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交城门费,汴京附近的百姓全往城里涌,一时间京城人满为患。
杂货铺,酒楼,布庄,连街边以前生意不太好的吃食摊子上都坐满了人。
老百姓的想法很朴实,好不容易进京一趟,怎么都得在京里买些物什,吃口热乎的,也算是在城里潇洒过一回。
以前他们没进过城,对皇城的印象只存在想象中,觉得皇城里的物什都是顶顶好的,觉得皇城的吃食那必定是人间美味。
进到城里,自己真真切切感受过一回,发现皇城除了人多一点,房子修筑得漂亮一点,其他物什跟他们在周边赶集的县城也差不多。
有那会做生意的,立刻回去收拾了做生意的家什,在城里支起了摊儿。
半个月不收城门费呢,城里人多,价格还卖得贵,生意若是能做起来,半个月后就算城门日日收费,也不用担惊受怕。
做不起来也没事儿,好歹是在皇城里摆过摊儿的,以后出去了,也能跟人家吹一吹,他这吃食、货物是从皇城里时兴出来的呢。
这下好了,城门口彻底人满为患,每天等着进城做生意的,卖货物的,采买的,找活儿的人数不胜数,有些为了赶早,不惜连夜就来城门口排队。
徐鹿鸣见状,让人把仓库里积压的货物拿出来,在城门口支了个杂货摊儿。
他们收的货物虽然大部分都是京里过时了的物什,但放在普通老百姓眼中,依旧是很惊艳、很不可多得之物。
像有个江南商人运到京城来的一批棉麻纺织的毛绒地毯,很厚实很结实,颜色也很好看。
运来京城,发现京城的人都用羊毛做地毯,他这批棉麻做的地毯,自然无用了。
除了京城,别的地方也很少有人会用到地毯,商人心灰意冷,折价把地毯全卖给了皇城司。
可老百姓们不这样想,在城门口排队的时候,他们瞧见这厚实的地毯,觉得拿回家裁剪来做床单被褥,又结实又保暖,比他们在杂货铺买的床单被褥暖和多了。
有那胆子大的,上前询价,得知这样好的毯子,才两百文一尺,心思浮动。
一床被褥至少要有六尺长,一匹布有四十尺,能裁六床半的被褥出来。
买一匹回去,裁剪好,拿到集市上卖,卖一贯五百文,一床被褥能净挣两百文呢。
虽然一贯五百文的价格是高了些,可是这毯子不会像棉被那样,用用就发霉发潮生虫,还暖和,比棉被的使用年限高多了。
买一匹给家里姑娘、哥儿们做嫁妆多有脸面,娶媳妇放在儿子婚床上,也叫人艳羡啊。
京城附近的百姓,常年受皇恩浩荡,大钱没有,手头上十几二十两还是有的。
他们也聪明,不自己干这个买卖,拉两个同自己交好的朋友,一人出一半的钱,赚钱平分,没赚钱,就将毯子平分。
如地毯这样的货物,徐鹿鸣仓库里还有许多,他不赚老百姓的钱,大部分都在成本上加一点点利润,保着自己不会亏就成。
百姓们也不是傻子,在城里逛了逛,又在徐鹿鸣的摊儿前比了比价,没多久就发现徐鹿鸣这儿的物什物美价廉。
在城里逛了出来,总爱在城门口的杂货摊子前,翻翻捡捡,看看有没有自家用得上的。
偶尔遇上他们觉得捡漏的物什,条件允许,他们就会一口气给包圆了,回去跑到远一些的城镇、村子里叫卖。
还真有几个赚到钱的。
虽不如商人们赚得多,但给家里置办些锅碗瓢盆,衣裳鞋袜还是不成问题的。
城里也因最近百姓们增多,好多铺子里的货物都不够卖,只有半个月不收城门费,这个节骨眼上去进货,也来不及了。
想到皇城司什么货物都收,说不准仓库里就有他们需要的货物,不少铺子都派了人过来询问。发现有自己铺子里用得上的,一会儿就派人过来,全给拉走了。
自个铺子里用不上的,但只要能卖的,也给拉走了,不趁着人多的时候挣钱,想什么时候挣钱。
如此,不消半个月,徐鹿鸣仓库里积压的货物,果真一售而空。
连商人们运来装货的篓子,叫那杂货铺商人瞧见,都给抢了去卖。
还有来晚了的商人,捶胸顿足,让徐鹿鸣他们这几日若是有收到其他的货物,一定要与他们说。
姜苏木给徐鹿鸣理完账,发现这半个月,他们不收老百姓的城门费,账本上的银钱不仅没有少,比起以往来还增加不少,再一瞧这空荡荡的仓库。
他张大嘴巴,彻底对徐鹿鸣心悦诚服:“鹿鸣哥,你太厉害了,现在我们不仅把手头上的货物一清而空,对皇城史也有交代,钱也不少挣!”
原来,城里的生意这般好,那些商人就跟闻腥而动的鱼一样,全都从城外往城里涌,生怕来晚了,自己连口汤都喝不上。
徐鹿鸣只说免老百姓的城门费,可没说免商人的。这些商人都得老老实实交费,拉的货物越多,交的费用越高。
再加一些货物卖完了,着急从城外拉货进城的商人们交的高价进城费。两边一叠账,自然就把百姓的那点城门费给覆盖了。
徐鹿鸣凑过去看账本,看到账本上结余的钱,心里也很满意,教姜苏木:“你只要记住,想挣钱,只要人多,什么生意都好做。”
姜苏木认真记下。
徐鹿鸣见没事了,吩咐道:“先把要给弟兄们的银钱算出来,早点把银钱发了,也好让大家快点把手头上的活儿整理出来交接给高东宝他们。”
“好!”姜苏木顿时激动起来。
他是管账的,他们这个月前有卖货挣钱,后有帮商人牵线搭桥,再加上这半个月不停地收货进货以及账本上的盈利总和,以他鹿鸣哥的大方,他很早就在期待这个月发钱的时候了。
相信其他弟兄们拿到银钱的时候,也会跟他一样兴奋激动的。不,说不准还要更兴奋更激动!
“……”
高东宝近来很得意,这个月值夜他按照徐鹿鸣的法子,重新把那些走私商人给笼络回来。
这些商人为了贩更多的货,不惜花重金砸他。虽然走私货多了影响不好,但高东宝觉得一次两次的别人也发现不了,不仅没放在心上,反而利用这点向商人们索要了更高的人情费。
不但把前段时间徐鹿鸣从他这儿撬走的银钱,全部挣了回来,还肥了一点自己的腰包。
手上有了银钱,高东宝对下属们也没那么抠了,还是拿了一点银钱出来分给下属。
“一人三两,这可是比你们一月的俸禄还高,老大对你们不错吧。”
发完银钱,高东宝站在众下属面前,扬扬得意,皇城司的俸禄是每月二两,他愿意给皇城司每个下属发比俸禄还高的快钱,传出去,谁听了不得说一句,他这个上峰真是好得没边。
高东宝的下属拿到银钱也很开心。
以前,老大至多给他们五百文到一贯钱,最多的时候就是徐鹿鸣来时的那一两银子,现在他肯拿出三两,已经很大方了。
“老大威武!威武!威武!”
他们正想对高东宝呐喊两句,以表达他们的激动之情,谁知他们的声音还没有喊出来,隔壁院子却率先传出响彻天际的吼叫声。
高东宝的脸色瞬间黑了,招了个亲信前来询问:“他们那边又整了什么幺蛾子?”
亲信不敢隐瞒,把徐鹿鸣这个月利用城门把牙人买卖做得风生水起的事说了说。
高东宝神情一怔。
这个月他日日值夜,精神有些不济,徐鹿鸣干牙人买卖的事,他不是没有听说,不过听到有商人说他是打做牙人买卖的生意干收受贿赂的事,鬼才会去找他,便也没放在心上。
没想到还真叫他给做了起来。
想到隔壁那穿云裂石的吼叫声,高东宝有种不好的预感:“他们那边不会也在发钱吧?”
亲信眼睑向下,没有吭声。
“他们发多少?”
高东宝气得太阳穴直鼓,这个徐鹿鸣怎就这么会整事?他发钱,他也要发钱,就非得跟他们排在一天?那他倒是要看看,他能给下属发多少。
亲信瞧着院里一众好奇的同袍,一脸为难:“老大,要不还是不说了吧。”
“说!”高东宝不信徐鹿鸣的牙人生意再挣钱,挣得过他们皇城司长久以来的生意?还有徐鹿鸣真就那么大公无私,一点都不往自己腰包里塞?
