都默认可以的,那为何白班做得,夜班就做不得了?
白班有一群兄弟要养,夜班就没有兄弟要养了吗?白班天天吃香喝辣的,夜班的兄弟就活该吃糠咽菜吗?
徐鹿鸣不跟高东宝抢白班的当值,但好歹要让他把这群弟兄给养活走吧。
姜苏木提醒徐鹿鸣:“可是鹿鸣哥,我们是不能开城门的。”
宵禁宵禁,肯定是要禁的,这城门一开,不就把这个规矩破坏了。高东宝要抓住这个错处,必定会往死里整徐鹿鸣。
徐鹿鸣一脸淡定:“不开城门不就行了。”
大家脑子顿了顿,不开城门怎么帮人把东西运进运出的?
曹俊虎一脸顿悟道:“鹿鸣哥的意思是说,我们像在长丰县那般?”
徐鹿鸣含笑着冲他点点头,不错不错,还算是有个能跟上他脑回路的。
“长丰县那般?哪般啊?”姜苏木抓住关键,向曹俊虎问过去。
曹俊虎先去看徐鹿鸣的眼睛。他始终记得徐鹿鸣跟他说的,事出从密,一件事越多人知晓,就越容易暴露。
“说吧。”徐鹿鸣看了眼在场的人都是自己人,且这么大个行动,他们这些人都得全部上阵,压根隐瞒不了一点。
曹俊虎把在长丰县贩卖私粮的事,简单说了说:“这件事能成功的关键就是小心驶得万年船,一定不要让人发现我们的踪迹。”
姜苏木等人听了这段经历,全都给徐鹿鸣和曹俊虎竖起大拇指,他们现在才接触到的事儿,人家早在几年前就干过了。朝夕相处这么多年,中途半点口风都没透露过,这嘴也太严实了。
“这次跟上次不一样,我们这次要干的事就是撬高东宝墙角,要想彻底隐瞒他肯定是不行的。”徐鹿鸣等他们安静下来,继续说道:“所以我们这次的主要目的不是彻底隐瞒,而是要让他们知晓这事就是我们做的,却拿我们一点办法也没有。”
众人听得频频点头。
接下来,大家就徐鹿鸣的想法,很快查缺补漏出一堆东西,把计划完善到近乎完美。
最后,钱贵问了个至关重要的问题:“这事儿是我们单干啊,还是要把司里的弟兄们也拉进来。”
不管如何大家现在都在徐鹿鸣手下干事,把他们撇一边,什么都不让他们参与,不是主动引他们跟徐鹿鸣生嫌隙么。
再者,皇城司他们还没有吃透呢,像探听消息、监察一类的事,如今还掌握在这些人手中。有这些人的参与,不用说,他们的计划必然事半功倍。
怕就怕,这些人中有那心思不纯的,或者干脆就是高东宝的奸细。
把这些人拉进来,岂不是直接跟高东宝明牌,计划还没开始就夭折了。
徐鹿鸣想了想,全拉进来肯定不行,如此多人,肯定有高东宝的耳目,拉一两个主事的就行了。
“拉杨兴。”徐鹿鸣道,“他是那群人里管事的,拿捏住了杨兴就等同于拿捏住了那些人。”
韦明朗对谁都抱有几分怀疑:“可杨兴不一定就能偏向我们这边吧。”
徐鹿鸣觉得收服人还是得拿出点诚意来:“你们知晓杨兴最在意什么吗?”
钱贵道:“最在意他娘,他妹。”
钱贵打听八卦的时候,没少探听别人的家务事,对于杨家也是有所耳闻。
“他爹死得早,他和他妹妹是他娘没日没夜给别人浆洗衣裳长大。”
“偏他妹妹运气不好,生下来半边脸都是胎记,被人一直叫作丑女,今年十九了还没有说亲。”
“好在杨兴争气,早年间皇城司招人,他生得瘦长精悍,模样也不差,被选中了,一直干到现在。”
就是可惜,进了皇城司好像也没混出个名堂来,住的还是以前的浆洗胡同,都二十五六的人了,媳妇也没娶上个。
徐鹿鸣一锤定音:“就拉他。”
家里如此缺钱,想必很想挣钱吧,只要他有挣钱的欲望,不愁拉拢不到人。
“……”
“杨兴,下了值,我们老大请你到家里去喝酒,去不去?”既然要拉拢人,徐鹿鸣也不能一点表示都没有,快到下值的时候,让钱贵去邀了杨兴。
杨兴蹙眉:“去徐大人家里?”
一般这种上司请下属到家里喝酒,下属都是要备礼的。
说是喝酒,其实就是收受贿赂。
他在心里嘲讽起来:先前看着这个徐大人还像个好的,虽然软弱了点,不敢跟高东宝硬刚,但好歹不折腾下属,还挺体恤人,原来在这儿等着呢。
“对,不用带礼哈,我们老大从不收礼,收礼也不收下属的礼。”钱贵看出杨兴的不情愿又提点了一句。
杨兴心里的白眼都快翻上天去了,哪个贪官污吏收受贿赂会明着要?
他在皇城司这么多年还不清楚里面的头头是道,先是请喝酒,喝着喝着就说今儿自己生辰,然后下属们就该懂事的为上官备上一份生辰礼。
有些上峰,为了收礼,不仅自己的生辰大办,连家里小妾、庶子,以及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都要拉出来办一回席。
他心里这样想着,面上却没表现出来,一副欢喜的模样:“去啊,怎么不去,徐大人相邀,怎么都得去捧个场。”
上峰相邀,下属如若不情不愿,岂不是显得很不给上峰面子。就算是装他也要装出给徐鹿鸣几分薄面啊。
钱贵知晓杨兴还是不信他们老大不收礼这一回事,也没多说,等去过他们老大家里一回,他就知晓了。
下了值,杨兴紧紧地跟在钱贵等人后面往徐鹿鸣家而去。心想,待会儿他们买礼,他就去买礼。
然,他跟着钱贵等人一路抵达徐府门口,他们都没进任何礼铺。
杨兴心里的嘲讽更盛,不收礼,那就是收钱咯。他庆幸地抬手摸了摸胸口,这里,他藏着一张十两的银票,有这张银票在,待会儿怎么都能应对一二。
可从进到徐府,徐大人的岳父岳母热情招待,再到中午用饭的时候,都没有一个人献礼,徐大人更是没提一句要办生辰之类的话。
杨兴迷糊了。
难不成真是来喝酒吃饭的?
“杨兴,以后来了我家就把这儿当成自己家就成,不用这么拘谨。”徐鹿鸣把杨兴拉到身边,好一通热情。
“不敢,不敢。”杨兴只当徐鹿鸣在客气,哪敢应承。
“我说真的。”徐鹿鸣可没有跟他客气,指着钱贵等人道,“你看他们哪个来了我家,不是跟回家一样。”
“就是啊,杨兴,我们老大这是拿你当自己人看呢。”钱贵等人使劲给杨兴递眼色。
杨兴人不笨,很快便反应过来,徐鹿鸣这是在拉拢他,当即表示道:“徐大人有吩咐,但说无妨。”
他是徐鹿鸣的下属,徐鹿鸣要给他指派事情,他难道还能拒绝吗?
徐鹿鸣见杨兴领悟,没再多说,喝完酒吃完饭,把他领至书房。
“实不相瞒,今日请你过来,着实是有一桩事要与你商谈。”徐鹿鸣也没跟杨兴弯弯绕绕,“你在皇城司这么多年,想必很清楚司里哪些人是高指挥使的人吧。”
“徐大人这是要把司里的弟兄们都给清理一遍吗?”杨兴心头一跳,方才他就料到徐鹿鸣要他办的事恐怕不小,不然他哪值得徐鹿鸣这般拉拢。
如果徐鹿鸣敢跟高东宝硬刚,拿回白天的当值权,他倒也不是不能助他一臂之力。
对上杨兴忽然间炯炯有神的眼睛,徐鹿鸣摇头:“不是,是另外的事。”
高东宝在皇城司里根深固蒂,动他的人,不就明晃晃地告诉高东宝,我要跟你开战吗?
这人上头有皇城史撑腰。
徐鹿鸣背后说是有九皇子,不过是狐假虎威,拉大旗作虎皮罢了。
真要靠上去,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徐鹿鸣当下还是以求稳为重,高东宝吃肉,他要喝汤。
“哦。”杨兴的眼睛暗淡下去。
不敢跟高东宝开战,抢他的生意有什么用,万一把高东宝惹恼了,人家反扑回来,他们只会死得更惨。
杨兴在高东宝和徐鹿鸣之间犹豫不定,迟迟没下定决心。
“你先回去好好想想吧,不答应也没什么。”徐鹿鸣没有逼他,还给了他一叠姜辛夷做的药膏,“听说你母亲去年大病了一场,这是我夫郎亲手做的去湿除痹的药膏,你先拿回去给你母亲用用,看看有没有用。”
杨兴愣了愣,徐鹿鸣的夫郎可是京里好多人想求都求不到的神医。
“拿着啊。”徐鹿鸣看他发愣,把东西直接塞他手里。
这还是昨夜,他和姜辛夷夜谈的时候,姜辛夷与他说的:“你要拉拢人,不能直白地给人银钱,他母亲既然大病了一场,想必他母亲的病,就是他心头的一大负担,送礼要送到心坎上。”
“……谢谢。”杨兴抖了抖唇。
徐鹿鸣要送他钱或者别的东西他还能拒绝,可徐鹿鸣送他姜太医的药膏,他委实拒绝不了。
承了人家的情,杨兴也没把话说死:“这事儿我再回去好好想想,想好了再给徐大人回复。”
徐鹿鸣摆手:“不着急。”
“……”
杨兴一走,回家吃午饭还没去上值的姜辛夷问徐鹿鸣:“谈成功了吗?”
徐鹿鸣摇头。
姜辛夷好奇:“那你就不怕,他把这事儿告诉高东宝?”
讲实话,先前徐鹿鸣是有些怕的,但跟杨兴聊了聊,他反而不怕了:“他想撺掇我跟高东宝硬面刚呢,可能对高东宝积怨已久,就算不答应我,也不至于投敌吧。”
姜辛夷闻言笑了笑:“还有这事呢,看来你们这位高指挥使在司里也不全然大权在握嘛。”
“你在弄什么?”徐鹿鸣没再说工作上的事,凑到姜辛夷身旁,看他把各种药材摆弄进一个礼盒里问道。
“慕荷在家里待得太闷了,想出去做点事。”姜辛夷也没瞒着他,“她现在有身孕,我也不好安排她进太医院,想让她在外头的医馆坐坐馆,你们皇城司消息灵通,京城有好一点的医馆吗?”
姜辛夷熟悉的药铺医馆都是些南方医馆,京城家大业大,南方的产业不一定进得来。
好歹是自己的妹妹,又有身孕在身,姜辛夷还是想找个靠谱点的地方。
“我回头去问问。”徐鹿鸣还真没关注这上头的事,打算回到司里,找个勾当仔细打问一番。
“好端端地怎么在家里闷起来了?”徐鹿鸣好奇这个。
徐府人多,又不限制他们自由,姜慕荷平时在家还能帮姜辛夷教导一下姜紫芙和李净慈呢,怎么会无聊。
“跟公婆住一起,公婆天天盯着,她能自在吗。”姜辛夷摇摇头。
自古婆媳不两立。
除非有一方愿意忍让。
以前曹家小门小户,穷得都吃不上一顿饱饭,能够娶到姜慕荷这样的女子,那就跟祖坟上冒青烟似的,当然得把她供着。
现在姜慕荷怀孕了没有做官,曹俊虎在外头做事,有了些能耐,免不了就会在姜慕荷耳边说两句闲话。
要说他们有多坏吧,也没有,就是偶尔说的话有些膈应人。
“这应该跟小虎说啊,让小虎去解决。”徐鹿鸣听罢,觉得他俩还是不要掺和进姜慕荷的家务事里比较好。
姜慕荷和曹俊虎的感情很稳定,他们对姜慕荷爱护,看不顺眼曹家父母是应当的。可是曹俊虎会怎么想,那是他的亲生父母,纵使他们有千般不是,是不是也不该外人来说。
“慕荷跟小虎说了,小虎最近在找房子想办法把他们搬出去呢。”姜辛夷对曹俊虎这点还是很满意的。
有问题解决问题,而不是和稀泥。
和稀泥的男人最恶心。
想到这点,姜辛夷问徐鹿鸣:“家里来信说,大哥今年要下场,下完场可能就要成婚了,成婚后,爹娘恐怕也要来京城,到时候你爹娘和我爹娘住一起,要是有矛盾怎么办?”
“那不能够。”徐鹿鸣摆手,“自古父母跟长子,我爹娘上京,那也是跟我大哥大嫂住一起,不会到我们这儿来的。”
提起大哥,徐鹿鸣不禁想,大哥从情伤里走出来了吗,有心仪的女子、哥儿了没。
姜辛夷放下手上的药材,把徐鹿鸣的脸捧起来:“我说万一呢,万一我父母要跟你父母住一起呢?!”
牙齿和舌头都有相互咬到的时候,徐家父母虽然对自己很好,但两家人住在一起,不可能没有一点矛盾。姜辛夷很怕到时候两家人闹起来,场面难堪不说,还会影响他跟徐鹿鸣的感情。
“不会有这个万一的。”徐鹿鸣的脸都教姜辛夷给捏成扁的了,他好笑地看着姜辛夷,“我会在大哥和爹娘上京的时候,就给他们重新置一处宅子,到时候他们跟大哥住一起,我们偶尔回去住几天即可。”
“这还差不多。”姜辛夷心满意足地搓了徐鹿鸣脸颊两下,放下了手。
徐鹿鸣拿起乔来:“你把我脸都给揉肿了,不得好好安抚我一下。”
“我不是绵绵,我没那么大力气。”姜辛夷瞥他只是有点红的脸,并不上当。
徐鹿鸣去拉他的手撒娇:“可是老婆,我脸好疼。”
“你活该。”姜辛夷不仅不安抚,还上手捏了两下。
“啊,我不行了,我肯定是得了绝症,我要大名鼎鼎的姜神医给我治疗!”徐鹿鸣叫得更大声了。
“徐鹿鸣,你够了!”姜辛夷拳头都硬了,“你再嚷信不信我给你扎一针。”
“……”
“杨兴回来了。”
“杨长随回来了。”
早上,杨兴下了值回家,浆洗胡同早起挑水、买菜、干活的人瞅见他,纷纷与他打招呼。
杨兴踩着浆洗胡同内常年淌着水,有些泥泞的地板,有点疲惫地跟左右邻居打着招呼:“王叔、张婶儿……”
“诶、诶……”
大家表面上与他应着,等杨兴的身影一走远,全都努努嘴儿。
“进了皇城司又怎样,还不是跟我们一样,住这穷抠搜的浆洗胡同。”
“就一驴粪蛋子表面光的职位,说来好听,其实还当不到我们这些平头百姓随意做些营生呢。”
“亏得他娘以为他进了皇城司就风光了,每每说起她儿子,都快得意到天上去了,咱们这一片的,谁不知晓谁啊,媒婆都不稀得去他家。”
这些人自以为自己说话的声音很小声,然而只是在转角处折了一道的杨兴全听见了。
他赧然地捏了捏拳头,有时候真恨不得动用皇城司的能力,把这些人全部给抓起来。
可是抓了又怎样。
人家就是说两句闲话,上没扯达官贵族,下没说朝政民生。
为了这点破事把人抓了,小题大作不说,要是被有心之人利用,说他滥用职权,像他这样没权没势的,人家把他撸了,他也不敢说甚。
杨兴想到自己好不容易进的皇城司,在司里扎根这么多年,有了点成绩,新来的上峰年纪看着小,还挺体恤人,在他手底下当差,比在上一任指挥使手里当差强多了。
忍了又忍,松开紧攥的拳头,向自家院子走去。
他家在这条巷子的末尾,一间只有几十平的院子。院子里堆满了他娘浆洗衣裳的木盆,杨兴得很小心才不至于踩到这些木盆地踏进家中。
“兴娃回来了!”
“大哥回来了!”
杨母和杨小妹坐在院子的一角,两人面前各放着一盆衣裳和一个搓衣板,一看就是又去接了洗衣裳的活儿。
“小妹,你怎么把娘带出来洗衣裳了。”杨兴看到这一幕,额头狂跳。
年前,杨母大病了一场,全身疼痛,关节肿大,连地都不能下了。
杨兴抱她去医馆看了,大夫说这是常年居住在潮湿的环境里,日日接触冷水引起的风湿痹痛,以后不能再浆洗衣裳了,有条件的话,最好搬离现在的胡同。
杨兴最近为着这搬胡同的事,正是烦闷,这会儿看到妹妹母亲这般,那股烦躁更是达到了顶峰。
“没事儿,我贴了你拿回来的药膏已经好了许多。”杨母站起来走了两步给儿子瞧,“这天儿暖和了,我歇着也是歇着,还不如起来多做些活儿。”
杨母心里忧愁,去年她那一病花了家里不少银钱,儿子大了,还没娶妻,女儿又生得这般模样,也是个不好说亲的。
不多做点活,给他们多攒些银钱,她心里如何踏实。
杨兴看着先前躺在病床上,连坐起来都困难的母亲,如今都能下地走路了。
面色诧异。
心想,这徐大人的夫郎不愧是京里人人吹捧的神医。
他母亲先前吃了大半年的药都没见好,如今只是贴了他几贴膏药,就能这般行动自如,若是长久地使用下去……
“哥,如今洗衣裳有这药皂可好使哩,轻轻一搓,衣裳上的污渍就掉了。”杨小妹举起一盒绿色的皂给杨兴看,“是我缠着娘,要她教我洗衣裳的,有了这皂,洗衣裳比以前轻省许多,娘不能洗了,我来洗,好歹也是个进项。”
杨兴没去看那盒药皂,目光落在杨小妹那占了半张脸的红色胎记上。
他妹妹不丑,有鼻子有眼睛的,遮住半边脸,另外半边可好看了。要不是有这胎记,杨兴都不敢想,来他家提亲的人会有多少。
既然徐大人的夫郎连风湿痹痛治起来都如此容易,那这胎记他有法子吗?
他曾听人说过,有医术好的大夫,是有法子弄掉胎记的。
“……干了!”想到母亲和妹妹,原本并不想掺和司里是非的杨兴,心里忽然生出些许勇气来。
不就是去撬高东宝墙角吗?
这些年他把持着司里所有的进项,不给他送礼不向他投诚的,沾染不到半分,司里好些兄弟早就不服气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木兰:“你最近交家用了吗?”
小鹿:[心碎][心碎][心碎]
木兰:“你有钱给你爹娘买房子吗?”
小鹿:[心碎][心碎][心碎]
木兰:“你还不赶紧去挣,你给我嚎!”
小鹿:[心碎][心碎][心碎]
(修了一下后面的剧情哦。)
第84章
“万宝楼的雷掌柜,聚贤庄的刁掌柜,大通宝的刑掌柜,这几个都是走私商们的暗桩,有事都能跟他们谈。”
杨兴是个干脆人,既然决定要跟徐鹿鸣干,第二日他便到徐鹿鸣跟前,将高东宝的大主顾们全卖了。
徐鹿鸣点了姜苏木和钱贵以及杨兴三人:“那好,你们几个去找这几位掌柜,就说高指挥使说了,从这个月开始,以后的运货形式换个方式,当然价格方面一切好说。”
有了人,徐鹿鸣直接启动了计划的第二步,偷梁换柱。
他当然不会傻到以自己的名义干坏事。虽说这事是所有人都默认了可以做的,但万一哪天东窗事发,人家非要把这个错处揪出来折腾人,他也没办法反驳不是。
高东宝都当了这么多年的主事人,那这个主事还是由他继续当下去吧。
徐鹿鸣说完又提醒道:“记得捂严实一点,别叫人看出你们的真面目。”
“是!”三人都有些兴奋。
他们起初还以为要自己亲自上阵,想到会被人抓住把柄,心中难免惴惴。
结果徐鹿鸣要他们蒙面去,蒙面去好啊,皇城司里这么多人,捂住脸,谁知道谁是谁,加上他们打的还是高东宝的名义。
事后,高东宝就算发现不对劲,去调查也只能查到他自己。
三人很快便挑了个高东宝要去给皇城史汇报,放松警惕的一日,穿着皇城司的铠甲,把脸捂得严严实实地去找这些掌柜商谈。
起初,这些掌柜还很存疑。
合作多年,他们一直以来的方式都是进出城门前,先用银子买通高东宝,高东宝会给他们一个牌子,等进出城的时候,把这个牌子给守城的看一眼,守城的假模假样地检查一番就放过了。
如今突然说要更改方式,还是几个捂得很严实的人来说的,这不得不让人怀疑,这些人是不是骗子。
可这几个人又说,价格方面一切好谈,这就很耐人寻味了。
要知道,他们除了每笔货物进出城门的城门费和私下贿赂外,每年还得另外给高东宝包一大笔银子做人情。
如此折算下来,货物本身挣不出太大的银钱来,挣的都是些辛苦钱。
如若真按照这几人说的来,每年能省下一大笔人情不说,兴许这货物还能多弄一些进出京城。
几个掌柜心头意动,笑着与三人道:“高指挥使都这般给面子了,我等也不能不呈高指挥使的恩情,可这头回更改方式,我们还不知晓这法子到底中不中用,先试上一回再谈可不可行。”
“当然可行了。”钱贵三人应下。他们又不是骗子,随便他们怎么试都不怕。
几位掌柜高兴,愿意试,那就证明这事儿大概率不是骗人的,当下与三人约定好第一次运货的方式。
至于高东宝会有这么大方?