亲信无法只得把徐鹿鸣那边所发的银钱道了出来:“亲兵每人两套棉衣棉鞋外加五两银子,值官具体的不知道,听以前交好的弟兄说,最低都是百两银子!”
“——轰!!!”
亲信的话一出口,高东宝的下属们瞬间全炸了,他们可以接受,徐鹿鸣那边比他们多个三两五两的,但是他们接受不了,他们那边竟然比他们多出九十多两!
一百两!那可是整整一百两!
他们在皇城司上五年值,才能挣出这么多银钱,他们竟然一个月就挣到了。
“老大?!”
一时间,所有人都向高东宝看过去,原本他们还觉得三两银子挺不错的,这会儿听了亲信的话,总觉得这三两就像打发要饭的。
高东宝也蒙了。
牙人买卖这般挣钱?
不然徐鹿鸣会如此舍得?
值官和亲兵这里就撒出去三万多两,那他手上捏着的银钱,肯定比三万两还要多。
高东宝懊恼,他以前怎么就没想到利用城门做牙人生意呢,这得平白少挣多少银钱啊。
一想到这么多银钱都叫徐鹿鸣给挣了去,高东宝心如刀绞,这都该是他的啊,他的!
好在,马上就要换班了,徐鹿鸣再怎么挣,就只能挣这一个月的。高东宝的心情瞬间就通畅了,对上下属质问的眼神,也有了底气:“看着我做什么,这个月的银钱就这些,下个月想拿多少,得看你们自己的本事!”
下属们一怔。
没太明白,老大这个意思是下个月,他们就能拿隔壁值官们那样高的银钱?
只有那种脑子比较活,又特别了解高东宝的亲信,转过弯来,眼睛亮起:“老大的意思是,下个月我们也要效仿隔壁做牙人买卖?”
高东宝高傲道:“有何不可?”
“没有,没有。”
亲信脸上露出高兴的神色。
这牙人买卖,又没有规定只有徐鹿鸣能做,他们做了,徐鹿鸣就算生气,想告他们也告不成啊!
“老大,我们一定好好干!”
两人这样一问一答,其他人也瞬间回过味来,想到徐鹿鸣那边这次所发的银钱,他们脸上的质问退去,露出干劲满满的喜色来。
见下属们总算是有个下属样了,高东宝满意的同时,还不忘朝徐鹿鸣的方向呸了一口。
再聪明,再能干,有再多的挣钱法子又怎样,最后还不是全给他做了嫁衣。
他很期待,明儿徐鹿鸣看见他们也干起了牙人买卖时的表情。
“……”
“老大,我想请你吃饭!”
徐鹿鸣这边发完钱,杨兴他们这些原皇城司的人,拿着上百两的银票,脸都要笑烂了。
入皇城司这么多年,只有跟着徐鹿鸣,才算是没白穿皇城司这身衣裳,其他时候,包括跟着高东宝的时候,都是窝囊的。
尤其是杨兴,因为他是最先跟着徐鹿鸣办事儿的,徐鹿鸣一点都没亏待他,这几个月下来,都让他攒出了五六百两。
使他从最开始地想找个稍微好点儿的胡同,搬出浆洗巷子,已经变成了,他要在京城置个宅子。
置个宅子啊。
杨兴从他爷爷辈在汴京城扎根,就一直租院子过活,从未想过,他们在京城还能置得起宅子。
如今这个想法很快就要在杨兴这儿实现了。
杨兴想感谢徐鹿鸣一番,顺便想向徐鹿鸣打听打听,他妹妹脸上的胎记,姜太医能不能治。
“老大,我们也要请你吃饭!”
其他人见杨兴如此上道,纷纷不甘示弱,争着抢着要请徐鹿鸣,生怕晚一步徐鹿鸣就不答应了。
下属有钱,要请自己吃饭喝酒,这是增进感情的好时机,徐鹿鸣没有拒绝,笑着说:“好啊,等值夜的时候,时间也多,你们随便挑个时间。”
“老大,我们也想……”
上面的值官们纷纷想请徐鹿鸣吃饭,底下的亲兵们也打算凑一凑银钱,好好请徐鹿鸣一回。
皇城司的指挥使换了一茬又一茬,其他指挥使再好,也是对上头值官们好,压根看不到他们下面的这些亲兵。只有徐鹿鸣惦记着他们,把他们真真实实的当然人,夏天给他们发夏衣,现在冬天还没来临,连冬衣都给他们准备好了。
亲兵们也不是不知感恩的,徐鹿鸣待他们以诚,他们也要待徐鹿鸣真诚。
“你们就算了,发的银钱本就不多,再请了我吃吃喝喝,还拿什么养家。”
徐鹿鸣赶紧打断他们,这些底层士兵拿的银钱本就不多,还要凑钱请他,这银钱还不如不发呢。
但拦着不让他们付出,怕他们心里也不是滋味,徐鹿鸣想到空间有一批羊也喂得膘肥体胖的,可以出栏了。
于是提议:“这样,正好这个月过中秋,我认识不少羊商,大家一人出十文钱,届时我去找羊商买几头好羊,大家伙一起热热闹闹地喝碗羊汤!”
“好啊!”
众人一听,哪有不答应的。
他们这么多的人都想请徐鹿鸣吃饭,那徐鹿鸣得吃到什么时候去。何况徐鹿鸣说得也对,他们要养家糊口,确实没有多余的银钱花销。
这样一人十文钱,每个人出的都不多,大家还能一起热热闹闹地过个节多好。
这时的亲兵们觉得徐鹿鸣说的喝羊汤,真是喝羊汤。毕竟,三千人也只能凑出三十两银子,至多只够买几头羊的。他们有这么多人呢,每个人能分到一碗有肉的羊肉汤,都很幸运了。
但等到八月十五那晚,徐鹿鸣却牵来几十头羊,不仅让每个人都喝到了羊汤,还叫他们结结实实啃上了一回羊肉。好些汉子端着肉碗,眼泪不争气地往碗里掉,羊肉价贵,即使他们住在京城里,也没几个人能吃得起。
第一次吃羊肉吃到饱,居然还是在他们请上峰的席上,大实话说出去都没人会信。
此后,他们便愈发对徐鹿鸣死心塌地。
“……”
八月一换班。
百姓们知晓城门不再免费,该买的物什,该办的事儿也在这半个月内办完了,不再往京城来。商人们也在这半个月内,该进货的进货,该出货的出货,也不再频繁地进出城。
热闹了半个月的城门瞬间变得冷冷清清,再配合着秋天来了,树上树叶掉落的画面,怎么看都有股萧瑟味儿。
这让怕城门口来往的商人过多,手下们记录不过来,还特意找了两个账房帮忙的高东宝极为窝火,中午都还没到,就在城门口大骂起来:“怎么回事?人呢?人他娘的都去哪儿了?”
亲信给高东宝摇着扇子,心不在焉地安抚:“老大消消气,说不准下午就有人了。”
这个天,天还有些热。徐鹿鸣他们交班时撤得非常干脆,那斜支在城墙上的油布撤走了,经常在城门口卖冰饮子的那老两口也不来了。
高东宝不像徐鹿鸣那样细致,会管这些细节,他们在城门口坐了一上午,所有人都热得汗流浃背,不敢想,有人的话得热成什么模样。
高东宝不傻,一上午都没什么人进出城门,他很快想到前段时间徐鹿鸣免城门费的事,愤愤地骂道:“我就说那小鳖犊子捏着这么大个进项,这次竟然一点妖都没作,就能同意换班,很不对劲,好家伙,原来在这儿等着我呢!”
一个捡大钱的机会就这样对徐鹿鸣给整毁了,高东宝心里的怒气都快压制不住了,要不是徐鹿鸣值夜,要晚上才能来换班,他此时都想冲进皇城司把徐鹿鸣提起来暴打一顿。
幸好,这个时候,他一个亲信来给他汇报了个好消息:“老大,有个商人来京城为人贩货,不想贩了,问我们收不收,我们收还是不收?“
高东宝问:“徐鹿鸣那兔崽子遇到这事儿,都是怎么处理的?”
亲信知晓高东宝要做这个,也是把里头事儿给打清清楚了的:“只要货好,基本都收。”
高东宝想了想起身:“走,看看去。”
徐鹿鸣都能做的事,他就做不得了?
“大人,你看我这锦,可好哩。”
周向龙肋肩谄笑地将高东宝迎到他放货的仓库,把车上用油布包裹着的流彩锦取下一匹,撕开油布给他看。
也是巧了,他回程路上碰上个老乡,也跟他一样,拉了流彩锦要到京里来大卖特卖。
因着是老乡,人也多朴素,周向龙便把他也拉了流彩锦到京里卖的事儿说了说。那老乡听罢,心灰意冷之下,竟然硬生生给病倒了。
人这么一病,周向龙很怕摊上事儿,主动请缨,帮他运进京城看看,皇城司还收不收。上次皇城司收他锦的时候,看上去还挺干脆利落的,没准他们拿着不好卖,在人家眼里压根就不是一回事。
高东宝一个粗人,哪里能留意到京里时兴什么,他看这锦波光粼粼的,跟那水池里的锦鲤似的,看着就叫人欢喜。
再仔细一回想,他好像前段时间检查城门的时候,见到不少进出城门的小姐哥儿们身上都穿着这锦做的衣裳。高门大户里的千金小姐们和哥儿们喜欢的东西,那必定是好卖的呀!
思考了一会儿,他便订了下来:“不错,你这批货我都收了,报个价吧。”
报个价?
周向龙愣了愣,这不一向都是你们估价的吗?又改规矩了?
不过他没有多事地问这么多,尝试着报了报价:“三两一匹?”
高东宝挑了挑眉,他再不了解京城的风向,也知晓,那些小姐哥儿们穿的布匹就没有低于十两的,这布这般好,价格却如此低廉,委实让人意想不到。
可他占便宜占习惯了,纵使心里觉得这个价格很便宜,还是还了还价:“二两五钱!”
他等周向龙拒绝再往上添一点,谁知周向龙一口应下:“行,就这个价,签契约吧。”
高东宝攒眉,这人未免也太好说话了。
他犹豫再三,布是真布,二两五钱这个价格也委实不高,确定周向龙在京城里不敢跟他耍花招,这才跟他签订了契约。
“大人,这货就交给你了,小的先行一步。”拿到钱,周向龙跟上次一样,快速离开。
但这次他没去客栈里炫耀,而是想,既然这流光锦皇城司大肆要货,他何不在洛阳等地,看看有没有往京里贩的商人,捡他们的漏贩给皇城司,没准他还能从中赚一点。
周向龙一走,高东宝在仓库里转了转,确定仓库里的布都是真布,他吩咐手下:“把布都拉回去,另外拿几匹样布给京城布庄掌柜掌掌眼,看看他们有没有收的。”
“是。”他手下按他的吩咐做事去了。
“……”
另一边,开始上夜班的徐鹿鸣,白日里终于有空陪着老婆孩子逛街。
这都八月了,这个月大哥就要下场,下个月他们就能知晓,大哥有没有中举。
不管中不中,房子他们得给家里准备上,万一中举了,全家上京,没个地方落脚怎么行。
好在,姜辛夷最近一直在看房子,这里徐鹿鸣给手下发完钱,他自己也拿到不少,加上中间还卖了不少空间产物,手上攒下的银子过万了,买个宅子绰绰有余。
两人便抱着孩子一起来看姜辛夷选中的几套房子。
“这个宅子比方才那套大一点。”牙人领着两人进门,“就是地段没有方才那套好,不过住大人和夫郎所说的一家人是够住了的,且里头独门独院的,大家相互不干扰,能避免吵架。”
徐鹿鸣抱着孩子,带着姜辛夷在里面转了转,见里头的抄手游廊下,有一方十分雅致的池塘,后院还有半亩左右的菜地,两人都很满意。
大哥读书喜静,这个池塘也能让他读书读累了静一静心,爹娘喜欢种地,后院的菜地也能让他们消磨时间。
所谓的好地段,不过就是靠皇城近罢了,除非大哥中进士后能进翰林院,不然买再近的宅子,也是在京里各处的衙门办事。
每天上班,还是得东饶西绕的。
两人交头接耳一阵,心里已经下定了主意,但两人还是问了问徐鸿雁的看法:“绵绵喜欢这儿吗?”
以后爹娘大哥都住这儿,家里又只有她一个小辈,被抱过来常住是一定的,他们还是希望小姑娘能够住得开心一点。
徐鸿雁被抱进来的时候,就被放在地上跑了跑,这个宅子大,她跑得开,且宅子里多了好多她家没有的东西,她看什么都觉得稀奇,徐鹿鸣和姜辛夷一问她,她忙不迭地点了点头:“喜欢!”
“买了!”
徐鹿鸣和姜辛夷同时开口。
两人抬头对视,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笑意,兴许这就是老夫老妻的默契?
“吴经纪!”徐鹿鸣唤了唤牙人。
“吱嘎”一声,前院的门被推开,进来的却不是带他们来看房子的牙人,而是一个着绿衣,戴着帷帽的女子。她一边走一边观察身后,像是很怕被人发现行踪,快步来到两人跟前,恭恭敬敬对着两人行了个大礼:
“求徐大人和姜太医救救我!”
第92章
“姑娘有事请说。”
徐鹿鸣和姜辛夷好奇地看着这个女子,见她一直在朝身后看,徐鹿鸣以为后面有人追她,还特意放出神识在院子外扫了扫。
发现,除了拿着锭银子的吴经纪和一个丫鬟在前院,便再也没什么人,便把目光收了回来。
“我……”女子吞吞吐吐,左顾右盼,一副很难启齿的模样。
徐鹿鸣怕有事是自己不能听的,把正在到处跑到徐鸿雁唤了回来:“来,绵绵,我们去别的地方看看。”
“哦。”小姑娘很快跑了回来,把手交给徐鹿鸣,跟他到池塘的另一边去了。
因着这女子来历不明,徐鹿鸣也不敢走太远,知人知面不知心,万一她瞧着手无缚鸡之力,却又是一个来绑姜辛夷的呢。
经过上次吕宗昊绑架姜辛夷一事,徐鹿鸣觉得不能小瞧每个生病的人,鬼知道有些人为了治病,都能干出些什么丧心病狂的事。
这个位置刚刚好,既听不见他们说话,又能随时看到姜辛夷。
徐鹿鸣一走,女子肉眼可见的放松下来,不再焦躁地动来动去,对姜辛夷福了福礼,开始跟姜辛夷说着什么。
涉及到隐私,徐鹿鸣便也没有利用空间偷听,确定姜辛夷没有人身安全问题,他放心地收回目光去瞧徐鸿雁。小姑娘越长越大,也越大越顽皮,不看着点,很容易出事。
结果,就这一眼,徐鹿鸣魂都要吓飞了。
小姑娘不知道什么时候把头从游廊上的栏杆中间穿了过去,半个身子都坠在栏杆外的湖面上,就一双脚还卡在里头。
“绵绵,你在做什么?”徐鹿鸣赶紧过去扯住她,身怕她一不小心就掉了下去。
“鱼!鱼!鱼鱼!”
小姑娘压根没察觉这个动作有多危险,小手指一个劲地指着她身下的湖面。
徐鹿鸣探出头去,发现这姑娘眼睛还挺尖,碧波的湖面下有几尾锦鲤,被里头的水草遮住,不仔细看压根看不见。
想到空间里还没有锦鲤,徐鹿鸣不动声色地收了几尾,板着脸,指着栏杆教育起人来:“你看看,你站的这个地方是看鱼鱼的地方吗?”
“啊?”小姑娘一脸懵地看着他。
“出来。”徐鹿鸣把小姑娘从栏杆里扯出来,发现她是用蛮力把栏杆的缝隙扯宽,再把头从栏杆里穿过去的。
徐鹿鸣:“……”
“你看看,你这样对吗?”徐鹿鸣指着被她破坏掉与其他齐整的地方格格不入的栏杆问。
小姑娘看看自己扯开的地方,又看看其他地方,哒哒两步上前,握着那两根木栏杆又给扯回来一点,使它们看上去与其他地方感觉上没什么区别了,一脸无辜地瞧着徐鹿鸣。
徐鹿鸣:“……”
徐鹿鸣从空间里取出根木头,掰弯一些,重新折回去,然后再扳,木头一下就断了,再取出一根没折过的,作出一副需要用大力才能折断的模样。
小姑娘似懂非懂。
徐鹿鸣教育她:“这栏杆是别人要使用的,你破坏掉了,万一有人走到这里掉下去了怎么办?”