管他呢。
既然他们穿的是皇城司的衣裳,又张口闭口高指挥使的,只要能帮他们把事办好,那就当他们是高东宝的人好了。
拿到几位掌柜的货,徐鹿鸣开始了第三步计划,瞒天过海。
他的运货计划也很简单,让掌柜的把他们的货物分别放到靠近城门附近的仓库内,然后就不用管了。
会有人帮他们运进运出的,
掌柜们心里存疑,但也没有多说,到了约定时间前去查看。
发现不管是运出城的货物还是运到城里的货物都已妥帖处理。
心下大喜。
再见到钱贵三人,忙不迭地把他们迎进内里:“按照这个方式,我们铺子今后一年的货物都包给你们了!”
这样运货,不仅省去了过城门排队的功夫,还能减少暴露的风险。
京城衙门众多,有时候有些衙门缺钱了,会专门派人守在城门口附近,检查过路的商人,向商人们讨要茶水费。
遇到他们这类走私贩子,直接连人带货一块抓了,他们也没有法子。
而今遇到这样价格低廉,还没有风险的过城门方式,这些掌柜的如何不牢牢抓住这个机会。
“好说,好说。”钱贵三人干这事就是为了赚钱的,人家诚心来送钱,哪有不收之理。
很快三人便收到掌柜们给的足足一万两的运货费。
“他娘的,这钱也忒好挣了。”钱贵拿到钱,大骂高东宝,“这都是我们便宜过的,不知道姓高的这些年,靠着这手到底挣了多少。”
“有钱挣,还这么多话?”徐鹿鸣笑着踹了他一脚,把他们收来的银票,抽了三百两出来,一人给了一百两。
钱贵拿到钱,嘴角都咧到耳根子后头去了,光顾着高兴,那还说得出闲话。
杨兴傻眼地看着徐鹿鸣递过来的钱:“这、这都是给我的?”
整整一百两!一百两!
他一年的俸禄也才二十四两,这一下就给了他五年的俸禄?
“拿着啊,跟了我们老大,以后你就知晓,这点钱不过是毛毛雨罢了。”钱贵把钱接过,硬往杨兴手里塞。
杨兴拿到钱手都在抖,有了这些钱,他想要换胡同的事,就有着落了。
接下来,徐鹿鸣又给这次参与运货的弟兄们各发了五十两。
他们夜班运货不如白班那样轻便,只需开个城门就是,夜班则是需要弟兄们费点心神,帮着把货运进运出。
原来,夜晚的城墙虽是紧闭的,但是会开几个便门供一些传信或者出城晚归的官员通行,偶尔也运一些小物资。
徐鹿鸣就是通过这个便门运货的。
其实要不是怕把事儿摆在明面上,人家诚心会挑他的错处,徐鹿鸣觉得让商人们自己运也一样。
“辛苦了!”由于这些行动的人里有不少杨兴挑出来的与高东宝不对付的,徐鹿鸣每给一个人钱,还以示看重地拍了拍他们肩膀。
以后这些就是他的亲信了,可得都照顾好了。
“不辛苦!”拿到钱的人如钱贵一般,脸都要笑烂了。他们何时收到过如此多的钱。何况,这事压根就不辛苦。
那些货都是商人们拿板车装好的,他们只需要推一推车即可,一点都不累。
给钱贵和兄弟们发完钱,徐鹿鸣手头上还有七千两。
他也没厚此薄彼,回到司里,给司里其他的弟兄们一人发了一套新棉被。虽然里面肯定有不少高东宝的亲信,但既然在他手底下做事。
他就不会让人挑出他的错来。
另外还有三千亲信兵,这么多人,一人发一床棉被不太现实。徐鹿鸣去布庄定了六千套夏装,六千双鞋,一人两套。
又给司里请了四个煮饭夫郎和八个打扫婆子。跟姜辛夷待在一起的时间长了,徐鹿鸣也爱起洁来,他早看不惯司里这群大老爷们住的值房脏乱差的环境了。
更看不惯,好好一个皇城司,居然不包饭。白班还好,人家还能回家去吃或者买着吃。
他们这些夜班的,上哪儿去吃,上哪儿去买?都是自己带干粮来啃。
上夜班本来就累,连口热乎的都吃不上,徐鹿鸣绝不允许。
规定了以后子夜这个时间吃宵夜。
“老大威武!”
徐鹿鸣那些物什和规定一出来,皇城司上夜班的弟兄们,无不摇旗呐喊。
兴奋的声音都快把皇城司的屋顶给掀翻了。
“……”
另一边,高东宝正在给皇城史汇报徐鹿鸣的情况:“大人,这个徐鹿鸣他就是个软脚虾,来司里这么久,压根就不敢染指我们白班的当值权。”
弄得他原本给徐鹿鸣准备的一套,他敢动手,他就敢把他彻底压死的法子,一点都没用上。
皇城史听出高东宝语气里的可惜之意,笑道:“怎么能这样说人家,人家这样也是识时务嘛。”
他就喜欢这种识时务的人。
“太识时务就显得有些无趣了。”高东宝奉承道。
他还是喜欢以前那些喜欢蹦跶的副指挥使,看他们跳得高高的,再被他一巴掌捏死的感觉,真的很爽。
皇城史扫了眼高东宝:“无趣也比频繁换人的好。”
好歹是皇城司副指挥使的位置,盯着的人可不少。这次一听是九皇子的人,他还忐忑了好几天,就怕九皇子也想染指这城门费。
好在,这个徐鹿鸣是个识趣的。
“是是是,大人教训得是。”高东宝被皇城史眼神一压,不敢再多言。
皇城史敲打了一番高东宝,又道:“这个月的进项也收得差不多了吧,该呈上来了。”
“是,账房已经在算了,算好了,我就给大人送过来。”高东宝恭敬地点头。
出了皇城史的府衙,他直奔皇城司而来,刚好听到夜班那群人的吼叫。
他蹙眉招了个下属过来问道:“发生什么事了,他们那边怎叫得如此大声?”
“老大,他们那个徐副指挥使把他们司里重新安排了一通。”下属羡慕地把徐鹿鸣干的事儿说了说。
“我还以为发生什么事儿呢,原来就这点事儿啊。”高东宝闻言不以为意。
徐鹿鸣不敢跟他抢白班的当值权,要再不给他的手下一些好处,那这些手下岂不是个个都能上去踩他一脚。
“行了行了,都是群没见过钱的穷鬼,这点东西就把他们给打发了,你们也该干嘛干嘛去。”高东宝瞧见下属羡慕的眼神,打了个哈欠,回他那间修葺得格外豪华的值房歇息去了。
下属刚想说,我们也想要,瞬间被高东宝的话给堵得开不了口。
虽然只是些衣裳、棉被,一顿宵夜,一个打扫的,可从这些细节就能看出这个徐副指挥使是个细致人,知晓他们这些下属最需要什么。
可比高东宝那样,遇到心情好才给他们发些银子,心情不好就不搭理他们,叫人觉得妥帖多了。
高东宝压根不知下属想法地回值房睡了一觉,等到下午时分,他这才去账房查看这个月的进项。
“奇了!怪了!”账房把所有账本理了好几遍,与高东宝说道,“这个月比起以往来,少了很大一笔银子。”
“怎么会?”高东宝还有些惺忪的脸瞬间被账房的话吓醒,“这都六七月了,往年这个时候,正是商人们大量进出货物的时候。”
“可不是。”账房也疑惑这点。
他把所有账理了理,指着茶盐一项道:“高大人,你看这个月的茶商和钱商一次都没来找我们。”
“夏日盐茶正是好消的时候,他们怎么可能不赚这个钱。”高东宝黑下脸,招来一个亲信,“你去找这几位掌柜,问问是怎么回事?”
亲信很快回来:“老大,这几个掌柜的说,前段时间已经跟你更换了运货方式,货都运完了,钱也交完了。”
“我什么时候跟他们更换了运货方式?!”高东宝刚端起茶杯,听到这话,差点把嘴里的茶喷出来。
亲信也纳闷:“是啊,我也是这样跟掌柜们说的,他们全都说,这就不清楚了,反正前段时间有几个皇城司的人找上门是这样跟他们说的。”
“皇城司?那个皇城司?”
亲信没有说话,京城除了他们这个皇城司,那还有第二个皇城司。
“徐鹿鸣!”高东宝并不笨,徐鹿鸣那头刚给下属们发了一通物什,他们这边的商人就被撬走几个,不用说,这钱肯定就是从他这边薅走的。
想到早上他刚在皇城史面前说徐鹿鸣就是一软脚虾,徐鹿鸣就给他扇了这么大个巴掌。
高东宝的脸色瞬间黑成锅底。
他问亲信:“他们帮商人们运货,他们晚上开城门了?”
“没有。”亲信摇头,“我们安插在他们队里的探子来报,并没有听到城门被打开的声音。”
京城的城门很大,开一扇“吱嘎”声都能响彻天际,何况是晚上那样静谧的环境,徐鹿鸣敢开城门,他们的人和靠近城墙的人,不可能听不到。
“那就是他们用吊篮把货物吊出城了?”高东宝又道。
“不可能。”亲信继续摇头,“吊篮的动静也大,何况那么多货物,他们不可能几十个人就办好了。”
高东宝发了火:“难不成那些货物还能凭空消失不成?”
亲信最后慢吞吞地想出一种可能:“兴许,他们是利用了便门。”
“好哇,公器私用!”高东宝愤然起身,“走,跟我们去捉那些掌柜的,只要他们承认他们的货物是从便门通过的,我要让这个徐鹿鸣吃不了兜着走。”
掌柜们一听高东宝的来意,全都摇头:“我们没有走便门,我们只是把货物放在城墙附近的仓库里。”
高东宝脸色难看地道:“那你们也是私下走私,跟我去衙门一趟。”
“高大指挥使真是好笑,你说我们走私,你有证据吗?人证物证在哪儿?”掌柜们才不认,“何况,哪天来找我们的人,分明就是你派出来的,你要带我们去衙门,我们不介意把你这些年的罪证一一陈述。”
高东宝简直要气死了,徐鹿鸣走私打他的名头,他想告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混账!”
“这就是你跟我说的软脚虾!”
查了一圈,高东宝抓不到徐鹿鸣的一点尾巴,没办法,他只能先把少了很多数目的月账先呈给皇城史。
皇城史一看账本,气得直接把账本扔在高东宝头上,把他骂了个狗血淋头:“我看你这些年是懒怠管了,眼睛就盯着白日当值那点蝇头小利,人家把你墙角撬了,你都不知晓,还是月底查账才知晓的,要你何用。”
“能干干,不能干就给我滚蛋!”
挨打还被骂了,高东宝大气都不敢出,低着头,心里憋了一口闷气。
他到底还是小瞧了徐鹿鸣。
“……”
徐鹿鸣的手下办事很利索,很快就打听出京城的医馆回春堂很靠谱。
姜辛夷便挑了个不忙的一日,带着姜慕荷走了一遭。
起初回春堂的掌柜见姜慕荷是女子,又怀着身孕,怕惹事不肯接受来着。
可谁叫姜辛夷是京城里现在最炙手可热的太医,况且姜慕荷也不是一点眼力见都没有,见有男大夫不好医治的女病人主动上前。
中途还救了一个好多医馆都不敢接手的难产妇女,使她们母子平安。
回春堂因这事儿声名大噪,掌柜的欢喜不已,恨不得把姜慕荷钉死在他们医馆,那还顾忌她的女子身份和有孕的身体。
“姜太医你放心,你妹妹在我这儿,我们一定帮你照顾好。”掌柜的笑着一张脸对姜辛夷再三保证。
姜辛夷好笑,方才死活不想收的人是谁,他没把这话说出口,而是感谢道:“那就麻烦掌柜的了。”
“不麻烦,不麻烦。”掌柜的亲自送了姜辛夷出门。
姜辛夷出了回春堂,见天色还早,又去牙行转了一圈。
徐鹿鸣要给徐家买宅子,总不能等徐家父母上了京再买,提前打问,有合适的也好尽快下手。
打扫修葺晾晒都要花不少的时日。
“……”
“鹿鸣哥!师公!”
徐鹿鸣把司里安排好,手上还剩着点钱,正打算把这钱交到家里的账上,一进门就看到姜紫芙、李净慈两人。
问他们:“你们这是去哪儿。”
“去回春堂。”两人答道,“大姐去了回春堂坐诊,大哥让我们有空也可以跟着她看看病人。”
“好啊,你们等一会儿,我跟你们一块去。”徐鹿鸣瞬间放弃了把钱交公的想法,揣到兜里,进屋把绵绵抱了出来。
“骑马马!”小姑娘跟他阿爹一样,会享受得很。一见要出门玩,就要往徐鹿鸣肩上爬。
“行行行。”徐鹿鸣对于错过绵绵大半年的成长很是愧疚,对她宠得很,一听她这个要求,立马把她放在头顶。
“哇……”
徐鹿鸣长得高,绵绵坐在他肩膀上,跟一览众山小似的,兴奋得眼前一亮又一亮。
“哇……”徐鹿鸣见她高兴,自个也高兴,时不时跟她一样地附和。
把小姑娘逗得又拍手又踹腿的。
“你们有喜欢的,也尽管去挑,就当是鹿鸣哥和师公送给你们的。”逗小姑娘的同时徐鹿鸣也没忘记身边的两个小孩。
“谢谢鹿鸣哥。”
“谢谢师公。”
姜紫芙跟徐鹿鸣接触这么久了,知晓徐鹿鸣的性格,没有跟他客气。
李净慈倒是想客气一下,但听姜紫芙都大方应下了,也跟着应道。
两人也没有过份,就是挑了些吃食和一些简单的发带首饰,总共都没花上十两银子。
“没事,可以买一些贵的!”刚挣了点钱的徐鹿鸣财大气粗。
李净慈朝徐鹿鸣笑道:“师公,不能再买贵的了,买贵的,我们出城去庄子的路上,会被人给盯上的。”
姜紫芙双颊吃得鼓鼓的,手还在不停地往嘴里塞,压根就张不开嘴,只能“嗯嗯”地附和。
“好吧。”徐鹿鸣见他们确实没什么需要的,没再逛街地往回春堂而去。
“快走,回春堂来了个女神医,可神了,前些天,有个难产的妇女,走遍了京城的医馆都没有人接手,回春堂那个女神医接手了,不到两个时辰孩子就出来了,母子平安。”
“不止难产呢,还有带下病,产后病,她都能治。”
“哎哟,谢天谢地,总算是来了个能治这些病的女大夫,先前我去那些医馆看病,那些个男大夫把手往我手腕上一搭,我什么话都说不出口了。”
“可不是,那个地方的病怎好意思跟外男说,如今有了女大夫,也算是能解我们的燃眉之急了。”
徐鹿鸣一路带着绵绵往回春堂而去,路上听见不少人在说姜慕荷。
心里还挺欣慰的,果然优秀的人,到了哪儿都很优秀。
到了回春堂,回春堂跟前已经排起了长队,都是一些等着看病的妇女和夫郎,姜慕荷坐在诊桌前,不慌不忙,替一个又一个的病人看着病。
可能经手的这类妇人很多,她看病的速度十分迅速,几乎把把脉,问问病症,就能唰唰唰地开方子。
柜台边负责抓药的药童和算账掌柜脸都快要笑烂了。
“姑姑,厉害!”绵绵小朋友大大的眼睛看着这一幕,手指指着姜慕荷,不停地跟徐鹿鸣说。
“是呀,姑姑很厉害的!”徐鹿鸣也跟着赞叹。
他看过姜辛夷教导姜紫芙和李净慈的医书,光是背的书就有一个书架那么厚的尺寸,还得学各种药材的模样和药性。
姜慕荷要是不厉害,不可能把这些东西全啃下来。
“绵绵,咻咻,厉害!”可能是听到徐鹿鸣夸姜慕荷,小姑娘不服气,比了个射箭的姿势。
徐鹿鸣笑,她那哪是厉害,她只要是把箭射出去了,家里一众大人和下人都会给她鼓掌,一个劲地猛夸。
“对,绵绵,咻咻,也很厉害。”不过徐鹿鸣也没有打击小姑娘。
就这一个女儿,还只有这一个爱好,怎么都得宠着。
姜紫芙和李净慈已经进去找姜幕荷,说是要给她打下手了。
姜慕荷现在可是医馆红人,带两个徒弟打下手而已,掌柜的几乎没有犹豫就答应了。
甚至他也想把自己家的女儿、哥儿送到姜慕荷跟前学医。这会儿不好开口,打算等过段时间,姜慕荷稳定下来再说。
徐鹿鸣看了会儿,觉得没自己什么事儿了。正琢磨着,姜慕荷这般受人吹捧的模样,就该回家让曹家父母来看看。
让他们认识到,就算姜慕荷不当医官,她也是万里挑一的好女子。
容不得他们置喙。
“坏人!”头顶的绵绵忽然出声。
徐鹿鸣向绵绵的目光看过去,正好看到挤在人群里躲躲闪闪的闻夫人。
她上次去长丰县就是为了看病,结果病没看成反惹一身臊。
来了京城,还没来得及找太医给她看这个病,他们家就被贬了。
姜辛夷……她是决计不会去找的,她就算是全身流脓而死,也不会让一个哥儿给她看病,何况是她讨厌的哥儿。
好不容易京城来了个能看这种病的女大夫,她怎么着也得让人给她瞧瞧。
徐鹿鸣看到闻夫人,也是诧异,在长丰县的时候姜辛夷向宋怀山打小报告的事,还没有把他们一家踩死啊?
冤家路窄啊,他都没去找她麻烦,她就先出现在他面前了。而且听绵绵的口气,这是两人早有过节?
徐鹿鸣想起来到京城,赵二娘跟他闲话,有次她和绵绵出门碰上个颠婆的事,那颠婆不会就是闻夫人吧。
徐鹿鸣想到闻夫人那口不遮掩的德行,还真有可能。
也不知道,待会儿她看到给她看病的人是姜慕荷时,会有何反应。
徐鹿鸣光想了一下那个画面都不由得生出股笑意来。
他带着绵绵不动声色地退出了人群。
他没有在大庭广众之下为难一个妇女的爱好。他记得,闻大人这个巡察御史应该在察院任职,他打算回去让手下察子和勾当去查一查。
要是没事也就算了。
若是有事,岂不是送上门来的功绩?
第85章
闻家真没有什么好查的。
徐鹿鸣手下的察子和勾当查了两天,就把他们家给翻了个底朝天。
该说不说,这个闻乾坤还真有点意思。他是黔洲人,家里是黔洲当地有名的富户。为人虽然喜欢讲排场、摆官架子,但还真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贪也是收生辰礼之类的贺礼,没用职务之便收受过贿赂。
他夫人严雪萍与他家是世交,两人从小青梅竹马,一路从黔洲来到京城,再到巡察御史,相知相守相伴。
闻乾坤对他夫人也是真的好,从来没有过纳妾的想法,他夫人有病,他便带着她到处寻访名医。
就是两口子难免对唯一的儿子娇惯了些。他儿子都纳五房小妾了,通房也有好几个,还经常流连花楼。
“不过他儿子去了趟西南,脸颊被蝙蝠咬伤得很严重,没有得到及时治疗,侧脸一排的伤,看上去有些不雅,已经好久没有出过门了。”
徐鹿鸣没有说话,这事儿是他干的,闻祥瑞的侧脸太像姜辛夷了,姜辛夷又压根不想认这一家子,他又怎么会给别人这两家有联系的猜想。
毁容了正好,这样就不会有人看到闻祥瑞的侧脸想到姜辛夷,他也不用成天出来招猫逗狗,强纳民妻。
勾当和察子汇报完,难得为徐鹿鸣着想:“老大,要办他,有些难啊。”
做皇城司这一行,平时不拘着要查什么人,任何人都可以是他们要查要监视的对象,一旦开始重点关注某个人,不用说,这个人一定是要倒大霉的。
徐鹿鸣敢跟高东宝刚,挖他的墙角来填补司里,司里不少兄弟都对他比较服气,愿意唯他马首是瞻。
难得徐鹿鸣想办一个人,他们还没给他把事儿办好,勾当和察子都有些羞愧。
“没事儿,你们继续帮我盯着就好。”对此,徐鹿鸣并不意外。
闻夫人行事那般张牙舞爪,姜辛夷告了回状,都没有把他们家踩死,要真那么容易查出他们家的阴私,他们家早被人给弄死了。
他也没有气馁,是人,就总会有犯错的时候,一天抓不到闻乾坤的把柄,两天三天他还抓不到吗?
“……”
七月,夏日炎炎。
徐鹿鸣和姜辛夷再带一个孩子,三人一块睡,时常睡得汗水涟涟。
姜辛夷被父女俩拥后抱的,偏这两人都是体温偏高的一类人,他时常热得半夜起来揩汗。
“这样下去不行,要不,小鹿,你在边上置个床睡吧。”姜辛夷无数次被热醒后,终于受不了,提出了抗议。
“不要。”徐鹿鸣反手把姜辛夷抱得更紧,可能因为灵泉的缘故,他身上冰冰凉凉的,可舒服了,“你怎么不让绵绵单独睡,她都一岁半快两岁了,她该有自己的房间了。”
“你多大,她多大?”姜辛夷拍拍徐鹿鸣,示意他低头去看窝在他怀里,撅着屁股,睡得十分香甜的小姑娘。
徐鹿鸣看过去,小姑娘真喜欢她阿爹啊,小手抓着她阿爹的衣裳,闭着眼睛,睡得口水直流的。
“真可爱啊。”可能是自己的女儿,还是他和姜辛夷爱情的结晶,徐鹿鸣怎么都看不够。
“可爱吧,可爱你还跟她争?”姜辛夷也很喜欢,虽然小姑娘跟他想的乖乖小甜心不一样,但一想到这是他和徐鹿鸣的孩子,他的心就软成了一片。
“这不一样。”徐鹿鸣也抗议。
不能因为女儿的存在,就让他夜晚丧失抱老婆睡觉的权益吧。
姜辛夷头大:“那你说怎么办,再这样热下去,我身上都要起痱子了。”
“我来想办法。”再苦不能苦老婆孩子,徐鹿鸣一听立马从床上坐起来。
他的空间能够调节温度,用空间弄点冰出来,小意思。
但问题是他怎么拿出来?
总不能他们一家三口偷偷用,让家里的其他人继续热着吧。徐鹿鸣没有自己偷偷享福,让家人吃苦的想法。
说是去买的,也不现实。
这个天,京里的冰正是价贵之时,五品大官家都很难买到大批量的冰,何况他们这种小门小户的。
这出路一定要经得起调查。
徐鹿鸣左思右想,决定去找个有冰窖的房子,在里头置些冰,就说是前头主人留下来的。
带冰窖的房子都偏,因为要阴凉地,都靠皇城比较远。
徐鹿鸣租屋子总得有个出处,不能房子租来就空在哪儿。
正好,曹俊虎最近也在给他爹娘找房子,徐鹿鸣便过去问他:“房子找好了没。”
“没呢。”曹俊虎有点愁。
他爹娘是那种嘴有点碎的,他不想给他们找那种人多的巷子,让他们天天出去嘴长嘴短的。
京城官儿多,清静的巷子早就被人给定了下来,哪轮得到他来找。
徐鹿鸣开口道:“我帮你找吧。”
“谢谢鹿鸣哥。”曹俊虎不好意思地朝徐鹿鸣道。
一直以来,都是徐鹿鸣和姜辛夷这两个哥哥在拉扯他们家,偏他父母来了京城,嘴巴没个把门的,让幕荷感觉到不舒服了。
这让他时常羞愧面对这两个哥哥。
“没事儿,都是一家人。”徐鹿鸣挺看得开的,世上哪有完美的人,何况曹家父母从乡下来到京城,经历大起大落的,心里上有点转变不过来很正常。
利用空间,一家家扫过去,没两天,徐鹿鸣便在城墙根下,找到一处废弃已久的大冰窖院子。
可能这里离着城墙近,常年遮阴避阳,很容易存冰,就有人在这里修葺了座很大的冰窖。
就是不知为何废弃了。
徐鹿鸣买下院子,清理里头的灰尘时,发现已经废弃好多个年头了,在上头居住的人,一直没发现,他们脚底下还有个偌大的冰窖。
打扫干净,把空间里的冰置成外头卖的长方形样式,在冰窖里摆好。
徐鹿鸣装出一副很惊喜的样子,回家告诉家里人这个好消息。
“真的有那么多冰?”赵二娘得知消息,惊喜地从椅子上站起来。
随着天一日日热起来,京里的冰价都快炒翻天去了,这个时候谁手里有冰,谁就掌握了财富。
如此大量的冰,赵二娘都不知要赚多少钱,如何不让她兴奋。
“真的有,冰窖口堵得死死的,一直没人发现,还是我去打扫的时候,踩到地板有空响,才发现不对劲的。”徐鹿鸣已经练出了说谎不脸红的技能。
徐鹿鸣与她商量:“娘,我们运一些出来用,剩下的放在里面,时不时添些水,留着继续存冰。”
“好好好。”赵二娘哪会不答应。
这些天,姜辛夷他们日日热得睡不着觉,她都是看在眼里的。
“这样好的房子,真给我们住啊。”相对于赵二娘的高兴,曹家父母就是震惊了。
前些天,在徐鹿鸣的怂恿下,老两口去回春堂瞧过姜慕荷,瞧见姜慕荷那般受欢迎,他们心里是既骄傲又惶恐。
骄傲这可是他们的儿媳妇。
惶恐这样好的儿媳妇要是瞧不上他们小虎了,可咋办。
偏他们嘴巴又不会说话,有时候跟姜幕荷说些话,他们能明显感觉到她不爱听,可他们又感觉那话没有说错啊。
“当然了,大叔大婶,那儿离着我们上值的地方近,小虎要是下值累了也能有个地方歇息。”徐鹿鸣很会说话,“何况我那一冰窖的冰,还需要人看着呢。”
“欸,好好好,谢谢你啊,慕荷她哥夫,总是想着我们。”两人听罢,这才应下。
帮曹家父母搬家的时候,姜幕荷也回来帮忙了。
她整理着曹父曹母为数不多的东西,不知道是不是受孕期影响,红着眼睛,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地与曹俊虎说:“虎哥,你说我是不是有些过份。”
要说曹家父母对她不好也没有。
她要吃什么,喝什么,他们总是第一时间就去买。她去医馆坐馆,他们也从来没有反对过。这要放在别人父母家,大着肚子出去做事,骂都骂死了。
她就因为他们二老,说了一些不中听的话,就要把他们赶出去。
想想,她都觉得自己坏透了。
“你不要这样想,我爹娘也有做得不对的地方,何况他们是去帮鹿鸣哥看冰窖的,住的还是鹿鸣哥的房子,这怎么能叫赶呢。”曹俊虎拍拍她的手,他爹娘本身就是来照顾小荷的,他们让小荷感觉到不舒服了,就该及时远离,避免发生更大的矛盾。
没准远香近臭,双方相处起来更融洽。
“对哦,他们是去帮鹿鸣哥看冰窖的。”姜慕荷被曹俊虎一安慰心情好了很多,“我会一种很好喝的药材饮子,回头我教给爹娘,让他们在冰窖里放凉了,试着在城门口卖卖。”
好歹也是个进项。
“都听你的。”曹俊虎没有拒绝,爹娘有事做了,就不会把目光全放小荷身上了。
小夫妻在墙角说话,徐鹿鸣扯姜辛夷去看,姜辛夷白他。
他始终对姜慕荷下嫁的事心里有个疙瘩。可他有时又想,换个人家就一定比曹家更好吗?
他不知道。
“好了,好了。”徐鹿鸣知晓他妹控,赶紧把他拉到卧室,“现在屋里不热了,我能抱你睡觉了吧。”
姜辛夷感受着屋里凉爽的气息,好笑地抱住徐鹿鸣,亲他:“热的时候,也没见你撒过手啊。”
能光明正大用冰了,徐鹿鸣把屋里的温度调到那叫一个舒适。
绵绵都不爱去外头玩了,整天都在屋里待着,闲不住地她,总是把姜辛夷和徐鹿鸣的衣裳翻得到处都是。
有天还掉进箱笼里出不来了。
她也不哭,一个劲地在里头倒腾,被人发现的时候,正顶着衣裳,自个跟自个生闷气呢。
徐鹿鸣见状,在空间里做了个很适合放在屋里玩的滑滑梯。
小姑娘玩得可开心了,夜里破天荒地抱着徐鹿鸣亲一口,要搂着他睡。
把徐鹿鸣高兴得当天晚上都不想去上班了。
“……”
“老大,快过来,今天刘夫郎做了砂糖冰雪冷元子,可好吃了。”
班还是要上的,这么热的天,晚上吹着凉风值夜,别提有多舒服了。
加上徐鹿鸣先前在司里的一通改革下来,使得白班那些每天累成狗、热成狗的皇城司吏员们,每天看着夜班的吹着凉风吃着宵夜值夜,都快羡慕哭了。
他们也去找高东宝闹过,希望高东宝也能给他们把轮岗和午饭安排上。
高东宝最近因为商人流失,账目上的钱少了许多,皇城史对他已经很不满意了,哪里还有闲钱给司里这一帮子人弄什么轮岗和午饭,想也不想地拒绝了。
下属也是人,下属也有脾气。
天天被夜班这样刺激,心里早有怒气,说气话道:“早知道老大心里没有我们,我们还不如投了徐副指挥使去呢,好歹夜里还能讨口吃食。”
“可不能这样想,徐副指挥使撬了老大的墙角,说不准史官大人和老大已经打算对付他了,你这个时候去投徐副指挥使,不是弃明投暗嘛。”
徐鹿鸣挖了高东宝墙角一事,压根就瞒不住人,白班的人都在等徐鹿鸣倒霉呢,敢动皇城史的利润,吃了熊心豹子胆吧。
可他们等来等去,什么也没等到。
不是皇城史和高东宝不想动徐鹿鸣,而是他们动不了。
徐鹿鸣身后有九皇子撑腰,虽说九皇子现在不景气了,可他好歹监国多年,人脉还在。
徐鹿鸣的首尾又做得漂亮,他们想抓他把柄,压根抓不到。
即使抓到了,走私这种不光彩的事,他们敢拿到台面上说吗?
不能为了把徐鹿鸣弄下去,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吧。
反正只挖了几个人,损失也不是很大,就当是喂狗了呗。
可其他人不这样想啊。
皇城司一直以来就是高东宝和皇城史做主,谁掌握银钱命脉,谁手中就有皇城司的权力。
以前大家跟着高东宝,图他手里的银子,对他唯命是从。
现在有钱的不止高东宝一个,且高东宝对下属还不是特别好,对比徐鹿鸣高下立判。
都是一个司里的,跟谁不是跟?
有那心思浮动的直接跑来向徐鹿鸣投诚,他们也不是只带一张嘴来,还把高东宝的其他顾客一并给带了来。
“欢迎,欢迎,以后都是同僚袍泽了。”徐鹿鸣对于这些带着“钱财”来投奔的白班下属,持热烈欢迎态度。
这钱他不收,也不知会流到谁的钱袋子里,那还不如他收了呢。
好歹他收了,大家都能分到一点。
有了源源不断的顾客,夜班的进账就一直没断过。
工作轻松,还有外快,徐鹿鸣这班越上越有滋味,每天不用人催,到点就来司里打卡报到。
他的下属们也一样,以前来司里总是无精打采,现在每天都情绪高涨。
高东宝收的钱要交给皇城史,徐鹿鸣收的钱不用交,他人又大方,分给下属的钱一点都不吝啬。
来向徐鹿鸣投诚的人越来越多,皇城司的权柄,向他倾斜得越来越厉害。
“混账!”
“都是见异思迁的小人!”
等高东宝发现,他的一大半下属带着他的商人投奔了徐鹿鸣,账本上又少了好大一笔钱,气得暴跳如雷。
再这样下去,不等皇城史出手,徐鹿鸣就能生生把他给架空了。
深觉得这样不行的高东宝,主动找到徐鹿鸣:“徐老弟,我看你这天天值夜也挺辛苦的,要不我们还是轮换着来,各值一个月。”
徐鹿鸣拒绝:“高指挥使说笑了,你身体不好,哪能让你劳累啊,值夜这种事,交给我们年轻人来就好了。”
高东宝有句脏话卡在喉咙里,吐也吐不出,咽也咽不下。
他赔着笑道:“你看看你,这就说笑了吧,身体再好,也不是铁打的,值上半年的夜,什么病都能找上门来,就算你夫郎是神医,他能给你医治,总不能把你的这群下属也给医治了吧。”
杨兴生怕徐鹿鸣接受,硬邦邦地道:“我们以前天天值夜,值了几年身体都没有问题,有徐大人给我们调配的轮岗制,以后更不会出问题。”
跟徐鹿鸣在夜班挣到了钱,杨兴他们压根就不想去白班了。
白班的城门费要上交给皇城史,这天又这么热,他们穿着铠甲在太阳底下晒一天,皮都要晒掉一层。
他们才不傻。
徐鹿鸣吊儿郎当地向高东宝道:“高指挥使你也看见了,我的手下们不愿意去白班呢。”
高东宝:“……”
高东宝好想骂人。
什么时候,白班当值权如此不重要了?以前谁要听到能去白班上值,哪个不是闻着腥味就咬上来了。
软的不行,高东宝只能来硬的:“这皇城司规定的就是夜白班轮换着来,徐副指挥使不能坏规矩吧。”
徐鹿鸣抬眸:“规定不是高指挥使先破坏的吗?就允许高指挥使破坏,不允许我们破坏?”
高东宝铩羽而归。
气得在值房大砸了一通。
“鹿鸣哥,这高东宝一计不成,还会再生一计的。”姜苏木看出高东宝想通过夜班的当值权,把他那些客户都给找回去。
现在商人们都知晓,跟他们合作比跟高东宝合作,货物能更快更便捷地进出城门,还安全,不会被其他衙门的人发现,好多商人都愿意跟他们合作,而不是高东宝。
即使高东宝愿意降价,人家也不愿意再跟他合作。
这个时候,高东宝也掌握到了夜班的当值权,他就跟徐鹿鸣他们有一样的优势,从而可以把商人们抢回去。
徐鹿鸣猜也是,无利不起早。
可他一点都不在乎:“没关系,反正这些商人们的货我们都运得差不多了,再多,可就要触到红线了,是时候去找新的财路了。”
走私的东西都是有限制的。
朝廷愿意开这个走私的口子,第一想到有些百姓,买不起铺子里的盐茶,想买价格低廉一些的,第二也是考虑到这些盐茶商人一家独大,搞垄断,破坏市场。
但走私的货物也不是随意进出的。
一旦市面上走私的货物过多,就会压到正常货物的市场,他们的市场遭受冲击,肯定会跟朝廷闹的。
最近因为徐鹿鸣的路子更便捷,已经有不少人跟徐鹿鸣提过加大货量了,徐鹿鸣怕影响到市场,一直没敢开口。
高东宝要接手,那就让给他吧。
“……”
不出姜苏木所料,没过两天,高东宝就让皇城史开口强行调换了徐鹿鸣的轮值。
皇城史的话也说得好听:“徐副指挥使,本官想了想,一直让你值夜也不妥,这样,你还是跟高指挥使轮换着来吧,这样也能让你们有个正常歇息的时间。”
人家话都说这份上了,徐鹿鸣自然不会拂上司好意,恭敬应下:“那就依大人所言吧。”
高东宝向徐鹿鸣得意挑眉。
先前不肯把夜班当值权让出来又如何,皇城史一开口,还不是得乖乖就范。
徐鹿鸣没有搭理他的挑衅。
反而希望他聪明一点,不要看到银子就走不动道儿,把自己也给搭了进去。
徐鹿鸣没有搭理他,高东宝以为徐鹿鸣这是怕了他,更加得意了,回去与自个的亲信说:“他得意不了多久了,白日走城门的商人我都跟他们说好了,以后随我调到夜晚来,他只能收些进出城的城门费。”
“这钱是要上交给皇城史的,没有其他进项,他怎么继续笼络手下人?”
在高东宝看来,徐鹿鸣是拿钱收买的那些人,那些人拿不到钱肯定会离开徐鹿鸣的。
可在杨兴他们看来,徐鹿鸣在夜班那般艰难的情况下,都带着他们撬到了高东宝墙角,有了白日当值权这个权柄在手,还怕挣不来银钱吗?
果然,第二天,城门一开,人们发现城门口收费的人,换了一批。
京里的人都震了震。
皇城司的规矩大家都知晓,谁能掌控京城城门,谁就相当于拿到皇城司的权柄。
以前高东宝一直把持着城门口,从来没有谁能在他手里把这个权柄拿过来,现在有人动了他的权柄。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这个徐副指挥使的能耐大。
京里好些需要跟皇城司打好关系的衙门立马行动起来。
不少人都打算下了值到徐鹿鸣这个指挥使家里送送礼,套套近乎。
还有让夫人给徐府下帖子拜访的,夫人之间的交际也能走动起来嘛。
姜辛夷还是京里很有名的神医呢,交好徐鹿鸣的同时,还能交好姜辛夷,一举两得啊。
闻乾坤听到这个消息,正在写法条的笔,一下就掉在桌子上。
想不通,前段时间在皇城司里还默默无闻的徐鹿鸣,怎么这么快就从高东宝手里夺到权柄了。
他想起他夫人的话来,心里也惊出一身冷汗来,他该不会被这个徐副指挥使给盯上了吧?
随即又觉得不可能。
徐副指挥使都不认识他们谁是谁,且他才刚在白日走马上任,要忙的事,肯定还有许多。
哪有空关注他。
闻乾坤一通分析,一颗心这才落了地,打算在徐鹿鸣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先去徐府走走关系。
徐府的人只认识他夫人,又不认识他,他亲自前去,先与徐府的人交好关系,等与徐鹿鸣混成了兄弟。
之后就算发现他们之间的过节,他们赔个礼,道个歉,这事也就过去了。
在闻乾坤看来,双方又没结死仇,就是一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难不成还能因这点事儿,要往死里整他?
第一天上白班,徐鹿鸣确实很忙,因为对各方都不熟悉,忙得他都没空去想其他的。
直到晚上下值,他才有空梳理出一些白日当值的改进想法。
打算回去找姜辛夷好好聊聊,每天晚上跟姜辛夷说这些事的时候,是徐鹿鸣一天里最开心的时候。
姜辛夷不仅仅是他的老婆,还是他的人生导师,是指引他前进的明灯。
他对他也是生理性地喜欢。
一看到他就想亲他,触碰他,但又时常怕自己太变态,太禽兽,一直克制着。只有上床的时候,实在控制不住了,才会稍微变态那么一点点。
心里这样美滋滋地想着,谁知,一回到家,还没踏进家门,他就见姜大年和赵二娘在府门前焦急地走来走去。
一看到他,两人便上来道:“小鹿,你可算是回来了,木兰,木兰不见了!”
徐鹿鸣没太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什么不见了?”
姜大年跺脚道:“木兰往天一下值就会回家,就算晚归,也不会超过一个时辰,今儿天都黑了还没回来,我们觉得不对劲,派护院往太医院去打听。”
“人家说木兰早下值了。”
“下了值,没有回来,马车也不见了,这会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啊。”
徐鹿鸣脑子也懵了一瞬,在皇城内,都有人敢当街掳人?
“你们别着急,我这就派人去找。”徐鹿鸣当机立断地往皇城司跑。
娘的,他们皇城司就是搞监视探查这一套的,有人掳人居然掳到他头上来了,这也太不把他放眼里了。
同时,他从空间里放出几只蜜蜂,这些蜜蜂都熟悉姜辛夷身上的气味,找到他并不困难。
结果,徐鹿鸣刚走到桂花巷的巷口,就有一个穿着紫服的太监和几个带刀的禁军侍卫将他堵住。
那位穿紫服的太监瞧见他,上前道:“徐大人,我们正打算去你家找你呢,既然你出来了,就跟我们走一趟吧,我们殿下有请。”
满京城,能有穿紫服的太监的殿下,只有九皇子一人。
徐鹿鸣心头一跳,这是东窗事发,九皇子要拿他兴师问罪了。
连带着把姜辛夷也给掳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鹿:老婆你去哪儿了[爆哭][爆哭][爆哭]
第86章
事情确如徐鹿鸣所料。
西南的事东窗事发了。
赵盛平起初接手作坊,还挺开心,觉得自己能靠作坊大赚一笔。很快,他就发现,作坊的账目与他想得不对。
每月的收入与开支并不对等。
刚开始,他以为是化肥刚过了购入的高峰期所致。可随着六七月的丰收,商人们要大量购入秋冬季的化肥。
他发现,化肥鼎盛时的收入也不过将将与他们要支付给军营的军饷持平。
九皇子想要用作坊赚钱的想法根本行不通。他们想要从作坊里抽一部分收益肥自己腰包的想法也行不通。
意识到这点,赵盛平都快气疯了。
他以为他来西南,是作为九皇子的钱袋子,为九皇子鞍前马后,大展一番拳脚的。
结果,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笑话,别人给他挖了个大坑,他还傻乎乎地往里头跳了。
想到为了接手这三个作坊,他被迫接受了徐鹿鸣那么多不公平的条件,赵盛平胸腔里充斥着无尽怒火地往京城赶。
不让徐鹿鸣解释清楚他誓不罢休!