“砰——”小姑娘伶俐,扬起脑袋给徐鹿鸣配了个落水的声音。
徐鹿鸣:“……”
徐鹿鸣:“对,万一有人砰砰砰,回来咳咳咳了,怎么办?”
小姑娘几乎没有思考:“阿爹扎!”
徐鹿鸣:“……”
徐鹿鸣:“你阿爹扎了也会叫人不舒服两日,万一,掉下去的不是别人,是你自个咋办?”
“你还想受你阿爹扎?”
上次品鉴会,徐鹿鸣让小姑娘干活,可能是受了累,也有可能白天玩得有点疯,夜里小姑娘烧了一回,不舒服地咳嗽了几声。
徐鹿鸣和姜辛夷起来,又是给她弄药,又是给她降温的,最后看她难受得厉害,姜辛夷心疼得没忍住给她扎了两针。
小姑娘天不怕地不怕的,怕疼,怕扎针。
一看到那针尖要往自个身上落,缩在徐鹿鸣怀里害怕极了,针一扎进皮肤,很少掉金豆豆的人,哭得可厉害了。
一个劲地说她阿爹坏。
气得姜辛夷两天没理她,后头还是她自个晚上受不了姜辛夷不抱着她睡,趁着姜辛夷上床的时候,搂着姜辛夷脖子一个劲地亲他,说阿爹好。
父女俩这才重修于好。
“嗯不!”小姑娘想到被针扎的滋味,身体瑟缩了一下,头晃得可厉害了,扯着徐鹿鸣去看那栏杆:“爹,修!”
“好,爹修。”徐鹿鸣见她知晓一点厉害了,一边用神识在空间里做着相似的木栏杆,一边问徐鸿雁,“那绵绵知晓应该怎样看鱼鱼了没?”
小姑娘利索地趴上抄手游廊边的座椅,趴在座椅上的栏杆上,只把头支出去。
徐鹿鸣一边惊诧小姑娘的聪明,一边得意地杨起脸夸赞道:“对,绵绵真棒,真聪明!”
等姜辛夷和那姑娘说完话过来,徐鹿鸣已经把被绵绵掰坏的栏杆重新换好,有空间这个作弊器,徐鹿鸣连上头岁月的痕迹都给它还原了,保管叫原主人来了也看不出一丝端倪。
在池塘边用空间水洗干净手,徐鹿鸣看着那姑娘的身影离开,问姜辛夷:“看病的吗?”
姜辛夷点点头,想说些什么,瞅见脚边一双乌黑的眼睛正盯着他看的徐鸿雁,顿了顿,转话道:“回去跟你说。”
徐鹿鸣点头,出门找牙人商议买宅子的事。
这宅子地段不如桂花巷的好,但盛在大,又处在京城,价钱不低,足足要了徐鹿鸣九千九百两。
好在这宅子的原主人着急离京,宅子全权委托给牙人处理,手续办起来方便。
不到一天时间,徐鹿鸣就拿到了地契。
“……”
回到家,把地契放在匣子里锁好,两人商议了一下哪里需要修缮的,等徐鸿雁不耐烦听这些跑出去玩了,姜辛夷这才跟徐鹿鸣说起白天的事来。
“她是来找我下胎的。”
徐鹿鸣挑眉。
下胎,顾名思义就是流产的意思。
大楚兴子嗣,再穷的人家都稀罕孩子,怀上了就没有不要的,就算有个别不想要的,顾及到下胎伤身体,还是会生下来。
极少有人家主动找大夫要下胎药的。
至少徐鹿鸣跟着姜辛夷这么久,没见他给人开过这种药,一般都是保胎药居多。
想到白天那姑娘是女子打扮,而不是妇人打扮,徐鹿鸣好奇:“未婚先孕?”
姜辛夷摇头:“不是,她是被她夫家以七出无子之由给休弃的,谁知,刚一被休,就发现自己有了身孕,她父母是个攀炎附势还好脸面的,若是发现她有身孕,必定要把她给扭送回夫家,但她不想再回去了,就求到了我这儿来。”
徐鹿鸣听着姜辛夷说的事儿,越说越熟悉,想了想问道:“这姑娘不会叫谢诗瑶吧。”
姜辛夷抬头:“你怎么知道?”
“这不巧了吗。”徐鹿鸣与姜辛夷挨坐在一块,把皇城司察子最近打听来的翟家消息告知他。
徐鹿鸣让察子们盯着翟家,没过多久,翟家就发生了一件大事儿。
翟正杰某天从外头喝了别人家的满月酒回来,一个劲地说别人家的孩子多么可爱,多么招人稀罕,说着说着竟哭了起来。
问他爹娘是不是他不能生。
他爹娘当然说不是了,目光放在谢诗瑶身上。
谢诗瑶也没想到,大半夜的她夫君会来这一出,全家人都盯着她,她一个女子也要脸皮,只能强忍着不适说:“是媳妇的不是,改日媳妇便给夫君纳两个小妾,绵延子嗣。”
谢诗瑶都这么大度了,翟正杰还是不依不挠:“谁家嫡子都还未出生,就先生庶子的,我要嫡子,我要嫡子!”
谢诗瑶别提有多尴尬。
大庭广众之下,她总不能说,生,现在我们就回房生吧。她最近身子骨有些不利爽,实在是没兴趣行圆房之事。
好不容易把翟正杰给劝回房,谢诗瑶本以为这事儿就算过去了。
岂知,翌日一早,谢诗瑶刚醒过来,翟正杰迎头便给谢诗瑶丢了封休书:“你嫁进我家多年无子,你既不想为我开枝散叶,我便放你自由。”
谢诗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她只是昨夜没有应承夫君,今朝就要被休弃?哪有这般荒唐的事。
她去找公婆说理,本以为她平日里打理家宅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公婆怎么都会为她说两句好话,
熟料公公婆婆更是明里暗里暗示她:“正杰年纪不小了,想要个孩子很正常,你与正经成亲这么多年,还没有孩子,说不得就是你的问题,你该多体谅一下正杰。”
谢诗瑶摇摇欲坠。
她爹只是京里一个小小的承务郎,能攀上翟家这门五品大官的门第,她爹别提有多得意。
就这样被休回家,她爹肯定要埋怨她。
家人的埋怨倒还是其次,无子被休,街坊邻居,该怎么看她啊!
无奈人一家三口用无子这一条咬死了要休她,谢诗瑶别无他法,只得接了休书回家。
这事儿,察子汇报给徐鹿鸣的时候,徐鹿鸣也大骂了一句翟家无耻,这明显是翟家早有了休妻之意,才闹的如此一出。可翟家捏着无子这一条,确实叫人挑不出理来。
谁能想到,谢诗瑶被休后,竟有了身孕。
徐鹿鸣说完,想到这点,忽然道:“她现在有了身孕,完全可以去衙门状告翟家无故休妻,就算不能让翟家全都去蹲大牢,好歹也要叫他们名声扫地,让全京城都知晓他们家是何等的薄情寡义。”
姜辛夷听罢,摇头:“你想的很好,可你忘了,翟万兴是刑部主事,与京里各大衙门都交好,届时他反咬一口怎么办?”
怀孕在古代又不能做亲子鉴定。
人家咬死了谢诗瑶怀的是别人的孩子或者是被休后才怀的孕,古代把脉又不能精确到某天,你拿什么证明,她怀的是翟正杰的孩子?
到时候,告状不成反被泼一身脏水,被休已经叫人很难堪了,再这样被弄一下,在这个封建王朝,这个女孩子还能活得下去?
徐鹿鸣蹙眉:“那怎么办?难道就任由翟家如此嚣张?”
姜辛夷有点吃味了,抬手捏了捏他脸:“徐鹿鸣,你怎么对别人家的事情,这么上心?”
“怎么啦?”
对上姜辛夷有点儿生气俯视的眼睛,徐鹿鸣瞬间收起脸上的愤然,一双眼睛无辜地看着他。心里已经快要乐开花了,难得看到木兰吃醋一次耶。
姜辛夷把另外一只手也抬起来,左右开弓地一起捏徐鹿鸣脸颊,一点都不掩饰自己的情绪:“不许对别人家的事这么上心。”
脸颊被人挟持着,徐鹿鸣很乖地应着:“好,不上心了。”
“乖。”姜辛夷满意了,放开手,温柔地替他揉了揉脸颊,“翟家不是好人家,谢诗瑶嫁给翟正杰日日操持家宅,耗尽了精力,如今虽被休弃,但回到家的日子却比在翟家时好过不少,偷偷把孩子打掉,不再跟翟家有所牵扯,才是聪明人的做法。”
翟家摆明了想要休弃她,她就算挺着孕肚回去又能得几时好,索性都已经跳了出来,不如干脆一点,把一切牵扯全给斩断。
这也是姜辛夷愿意帮她的原因,要是那拎不清的,这里刚给她把产引完,那里又想着复合,才真叫人呕血三升。
徐鹿鸣眨眼:“那你打算怎么做?”