九皇子得知这个消息也是震怒不已,他有很多计划都等着这笔钱实施。
如今,这笔钱就是个烫手山芋,谁接,谁就要给西北军干一辈子苦力,叫他如何甘心。
他当即让人去找了徐鹿鸣前来。
原本徐鹿鸣早上就该来的,可今儿他拿到了皇城司的权柄,换了白班。
九皇子便改了主意,夜晚召见。
徐鹿鸣被紫袍公公带着从侧门进入九皇子府,他没有关注自己的事儿,不停地消耗心神用空间扫视府邸的环境。
想看看姜辛夷有没有在府邸里。
可惜,一路抵达九皇子和赵盛平在的殿堂,他都没有瞧见姜辛夷的身影。
徐鹿鸣不禁蹙眉。
姜辛夷不在这儿,那会儿在哪儿?
九皇子心里正泛着怒气,见徐鹿鸣进殿,东张西望两下,皱皱眉,便不言语了,厉声问道:“你就没有什么想要解释的吗?”
“见过殿下。”徐鹿鸣恭敬行礼。
他方才进来之前就先用空间扫视过九皇子,知道他此刻正压制着怒火。
他也瞧见了赵盛平,知他们今日找自己所为何事。
但徐鹿鸣选择眼盲心瞎:“不知殿下深夜召见,要下官解释什么?”
“徐鹿鸣,你装什么装,我不信,你看到我不明白发生了何事!”赵盛平简直要被徐鹿鸣装疯卖傻这一手给气疯。
他在殿下这儿等了一天,就是等徐鹿鸣事情败露,露出诚恐惶恐的神情。
谁承想,他想看的场景没有等来,等来徐鹿鸣率先搁这儿装上了。
徐鹿鸣一脸茫然:“看到你,我应该知晓什么?”
“你装,你还给我装!”赵盛平的怒气一路从西南压到京城,此刻已达至顶点,“我不相信,你不知晓你的作坊不赚钱一事!”
“怎么会?”徐鹿鸣仰着脖子不认,“作坊我在的时候,明明很赚钱的!”
赵盛平把脚边的账本一脚踹他跟前:“那你倒是给我解释解释,为何作坊挣的银子只够给军队发军饷的?”
徐鹿鸣正要去捡账本,听到这话,像是听到什么不可思议的话一样,脖子都气红了:“给军队发军饷的钱,挣得还不够多吗?!”
“这……”暴怒中的赵盛平顿时被这话堵得说不出话来。
三个作坊,一月创造十五万两的进项,谁敢说这三个作坊不赚钱?
可……可……
可赵盛平想要的更多啊。
“行了,行了。”九皇子冷着脸看他们吵了半天也没吵出个头绪,不耐烦道,“徐副指挥使,你来讲讲,你的作坊除了军队的军饷可还有其他的进账?比如你和你的手下私下里的一些收入……”
“殿下这是什么意思?”徐鹿鸣抖开眼睫,竖起手指:“我对殿下,对西北的忠心,皇天可辨,日月可鉴。”
“我徐鹿鸣可以对天发誓,我在掌管作坊期间,没有贪污过一分一厘,所有银钱,我连一个铜板都要运回西北,给军队做军饷!”
九皇子也被徐鹿鸣这番话给噎得说不出话来了。
徐鹿鸣又不知道,他要作坊,是想要作坊里头更多的钱。
说徐鹿鸣忠心不对?说徐鹿鸣不该拿作坊里头的钱发军饷?
好像都说不出口。
徐鹿鸣好似还感觉不够,将地上的账本全部整理好:“殿下若是不信,大可请人来查这些账本,我若有任何贪污行为,任凭殿下处置。”
九皇子:“……”
赵盛平:“……”
这些账本早让他们找账房先生演算过无数次,确实找不出一点贪污行为。
就连徐鹿鸣巧立名目给下属发的那些俸禄,他们都觉得发得太少了。
若他们来,他们定然不止给自己的亲信发这点儿银子。
可徐鹿鸣真就一点都不贪,这是他们没有想到的。在他们看来,没有人看到如此巨额的钱财不会心动。
徐鹿鸣他娘的就是个棒槌吧。
赵盛平耍起赖来:“我不管,你用这三个苦力作坊换了京城皇城司这么好的职位,我不服气,要么把皇城司的职位交出来,要么滚回你的西南去。”
一想到这三个作坊什么都给他创造不了,钉死在西南就相当于这辈子仕途无望,叫他如何能咽得下这口气。
徐鹿鸣相当不理解:“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当初我是不愿意交出作坊的,是赵大人死活要我交出来的。”
他也发起火来:“凭什么赵大人想如何就如何,我也是殿下的人,我给西北军挣出了军费,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殿下让我把辛辛苦苦作坊交出来我也交了,现在赵大人干得不如意,又要把我辛辛苦苦站稳脚跟的皇城司让出来。”
“殿下若是看我不顺眼,直接与我说便是,我从今往后离殿下离得远远的,绝不靠近,何苦这样来折腾我。”
诉苦谁不会啊。
一边是不靠任何人能置起三座赚大钱的作坊,还能在皇城司站稳脚跟的能人;一边是拿到三个作坊都创造不出任何收益,只能吃干饭的苦力。
徐鹿鸣不相信自己在九皇子心里没有一点份量。
九皇子确实对徐鹿鸣倚重颇多。
今早在闻听徐鹿鸣拿到皇城司的白日权柄时,他也诧异了一瞬。
不然不会让人等到他下值再召见。
如今,太子回归,他手下不少能人都投奔太子去了,好不容易出了个如此有能耐的,他不把人笼络住了,叫他也投了太子去,岂不是追悔莫及。
可作坊的事,到底还是令他心里不爽。尤其是得知徐鹿鸣的夫郎就是当初西南那个他想杀掉,不知为何没有杀掉的神医哥儿时。
他心里的不爽更是到达了顶峰。
“这样,你既如此有赚钱的才能。”九皇子忍了忍,为了笼络徐鹿鸣这个人才,到底还是没有发火,“你再给赵盛平说些赚钱的法子,今日之事,就当从未发生过。”
徐鹿鸣也知,都走到这步了,不交点货出来不行,他想了想道:“一时之间,要我想出挣钱的法子,我还真想不到,不过我这儿有几个作坊的改良版配方,只要赵大人肯用心经营,一定能赚到钱的,不知道赵大人还想不想要。”
九皇子向赵盛平看过去。
赵盛平都快吐血了,徐鹿鸣刚刚那一番诉苦,看似在为自己叫屈,实则句句都在贬低他。
他敢不答应吗?
赵盛平只得把这口气咽了下去:“徐大人但说无妨。”
徐鹿鸣把三个作坊的改良版配方写下来交给赵盛平,便向九皇子辞行了。
徐鹿鸣就在京城,九皇子也不怕他耍花招,摆摆手便让他走了。
他一走,赵盛平憋着一肚子的怨气向九皇子道:“殿下,西南这条线上的钱财,不知要何时才能有多余的银子,我们何不停了西北军的军饷。”
依赵盛平所见,那西北军以前没发军饷也能过,就算停了又如何。
停了,那每月十五万两的入账,不就是他们的了。
“放肆!”九皇子气得真想一巴掌给他呼过去,“本殿下现在能依仗的就是西北这点军权了,你是想让军队兵变,好让父皇尽快把我绑了以平军乱吗?”
九皇子又不蠢。
他在幕后不管怎么搞钱都可以,他要敢动军队的钱袋子,军队四十万人联合起来抗议他,他这个皇子的位置还坐得稳吗?!
九皇子说到最后一拍桌子:“我不管你怎么去弄钱,总之,军队的这笔钱给我定死了,任何人都不准动!”
“属下愚钝,属下不敢。”赵盛平献媚不成,反被大骂一通,赶紧低头不敢再言语。
心里愁都要愁死了。
要他搞钱?
要他这个武夫怎么搞钱啊。
另一边,徐鹿鸣出府的路上,又用空间把九皇子府里里外外扫视了遍,还是没发现姜辛夷的身影。
怕有所遗漏,他放了两只蜜蜂出来,看它们往别的方向飞去,没进九皇子府,皱起了眉。
既然不是九皇子拐的人,那在京城,还有谁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把人给拐走?
“……”
姜辛夷今天有点倒霉。
出诊的时候就有点不顺。
先是他随身携带的酒精用完了,他强忍着想洗手的冲动给别人把完脉,开方的时候,笔尖断墨,写的字也不清晰,出完诊回太医院的路上右眼皮还跳了两下。
有神论者,肯定会觉得这必定是上仓在警示着今日会有不好的事儿发生。
一定会小心谨慎。
偏姜辛夷是个无神论者,就算是他是穿越的,他依然坚定的这般认为。
所有他当无事发生地走完了今天的出诊,把出诊单子放回太医院,在太医院里摆弄了会儿药材。
太医院不愧是封建王朝医术最高之处,在外头很难见到的药材,在这儿不过是寻常药物罢了。
且是天南地北的都有。
姜辛夷没事的时候,就喜欢在太医院的药材房摆弄药材,看着这些药材在自己手里变成一片片治病救人的药片,他觉得很治愈。
有时候遇到还鲜活着的药材,他还会掐一点根回去,让徐鹿鸣种在空间里,看看能不能生长。
今儿又来了一批药材,其中不少都是鲜活的,他摆弄的时候,不自觉地就沉浸了一会儿。
等他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晚了,于是他便没有发现他的车夫换了人,照旧上了车,拾起放在车上的医书翻看。
来到太医院太舒服了。
不仅有摆弄不完的药材和治不完的病人,还有看不完的医书。
姜辛夷可太喜欢这样的日子。
充实得可以让人忘记一切过往。
看书看沉了,等他发现,今儿车夫有些不对劲,走了半天还没到家时,他已经被人带到一处陌生的巷子里。
“去哪儿?”姜辛夷发现车夫换了人,心里也不慌,轻声问了句。
“啊!”倒是赶车的车夫被他给吓了一跳,手中拽着的马车缰绳都险些甩了出去。这夫郎不是一直在看书吗,何时发现得不对劲。
姜辛夷理了理袖子,袖中常年放着的匕首落入手心,想顶开匕首动手之时,瞧见车夫这般胆小,反而不着急动手,与他闲谈起来:“说话啊。”
“你们既然把我拐了来,总得告诉我拐我来做甚吧?”
车夫闷闷的:“夫郎到了就知晓了。”
如此姜辛夷便更不慌了,又把那本没看完的书重新拾起来继续看。
车上有徐鹿鸣放的煤油灯,也不怕天色昏暗看不清书上的字。
车夫一路把马车赶到一处偏僻的院子:“夫郎下车吧,我家主子已经在里面等候了。”
“嗯。”姜辛夷不慌不忙在车上给自己倒了杯水,涮洗了一下茶杯,顺手将水倒在窗外,又给自己倒了杯茶,浅浅饮了一口,这才下车。
车夫看完姜辛夷这一番动作,心想,这大户人家的夫郎讲究就是多,下个车,都这般麻烦。
姜辛夷下车瞧见是一处破旧的院子,嫌弃地皱了皱眉,问车夫:“你家主子都有胆子拐我,就没有胆子去挣点钱,找个好点的落脚地。”
车夫不答话了。
倒是院子正堂有个粗噶的男子声传来:“一个临时落脚地罢了,夫郎不必纠结。”
姜辛夷迈步往正堂而去,正堂内有个大大的屏风,把男子的身影挡住了,他正要迈过屏风,去看是谁胆子这么大,竟然敢拐朝廷命官。
那粗噶声又道:“夫郎不许再上前,不然我的侍卫可不是吃素的!”
姜辛夷抬头,瞧见屋里一左一右站着两个带刀的蒙面侍卫,脚步不再上前,问屏风后的人:“阁下请我前来,所为何事?”
“夫郎不必担忧,今日前来,只为治病,只要夫郎给我把病治好,我的这些侍卫不会把夫郎如何的。”那粗噶男子从屏风后伸出一只手,“夫郎请吧。”
姜辛夷看到手腕,只觉荒谬,搞半天,搞这么大个排场,只为看病?
他若直接去太医院或者在路上拦住他,陈明原因,他还会不给他医治吗?
但姜辛夷什么也没说的,坐在屏风前侍卫放好的椅子上,伸手把了把脉,更无语了:“公子身体康健,并无疾病。”
“可我多年无子,这是何缘由?”粗噶男子也不意外,直接道出。
姜辛夷:“……”
姜辛夷:“兴许是缘分还没有到,兴许是精少如水所致。”
“……对。”屏风后的沉默几瞬,“就是你后头说的那个,你可有治愈的法子。”
姜辛夷:“……”
姜辛夷:“法于阴阳,和于术数,食饮有节,起居有常,不妄作劳,公子不妨试试,保持好的起居习惯,避免过度劳累,节制房事,再配合补肾固精的膳食试试。”(1)
“……若要用药呢?可有药物或者其他法子治疗?”粗噶男子又问。
姜辛夷想了想,他看过许许多多的病,还真没看过这种病。
不过他看过的书也多,他想起《景岳全书》中,有一味五子衍宗丸,可以用来治愈这个病。
他点了点头道:“倒是有一种药丸可行,不过需要我亲自调配,等我调好药,我上何处寻你。”
粗噶男子的声音变得欢快起来:“不用你来寻我,你把药丸做好随身携带,过段日子我自会找你讨要的。”
姜辛夷点点头没再说话了。
粗噶男子目的达到,不再为难姜辛夷:“夫郎请回吧。”
姜辛夷问:“我的车夫呢?”
虽然只是个下人,好歹也是条人命,姜辛夷还没有漠视到,眼睁睁地看着一条人命消失,不去理会。
“到了地方,夫郎就能看到人了。”
姜辛夷出了院子重新坐回马车,等粗噶男子的车夫将他重新送回他熟悉的街道。
没多久,就有一伙人趁着夜色,压来一个头上套着麻袋的人到姜辛夷车边,他们走的时候,粗噶男子的车夫也跟着走了。
姜辛夷取掉自家车夫头上的麻袋,拿匕首给他松了绑。
刚才还在呜呜挣扎的车夫瞧见姜辛夷,取下嘴上的布塞子,忙道:“夫郎,赶紧去衙门报官,有人要害你!”
“不用,已经都解决了。”姜辛夷摇摇头,问他,“你没事吧?”
“没事,他们把我绑了,关着我,也没打我。”车夫揉了揉被绑得有点发麻的手,问道,“夫郎,回家吗?”
姜辛夷点头:“回,家里人恐怕都已经等急了。”
车夫重新拾起缰绳:“好嘞,我这就送夫郎回家。”
“……”
徐鹿鸣出了王府,一路跟着蜜蜂寻人,寻着寻着,就寻到了桂花巷门口。
他正疑惑:“难道回家了?”
“鹿鸣哥,这里。”蹲在巷子口的姜苏木,瞧见徐鹿鸣的身影,从路边站起来跟他打招呼。
徐鹿鸣走过去,帮他拍了拍身上的蚊子:“你蹲在这儿干嘛。”
“大哥回来了,我怕你还不知晓,一直在外头找,在这儿等着,你路过的时候,也能给你打声招呼。”
姜家人没看到徐鹿鸣被九皇子的人带走,一直以为他还在外头寻人。
“回来了就好。”
徐鹿鸣一听姜辛夷回来了,那颗被吊得高高的心,瞬间落了地。
等姜苏木缓好了腿,徐鹿鸣跟他一起往家走:“其他人也回来了吗?”
这么大的事,不可能徐鹿鸣一个人在外头找。这没个通讯的,徐鹿鸣就怕人找人,找一夜。
姜苏木点头:“家里护院都在太医院和这一片附近找人,大哥一回来,这些人都找回来了。”
“就是不知鹿鸣哥你去哪儿了,大家伙回来又找了你一会儿,实在找不着人,大哥便让人都回家,说你待会儿找不着人自个就回来了。”
徐鹿鸣就知晓会是这样,还好姜辛夷聪慧。脚步飞快地进了家门,见到好端端地坐在椅子上跟家人聊天的姜辛夷,他过去碰了碰他。
能碰到衣裳,手也是热的,身上的衣裳好好的,脸上手上也没有伤口。
不知道为什么。
他的心一下安定了。
姜辛夷被徐鹿鸣牵着,看到他眼底的不安,捏了捏他手,以示安抚:“没事,我就是临时碰上个病人,这才回来晚了,别担心。”
徐鹿鸣点点头,但没说话。
赵二娘一脸的心有余悸:“以后再遇到这样的事,一定要打发个人回来说一声,今儿可把我们急死了。”
“知道了。”姜辛夷乖巧应道。
“既然人都回家了,大家都回去歇息吧,忙活一夜了。”姜大年抱着睡着的绵绵,见徐鹿鸣也回来了,一晚上都砰砰砰跳个不停的心脏,终于安分了,对大家挥了挥手。
家里忙活一夜的下人,护院,曹俊虎和临时找来的钱贵等人呼啦啦全都散开了,适才还显得拥挤的徐家正堂,一下就变宽敞了。
徐鹿鸣没有急着回房,他等所有人都走了,坐在姜辛夷身旁,握着他的手,很认真地问:“木兰,你到底去了哪儿?”
姜辛夷不是这么不懂分寸的人,真要因为病人晚归,也不会搞得全家兴师动众。他骗得过别人,骗不过自己。
“真去看了个病人,不过这个病人不仅身体有病,可能心理上也有点儿。”
姜辛夷知道徐鹿鸣可能有点被吓到了,温声把事情的起因经过解释了一遍。
徐鹿鸣听得咬牙切齿:“他想治病,他就光明正大地来找你,这般行径,跟小人有什么区别。”
“就是啊。”姜辛夷顺着徐鹿鸣,朝他眨了一下眼,“所以我在他身上撒了点灵泉花粉,你放点蜂蜜去找,肯定能把这个人揪出来。”
能在京城这般行事,一定是个常居京城,且对京城格外熟悉之人。
通过他那一点风霜都没有的胳膊和手腕,不难得知,这人还肯定是个京城里的公子哥。
“太好了。”徐鹿鸣愤然起身,“我这就去把他揪出来。”
“不着急,我是洒在他鞋子上的,没那么容易掉。”姜辛夷拉住徐鹿鸣问他,“你呢,你去哪儿?”
找人,不可能找到不见了踪影。
徐鹿鸣把他要去找姜辛夷,却被九皇子请去喝茶的事说了说。
姜辛夷好奇:“你真把那些配方都给了赵盛平?”
徐鹿鸣点头:“有九皇子看着,不给不行。”
他也朝姜辛夷笑道:“不过我留了一手,没有给完整版的,给的是阉割版的,以后他再想升级,还得来找我。”
先前没想过要把作坊交给别人,徐鹿鸣做了很多代配方,就是为了应对市场饱和,没想到这个市场饱和没用上,倒是用在这个节骨眼上。
姜辛夷也笑:“下次他再来找你,可就不能拿九皇子压你了,怎么也得让他交点技术费吧。”
姜辛夷露出些期待的神色:“那他最好快一点,最近要给爹娘大哥买宅子,我们手头很紧呢。”
上次跟徐鹿鸣说了,徐老大他们要上京,姜辛夷就一直在留意宅子的事。
他新看上的好几个宅子,都因为价格太高而放弃了。
“放心,我们很快就会有钱的。”自姜辛夷上了京城,每天都在为银钱发愁,徐鹿鸣挣钱的紧迫感也上来了,他捧起姜辛夷的脸亲了亲,“你先回去洗漱,等我回来,给你压压惊。”
姜辛夷的耳背忽然有点发烫。他当然知道所谓的压惊是怎么一回事。
这还是徐鹿鸣上京的第一天被回春吓到时,他教给徐鹿鸣的法子。
“……”
第二日,京城发生了件大事。
吏部侍郎家的二公子,昨夜在家好好睡着,不知道哪儿来的野蜂,把他给叮了个满头包。
现在脑袋肿成猪头,到处找太医给他医治呢。
一时间,京城里高门大户,全都人人自危,组织家丁护院,把家里枝繁叶茂的树都给检查一遍。
看看上头有没有蜂巢之类的。
还真有几家从自家高高的树顶上,找到几个偌大的蜂巢。
赵二娘早起从邻居口中得知这件事,想到家里一屋子的孩子都喜欢开窗睡觉,生怕那蜂儿也跑家里来叮人。
火急火燎地把家里下人护院都叫起,除了看树上的蜂巢外,还找了两个手艺比较好的下人,帮着裁剪纱布。
打算今天就给家里全都装上。
徐鹿鸣昨夜和姜辛夷闹到很晚,刚搂着人眯着呢,听到院子里乱糟糟的声音,赶紧起来查看。
从赵二娘口中得知被蜜蜂蜇的人,他抖了抖眼睫:“娘,你说被蜇的人是谁?”
“还有谁,先前被你打过的那位吏部侍郎家的公子,吕宗昊呗。”赵二娘抬头,还不忘帮徐鹿鸣踩他一脚,“照我说,他活该,一个好好的公子哥,一天天的不学好,净跟着人瞎胡闹,这下好了吧,报应来了。”
徐鹿鸣忍着笑,昨夜他跟着蜜蜂去寻拐姜辛夷的人,寻到一个府邸前,也没有去细看是谁家的府门。
神识跟着蜜蜂进到一个房间,停在睡着个人的床前。黑灯瞎火的他也看不清床上的人是谁,用空间撒了一点灵泉花粉在他脸上。
往他家树上放了个蜂巢就回来了。
没想到这人竟然是跟他有过过节的吕宗昊,冤家路窄啊,冤家路窄。
徐鹿鸣回房,轻拍姜辛夷,把这个八卦告诉他听。
姜辛夷刚睡着一会儿,本很不耐烦被人吵醒,但听完徐鹿鸣的八卦,靠在他肩头笑道:“是他啊,怪不得他先前追我追得那么起劲,原来是想让我给他治病。”
“他那怎么能叫追,至多算是硬贴上来的狗皮膏药。”徐鹿鸣不认。
姜辛夷哄他:“对,只有我家小鹿追我,才算追。”
徐鹿鸣瞬间被哄好地拉过姜辛夷的手,与他十指相扣又松开,问他:“那你还打算给他治病吗?”
不治,以他私自绑架朝廷命官,徐鹿鸣分分钟能捉他进皇城司大刑伺候。
“治啊,怎么不治。”
姜辛夷枕在徐鹿鸣肩上,看着他玩自己的手指:“这个朝代有很多这样的男子,明明自己不行,然后怪自家的妻子、夫郎,说是他们生不出,这个吕宗昊虽然为人鲁莽了些,好歹没有先骗婚,而是先偷偷找我治疗。”
“就当是送上门来的实验体了。”
“行吧。”徐鹿鸣想到姜辛夷要给人看这种病,心里有些不舒服,可看姜辛夷跃跃欲试的神情,顿时又觉得只要姜辛夷开心,这些都不是事儿。
“你想到哪儿去了?”姜辛夷一看徐鹿鸣委屈巴巴的眼神,就知道他想歪了,捏捏他的脸颊,“我不会给他检查那儿的,就算检查,也是由其他男大夫检查好了,陈述给我。”
这可是封建王朝,流言蜚语能杀人。就算姜辛夷想给人家检查,人吕宗昊也不一定会愿意吧。
“那你们这样治病还挺好的。”徐鹿鸣又被哄好了,“没有人知道他得过病,也没人知道你给他治过病。”
姜辛夷嗯了声。
如果五子衍宗丸的药丸可行,他就把这药丸包装成子嗣丸或者把药方弄成子嗣偏方,流传下去,以后再有这样的病人,直接去医署治病就好。
能少些骗婚污蔑女子、哥儿的人,这病就没算白治。
作者有话要说:
九皇子:坏人绞尽脑汁,不如蠢人灵机一动[爆哭]
第87章
“啊——”
“嘶——”
“轻点——”
吕府,吕宗昊痛苦地坐在床上,仰着头等着太医给他上药,边上边嚎。
太疼了,实在是太疼了。
疼也就罢了,还丑。
吕宗昊想到他去镜子前照的那一眼,眼泪不自觉地滚了出来。
他的风流倜傥,他的一世英名……
“公子不可流泪,泪水流到伤口上更疼。”太医拿着棉签给吕宗昊上药的手都在抖,不是害怕,是憋得。
太好笑了。
怎么能有人真肿成个大猪头的!
偏他还得维持职业操守,坚决不能笑,只能通过手部动作来表达他的心情。
“……你不准笑,嘶啊——”他没笑出声,吕宗昊就不知道这位太医在想什么了吗,刚想说他两句,刚才的眼泪滚到伤口上,疼得原地崩起。
没办法,他的头整个都肿了,想躺也躺不得,只能蹦着叫疼。
“……都跟公子说了不可流泪。”太医忍笑忍得更辛苦了。
屋里唯独没笑的只有吕宗昊的父母。
一早起来,为着这个不成器的儿子,吏部侍郎吕尚良今儿都没去上值。
他沉着脸问蹭着打滚的吕宗昊:“你昨儿到底去了哪儿,如何就沾染上了这吸引蜂儿的花粉?”
昨夜,吕宗昊好好在屋里睡着,一群野蜂飞进来,直往他脸上叮,把他疼得直接从睡梦中惊醒。
紧接着一阵又一阵的惨叫声惊醒吕府的一众下人和主子。
大家亲眼所见,那飞进屋里的峰儿谁都不叮,就叮吕宗昊。
众人手忙脚乱,好不容易用火把这些蜂儿赶跑,把树上的蜂巢取下来烧掉,吕侍郎舍了老脸,半夜去请了个值夜的太医过来给吕宗昊诊治。
太医火眼金睛,一眼就瞧见吕宗昊脸上沾染的花粉。
吕侍郎一心扑在事业上,并不爱侍弄花草,家里花花草草极少,怎么可能会让吕宗昊身上沾染上花粉。
定然是吕宗昊出去拈花惹草,在哪儿沾染上的!
“……我真哪儿都没去!”吕宗昊的嘴也叫峰儿给叮成了香肠嘴,他一边忍着疼说话,一边回想昨儿白日的场景。
难不成是他去那座废弃的小院时,身上沾染上了里头的物什?
很有可能啊。
那座小院荒废已久,鬼知道里头都有些什么。
可这种事他能承认吗?
绑架朝廷命官乃是死罪。
虽然吕宗昊觉得自己那完全不叫绑,只是关了姜辛夷的车夫一会儿,全程都没有对姜辛夷动手动脚,还对他客客气气的,就是不那么礼貌地请罢了。
可在别人看来这应该就是绑。
所以这件事他得咬死了不能承认。
吕侍郎气得想脱鞋子打他:“真哪都没有去,你会变成这样吗?”
他什么都不怕,就怕这个不省心的二儿子在外头胡来。听说有些花楼里头的女子、哥儿就爱在身上涂花粉招蜂引蝶的吸引男人。
“别哪天惹祸上身,又要我给你擦屁股!”
“真没有!”吕宗昊咬死。
心里甚至还有些得意。
他的计划天衣无缝!
谁能想到他会在京城里拐人呢?
而且他全程没叫姜辛夷看到自己的脸,声音也做了处理,昨夜动手的那些人,也全都叫他半夜给送走了。
今儿天都这么大亮了,衙门和皇城司都没有大肆搜捕犯人,一定是因为姜辛夷知晓,搜也搜不到没有去报案。
虽然回来遭报应叫野峰儿咬了一回,但一想到自己的病很快就能治好,他又觉得这没什么。
只要能把病治好,过上正常人的生活,多咬几次都行!
“……”
“来来来,把布给我扯到城墙上去,看看下头还有没有日光?”
七月的天,日头正毒,穿着铠甲在城门口站一天,还得不停地检查进出城门的路人,确实辛苦。
徐鹿鸣体验了一天,第二天去上值的时候,特意转道去油布店,扯了一张偌大的油布,斜斜地支在城墙上。
刚好把城墙口那一片的日光遮住。
钱贵被太阳晒得额头上的汗直往下颌滴,忽地感觉身上一凉,固在头顶,晒得人心里烦躁的日头也没了。
他抬头,瞧见徐鹿鸣的动作,抹了把汗,眉眼都带笑:“老大,还是你厉害,这种法子也想得出来。”
京城的城门代表着皇家的脸面,在城墙上搭棚子是绝对不行的。
可徐鹿鸣另辟蹊径,在远离城墙的地方支了块布,既能遮住日头,又能让城门口有片阴凉地,还不妨碍城墙的观瞻,即使是皇帝来了,也挑不出错处来。
“老大厉害!”
其他在城门口忙进忙出的人经钱贵这么一提醒,也都发现了徐鹿鸣的举动,忙里偷闲,夸了徐鹿鸣一句。
别看只是遮住日头这个举足轻重的举动,可这能让他们少受多少苦啊。
有这样的头领真叫人觉得暖心。
“曹大叔,曹大婶,你们的摊儿支在这儿来,先给我这些兄弟来一碗。”
徐鹿鸣支完布还不算完,又去城墙根下寻了曹家父母,让他们把先前姜慕荷教的冰饮子买卖,提到城门口他搭出来的阴凉地儿。
“这会不会对你和小虎不太好啊。”城门口人来人往的,生意好做,曹家父母一听,心里自是欢喜。
先前,姜慕荷教了他们冰饮子的做法,老两口在家试着做了些,晚上放在冰窖里头,白天再提出来走街串巷地卖,一天也能卖个百十文。
有了事情做,再有曹俊虎天天在他们耳根子底下念叨,老两口做事说话之前,也会先动脑子想一想了。
徐鹿鸣教他们人情世故:“以后你们每天过去的时候,给我们那些兄弟一人舀一碗,后头便不会再有人找你们麻烦。”
“誒,好好好。”老两口一听,忙欢天喜地地去冰窖里提了桶冻出些细沙来的饮子。这几天他们也有观察,这样的饮子,最受人喜欢了。
在城墙下忙大半天,喝一口这样的饮子最是解暑。
“老大威武!”
等曹家父母提着饮子桶过来,给城门口忙碌的皇城司吏员一人舀了一碗,解了他们的热暑。
这些人干得更起劲了。
以前,他们天天值夜也就算了,再苦再累也没人心疼。现在他们的老大不仅有本事,还这般会心疼下属,他们说什么也不能给他丢脸啊。
这些皇城司吏员喝饮子解暑的时候,一旁等候过检的百姓也馋。
皇城司的人热,他们也热啊。
尤其是一些在城门口排队都排了许久的人,这会儿是心也烦,人也烦。
见皇城司喝的饮子还冒凉气儿,知晓里头搁了冰,是解暑去燥的好东西。
有那不差钱的当即对刚伺候好城门守卫的曹家父母道:“卖饮子的,给我们也来几碗。”
“好好好。”曹家父母一听忙提着饮子桶上前。有带碗的,就拿瓢儿舀到他们自个的碗里。没带碗的,就用他们当场冲洗过的碗。
前头的人喝了饮子解了暑,后头的人见了能不馋?
一个一个地唤。
很快,曹家父母提来的饮子桶便销售一空。
幸得他们现在住的地方离着城墙近,老两口跑了一趟,又提了几桶来。
一天下来,昨日做的饮子全卖空了不说,一日撇开药材钱,竟然能赚五六百文。
老两口惊喜地商量第二天要多做一些,给徐鹿鸣他们也多备几桶。
这天这么热,只喝一碗饮子怎解得了暑,多备一些,有那渴了的随时都能来喝,岂不是更好。
原来白班的人,以为徐鹿鸣他们换到白班去,肯定也得跟他们一样,会在太阳底下吃一吃苦头。
这两日都有刻意来城门口晃悠,就是想看他们笑话。结果笑话没有看到,看到徐鹿鸣在白班也把他的弟兄们照顾得很好。
气都快要气饱了。
货比货得扔,人比人气死人,看看人家的老大,再看看自己的老大。
别说高东宝的下属,就连高东宝的亲信都想去投奔徐鹿鸣了。
“别急。”其他人拉住想要做傻事的人,“这些待遇等我们白班的时候也能弄,好歹他们现在没了夜班的进账。”
想到高东宝接手了夜班,又把先前那些丢失的主顾找了回来,高东宝手下那些躁动不安的人,这才安静下来。
经过前头有人投奔徐鹿鸣一遭,高东宝也学聪明了,不再苛责下属,有进账的时候,多少也会给他们分上一些。
来皇城司当值,为的不就是这个吗?
看在钱的份子上,大家也不是不能忍高东宝那不够细致,甚至还有些暴躁的性子。
徐鹿鸣没管那几个在城门口晃悠的高东宝下属,待把自己的弟兄安排好。
他把姜苏木找来,在城门口给他置上一张桌椅,笔墨纸砚逐一配好:“从今儿开始,你别去站岗,也别去检查收钱,就给我在这儿坐着,记录每个过路的商人,分别要卖什么物什有多少货。”
每个过路的商人都记,这是一项庞大繁杂且还没有什么用途的事儿。姜苏木不解:“记这个做什么?”
徐鹿鸣拍他肩膀:“让你记你就记,这可关系到我们之后的财路。”
姜苏木如此一听,忙不迭地应了:“鹿鸣哥,我记。”
别的他可以不相信徐鹿鸣,可在赚钱这方面,他对徐鹿鸣是再佩服不过。
徐鹿鸣说这样能赚到钱,就一定能赚到钱。
徐鹿鸣瞧见姜苏木眼睛里的崇拜,心里也生起一丢丢的得意,不容易啊,他也有一项专属技能了。
他朝姜苏木道:“你先记两天,要是忙不过来,我再找个人,跟你一块记。”
“好。”这会儿进出城门的人正多,姜苏木笔尖沾墨,快速地记了起来。
“……”
姜辛夷遭绑了一回,徐鹿鸣直接给他把安保人员增加到了四位。
除了日常送他去上班的车夫,另外加了四名武艺高超的家丁。
这四位家丁是他亲自去武馆选的,全都是能举起两百斤的壮士。
他想过了,姜辛夷之所以能这样轻易被人拐走,还是车夫的武力值不够,现在四个壮汉随身保护,看谁还能把姜辛夷给拐走。
姜辛夷笑:“你这样,那吕宗昊不派人来取药了可怎么办?”
好不容易找到的小白鼠,可不能就这样给跑了。
徐鹿鸣一点都不担心:“他有病,良药就在他眼前,别说是四个壮汉,就算是刀山火海他也会来找你的。”
果然,过了一段日子,吕宗昊果真派人来找姜辛夷了。
他这次还挺礼貌的,没再把姜辛夷拐走,而是派了个老汉儿守在姜辛夷的马车旁,一见姜辛夷从太医院出来,便朝姜辛夷道:“姜太医,我家主子让我来取药。”
姜辛夷瞧见老汉也不意外,就吕宗昊那么好面子的一个人,肯定不可能把自己暴露在别人眼皮底下。
他把早准备好的药递给老汉:“让你家主子把吃了药的反应一一记录给我,后续治疗的配方还得根据反应来。”
“好嘞。”老汉爽快应下,从袖子里取出个钱袋递给姜辛夷,“姜太医,这是我家主子给你的诊金。”
姜辛夷看钱袋里装的是银锭,想也没想地收下了。等他上了马车打开,发现里头全是金锭。
一共四锭。
还挺欣喜。
果然干什么都没有挣外快来钱快。
挣到外快的姜辛夷立马去首饰铺子,挑了个样式好看的长命锁。
付今夕的满月酒没有办,他给儿子求平安健康,沈鹤卿就给儿子取名沈无疾,小名恙恙,取自安然无恙之意。
满月酒也挪到了百日宴。
这样,无病,无灾,无恙,百岁,集齐了一个父亲对孩子最美好的祝愿。
姜辛夷自认为没有沈鹤卿这类古代学子这样好的文采,买好了长命锁,直奔沈家。
他不确定百日宴那天会不会出席,先把礼送了再说。
姜辛夷到的时候,付今夕正愁眉苦脸地在拟菜单,他看到姜辛夷跟看到救星似的:“木兰,你帮我看看这些菜单可以吗?”
他自从来了京城还没操办过像模像样的宴席,头回操办,他怕办得不好,给沈鹤卿丢脸。
姜辛夷凑过头去看。
看了一眼就直率地摇摇头:“不可,都太俗气了。”
付今夕是商人家的子女,商人面对的人都是些喜欢大鱼大肉,菜式越贵越能凸显他们有钱的越好。
他写单子下意识地就往贵里写。
而沈鹤卿是京官,且在京里的官儿还不是很大,弄这些俗气的菜,不但不会让客人觉得重视,反而认为沈鹤卿他们未免也太看不起人了。
是认为他们吃不起这样好的菜吗?
一个劲地往他们跟前塞。
“还得是你啊,木兰。”付今夕一听姜辛夷这样说,瞬间顿悟,“我就说,我每次去别人家吃席,吃的席面都好清淡,可看那些人的府邸又不像是清贫人家,原来缘由在这里。”
“当官的人就是很奇怪,一方面不喜欢铺张浪费,一方面又很希望全天下的人都知晓他很有权势。”姜辛夷笑,“你抓住这个心理,以后再处理这些事的时候,就知道怎么办了。”
“好!”付今夕想到他去别人家吃的席面,照着那些人家里的菜式和沈鹤卿的官位,重新拟了一份菜单给姜辛夷看。
姜辛夷点点头:“差不多了,饭前饭后的果子点心再挑个特别一点的,表示你用心了就好。”
“点心好说,最近京里很流行一种酸酸甜甜的凤梨酥,我早早去铺子定一些回来就成。”付今夕想了想道,“果子,这个季节好像也没什么新奇的吧。”
姜辛夷想到徐鹿鸣的空间:“小鹿最近在守城门,每天接触的商人多,我回去帮你问问,看看他有没有看到卖新奇果儿的商贩。”
“好啊,好啊。”付今夕高兴得都快拍手了,拉着姜辛夷的衣摆一个劲地道,“木兰,有你这样的朋友真好,你放心,该给你们的银钱我不会少的。”
这也是姜辛夷爱跟付今夕玩的原因,有什么说什么,从来不扭扭捏捏。
在沈家逗弄了沈无疾一会儿,这种奶娃娃不哭不闹,还不认人最好玩儿了。
等徐鹿鸣下值的时间差不多到了,姜辛夷顺道去城门口接了徐鹿鸣和姜苏木。
“……”
姜苏木按照徐鹿鸣的说法记录了几天,刚开始他还记得过来,后来每天写,胳膊都是酸的。
徐鹿鸣又给他找了两个人帮着记。
这样下来,每天登记的册子成倍地在增长,好在徐鹿鸣的空间能造纸,不然光是笔墨纸砚这一项都是一笔不小的负担。
姜辛夷来接他,徐鹿鸣便让姜苏木和曹俊虎把最近这段时间攒的册子搬上马车,一块给运回去。
“你这是在干什么?”姜辛夷看着都快占满半驾马车的册子,问了声。
“资源整合。”
徐鹿鸣也没有瞒他。
看城门的,只要肯用点心,每天进进出出什么人全在他的掌控之中,想要从中赚点钱,还不容易。
“可以啊。”姜辛夷诧异地看了眼徐鹿鸣,没想到他竟会有这个想法。
正好付今夕需要果儿,也能用到这个资源整合,他把这事儿说了说。
“最近来京城的果子最特殊的就当属荔枝了。”徐鹿鸣张口就来,“前些天,有一批连树带果的荔枝树入京,当时在城门口就引起不小的轰动。”
他们这个朝代好歹是从唐朝继承下来的,一骑红尘妃子笑的故事,所有人都听过。
所以这个时节能在北方吃到鲜荔枝,还是挺新奇的。
姜辛夷问了一句:“皇家的?”