小产至少都得修养半个月,谢诗瑶不能在家小产,她一个姑娘家,还是刚被休的姑娘,也不能去别人家一待就是半个月吧。
姜辛夷:“我让她回家以保全家里颜面为由,先去城外的寺庙礼一阵佛,届时我会在山下帮她租间院子,直到引产修复好身体。”
徐鹿鸣担忧起来:“那你之后岂不是要经常出城?”
在城里都有人铤而走险想要绑架姜辛夷,他怕姜辛夷出了城更危险。
姜辛夷点头:“不光出城去看病,皇帝给我的那个庄子我也没怎么去看过,我还得去看看紫芙和净慈打理得怎么样了。”
言罢瞅见徐鹿鸣眼中的担忧,笑道:“就在城外,你日日守城门,城外有个风吹草动你第一时间就能知晓,这也担心?”
“那你出城的时候跟我说一声,我找几个皇城护卫跟着你。”徐鹿鸣想了想,他不能为了一件不确定会不会发生的事,一直把姜辛夷关在京城里。
好在他现下手下闲散的亲兵很多,抽调一支保护姜辛夷不成问题。
“好。”姜辛夷知晓自己不答应,徐鹿鸣会不放心,笑着应下了。
只是他没想到徐鹿鸣说的几个,足足有二十多个,要不是他中途还劝退了一些,他出一次城,加上家丁这些怕是要带浩浩荡荡五六十人。
“……”
夜班的走私商人又叫高东宝给挖了回去,徐鹿鸣一点都不心痛。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
帮商人走私虽然赚钱,但保不齐哪天上头想要以这个治他罪,他百口莫辩。重要的是他通过挖高东宝墙角,拿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就行。
有了白日的权柄,现在夜间的花楼、赌坊、地下钱庄等鱼龙混杂之地的主事也不敢小瞧他们。
徐鹿鸣晚上没事做的时候,喜欢带弟兄们去赌坊一坐就是一晚上。赌坊的老板很识趣,走的时候,总会给徐鹿鸣和他的弟兄们包一点茶水费。
花楼,徐鹿鸣是不敢去的,姜辛夷鼻子灵得很,沾一点脂粉气,他都能嗅到。
上次跟着手下们去收夜晚的灯火费,只是站在门外,被花楼妈妈的香帕子在跟前扫了一下,回去姜辛夷都阴阳怪气了他好久。
“我知道,他们都点,你没点。”
“他找了,你没找,你在外头等他们。”
“你有洁癖,你嫌脏,你不是那种人。”
给徐鹿鸣臊得回来就跟底下的兄弟们三令五申:“以后我手底下的人干什么都行,就是不能去花楼喝花酒,有那需求的,都给我把钱攒着老老实实娶媳妇。”
有些下属不理解,但看徐鹿鸣很排斥那种地方,也都默契的选择不去了。
就算有个别的去,也是偷摸着去。
这徐鹿鸣就不管了,只是被他发现是谁偷摸着去了之后,以后就会注意跟这人保持点距离。
物以类聚,他是不去,这个人常去,还跟他混在一起,让别人误会他也去就不好了。
除了这些,徐鹿鸣还兼职倒卖消息。
值白班那会儿,徐鹿鸣除了收集商人的消息,同样也收集了许多城内的消息。
比如,谁家公子哥常宿花楼,谁家大人在外养小妾,谁家外强中干,经常靠贩卖首饰度日。
这些京里的小姐夫人们结亲所需要用到的消息,可好卖了。
当然也有政敌来买对家的消息,这个徐鹿鸣就不敢乱卖了。京里关系错综复杂,一个弄不好,很容易引火烧身。
不过,帮着京里的衙门查案打听消息的事儿,徐鹿鸣却是干的。
最近御史台和察院就在查一起卖官鬻爵案。
为了补充官员也是为了缓解财政压力,大楚朝廷一直都有在实行纳捐制度。
也就是人们常说的拿钱买官。
正常拿钱买官,应该是百姓或者商人、举子捐钱捐物获得入票补官,有空缺的地儿,凭借朝廷给的凭证,立马就能走马上任。
但现在出现了另外一种情况。
一个候空缺,后头跟了好几百个候补。
想要上任,得几百人一起竞争,有时候去得晚了,得一直等,等到老死都轮不到他上任。
这个都还好,可怕的是有人改阙簿,一些明明是通过入票补官上任的,非改成是正经谋缺,再在上头弄一些花样儿。
不是正经来路,官儿也未曾好好做,单凭几页好阙簿,便一路官运亨通,从地方官儿升到京官,在京里当大官儿也未可知。
御史台和察院通过一些零散的消息听说。
这些帮人弄候补、改阙簿的地儿,是个院儿,院里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放出一批官职让前去的人儿竞价,价高者得。
如若不把这个院子找出来,这对老老实实科举,清清白白做官的人,打击得有多大。
奈何御史台和察院查了许久,连这个院子的影子都没有查到一个,无奈只能求助皇城司。
他们也不要求皇城司有多大能耐,只求皇城司帮他们查到这个院子在哪儿,如何进去就成。
徐鹿鸣当然表示没有问题,最近一直在让手下人留意这方面的信息。
按他所想,他们皇城司在京里各处都有人,打听这点消息还不是手到擒来。
然,这个卖官鬻爵的院子实在是做得太隐蔽了,他手下人忙活一通,就知晓一个比较有用的信息:“老大,他们说想要进那个院子必须要有五个以上的保人做保,才能被带进去。”
徐鹿鸣立马追问:“那你们可有查到一个两个的保人。”
察子和勾当摇头:“听说保人和保人之间压根就不会见面,全是书信来往,保具上的名字,也都是一些代号,保具也会密封好,不许进院的人拆开,拆开即视为作废,买官的人都见不着保人。”
徐鹿鸣听罢心想这个保密工作做得可真好,怪不得御史台调查了许久都没有查到一点蛛丝马迹。
但徐鹿鸣心细如发,他很快就想到一点:“保人和保人之间从不见面,只通过书信来往,那他们是通过什么来让保人写保具的?”
钱贵想也不想道:“钱呗。”
从古至今都是财帛动人心。
既然保人并不知晓买官的人都是些什么人儿,靠不靠谱,那打动他们的必定是钱。
就算钱不是唯一的要求,那肯定也是必须要有的要求。
徐鹿鸣把这段时间皇城司收集的京里的各处消息汇拢到一处,让手下们一起来帮忙:“大家把这些的消息都整理整理,看看有哪些官员家,既没有显赫的家世又没有来钱的门路,但家里从不缺钱,至少有一段时间不缺钱。”
按徐鹿鸣所想,能做保人的人,肯定是院里的元老或者是曾经在院里买过官儿,还当上了大官儿的人。
他这种法子选出来的人不一定都是保人,但至少能揪到一两个吧。
通过这一两个保人,找齐五个保人,还怕进不了那院儿的大门,抓不住这些明目张胆卖官鬻爵的人?!
皇城司干的就是整理消息和探查信息的活儿,加之上个月徐鹿鸣那边高强度的收集贩卖消息,大家都练出了一副快速整理、探查信息的技能。
两三天时间,众人就从京都一众官员中筛选出两个八成是卖官院的保人,交给了御史台和察院。
“谢谢,谢谢。”御史台的人拿到这两人的信息脸都要笑烂了,一个劲地地对徐鹿鸣感谢。
徐鹿鸣心里得意,表面淡定得很:“不值一提,以后御史台还有这样的好事儿,尽管来找我们皇城司,价格好商量。”
“好说,好说。”御史台的人脸上笑嘻嘻,心里都快把徐鹿鸣给骂成徐扒皮了。
两个人的信息要了他们八百两!整整八百两!
他们一年的俸禄也没有如此多,这要是不把人捉到,他们整个御史台倒立吃屎!
“……”
谢诗瑶回家听从了姜辛夷的建议,跟父母说,她被休弃,愧于父母,羞见邻居,她要去寺庙清修一段时间,好好去去身上的晦气。
谢父最近因女儿被休弃,他好不容易巴结上的大官亲家就这么没了,心里正郁结呢,听女儿这么一说,也没怀疑。
还嘱咐道:“多拜拜送子娘娘们,你身子骨向来不错,怎就不能生呢!”
“……嗳、好!”谢诗瑶闻言身子轻颤了下。
要是她爹知晓她是去下胎,而不是拜送子娘娘的,估计得把她打死吧。
可她真不想回翟家了。
翟正杰天天在外头喝花酒也就罢了,喝了回来就各种耍酒疯。婆婆又是个心高气傲的,心里想的全是攀比,别人家新做了一件衣裳,她要做,别人家新买了一套首饰,她也要买。公公看似温和,实际上却吃人不吐骨头,隔三差五就管她要钱。
翟家又不是什么大户大贵之家,手底下的产业更是少得可怜,为了维护府里的开支,她嫁过去的这几年,每天绞尽脑汁到整夜整夜睡不着。
回到家,虽然他爹对她怨言颇多,但好歹她爹没让她们这些子女为银钱发过愁,吃喝拉撒他一应包全了,也不要儿女多早起来请安,更不会打骂儿女,日子比起在翟家的时候不知好过多少倍。
翟家休她的时候,没有一个人为她考虑过,巴不得她快些滚远点,她又不是泥做的人儿,人家想怎么捏就怎么捏,他们无情,她便无义。
就不给他家绵延子嗣!
等谢诗瑶那边安排好,姜辛夷挑了一日不忙的时候,向太医院告了假出城而去。
不巧,半路上遇到吕宗昊的马车。
吕宗昊瞧见姜辛夷出城,心里纳闷,这姜太医平日里上值最积极了,有什么事值得他单独告假出一次城门。
想到姜辛夷后头又给他配了一回药,这回是不拉肚子了,改放屁了。放的屁还贼臭,当着别人的面别提有多尴尬了。
他对小厮道:“跟上刚过去的那辆马车。”
高东宝这两日不知道怎么了,来上值的时辰一日比一日晚,今儿都快辰时了,还没来交接。
徐鹿鸣刚在城门口把自家老婆送出城,一转头瞧见吕宗昊的马车鬼鬼祟祟地跟着姜辛夷,脸瞬间黑成锅底。
他上次在城里绑了一回姜辛夷还没吸取教训,还想在城外绑一回?!
“苏木,你待会儿带着人跟高指挥使他们交接,我跟上去看看。”虽然他刚派给姜辛夷不少亲兵,但徐鹿鸣还是怕会出事,对姜苏木吩咐一声,便也带着几个好手跟了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来了[爆哭]
第93章
姜辛夷出了京城并没有去寺庙,而是让车夫把那车赶去庄子,在庄子里转悠了一圈。
该说不说,李净慈和姜紫芙这两个孩子办事还挺用心,把庄子打理得井然有序的。
地里的药材,发芽的发芽,抽新枝的抽新枝。农人挑选得也好,都是些老实肯干的。
姜辛夷自把庄子交给两个小孩打理,一次都没来过,这些农人并不知晓他的身份,姜辛夷也没有刻意去挑明。
庄子上的人竟然没有一个偷懒的,大部分的人都在田间劳作,有那没长大的孩子,腰间都绑个竹篓子,勾着腰扒拉药材根旁边的虫卵子。
大的就夹起来捉回庄子味鸡鸭,小的就在地里弄死,这样能减少第二年的药材虫害。
姜辛夷见地里忙忙碌碌都是人,走到庄子里,找到个正蹲在溪水边洗衣裳的妇人问道:“大姐,你们庄子里这些鸡子都是主家喂来卖的吗?”
妇人生得很瘦弱,身上穿着姜紫芙特意找人缝制的衣裳都松松垮垮的,但不妨碍她手上有劲儿,搓洗衣裳又快又好。
她见姜辛夷衣着不俗,容貌气度也好,只当他是来郊游踏青看新鲜的富贵夫郎,忙摆手道:“不是卖的,是俺们主家好,见俺们生得瘦弱,特意买来这些牲畜崽儿,叫俺们自个喂来吃子。”
姜辛夷满意笑笑:“那还挺好。”
妇人闻言,脸上笑意浓郁:“可不是,别看俺们主家是两小孩,心地可好了,时不时就来庄子里给俺们把脉治病,俺们好些原来乞讨时落下的病根,都叫主家给治好了。”
姜辛夷笑得更盛:“是吗?”
“是哩。”妇人可能也是许久没碰到个说话的,说起话来滔滔不绝,“俺们主家背后可是京里的大官儿,专给圣人大官们治病的,这庄子都是圣人赏的。”
她洗完一件衣裳,指着远处的庄子道:“夫郎你瞧俺们庄子上的房子,都是青砖瓦房,附近庄子除了皇家的庄子,谁舍得给庄户人家住这样好的房子,说句不中听,俺以前没有逃荒时,也没住过这样好的房子哩。”
姜辛夷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见两小孩把原来庄子上用来囤粮的屋子都给腾出来给这些庄户人家住了,没叫他们自个搭茅草屋将就。
心里愈发满意。
在这个不拿人当人的封建王朝,两个土生土长的孩子,没有去拾那些人上人的牙慧,而是有自己的思想思考,委实很不错。
看完庄子,没觉得有任何不妥之处,姜辛夷在脑海里想着回去多教他们一些医术奖励奖励,催促着车夫把车赶去了谢诗瑶处。
他给谢诗瑶住的院子就在庄子的不远处,这样不仅可以掩人耳目,谢诗瑶若是有个什么难处,还能拿着他给的信物到庄子上求助。
他到的时候,谢诗瑶已经在庄子里住了两天,怕被她爹娘和翟家人发现,她这两天神经一直处在紧绷的状态。
一有人从院子前路过,她就紧张得不行。
姜辛夷带着一众侍卫前来,她起先还以为是翟家派来抓她的,害怕得身子骨都在打颤,后头发现是姜辛夷时,一颗石子落了地,双腿也软得厉害。
还是进门的姜辛夷扶了她一把,这才没让她瘫软在地丢个大脸。
吕宗昊一路跟着姜辛夷抵达庄子,见他在庄子里转了转,脸上也没露出太惊讶的神情。
姜太医一进京,陛下就赐了个皇庄给姜太医的事儿,京里人人都知晓。
先前他不知晓庄子在哪儿,也不羡慕,庄子这玩意儿,谁家没有啊?
可现在他见庄子离京城如此之近,心里的羡慕直接转变成了浓浓的嫉妒。
挨着城门口的庄子啊,这样的庄子拿来种些果子花儿,成熟的时候,邀京里的三五好友游玩摘果儿或是租出去,让别家的公子小姐尽情游玩,不知能赚多少钱。
姜辛夷却把这样能够日进斗金的庄子拿来种药材,暴殄天物,简直暴殄天物!
药材哪儿不能种,非得种在城门口?
吕宗昊痛心疾首时,姜辛夷巡完庄子走了出来。他本以为姜辛夷巡完庄子就会打道回府,便让车夫找了条小道隐匿身影,打算也跟着回城了。
没承想,姜辛夷还是没有回城,往庄子更远一点的地方而去了。
“跟上!”
吕宗昊的好奇心彻底被勾起,他今天还就非得看到姜辛夷去哪儿不可。
一路跟着姜辛夷到了院子前,见姜辛夷扶着一个女子进了屋子。吕宗昊躲在草堆后面,一副发现了惊天大秘密的样子,吃惊地捂住嘴巴。
身为京里的纨绔子弟,吕宗昊也算是见多识广,哥儿和女子,他也不是没见过。
可不惜打全京城公子哥脸也要维护夫君的姜太医,背地里居然也玩这些。
这太出乎吕宗昊意料了。
意料之外又有些纠结。
姜辛夷给他治病一场,按理说他该替他保守保密,可今天跟着姜辛夷的人如此之多,其中还有好些是徐鹿鸣的手下,他总不能全给他解决了吧。
若是不解决,这事儿传扬出去,那些曾经被姜太医打过脸的公子哥岂能甘心放过他?
届时流言蜚语可是会要人命的。
此刻吕宗昊有些后悔跟着姜辛夷了,若是什么都不知晓,也就不用如此左右为难了。
“你想干什么?!”