如此大手笔,只有皇家才能办出来吧。
“不是,是一个商队特意运来京城卖的。”徐鹿鸣摇头,附耳与姜辛夷说,“付今夕要,我就从空间里弄点出来,到时候就说是从商队买的。”
“好啊。”姜辛夷看了他一眼。
来了京城没有张禄帮徐鹿鸣消耗空间里的那些东西,是时候该找点销路把这些东西脱手了。
因为马车都被册子给占满了,一家人说说笑笑地走回家。
姜辛夷有四个护院,他早早地就派回去跟赵二娘他们打过招呼,也不怕家里人等得着急。
可是一回到家里,几人都明显感觉到家里气氛不对劲。
“怎么了?”徐鹿鸣问了声。
赵二娘端出盆荔枝来,神情不大好:“还不都是这盘荔枝惹的祸。”
原来,赵二娘自来了京城,住在这桂花巷,就跟隔壁的陈夫人交好。
京里有什么灵通的消息,都是这位陈夫人告知赵二娘的。
赵二娘自认为把陈夫人当成自己的贴心知己,家里的葛粉啊,蜜蜂啊,这些上好的东西,时常给陈夫人捎一份。
偏巧,最近京里来了一批荔枝商人,陈夫人消息灵通,买了一盆回来。
赵二娘带着徐鸿雁过去玩,陈夫人肯定赵二娘没吃过荔枝,一个劲地给她说:“这荔枝可是好物呢,前朝妃子吃一口都难得,赵姐姐,你们乡下怕是没见过此物吧,你今儿可是有口福了,我平时受你恩惠的,你也带一盆回去吧。”
赵二娘早在长丰县的时候就吃过徐鹿鸣从岭南带回来的荔枝,那会儿她都不知晓这荔枝这般珍贵,听陈夫人如此一说,哪儿敢收,“此物这般得来不易,妹妹你快收着吧,别给我了。”
陈夫人一听就不乐意了:“赵姐姐是不是觉得我蒙骗你,你出去打听打听,谁不知晓这荔枝珍贵,我好心与你一盆,放别人家都得感恩戴德呢。”
赵二娘愣了片刻。
这会儿她才知晓陈夫人的心思。
她把人家当朋友,人家就把她当个要对她感恩戴德的玩意儿。
她心里不舒坦地抱起在园子里玩的绵绵:“真不用,我们在西南时,我家哥婿时常给我们带这荔枝回来,吃都要吃吐了,既然这东西这么好,妹妹还是留着自己吃吧。”
陈夫人把荔枝往赵二娘的丫鬟手里一塞,抿笑道:“岭南离着西南天远地远的,这荔枝放不了几日就会坏,你家哥婿再有能耐也不能把荔枝给你飞过来吧。姐姐没吃过就没吃过,何必编这种瞎话来搪塞我。”
赵二娘那个气啊。
她又说不过人家,回来越想越气。
徐府平时除了姜辛夷,就是她在做主,家里主子心里不舒坦,下人们做事都战战兢兢的。
“就为了这事儿啊。”徐鹿鸣好笑,他刚还在跟姜辛夷说荔枝的事儿呢,可巧家里也遇到了,正好趁这次机会多从空间里取点荔枝出来,“这卖荔枝的商人我们也熟,娘,明儿我买一些回来,再回人家一盆就是,你别气了,气坏了身体不值得。”
“我气得哪里是这荔枝的事。”赵二娘摇头。
她气的是好不容易在京城里交上个好朋友,结果人家压根就不拿她当朋友,这让她很挫败。
“京里这样捧高踩低的人很多。”姜辛夷安慰她,“只是人家读过书识过字,不会把意图表现得很直白,这样撕破脸也不会弄得很难看,娘,你以后多留个心眼就好。”
赵二娘叹气:“哎,娘知道了。”
“姥,吃!”徐鸿雁在赵二娘腿边,丁点大的人已经学会看人脸色了,知赵二娘心情不好,回来一直没说过话,这会儿见赵二娘态度缓和下来,踮起脚抓起一颗比她手还大的荔枝,去喂她。
“誒,谢谢绵绵!”赵二娘一颗受伤的心,顿时被绵绵小朋友给软化了。
她剥了荔枝的皮,分成两半,自己吃一半,喂给绵绵一半。
不曾想,刚吃到嘴里,她便把喂绵绵的那半颗收了回来,嘴里直呸:“这什么荔枝,怎这般难吃?”
徐鹿鸣见状也取了一颗品尝,皱起眉头:“这荔枝还没熟透呢,一股子涩味儿。”
赵二娘:“这也能拿出来卖?”
姜辛夷倒不觉得奇怪:“这有什么不能的,京里的人不是好多都没吃过这荔枝嘛,说不得人家还以为荔枝就这味儿呢。”
第88章
徐鹿鸣没有食言,翌日就从空间里取了许多荔枝出来。除了家里和付今夕处,他也给他的下属们送了一些。
钱贵他们还好,先前徐鹿鸣去岭南和在长丰县的时候,都会给他们拿一点,多少是尝过荔枝味儿的。
杨兴他们就不一样了。
以前高东宝吃肉,连口汤都不给他们喝,如今徐鹿鸣自掏腰包买的荔枝,也要分他们一些。
这可是京里好些贵人都吃不上的果子,如今却叫他们先给吃上了。
好几个人高马大的汉子当场就红了眼睛:“老大,跟着你可真好啊。”
不受苦,不受累的。
徐鹿鸣性子也好,从不打骂下属,也不会不把下属当人看,指使他们干这个干那个。
带着他们挣钱,还给他们恩惠。
“都是些成家立业的汉子,几个果子就叫你们红了眼睛。”徐鹿鸣面皮薄,受不了这样腻腻歪歪的,“要真觉得跟着我不错,就认真帮我做事。”
“老大有吩咐,但说无妨。”一群汉子,此刻正是情绪上头的时候,别说是徐鹿鸣叫他们做事,怕是叫他们上刀山,下火海也去得。
“也没甚大事儿。”徐鹿鸣让他们先放松心情,然后再把他想做的事儿说了,“之后你们放人进出城门的时候,遇到那些商人,可以多一句嘴儿,问他们要不要帮忙介绍客人或者帮着卖货。”
京城每天天南地北来的人儿太多了,又没个通讯,信息差不要太多。
就好比昨儿徐鹿鸣在姜苏木记录的册子里瞧见的一岭南商人,带了一大批流光锦进京。
这布像彩虹一样,穿在身上通过光的折射会不停地变换颜色。
这位岭南商人一拉拉了五大车,脸上的笑容是掩饰不住的得意。
可徐鹿鸣知晓,这布开春的时候,就有江南的商人拉到京城来贩了。
因为姜辛夷开春去给几个高门大户家的贵女们治病,她们感激姜辛夷,送了他一匹。
姜辛夷不喜欢穿颜色太过亮丽的衣服,拿去裁缝店给绵绵和姜紫芙几个小的,做了两身新衣裳。
京城的风靡变换很快,几乎三个月就要变换一次,时下都七八月,过去了大半年了。
京里的哥儿、小姐们早就不稀罕这种布了,现在天热,她们喜欢穿纱,烟罗纱、雪雾纨,这些才是时下最紧俏的。
这位商人的五大车货,注定白跑一趟。他的结局无非是两种,一是把货拉出京城,拉到别处去卖,二是就在京城里把货贱卖给别处的商人。
无论哪种,徐鹿鸣相信,都不是商人想要看到的结局。
这个时候就轮到徐鹿鸣出场了,他手握整个京城的资源,当然有法子既不叫商人吃亏,又能把货都卖出去。
只是徐鹿鸣也不能白做工,总得给他和他的这些手下一些好处不是。
徐鹿鸣吩咐的事儿,都不叫事儿,当天上值的时候,负责放行的侍卫,就把这事儿给每个进出城门的商人们说了。
起初商人们听了打趣:“哟,你们皇城司这是不看城门,改做牙人了?”
牙人,除了做人口买卖和畜牲买卖之外,有时候也做各种牵线搭桥的事儿。
跟徐鹿鸣这个资源整合很像。
来京城的商人,不知道该做什么时,就会去找牙人,或让他们帮忙,或从他们嘴里探听消息。
可牙人到底只是一些零散的组织,有些牙人为了挖客人,相互间会传许多真真假假的小道消息出来。
光是辨别都得耗费好大一通时间,更别说谈事了。
哪有徐鹿鸣这儿掌握的一手消息,直接一步到位的方便。
钱贵常与人八卦,练出了一口的好嘴皮儿:“瞧你这话说得,牙人怎么了,牙人也是份正经买卖呢,京城里的消息,何处比得过我们皇城司,你到我们皇城司来打听消息,不比你去找牙人打听消息靠谱。”
商人们着急进出京城进货贩货,并未把这话放在心上。
但皇城司的人在城门口跟每个进出城门的人都说了这话,不消半天时间,整个京城都知晓,皇城司做起了牙人买卖。
有不屑的:“好好地看城门的活儿不干,跑去干这不务正业的买卖,也不嫌命长,被陛下责怪可怎生是好。”
也有起疑的:“到底是真当牙人,还是借着牙人这个行当,向我们索要茶水费,谁知道呢。”
城门口人来人往的,他们交谈的声音也没有刻意压低,全被徐鹿鸣听到了,但他浑不在意。
饵已经撒了下去。
就看鱼儿什么时候上钩了。
“……”
赵二娘一早得了徐鹿鸣拿回来的荔枝,尝了尝,眼睛亮起。
这才是她寻常吃的荔枝嘛。
看徐鸿雁又在折腾她的弓,把她从后院抱了过来,喂她几颗:“绵绵,甜不甜?”
“甜。”小姑娘现在嘴巴越来越利落,“姥吃,爷吃,阿爹吃!”
赵二娘逗她:“那你爹呢。”
这小姑娘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看到所有人都叫得欢快,唯独不肯叫徐鹿鸣。
姜辛夷说她害羞。
赵二娘不太明白,这么丁点大的小孩在害羞什么,时常逗她。
小孩子嘛,第一声都困难,多叫两声,叫习惯了,以后自然而然地就会黏着叫了。
本以为这次小姑娘也会装没有听到,赵二娘也没有失落,让丫鬟装了满满一大盆的荔枝给隔壁陈夫人送去。
心里不舒坦归不舒坦,好歹也陈了人家这么久的情,该少的礼数她不会少。
谁知,小姑娘竟在这时吐了一句:“爹也吃!”
“誒?”赵二娘和姜大年闻言,吃惊地向她看过去,“绵绵愿意叫爹了?”
两人轮流上阵:“绵绵再叫两声!”
小姑娘不吭声地低头玩手指,玩了一会儿,忽地抬头道:“爹不在!”
“哎哟!真是姥的小机灵鬼儿!”赵二娘稀罕地摸她脸蛋子,一个劲地夸,“还知晓爹不在不能乱喊呢!”
姜大年在一旁也笑得一脸爽朗:“等晚些时候木兰小鹿回来了,可得好好跟他们说说,让他们也乐呵乐呵。”
陈夫人今日正在宴请宾客,她能消息灵通,就是因为她爱跟京里这些夫人们抱团。不管是京里的官夫人,还是商夫人,总之聊得来的她都爱上去聊两句。
比自己地位高的,她就巴结,比自己地位低的,看她们崇拜地看着自己,也不失为一种乐趣。
今儿她宴请的是一些比自己地位高的客人,门房把赵二娘送来的荔枝呈上,陈夫人想起昨儿吃荔枝时,被涩到舌头发麻的状态,皱了皱眉:“这东西也就是吃个新鲜,吃多了也就那样。”…
难为她一个乡下妇人还记得还自己人情,就她那大字不识几个的样子,想必为了寻这荔枝,费了好大一番功夫吧。
“可不是,昨儿我一得到这荔枝,还以为前朝妃子都爱吃的物什,一定是顶顶美味之物,结果一尝,还不如我们自家院子里种的枣树结的果儿呢。”
“以前听别人吹这荔枝有多好吃,如今尝了这味道,我以后再也不听外头人的吹嘘了。”
都是一个圈子里的,昨儿陈夫人得到一筐荔枝,这些夫人们也各分了一些,大家都尝过这荔枝的味道。
有了共同话题,大家就这个话题,说了好一会儿话,桌上那筐荔枝,动都没有人动。
只有一位姓吴的夫人,她有了身孕,鼻子正是灵敏的时候,赵二娘这一筐荔枝一进门,她就嗅到了里头甜甜的果香。
跟她昨儿买的荔枝味儿不一样。
她被这香味儿馋得直咽口水,尤其是当荔枝摆到她跟前,那沁人心脾的甜味儿直冲她味蕾。
在大家都吐槽这荔枝的时候,她实在没忍住,伸手取了一颗。
一剥壳就能感受到里头的果肉跟昨天的明显不一样,鲜嫩、饱满、多汁,香甜味儿也更加浓郁。
她咬了一口,眼睛亮起,嘴里没忍住发出声音:“哇,这荔枝也太甜了吧。”
“真的假的,荔枝不是涩的吗?”大家被她吸引过去,看到她满脸震惊的神色,感到不理解。
吴夫人也是个爽快的,她把桌上的荔枝往众人跟前推了推:“大家一起尝尝,这荔枝跟我们昨儿吃的完全不一样,我怀疑,这才是贵妃吃的那个荔枝,昨儿不知道吃的是什么。”
陈夫人闻言当场就不高兴了,昨儿的荔枝是她牵头买的,吴夫人这样说,岂不是说她勾结商人骗她们的钱嘛。
可看其他人都受了吴夫人的忽悠。纷纷取了一颗荔枝,也跟着取了一颗,剥开咬进嘴里。
“哇——”
“这也太好吃了!”
“怪不得一骑红尘妃子笑,我要是杨贵妃,我能吃到这样甜美的荔枝,我也笑啊。”
陈夫人还没有开口,其余夫人帮她开了口。听着这些夫人立马转了口的声音,陈夫人的脸色别提有多难看了。
她想起昨儿赵二娘跟她说,这荔枝她在西南的时候都快吃吐了,她笑话人家没见识还说人家说大话的事来。
面色臊得绯红。
人家这哪是没见识,人家是见识过了,谦虚地跟她装作没见识呢。
“陈夫人,你家门子说,这荔枝是你隔壁的夫人送来的,人家连这样好的荔枝都能给你送来,想必你们交情一定很好吧,可否给我们引见引见。”
夫人圈子就是这样,只要你这个人有本事,知晓她们不知晓的事,手里有她们没见识过的,她们就会想方设法把她拉进自己的圈子,以后出去面子上有光不说,也是一条人脉啊。
陈夫人听到这话,嘴里甘甜的荔枝都叫她品出了几分苦涩。经过昨儿那事,人家怎么可能还会跟她来往?
一想到,人家哥儿是大名鼎鼎的太医,哥婿又是皇城司的。她就因为几颗荔枝,把这样一个好的人脉推了出去。
嘴里的苦涩又浓郁了几分。
“……”
“哎……”
周向龙坐在客栈大堂唉声叹气地喝着酒。他信心满满又是借钱又是抵押,从岭南带来的流光锦,在京城早就过时了。
也怪他,在岭南一看到这锦,就跟失了魂似的,觉得汴京城里的大户们肯定没见过这样神奇的锦缎。
一口气进了五大车,非要拉来京城。
他还记得他刚进京城时的意气风发,以为进到京,就有数不清的高门大户向他挥舞着银钱,可他一进到京城,找牙人一打听,牙人说这布早在京城里过世了,压根就不会有人再买这布了。
他不信,找了京城里的许多布庄、裁缝铺子,人家都说不要。
他这才不得不信。
一想到,这么大批货,是他借钱和抵押了所有田产、房产得来的,若不能把钱都挣回来,他将亏得血本无归,他心有不甘啊。
可是京里都过时的货物,他拉到别处去,别处就有人会要吗?
周向龙喝空酒壶里的酒,还想再问店小二要一杯,想起货卖不出去,他若再不节省着用钱,以后很有可能要沦为乞丐乞讨。
叹了口气,放下酒壶,打算回房去歇息了。
“皇城司真是想钱想疯了,收城门口的入城费也就罢了,现在连牙人的买卖都做起了。”
“说什么可以帮我们牵桥搭线,还能帮我们卖货,我看就是打着这个旗号,想收受贿赂,以前这种事他们又不是没干过,现在装什么好人呢。”
“话也不能这样说,皇城司把守着城门消息那是再灵通不过,若他们真做这个牙人生意,也不是不可以,怕就怕,他不是诚心啊。”
周向龙原本都要起身了,听到这话,复又坐了回去,支着耳朵,偷听这些人谈话。
旁的话,他都没听进去,就听到这些人说,皇城司的人可以帮着卖货。
他的货,牙人都不收,也不知道,皇城司收不收?
周向龙这样想着,不由得站了起来,不论如何,他总得去试试吧,万一能收,就算赔一点,他也不至于沦落到去乞讨的地步。
“……”
徐鹿鸣一行人忙活几天,不仅没有人前来问询,京里竟然还有谣言传出,他们想借此收受贿赂。
杨兴、钱贵等人肺都要气炸了,他们老大若是想收贿赂,有的是法子,至于干这样吃力不讨好的事儿吗?
徐鹿鸣却很淡定,黑红也是红。
他不怕京里这些人说闲话,就怕他们不说闲话。京城这么大,若是没有点谈资都掀不起波浪。
只有有了谈资,大街小巷都在讨论他的事儿,他这买卖才能落到有心人的耳朵里。
果不其然,这天傍晚,他们打算收摊儿下值的时候,有个头戴方巾,身材五短,长得胖胖圆圆的人,鬼鬼祟祟地摸到城墙边,对着徐鹿鸣的一个手下轻声问道:“听说你们这儿能帮人卖货?”
这手下是皇城司原先的人,名叫冯行,为人有点憨头憨脑,看上去很好说话。
事实也确实如此,周向龙话都说得这么明白了,他愣了好片刻才反应过来。
也没给周向龙打招呼,径直跑向徐鹿鸣把事儿说了说,又带着徐鹿鸣去见周向龙。
徐鹿鸣:“……”
他把人带过来会死?
不过,看在他招揽到第一个客人的份上,徐鹿鸣决定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他一次。
他看着周向龙:“你要卖货?”
徐鹿鸣长得人高马大,又当了这么些年的官儿,身上的气势早被练了出来。
周向龙一看他就知这不是一个好惹的,不会像冯行那么好说话,一时有些瑟缩。
可他来都来了,这要是跑掉,就要面临无家可归的惨状。周向龙咬咬牙,破罐子破摔道:“我有一批流光锦,你们皇城司收不收?”
徐鹿鸣闻言多看了周向龙两眼,原来这个就是他前些天吐槽过的,那个商眼不怎样的倒霉蛋儿。
“收是收的。”徐鹿鸣颔首,“不过……”
“不过什么?”周向龙的心被吊得高高的。
“不过你的货要怎么卖?”徐鹿鸣道,“是一次性全卖给我们,还是要我们给你牵线搭桥。”
周向龙的第一个想法就是,当然是全卖给你们了,可他一听有两个选择,不由得犹豫了一下。
想了想,他问:“全卖给你们是个什么卖法,牵线搭桥又是怎么个搭法。”
“全卖给我们,要么我们给你估价,要么从你的货款里抽两成,如果牵线搭桥的话,我们只收牵线搭桥的一百两介绍费,能不能谈成不保证。”
周向龙很快算了笔账,货款里抽两层走,他也有赚头啊,可是牵线搭桥也会面临生意谈不拢,最后黄掉的可能性。
“卖给你们,全卖给你们,你们估价吧。”周向龙选择了最保守的一种。
在京里走了一遭,他对自己的货已经没了信心。交给徐鹿鸣他们卖,鬼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才能找到买家。一口气卖给他们,他立马就能拿钱走,一劳永逸。
徐鹿鸣便带着手下一起去他下榻的客栈,看了他寄存在客栈仓库的货。
由于他用油纸包裹得很好,每匹布都没有发霉发潮,布的质量也好,摊开来,在阳光下波光粼粼的,十分漂亮。
看完货,徐鹿鸣给出价格:“因为京里的流光锦已经不时兴了,我们最后的估价是二两一匹,你有异议没?”
“没有!没有!”周向龙飞快摇头。
他面上表情不显,心里已经快要乐开花了,这布他进成一两八钱一匹,不仅不亏,每匹布还净挣两百文。
虽然跟他当初大赚特赚的想法失之千里,可是他没有亏啊!一批卖不出去的货,没有亏,就是赚的!
徐鹿鸣:“那我们现在就签契约?”
“好好好。”周向龙忙不迭地应下。
他把徐鹿鸣的契约从头到尾检查几遍,确定没有任何问题后,写下自己的名字,在上头按下手指印,看着徐鹿鸣从怀里取出一千两银票与他。
周向龙压根就压制不住他的欣喜之色,一拿到银票,跟发疯似的跑回客栈大堂:“卖了!卖了!哈哈哈!我的货卖出去了!”
客栈大堂里本就聚集着不少喝酒聊天的商人,他们都是来京城卖货或者笼络人脉的,交际是他们每日必须做的事儿。
闻言,全向周向龙看过去。
因着他从岭南来,卖的还是流光锦那般早已淘汰的货物,不少商人都知晓他。
这会儿,一听他的货都卖出去了,众人不由得好奇:“周兄,你的货卖与了何人,可有折价?”