徐鹿鸣一路跟吕宗昊来到院子,见他鬼鬼祟祟躲在草垛子后面,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院子,脸上一会儿狠毒一会犹豫一会挣扎一会儿纠结,一脸想干坏事的模样,想到他的一众前科,忍不了一点地冲上来揪起他的衣领,照着他的脸就想给他一拳。
“啊——!!!”
吕宗昊想事情想得出神,压根没有留意到身后有人,徐鹿鸣一出声,吓得他三魂当场就去了两魂,剩下那一魂完全懵住。
“大哥,大哥,误会,误会!”待徐鹿鸣揪住他的衣领,一脸恶狠狠地瞪着他,好似要把他给抓起来严刑拷打的模样,出窍的灵魂重新回到身体里,身体下意识地作出回避和闪躲行为。
“误会?我亲眼所见你要对我夫郎干坏事,能有什么误会?”徐鹿鸣压根不听他解释地把人按住,心里一阵后怕,满脑子都是幸好今天他跟来了,不然鬼知晓这孙子又想对木兰做什么。
“我没有!”吕宗昊起初以为徐鹿鸣是来捉奸的,把他误认为是奸夫,才说得误会,这会儿一听徐鹿鸣把他当坏人,梗着脖子否认。
他吕宗昊确实混蛋了点,但他还没有混蛋到要对帮自己治病的人出手,徐鹿鸣把他当什么人了!
“还想狡辩!”徐鹿鸣气极了,对着吕宗昊的胸口捶了一拳。对于这种不见棺材不落泪的,不能留情面,不然这次放过他,下次他还敢来。
吕宗昊被徐鹿鸣锤得眼冒金星。
“咳咳咳——”他忍着痛地咳了几下,依旧不认,“我没想做的事,我狡辩什么?”
“那你偷偷摸摸躲在这儿干什么?!”
徐鹿鸣见他还这么硬气,不再有所顾忌地直接往他脸上招呼。打人不打脸,他方才原本想给他留两分脸面,是他自个不要的。
“我就是好奇你夫郎来这儿做甚。”方才已经领教过徐鹿鸣拳头厉害的吕宗昊吓得直躲。打在身上看不出来,打在脸上回去所有人都知晓他挨打了不说,就徐鹿鸣那大力,说不得会给他干破相。
“好奇个屁,我也好奇,我怎没跟你一样。”
“真的——啊哟!”吕宗昊都快把头钻胳膊肘下了,还是教徐鹿鸣给锤到一点下巴,他吃痛地大呼一声,人也火大,“你夫郎……你夫郎在这儿金屋藏娇,你自个去看看不就知晓了。”
“少污蔑人,你夫郎才金屋藏娇呢!”徐鹿鸣见他不仅不认罪,还倒打一耙,气得上手还不算完,腿也朝他身上招呼。
踹打得吕宗昊嗷嗷直叫:“真的啊,你去看,你去看啊。”
姜辛夷在屋里,刚给谢诗瑶把药配好,叮嘱她要怎么服用,忽听得门外一阵吵闹,他出了门,径直来到草垛子旁,见到正在扭打的两人,不禁问出声:“你们在做什么?”
“……”
“哼。”徐鹿鸣坐在院子内的石凳子上,冲对面的吕宗昊翻了个白眼,脸扭到一边去。
“好了好了。”姜辛夷揉徐鹿鸣脑袋,温声哄他,“怎么还给自己干生气了呢?”
吕宗昊拿着姜辛夷给的药膏,自己挖了膏体涂抹身上青青紫紫的地方,一边吐槽徐鹿鸣吃了大力丸,打人贼疼,一边见姜辛夷好声好气哄徐鹿鸣的模样,心里酸得要死。
明明自己才是被打的那个,没有人安慰也就罢了,怎还硬生生给他看这个呢!
有夫郎了不起啊?
改明儿……改明儿他也找一个去!
虽然吕宗昊已经解释过自己的行为了,但徐鹿鸣还是很生气,哄不好的那种。
姜辛夷哄了片刻,见他气性不消,转过身对吕宗昊道:“吕公子,虽然我夫君打了你,但这也是你跟踪我在前,事出有因,你得给我和我夫君道个歉。”
吕宗昊顿时傻了眼。
心犹如泡在醋坛子里,咕嘟咕嘟地冒酸泡泡。
徐鹿鸣这小子的命也太好了吧,有姜太医这样医术高超的夫郎也就罢了,姜太医还这般明目张胆地偏袒他,太叫人嫉妒了。
“对不起。”
嫉妒过后,吕宗昊别别扭扭地道了歉。
虽然很不情愿,但这事儿确实是他做得不对,道歉是应该的。
姜辛夷去瞧徐鹿鸣:“你心里可舒坦了。”
徐鹿鸣先是朝吕宗昊丢了个得意的神色,而后挨挨蹭蹭地去贴姜辛夷,心花怒放地哪还有半分生气的模样:“木兰,你真好。”
“你也好。”姜辛夷被他逗笑。
都当爹的人了,偶尔还跟个孩子一样,但没办法,谁叫他吃这一套呢。
吕宗昊看着两人的举动,感觉自己像个腌入味的酸菜坛子,除了酸还是酸。
避免又跟徐鹿鸣干起来,他低下头继续擦膏药。该说不说,姜太医制的这药膏还挺好使,擦上过不了一会儿,就不疼了。
“嘶——”
身上的淤青擦完,他去擦脸上的,脸颊和下巴叫徐鹿鸣锤了几下,没个镜子,他也看不到伤口,胡乱抹了两把,不晓得抹到哪儿疼得他直抽气。
“给。”谢诗瑶见状,将她常带在身上梳妆的小铜镜拿出来,递给吕宗昊。
被徐鹿鸣和吕宗昊这么一打搅,她和姜辛夷方才要办的事儿自然办不成了。
两个大外男杵在这儿,她也不好服药,只盼快点把他们送走,她好成事。
“谢谢啊。”吕宗昊接过铜镜,有了镜子,他上起药来方便许多,边上嘴巴还动个不停,“你是找姜太医看病的啊。”
吕宗昊眼睛不瞎,徐鹿鸣和姜辛夷感情这么好,徐鹿鸣看到谢诗瑶也没有任何过激的行为,两人还点头打招呼来着,知晓自己误会了。
谢诗瑶胡乱嗯了两声,她很少与外男说话,何况她心里还担着事儿,并不是很想说话。
吕宗昊只当她生病不舒服,也没有在意,擦完药,把镜子还给她,人也变得客气起来:“不好意思啊,打搅你治病,方便的话,你可以告诉我,你治病都需要些什么药材,改明儿我给你送些来,就当是我给你赔礼道歉了。”
“……不用。”谢诗瑶摇头,那股作贼心虚怕被人发现的焦躁感又浮上来,手不停地攥着衣服,心里紧张得要死。
“喂,你没事做了,是不是该走了。”吕宗昊动动嘴还想说什么,徐鹿鸣在边上插了句嘴。
难得碰上个同病相怜的,吕宗昊刚聊上两句,就被徐鹿鸣给打断,不服气地道:“那你也没事做了,你是不是也该走了。”
“走就走。”徐鹿鸣本就是来逮吕宗昊的,这会儿人也逮到了,知晓姜辛夷他们还有正事要干,立马起身就向院外走去。
吕宗昊一怔,真走啊。
“走啊。”徐鹿鸣出了院子,没见吕宗昊跟出来,回身对他甩头。
“走就走。”吕宗昊最受不得刺激,被徐鹿鸣激将法一激,也跟着出了院子。
两人的马车在路上你别我,我别你的,一路别回京城。
进了京,吕宗昊想起,他跟着姜辛夷,还是想偷偷再找姜辛夷给他看看病的,被徐鹿鸣这么一打岔,病没看成,还白挨一顿打。
气得他一回家就踹院里的树根发泄。
徐鹿鸣克他,每次一遇到他就没好事。
气归气,想到他答应要给谢诗瑶药材补偿的,吩咐小厮,把他房里的一些滋补药材都给谢诗瑶送去,另外又给姜辛夷和徐鹿鸣各送了一份赔礼。
他性格顽劣,但嘴巴甜,每次都能哄得爷奶爹娘,还有外祖一家偏疼他,院里的好东西不少。
加上他可能有几分偏财运,长辈们给他的铺子、庄子、商队,他随便弄弄,一年的进项就能翻上好几番,手上的钱越花越多。
反正都是送,送一个也是送,送三个也是送,省得别人说他小气,道歉只会动嘴皮子。
“……”
收到吕宗昊的赔礼,徐鹿鸣和姜辛夷都没当回事,以为就是些普通物什,连盒子都没打开看过。
直到有天绵绵在屋里玩,看到这几个没开封的礼盒,拿出来拆着玩。
两人这才发现,他送给姜辛夷的是一幅前朝吴道子的卷轴画真迹,送给徐鹿鸣是一对定窑白瓷杯,都是一等一的古董。
幸亏绵绵小朋友只对盒子感兴趣,把这两样东西掏出来丢一边就不管了,不然就这样毁坏了,两人不敢想有多心痛。
一发现就叫徐鹿鸣给收到空间里,专给姜辛夷放藏品的那间屋子里去了。
见这么大一个房间,就放了一些医书和药材,以及两件古董,徐鹿鸣挣钱的动力又足了。
怎么也得把这间屋塞满,弄个他们一家的私人博物馆,除了自己时不时地欣赏把玩之外,万一哪天还能回到现代,不就发财了!