“卖给了皇城司,没有折价呢。”周向龙把银子拿出来给众人炫耀。他这次来京城,卖的还是流光锦这般好的布匹,怕路上遇到抢劫的,带了不少家丁,也不怕别人来抢。
他滔滔不绝地讲起来:“人家皇城司可好说话了,估完价,一手交货,一手给银子,一点都不拖泥带水。”
说完,他癫狂的理智回拢了一些,向众人拱手笑道:“各位,我的货卖完了,明儿就要打道回岭南了,大家后会有期啊。”
直到他离开,众人还沉浸在周向龙所讲的事情里,没有出来。
说实话,大家都不相信,皇城司能有这么好的心?可周向龙把货拉来京城,在京城里到处找买家的事,他们也是看在眼里的。
若是皇城司做局,大可以找几个不认识的人出来说,何必真金白银的下场。
一时间,商人们心情复杂。
徐鹿鸣倒是不知周向龙在客栈里好好给他宣扬了一下,货一到手,立马让手下去把这批货拉去卖了。
皇城司除了掌管城门,还管着京里的各种监视探查。要问京城监视探查、最容易探听消息的地方是何处?
那当然是花楼、赌坊这类烟花,鱼龙混杂之地了。
徐鹿鸣手底下不少察子都在这些地方混着。
收服杨兴后,杨兴时常给他汇报这些地方的情况。以前大家没有油水捞,干得一点劲儿都没有,徐鹿鸣接手,经常带他们赚外快。
手里有了银子。最近这些察子可勤奋了,什么消息都往徐鹿鸣这儿传。万一徐鹿鸣能从中瞧见赚大钱的机会,那他们的荷包不就更鼓了吗。
徐鹿鸣旁的消息都没怎么关注,就关注到一条,春风楼的妈妈说,若是能进一批流光锦,给楼里的姑娘、哥儿们都做一身五彩衣,夜晚在楼里的灯光下跳舞,肯定美得很。
可惜,流光锦不卖了。
妈妈就是随口一说,也没记在心上。
没想到,有人帮她记下了。
徐鹿鸣的手下带着布匹去找这位妈妈谈生意的时候,这位妈妈别提有多惊讶了。
当然,看到布匹更惊讶。
为了楼里的生意,她牙一咬,以五两银子一匹的价格,买下了这五车货。
她也不怕收不回本,楼里的姑娘、哥儿伺候的都是京里的达官显贵,羊毛出在羊身上,把这些人哄好。
后续,一件衣裳,几百两也会有人买的。
就这样,徐鹿鸣拿到货,都没有过夜,净赚一千五百两。
“老大,你可真厉害!”给手下们分完钱,大家看徐鹿鸣的眼神已经崇拜到了五体投地。
“都是大家一起努力的成果。”徐鹿鸣表面谦虚,心里也很开心,有了第一笔,后面找上门来的生意会越来越多。
证明他这法子是行得通的。
“……”
给下属分完银钱,徐鹿鸣把自己那份揣进兜里,兴高采烈地跑回家,打算跟姜辛夷分享他的喜悦。
一进家门,他便看到姜辛夷端坐在花厅,手里拿着笔正奋笔疾书地写着什么,脚下散着一堆帖子。
看上去很忙乱的样子。
第89章
徐鹿鸣走过去:“怎么了?”
“还不都是你的荔枝害的。”姜辛夷搁下笔,揉着手腕,眼里含着笑的,难得对他露出几分抱怨。
原来,隔壁陈夫人的交际圈吃过赵二娘送过去的荔枝后,也跟付今夕有一样的想法,天这么热,这果儿又这般难得,若是能买一些回去,自家能吃个鲜不说,招待客人也好看。
尤其是招待比自己地位高的客人。
她们在陈夫人这儿邀了几次都邀不到人后,便自己下了帖子来邀。
偏巧,前两天,付今夕给孩子操办的百岁宴上,众人也对徐鹿鸣拿过去的荔枝赞不绝口。
就连一些岭南来的客人都说:“这荔枝竟比我们家乡现摘的还要甜,都快赶上贡品了。”
贡品。
这两个字一出来,席上不少人家都起了心思。
京里当官的人也不尽然都能进宫,只有五品以上的官员,逢年过节才能被陛下召进宫里宴请。
都知进贡给皇家的东西,那是顶顶好的。大家吃不上贡品,能吃上这跟贡品沾亲带故,还能拿来招待客人的物什,那面上也有光啊。
还没散席,各家夫人就明里暗里地朝付今夕打听了。付今夕寻思着这事儿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便给说了。
这下好了,来下拜帖的人更多。
加上先前知晓徐鹿鸣拿到皇城司白日权柄要上门拜访的。
门房接帖子都得用篓子。
赵二娘和姜大年认识的字不多,家里识字的孩子又各有各的事做,帖子积太多不处理也不行。
这日姜辛夷下值早,门房便叫住他,问他怎么处理。
在京里当官最注重人脉,何况徐鹿鸣如今正在做的事情又是最需要人脉的时候,姜辛夷能怎么办,姜辛夷只能坐在这儿帮徐鹿鸣处理。
徐鹿鸣在姜辛夷说话的时候就把他的手捉了过来,主动替他揉着,听完更是心疼道:“你白日里出诊看病就有够累的,回来好好歇息就行,这些琐事,等我回来处理就行。”
姜辛夷笑:“那怎么行,这可是当家夫郎必须做的事儿,你去外头问问,哪有让自家男人干这种事的。”
自家男人。
徐鹿鸣很会抓重点地翘起唇:“我们家跟别人家不一样。”徐鹿鸣一点都不介意:“我们家你是一家之主,我给你当小媳妇。”
“好了,小媳妇,各家夫人夫郎的帖子我都给你处理得差不多了。”姜辛夷被徐鹿鸣逗笑地递给他一大摞帖子,“这堆全是官员下,你自己看要怎么处理。”
“好。”徐鹿鸣很干脆利落地坐在姜辛夷对面,一封封翻看。
觉得可以交往的就把名字记录下来,觉得没有必要来往的,跟姜辛夷一样,把帖子丢进地上的篓子里。
翻着翻着,徐鹿鸣忽然笑了一下,很欢乐地把手上这封帖子,拿给姜辛夷:“木兰,你看这封拜帖。”
姜辛夷接过一瞧,也乐了。
这拜帖正是闻乾坤下的。
帖子是一张再正常不过的帖子。
不过上头的信息和拜访缘由令徐鹿鸣和姜辛夷十分想笑。
原来闻乾坤是以平辈身份给徐鹿鸣写的帖子,拜访的缘由写的也是想和徐鹿鸣结交成兄弟好友。
虽然两家这辈子注定不会有交集,但他是姜辛夷生父的事儿是改变不了的。
徐鹿鸣这要是答应了,就有点占姜辛夷便宜的意思。他故意逗姜辛夷:“木兰,你说我是答应还是不答应啊。”
“看你啊,我的大官人。”姜辛夷才不上这种当,直接把皮球踢了回去。
徐鹿鸣笑了笑,抽过姜辛夷手中的帖子,直接扔进废帖篓子里:“那还是不答应吧,官场太会捕风捉影,我若是答应了,指不定会给别人其他想法。”
姜辛夷好笑:“确定不是别的原因?”
徐鹿鸣耳热嘴硬:“确定啊。”
“……”
过了几日,徐府以品鉴会的名义,给徐鹿鸣和姜辛夷看上的朋友下了帖子。
拿到帖子的自然知晓,他们这是得到了和徐府交好的机会,没拿到帖子的心中不免失落,有些心眼小的,嘴里还会嘀咕两句:“这徐府可真是眼高于顶,我们这样的人家他都瞧不上,还要什么样的人家才瞧得上。”
其中骂得最狠的当属闻乾坤。
他巴巴地给徐府下了帖子之后,就一直翘首以盼地在等着。
依他所想,他虽然被贬了官,可好歹做过巡察御史,能力不差,且帖子又写得情真意切,后续,他们察院还有许多要跟皇城司合作的时机,徐鹿鸣没道理不接他的帖子。
可徐鹿鸣还真没有接!
他们察院里有好几个人都收到邀帖了,就他没有收到,徐鹿鸣这不是瞧不起他是什么。
闻夫人给闻乾坤端了杯茶来润润喉,忧心忡忡:“会不会是他瞧出老爷与我的关系了。”
上次,她去回春堂看病,排到近前,发现近来京里盛传的很有名的女神医,竟是在长丰县给她看过病,儿子还想纳人家为妾的女医官时。
她当即脸色不好看地从人群里走了出来。
闻夫人再嚣张,也要脸。她知晓,上次在长丰县儿子要纳人家为妾的事惹这位女医官不开心了。这会儿再找她给自己看病,人家肯定不情愿。
何况,人家上次已经为她看过一次了。
是她嫌那方子太过粗鄙,又想着回京了,自有太医为她医治,一直没有使用。
万一人家认出她,问她为何不使用方子,她也不知道如何作答。
京里又不像长丰县,全是普通人,京里的普通人再孬,说不得都有个当大官儿的亲戚。
由不得她撒泼。
这病不找她看也罢。
后头她才知晓,这位女医官是姜辛夷的妹妹,也是赵二娘的亲女儿。闻乾坤没得徐府的邀帖,原本她都把跟赵二娘有过节的事儿给忘记了,这会儿不由得又想了起来。
“不可能!”闻乾坤坚定,“那赵二娘又不认识你,我们先前又没跟他们家打过交道,就跟那个女医官见过一面,那个女医官还记不记得我们都难说,一定是那徐鹿鸣不知从哪儿得知我从巡察御史降为检法,瞧不起我!”
人就是这样,越在乎什么就越会往这方面想。
闻乾坤最在乎的就是脸面,以前他当巡察御史的时候,每到一个地方都恨不得把官服焊在身上,叫每个看到他的人,都知晓他的身份。
现在降职了,他最在乎的就是别人瞧不起他。
闻夫人闻言,愈加发愁:“那咋办,我们现在官职又比不过人家,人家瞧不起我们,我们又拿他们没有办法。”
闻乾坤想到这一点,脸色也是黑得厉害。
“不要紧。”闻乾坤眼珠子一转道,“他们一个小地方来的,知晓京里的品鉴会要如何举办吗,别拿一些清水白菜糊弄人,笑掉大牙。”
闻夫人顿时来劲了:“老爷的意思是说,放出风去,说他们一家上不得台面。”
闻乾坤默认,徐鹿鸣瞧不起他,他也要徐鹿鸣尝尝被人瞧不起的滋味。
这事儿闻夫人熟,随便找几个人说几句捕风捉影的话就成,何况徐鹿鸣除了他们家,还拒绝了不少人。这里头保不齐就有比他们家还要记恨的。
她正要下去办事儿,闻乾坤又叫住她,提点道:“徐鹿鸣现在有皇城司的身份,想要查消息易如反掌,你不要亲自动手。”
“誒。”闻夫人经闻乾坤这么一提醒,如湖灌顶。他们家正处风雨飘摇之际,委实不好露头,找个人帮她做事才是上上之策。
她稍微想了想,很快便在脑中想到一个人。
这个人也是被徐府拒绝过的人,且她比起自己来还要心高气傲,这种事想必她很乐意去做。
“……”
“少爷,你好了没?”
吕府,小厮站在茅房外,不停地对着茅房里的人问道。
“还要再等一下。”
吕宗昊鼻子里塞着隔绝臭味的干枣,面色惨白如纸。自从吃了姜辛夷的药,他就一直在拉肚子。
他想不通,明明治的是肾病,为什么有反应的会是肠子。想去问姜辛夷,又怕暴露自己的身份,托了老汉去问,姜辛夷说这是正常反应,叫他一定要按时吃药,等过段时间再找他拿药。
吕宗昊没有办法,为了以后能有自己的孩子,只得每天吃这拉肚子的药。
吃得他最近都瘦了一大截。
偏徐府设下品鉴宴,他们家接到邀帖,他娘最好吃了,一定要带着他前去,说什么他最近俊朗了不少,说不准会有几个眼瞎的能够看上他。
说实话,吕宗昊不想去。
他这样,就算有人能够看上他,他娘也不敢去别人家提亲啊。何况,他这样天天拉肚子,保不齐就叫姜辛夷看出端倪了。
“少爷,快些的吧,夫人都等急了,要再不出来,夫人就要拿藤条过来抽你了!”
“哎,好,我这就出来。”吕宗昊见躲不过,急匆匆整理好衣服,从茅房走了出来。
本以为他娘肯定都已经收拾好了,准备出门了,结果到他娘房里,他娘和他嫂子还在涂脂抹粉地挑选衣裳。
就知道会是这样的吕宗昊:“……”
吕夫人一见到吕宗昊便把他拉过去询问:“来来来,昊儿,你看这两件衣裳哪件好看。”
吕宗昊看着一件深蓝,一件浅蓝的衣裳,委实看不出这两件衣裳有什么区别,便说:“娘生得花容月貌的,两件衣裳穿在你身上都好看。”
哪个女人不喜欢听人夸自己漂亮,吕夫人就算知道自己这个儿子是个不成器的,但听他这么一说,心里还是欢喜:“哎呀,还是你会说话。”
他嫂子孙雨馨在一旁跟着笑:“小叔这嘴皮,若放在外头,什么样的姑娘都能讨回来。”
她不知晓吕宗昊的病,一直以为是吕宗昊太过顽皮,成天游手好闲,是京里有名的纨绔子弟,才没人看得上。
“他就是个扁嘴鸭子,在家能说会道的,到了外头就哑巴了。”吕夫人刚被哄得心花怒放的心情,一想到吕宗昊的病顿时又犯起愁来。
这病着实不好找人看。
找普通大夫看吧,普通大夫又看不出来,找太医吧,又怕找的太医不是专攻这个的,不仅治不好,还把病情宣扬了出去。
唯独姜辛夷。
听说,自他来京城,除非是那种先天性和委实没法医治的病,还没有他不能治的。
他们家若是能交好一二,私下里把他请来,替吕宗昊看一看也不是不可能。偏吕宗昊这个榆木脑袋,追求不成,还想敲人家夫君闷棍。
这下好了,别说交好了,不结死愁都算好的。
幸好徐府宽容大度,没有跟吕宗昊计较,这次府门大开举办品鉴会,还给他们府下了邀帖。
吕夫人怎么都得趁这次机会重新和徐府交好。
正这样想着,她看了眼吕宗昊身上的衣服,皱起了眉:“你这衣裳大了不少,回房去换件得体的吧。”
“待会儿再回去换。”吕宗昊正在指使吕夫人的丫鬟给他涂点腮红。他方才正愁,他这一脸惨白的模样如何出去见人,瞅见吕夫人的梳妆台,眼珠子便是一转。
吕夫人也没有管他,他最近的气色确实不好。
孙雨馨十分不解:“婆婆,徐府虽说有皇城司指挥使和姜太医两个官儿,但比起咱们家的门第还是差了些,只是一个品鉴会,我们用不着如此重视吧。”
吕夫人笑道:“别看人家门第不高,可这两个职位都是顶顶重要的,说不得我们以后就有求上人家的时候,现在交好,总比现用现交的好。”
孙雨馨点点头,然后道:“可是,近来外头都在传,徐府小门小户的,一家人都是从乡下来的,怕是山珍海味一样都没吃过,这就办起品鉴会来,怕不是,拿的都是些猪羊牛,开水松菜待客。”
品鉴品鉴,那肯定是要品鉴别人没吃过的。
总不能随随便便一道菜就拿出来品鉴吧。
吕夫人光想着去交好徐府,倒是没想到这茬,脸上一下就变了:“谁在外头胡诌!”
她今儿是去交好的,可不是去结仇的,哪怕徐府真端了开水松菜出来,她也得笑着夸这菜煮得好,煮得有新意。
可被有人这样一传,万一徐府今儿拿出来待客的菜,真不好,有些吃了不如意地回去说几句闲话,她们这些前去交好的,还不得被看成去看笑话的。
吕夫人还没有说话,吕宗昊听罢立马吩咐下人:“去灶房弄一些新鲜食材,再挑两个厉害的厨子,送到徐府去。”
姜辛夷给他治病一场,他总不能让别人平白看他笑话。他娘爱吃,府上常备着不少新鲜食材和各种会侍弄吃食的厨子。以他们府邸的底蕴,他就不信,这样还有人传闲话。
“哎呀,还是我儿想到周到!”吕夫人一听吕宗昊的安排,心怀大慰,她儿最近可算是长进了。
都说锦上添花容易,雪中送炭难。如今徐府有难,他们前去送炭,这样明晃晃的示好,徐府应该能感受到她们家的诚意吧。
怕徐府赶不及下午的品鉴会,吕府的动作很快,吕夫人的命令才下达半个时辰,厨子和食材就往徐府而去了。
没等吕夫人一块石头落地,去安排事儿的门子来到吕夫人跟前回话:“夫人,我们的人一到徐府,就被徐府的人给回绝了,他们说,他们府邸不会让众位大人和众位夫人失望的。”
吕夫人和孙雨馨对视一眼。
两人眼中都有些惴惴不安。
不会让他们失望?怎么个不会失望法?
他们两个都是乡下人,不知晓,京里的人为了吃,好些稀奇物什都尝过,便是那再稀罕的物什,到了京里这些人的嘴里,也变得不稀罕了。
不过,人家既然不需要他们的帮忙,吕夫人便也没再安排了。硬贴上去,倒显得她们在率先瞧不起人家。
左右不过是一个品鉴会,到时候吃食真不如意,大不了她见招拆招,多替徐家说好话。
吕夫人不相信,以她家老爷三品大官的名头,谁敢不卖她一个面子。
“……”
“那吕宗昊虽说纨绔了些,但这吕大人和吕夫人还是很通情达理的。”送走了吕府的人,徐鹿鸣走进后厨,戴上厨师帽,洗了手,准备把刚才没做完的吃食,重新续上。
“能做到三品大官的,人都不傻,除非极个别脑子秀逗的,没有人会蠢到到处结仇。”姜辛夷也穿着厨师服,戴着厨师帽,在一旁打下手。
最招笑的还是徐鸿雁小朋友。
徐鹿鸣在空间里做厨师服的时候,也没忘给她做一身,此刻,她正被徐鹿鸣抱到板凳上,跟前摆着个大盆,大盆里全是需要搅拌的蛋清。
徐鹿鸣拿了个搅拌蛋清的搅拌器给她,教她怎么搅拌:“绵绵,看到没,这个搅拌刷子要这样顺着一个方向搅。”
徐鸿雁小朋友还真点了点头,拿着刷子胡乱搅和一通。
姜辛夷觉得徐鹿鸣疯了:“她才多大,你就教她做这些,徐鹿鸣你出息了,连童工都用上了。”
“你不懂,她力气大,最适合干这个了。”徐鹿鸣看徐鸿雁干得有模有样的,被骂了也不恼,把姜辛夷拉到一边,偷偷笑道,“她现在还小,正是忽悠她干活的好时候,等她再大一点,就不好忽悠了。”
姜辛夷非常不理解:“她才多大啊,就算是忽悠干活,也不能让她干这个吧。”
“她力气大,在你看来很累的活,她玩得正开心呢。”徐鹿鸣耐心解释。
“哈哈哈哈哈。”正好,绵绵小朋友不知干了啥,咧开嘴大笑起来。
徐鹿鸣扯姜辛夷去看:“你看,你看,我就说她玩得开心吧。”
姜辛夷:“……”
“木兰,你太溺爱她了。”徐鹿鸣批评了姜辛夷一句。来到京城,他就发现了,姜辛夷嘴上说,徐鸿雁顽皮,跟他想得不一样。
可他大部分时间都是宠着溺着的。
家里目前就这一个小孩,全家都宠着,徐鹿鸣不敢想,这样宠下去,还不得宠出一个无法无天的小霸王来。虽然也很舍不得,但徐鹿鸣觉得自己很有必要起到一个严父的作用。
“你就折腾吧,把她折腾病了,我看是你心疼,还是我心疼。”姜辛夷没再管了,去灶台上摆弄他从药房拿过来的食材。
徐鹿鸣过去从后背抱了他腰一下:“病了,不是还有你吗,小孩子总归是要生点病的,一点病都不生,以后大了,生起病来更严重。”
“歪理!”姜辛夷说了他一句,用手肘顶了顶他,“让开一点,别挡着我做事。”
正经吃食他做不了,但用药材做一些不熬煮,不下锅的吃食,他还是会的。
“再抱一会儿,”徐鹿鸣有些恋恋不舍。
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姜辛夷穿现代制服呢,虽说有一头长发,但一点都掩饰不住他的俊美。
徐鹿鸣问了个很好奇的问题:“现代的你,跟古代的你长得像吗?”
姜辛夷想了想:“七八分吧。”
毕竟换了对父母,总归还是有点不一样的,不过姜辛夷不知道是因为灵魂原因还是基因问题,模样跟现代的自己还是很像的。
“哇,那真是好看到了极致!”徐鹿鸣夸人的话,不要前地往外冒。
姜辛夷笑了笑,喂了徐鹿鸣一颗处理好的桃胶:“你呢?你在现代长什么模样?”
虽然徐鹿鸣穿着厨师制服也很帅,可能是还太年轻的缘故,少了些锋芒。在姜辛夷看来,刚上大学的男大学生,那想必是很意气风发的吧。嗯,就算是大专生,也不阻碍姜辛夷这样想他。
徐鹿鸣脸上的笑闪了闪,幸好他在姜辛夷背后,姜辛夷看不见。
他前世才十六岁,常年生病,说实话看不出什么模样,大概就是有鼻子有眼睛的。
徐鹿鸣挑了两点自己有地说:“大概就是高高的,瘦瘦的模样,可能跟你想象中的帅哥不一样。”
“高高的,瘦瘦的,还不帅!”姜辛夷以徐鹿鸣现在的模样想了想,看徐鹿鸣的眼睛都要泛星星了,谁不喜欢自己的老公帅呢。
徐鹿鸣笑了笑,洗了手去处理食材。
今天他要做几道古代人都没见过的菜式,这才对得起,他们举办这个品鉴会的名头。
“老爷,夫郎,要不还是让我们来吧。”
一家三口在灶房里忙活一通,府上的五个厨娘胆战心惊。因为一直住府上的缘故,他们是知晓府里的家底的。
徐家看上去小门小户,实际上实力可雄厚了,日常吃食比一些大官家里吃的还要好。
在她们看来,徐鹿鸣出生乡下,那也肯定是乡里有名的富户,这样有钱的主子,怎么可能会下厨?
她们这几个厨娘的名声在京城不显,可就府里那些稀罕的食材,弄一个品鉴会出来还是可以的。
“不用,你们把果子洗好,去前院帮忙即可。”徐鹿鸣手上动作不停。
不把她们支开,他不好动用空间。
“好吧。”五位厨娘劝说了一会儿,见劝说不动,只得去灶房外头帮忙洗果子。
前院,赵二娘姜大年这些人也没闲着,听从付今夕的指挥,帮着置办席位。
有了上次他给孩子操办百岁宴的经验,付今夕现在对做这些事,得心应手得很。
姜辛夷请他前来,是信任他,不帮姜辛夷把这事儿办好,对得起他的信任吗?
因此,今儿付今夕化身为徐府最严厉的管家,不放过任何一个边边角角,力求把徐府的每个角落都布置得叫人挑不出一丝错来。
第90章
大楚除了极个别特殊的衙门,下值一般时间都在申时。
像这种天热的环境,皇帝还会体谅他们在衙门里坐不住,允许申时一到就下值。
也就是下午三点。
因此京里的官宦人家赴宴,都喜欢赴晚宴。
特别是天如此热的情况下,晚上吹着凉风赴宴,总比中午日头正晒,众人挤在一处热津津的吃席好。
受京里近来的传闻所影响,原本收到徐府帖子很欣喜的人家,前来赴宴的时候,心里难免有些不安。
他们是抱着交好徐府下的帖子,也不在乎席上品鉴的菜式是好是坏,可他们能管住自己的嘴,能管住席上所有人的嘴吗?
万一有个走漏声风的,岂不是要被京里人笑话,他们舔徐府的臭脚。
在京里当官最重要的就是脸面,脸面失了,以后去别家赴宴,被人笑话两句也就罢了。
怕的就是,旁人因为这个流言觉得他们是那捧高踩低、趋炎附势之人,以后别家有个宴席,也不再邀请他们。
好在,徐府没教他们失望,一踏进徐府,廊檐下大桶大桶的冰散发出来的凉气,立马就把他们赶路过来这阵的暑气给驱散了。
更别提徐府的下人多有眼力见儿,一迎他们进府,便给他们端来一碗用各种果干坚果做的消暑酥山。
众位大人和夫人手中端着用琉璃盏盛的酥山,瞧着红红紫紫,还有一堆没见过的干果坠在一片雪白上。
拿着带有檀香的木头勺子,舀了一点品进唇中,眼睛立马亮起。
软、香、甜、酸、奇特。
有夫人不禁好奇地向徐府下人打听:“这里头坠的都是些什么?”
徐府下人早受到徐鹿鸣的交代,回话道:“回夫人的话,鲜果有椰子、榅桲、枨橘、葡萄、林擒,干果有香榧、银杏、核桃、榛子……”
众人一听,种类如此繁多,里头还有好些自己听都没听过的名字,心里乍舌,徐府当真是好阔气,一个小小的酥山竟也做得这般细致周到。
吕夫人边吃边听,来之前的担忧全然消失,心里升起浓浓的期待感来。她本就是好吃之人,京里的品鉴会十有八九都有她。
徐府一道消暑品都这般讲究,后头的菜式应该也不会令她失望的吧。
果不其然,随着客人们陆陆续续前来,从后厨端出来的菜样越来越多,什么蟹粉狮子头、粉丝煲、光明虾炙、红羊枝杖、花饮鸭子、荔枝排骨、落苏芦服……
一道道色香味俱全,看得人眼花缭乱,直咽口水,还没开吃就在心里大呼,不白来都不白来。
上到最后,下人们更是合力端来一个大鼎。
鼎里的香味儿直接把桌上所有菜式的香味都给掩盖了,众人的目光全都好奇地向大鼎看过去,鼻子和喉咙不停的耸动。
都想知道,鼎里究竟炖了什么,竟这般的香?
就连一向见多识广的吕夫人,在嗅到这股鲜香的时候,也暗暗咽了咽口水。
好想快些尝一尝啊。
徐鹿鸣和姜辛夷换好衣裳,抱着徐鸿雁从后院走了出来,亲自跟大家介绍:“这最后一道菜,就是我邀大家来品尝的,有着‘坛启荤香飘四邻,佛闻弃禅跳墙来’之名的,佛跳墙。”
“好一个佛跳墙。”有人听了这个名字,觉得十分贴切,不由得大赞。
他们方才要不是极力压制着,怕也是要站起来,走到近前,好生嗅一嗅这香味儿了。
徐鹿鸣笑了笑,揭开大鼎的盖子,从姜辛夷手中接过特质的茶碗,给在座的每人都舀了一碗。
大鼎盖子揭开的一瞬,吞咽声此起披伏,等茶碗一碗一碗递到众人跟前,所有人都第一时间拾起汤匙,盛了一口品尝。
“鲜而不腻,浓而不浊,醇而不酽,香且回甘,人间美味啊人间美味!”一口下去,有那会品尝的,当即赞叹道。
吕夫人爱吃,也懂品鉴,过往的这种品鉴会她高低也会如这些大人们一般,品鉴两句。
今天她却一句话都不想说,茶碗一端到她面前,她只想埋头猛吃。
包括吕宗昊也是,从小跟着他娘,他吃过的山珍海烩不计其数,他自认不会再有美食入得了他眼,可今儿徐府美食实在比别地不同。
吃的他压根就不想停下来。
“大家吃好喝好啊。”
古代的宴席跟现代的宴席大差不差,都需要主人作陪招待。上完菜,徐鹿鸣和姜辛夷便端着酒杯,到处与人交际。
今儿这酒也好,是徐鹿鸣在空间里自己酿的粮食酒,埋在土壤里,经过几次空间升级,年份不低,还掺了灵泉。
“徐大人,你这酒,委实不错!”会品酒的,尝了一口酒,眼睛亮起,看徐鹿鸣的眼睛火热。
徐鹿鸣的人情世故早就练出来了,闻言笑道:“自家酿的薄酒,比不得外头的名酒,众位大人若是喜欢,待会儿走的时候,再每人带一壶回去。”
其他人高兴之余,夸赞道:“徐大人这酒若是薄酒,天底下就没有名酒了。”
夫人们这边也高兴。
她们不喝酒,可是徐鹿鸣为他们准备了果汁,有荔枝、橘子、山楂、葡萄、石榴等等,多种口味任他们挑选。
她们自己喝的同时,也会喂两口自家的孩子,喝得孩子也眼睛亮起,手舞足蹈的。
总之,桌上从茶色到酒水无不让人满意的。
姜辛夷跟众位大人见完礼,又走到家眷这边,跟众位夫人、夫郎见了见礼,特意在吕宗昊身前停留了一瞬。
因为吕宗昊说他吃了药丸拉肚子,姜辛夷摸不准是药丸哪儿出了问题,想给他看看。
谁知道吕宗昊竟然在脸上涂了腮红。
望闻问切第一步就失败了。
姜辛夷见完礼,不动声色地离开了。
吕宗昊松了口气,没有认出他就是绑他看病的人就好,放宽心地继续品鉴桌上的美味佳肴。
饭后,天渐渐黑了下来。
徐府在府邸里各处点上煤油灯,外头有玻璃照着,又放得远,众人不晓得里头放的是煤油,还以为是琉璃的缘故,使得府邸在夜晚也能亮如白昼。
热热闹闹用完了饭,徐鹿鸣把众位大人请到茶室,品茶。茶也是空间里的好茶。
一众当官的就没有不爱喝茶的,品到这样的好茶,一时间众人都舍不得离开。就着官场还有徐鹿鸣的皇城司好好畅谈了一番。
其中有几个年轻的还真跟徐鹿鸣聊成好友,商量着过段时间再聚一聚。
姜辛夷这边则是请夫人们喝由他亲手调配的药膳奶茶,里头放了桃胶、芋圆、还有少量的薄荷、金银花等药材,不仅不难喝还别有一番滋味。
吕夫人喝着奶茶,多会说话:“姜太医,以前是我儿多有得罪,他现在已经知晓错了,不会再给你和令夫君添麻烦,还望你海涵。”
姜辛夷大方笑笑:“过去的事就过去,夫人也不必把这事儿挂在心上。”
吕夫人心里高兴,拉着姜辛夷好不通聊,还把自己的大儿媳孙雨馨介绍给姜辛夷。
孙雨馨端庄又不失活泼,姜辛夷很喜欢她的性子,但更喜欢的还是孙雨馨的女儿。
她女儿叫吕嘉钰,长得圆圆润润的,比徐鸿雁大一岁半,很会照顾人,吃了饭,就拉着徐鸿雁去玩。
两个小姑娘在一处嘀嘀咕咕的,不知道说些什么,一会儿“哦”一声,一会儿“哇”一下的,逗得大人们抿笑不止。
徐鸿雁到京城来还没交到朋友,姜辛夷很乐意见到她有玩得来的玩伴。
跟孙雨馨约好了,有空常来往。
“……”
“哎哟,可阔气了,进门就有大桶大桶的冰摆在廊檐下,凉爽得很。”
“那酥山用了十几种果子来配就罢了,装的碟子还是琉璃盏。”
“最绝的还是席上的佛跳墙,好吃的我都想把舌头吞下去。”
“照我说,什么都不如饭后姜大医亲手调配的药膳茶饮,我这些天天热,有些上火,喝了那茶饮,回来胸也不闷了,心情也舒畅了。”
“徐府什么能再开一场品鉴会就好了,席上光顾着吃吃喝喝,好多细节都没有注意到。”
徐鹿鸣的品鉴会结束,众人回去就没有一个不夸赞的,从入门到饭后甜点全都夸了个遍。
夸得那些没接到邀贴的人捶胸顿足,他们怎么就不把拜帖再写得情真意切一点呢,白白错失掉一个既能结交徐府又能品尝美食的机会。
见时机差不多了,就有人出来说话道:“重新结交徐府的事儿,怕是不成了,不过想吃徐府的美食也不是没法子,那徐大人说了,他们在皇城司新置了牙人买卖,谁家府上缺什么物什都可打发人到他们皇城司去问问,说不得就能给你置上。”
“真的假的,我想要一匹很难寻的香云纱,他们皇城司能帮我寻来吗?”
“还有前段时间在京里闹得沸沸扬扬的荔枝,那些荔枝商人就贩了那一批货,就再也没有贩过,他们皇城司能帮我们寻来吗?”
“还有还有……”
众人七嘴八舌,说话的人微笑道:“这些你们问我可没用,都得打发人去皇城司问。”
原来,徐鹿鸣举办这个品鉴会,除了请众人品鉴美食外,也明里暗里暗示了皇城司的买卖。
都是些京里的高门大户,平日里跟一些商人也有密切的来往,他们都要向皇城司置办物什,不怕他们底下的商人们不上钩。
京里的高门大户们听多了别人对徐府的吹捧,抱着试一试又不花钱的想法,还真打发了下人到皇城司询问。
徐鹿鸣他们掌管城门口也有小半月了,记录的东西不少,加上徐鹿鸣时常从空间拿着物什出来添置,除了极个别特别的物什寻不到,京里高门大户们要的物什,大部分都能寻到。
这下可不得了。
得知皇城司的买卖是真的,一些挂靠在这些高门大户家,原本还在观望的商人们纷纷跑来皇城司问东问西。
促成的交易越来越多。
也有不少商人选择让皇城司帮忙牵线搭桥。
徐鹿鸣一不贪,二不犯法,靠着倒卖消息,每天都能赚得盆满钵满。
当然这是后话了。
“……”
徐府的品鉴会办得格外好,叫闻乾坤好生难受了一回,他就想不通,就长丰县那个都没什么地灵的地方,怎就能出徐鹿鸣这样的人杰。
偏这样的人杰他还结交不到。
真是气都快要气疯了。
当然更气的还是到处传闲话的翟家。
这个翟家当家家主叫翟万兴,是刑部的主事,他夫人有些心高气傲,原想着刑部办事,需要跟皇城司接触得多,给徐府下了好几张帖子。
谁想,人家一封都没接也就罢了,连徐府办的品鉴会邀帖也没有给他们家一张。
翟夫人气疯了,偏巧闻夫人也对徐家有所不满,上门找她谈话,两人同仇敌忾一番。
事后,翟夫人越想心里不是滋味,举办了个赏花宴,把徐家贬得一文不值。
本以为就算不能让徐府摔个跟头,也能叫他们好好丢脸一番,谁承想,人家这般有本事。
翟夫人越想心里越不是滋味。
不过,她很快就没空想这些了。
翟大人今日去宫里上朝。
皇帝宣告了一则消息,要把曾经被贬的礼部侍郎苏敏中调回京城,做工部主事。
这两年,苏敏中在西北大力提倡水长城,不仅解决了西北百姓浇灌和用水困难的事儿,还让西北百姓有水种树,使得西北百姓的生活比起以前来上了一个台阶。
皇帝心里本就有苏敏中,再一听他都去当县令了,还能把底下治理得这么好,说什么也要把他调回京城,官复原职肯定是不行的。
索性工部还有个实缺。
翟夫人一听这事儿,惊得站了起来:“他怎么又复起了。”
翟大人倒是不意外:“皇帝都好了,他复起不是很容易的事吗?”
翟夫人心里不是滋味:“那咱以前办的事儿,等他回了京,会不会报复咱们家。”
翟大人就是愁这个:“他这个人表面看上去很和善,谁要惹了他,他必定要从谁身上咬下一块肉来,夫人,你快想想有没有什么修复的手段。”
翟夫人眼珠子转了转:“说到底不就是一桩婚事嘛,以前他被贬,我们也是迫不得已退婚,现在他回来了,我们再把小安娶进家门不就行了。”
翟大人皱眉:“说得容易,可是正杰都已经娶妻,他就小安一个孩子,让小安为妾的事,他肯定不会同意的。”
“谁说要为妾了。”翟夫人眼珠子一转,“我们娶他给正杰当续弦,反正小安被退过一次婚,如今年纪也大了,在京里不好说亲,他又自小与正杰有情谊在,等他们上京,让正杰去他面前卖卖乖,不怕小安不同意。”
苏羡安同意了,苏敏中还能不同意吗?
翟大人想到媳妇:“可是瑶儿那边。”
翟夫人面色一冷:“进我门都几年了,肚皮还没个动静,我们以七出之由,休了她又有何妨!”
翟大人闻言便不再说话了。
当年苏家被贬,怕苏羡安缠上他们家,他们家以最快的速度退了婚,与谢家定了亲,谢家门第虽然不高,但好歹是个京官,总比贬出京跟流放差不多的苏敏中强。
谁能想到苏家又能复起呢?
想到谢家门第低,他们家就算是把谢诗瑶休了,谢家也不敢说什么。
翟大人心里安定了些,要怪就怪苏家吧。
“……”
“这个翟家又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忙完家里的宴席,徐鹿鸣开始着手调查,他们忙宴席的时候,到处在京里传播流言的事儿。
皇城司就是干这个的,且翟夫人没有做得多隐蔽,很快就查到了源头。
徐鹿鸣看着察子给他取来的翟家的信息,不理解,不就是拒绝了他们的拜帖,有这样大的深仇大恨,至于到处传播他们家的流言嘛。
皇城司的察子和勾当见多了这样的事儿:“大人,你心胸宽阔,不理解有时候一个人的嫉妒心和仇恨心有多强,不是因为你做错了什么,人家才会陷害你,有时候人家只是一个单纯的看你不顺眼,就会把你往死里整。”
徐鹿鸣点头。
理是这么个理。
可是他总觉得有点不对劲,他和姜辛夷拒绝的拜帖不少,要踩他们家就该很多人一起踩才是,为何单单就翟家蹦得这么高。
“你们最近辛苦一点,给我把翟家盯死了。”
想不出缘由的徐鹿鸣决定最近多关注一下翟家,要真按下属们所想,这个翟家一计不成肯定还会再生一计的,多关注一下,也比人家都快陷害到自己头上来了,才知晓的好。
察子和勾当应声:“是!”
吩咐完这事儿,徐鹿鸣又去找姜苏木:“最近司里的生意怎么样?”
姜苏木把账本递给他看,一脸欣喜:“鹿鸣哥,你这个法子真是神了。现在我们一天不去卖货,光是帮商人牵线搭桥都有上千两的入账。”
没办法,京城的商人太多了。
赚钱的门路就那些,有些商人想要找别的门路,死活找不到,到皇城司这儿一打听就有,他们为何不来皇城司。
徐鹿鸣又问:“卖货呢?”
姜苏木拿着账本:“卖货也卖得好,好些商人拉开京城见卖不出的货都愿意折价卖给我们。”
他提议:“鹿鸣哥,你说我们要不要组织一支商人,把这些东西拉去别处卖。”
做生意到底还是有点风险的,不是每次商人卖不出去的货,皇城司收来都能立马找到买家。
姜苏木看着手头上积压的货,觉得完全可以效仿他们在长丰县那边,组织一个跟张禄一样的商队,北货南卖,南货北贩。
徐鹿鸣摇头:“不用,时间上太慢了,且信息差很严重,商人们的货能积压在京城,焉知其他地方有没有积压着有。”
姜苏木皱眉:“那怎么办,我们也不能一直收这些积压的货吧,万一有商人打起了歪心思,跑去把其他地方积压的货运来卖给我们,我们岂不是成冤大头了?”
徐鹿鸣失笑,这一点他也想到了,他向姜苏木道:“不着急,我们还有半个月的时间守白日的城门,这样,这半个月,你们就不收老百姓的过路费了,只检查一下,就放他们过。”
姜苏木的眉头皱得更紧:“不收城门费,那账本上缺少的银钱怎么办?”
城门费可是要上交给皇城史的。
徐鹿鸣没有犹豫:“从我们赚的银钱里补。”
姜苏木拿着账本的手都在抖:“鹿鸣哥,你这样心善,很容易赔得裤衩子都没有的。”
他倒不担心他鹿鸣哥缺吃少穿,徐鹿鸣本事大着呢,怎样都能对付几口。
他担心他大哥和绵绵小侄女。
他大哥被鹿鸣哥养得现在花钱越来越大手大脚了,绵绵小侄女更盛,从小就没愁过钱,再加上有一个很会花钱的阿爹,看到什么都是买买买。
鹿鸣哥这要是破产了。
他们两个怎么接受得了。
徐鹿鸣被姜苏木逗得哈哈大笑:“不会的,你照我的吩咐去做,等半个月你就知晓,我们不仅不赔,仓库里积压的那些货物还能一售而空。”
姜苏木将信将疑:“真的?”
徐鹿鸣肯定的点头:“真的不能再真了。”
想到徐鹿鸣过往的决策重来没有失误过,姜苏木很信任徐鹿鸣的着手去办这事儿了。
这事儿不难,跟进出城门的侍卫说一声就成,侍卫们虽然不太明白徐鹿鸣怎么好端端地干起圣人做的事儿来了。
但还是按照他的吩咐做事。
“什么?不收城门费了?你们有如此好心?”
过路的老百姓们,很快就发现,城门口的侍卫不收他们的城门费,纷纷表示不相信。
侍卫们耐心跟他们解释:“这是我们徐大人特许的恩典,只有半个月,你们想做什么抓点紧。”
“只有半个月啊!”老百姓闻言一点都没有失望,“只有半个月也成啊!”
他们好多家就在京城附近,家里常年种菜,但因有城门费,不敢把菜挑来卖。
若是真不收城门费,他们便可以挑菜来卖,还能把家里娃娃带来见识见识京城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