“……”
“老大,高东宝跟人干起来了!”
临近中秋,桂花巷的桂花一夜间全开了,徐鹿鸣每天傍晚嗅着桂花沁人心脾的香气上值,别提有多神清气爽。
这日,刚一到寺里,好八卦的钱贵就把徐鹿鸣拉了过去,一脸的兴高采烈。
徐鹿鸣早发现高东宝近来有些不对劲,时常见不着人,每天来交接的都是他的下属,且这些下属也蔫蔫巴巴的,像被什么物什给吸干了元气,一点精神气都没有,闻言,好奇道:“怎么回事?”
钱贵眉飞色舞地道:“还能怎么回事,他放出话去,要跟我们一样收货,结果人家商人把货运来,他却不收了,人家能不跟他干起来!”
原来徐鹿鸣上个月在京城大肆收货,不管什么货都收的架势,除了周向龙以外,也让一些其他商人看到了商机,纷纷跑去别地,把别地积压的货物运来京城,贩卖给皇城司。
原本他们看到皇城司换人了,还有些失落,怕高东宝不会像徐鹿鸣一样大肆收货。
结果高东宝想跟徐鹿鸣一样挣钱,什么都跟徐鹿鸣学,以为徐鹿鸣能办到的事儿,他也能办到,二话没说的把这些货都给收了。
谁知,他收的第一批流光锦,他和他的下属们跑遍了全京城都没有铺子愿意收。
找商人,商人们也不要,说这货在外头到处都是,早就不稀奇了。
且高东宝要价五到八两银子一匹,可商人们自个拿货才一两八钱到二两银子一匹,谁也不是冤大头,放着低廉货不收,收他这高价货。
高东宝打听了一圈,流光锦一匹没卖出去,手头上积压的货物越来越多,来京城贩货的商人也越来越多,没有进项,手上的银钱越来越少,他愁都愁死了,哪敢再收货,于是放出话去,说不收了。
商人们千辛万苦把货运来京城,为的就是把货贩出去,好回家过个好节,一听不收了,这怎么成?尤其是高东宝收了前面的,不收他们后面的,这让他们非常气愤:
“凭什么不收我们的!”
“我的货跟他的一样,你收他的,不收我的,是不是瞧不起我?!”
“对啊,我的货比他们的都好,价格还低廉,你收孬货不收好货,欺负人也没有这样欺负的!”
就这样,商人们跟高东宝在城门口干起来了,高东宝有下属亲兵,商人们不是他的对手,但是混乱间,高东宝也叫商人们给扯坏了衣裳抓花了脸。
特别是一些就指着这一次贩货挣钱的商人,直接蹲在城门口不走了,时不时给高东宝和他的下属们丢点菜叶子和石子干扰。
高东宝能躲起来,他的下属能躲吗?人家丢完东西往人群里一钻,抓都不好抓。
而且这些商人们还特别会来事儿,一看到有大人物路过城门的时候,就在城门口闹,闹得过路的大人们,全都揪着高东宝骂:“自己惹出来的事儿,自己麻溜地解决,下次再看到乱糟糟的城门,你这指挥使干脆别干了。”
高东宝那个气啊!
他想抓几个商人杀鸡儆猴,可商人们也不是吃素的,见他要动真格,不是跑衙门去告状,就是拿钱找关系。
你高东宝再厉害,就是一个七品指挥官,你再高能高过京城里的其他大官儿面前去?
钱贵说完幸灾乐祸道:“高东宝抓的几个人,都叫人家走关系给放出来了,这些商人见高东宝奈何不了他们,又纷纷聚集在城门口要求高东宝给他们一个说法呢。”
徐鹿鸣听罢,跟着笑了笑,他就知晓,他的人牙生意如此赚钱,见钱眼开的高东宝肯定要学。
可他观察过高东宝,粗人一个,要他捡钱行,要他动脑筋去赚钱就不太行了。
人牙生意看似简单,但光是整理海量信息从一些细微的消息里分析出商机这一条就有够麻烦人的了,更别说一些其他的事务。
高东宝连下属们记录的商人消息都不看,他又从何找出给人牵线搭桥的时机和把过时的货物给卖出去的机会。
现在这个坏人,高东宝当了,该徐鹿鸣出马去当好人了。徐鹿鸣把下属们召来:“走,跟我去把事儿解决了。”
钱贵傻了傻眼:“老大,他抢我们生意,我们不落井下石就好了,还去帮他解决事儿,你这也太好心了吧。”
徐鹿鸣摇头:“话不能这么说,好歹都是皇城司的,且事情因我们而起,我们见死不救,传出去多丢份儿。”
重要的是,高东宝跟皇城史穿一条裤子的,高东宝这样被商人们架着下不来台,万一他一气之下,让皇城史或者其他大人物禁了皇城司的人牙买卖,得不偿失。
钱贵还是皱眉:“可是我们也没钱去帮商人们收货了啊。”
上次赚的钱,徐鹿鸣一口气全给下属发了,现在人牙生意的账面上一文钱都没有了。
徐鹿鸣笑:“谁说我们要花钱帮他们收货了,我们是见他们困难,去帮他们解决问题的,不是主动去收货的,打个借条,压压货款总行吧。”
果然,徐鹿鸣走到城门口,对围着高东宝乌泱泱要求他收货的商人说:“我们愿意收你们的货,但货款我们一时拿不出来,能不能打欠条,等把货都卖出去,再结款。”
商人们哪有不愿意的,他们运来的货本来就是过时了的,卖不出去的货,徐鹿鸣愿意收,只是晚些给钱有什么要紧,不让他们赔个底掉就行。
好些商人拿着徐鹿鸣打的货款条子,一个劲地夸他:“徐副指挥使还是你好,一个唾沫一个钉,不像有些人,说话跟放屁,给了我们希望又叫我们失望,简直不拿我们当人子!”
说得原本看到挺身而出的徐鹿鸣还有些感动的高东宝,再次黑了脸。
他看徐鹿鸣收了这些货,卖不出去,给他们结不了货款,怎么办!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作息紊乱了,更新有点不稳定,大家见谅[爆哭]
第94章
“收货!收货!收货!”
徐鹿鸣和一众下属到城门口交接的时候,乌泱泱的商人正围着高东宝要他收货,不收货就不许他下值。
高东宝脸上前几日被商人们抓花的手指印还没有消退,再被这样堵着别提有多狼狈。
徐鹿鸣穿过人群来到高东宝面前,诚心实意道:“高指挥使,要不要帮忙啊。”
高东宝何时叫人这般下过脸子,正烦躁得不行,瞧见徐鹿鸣,脸色更是难看:“帮忙?不叫徐副指挥使瞧热闹就好了,徐副指挥使还能帮我?”
以己度人,谁要是抢他生意还没落得个好,他不仅要前去笑话,还得落井下石,彻底把人给蹍死,才能解他的心头恨。
他就不信徐鹿鸣会这么好心。
徐鹿鸣一脸真诚:“高指挥使别这样说,都是一个司里的,高指挥使被人这样为难,我面子上也不好看,只要高指挥使点头,今儿这围,我一定给高指挥使解了。”
高东宝满心疑惑地瞧着徐鹿鸣,心想这人莫非是个傻子?但他从徐鹿鸣脸上看不到一丝作伪,将信将疑地一抱胸:“好啊,既然徐副指挥使这般上赶着帮忙,我再推脱岂不是显得不近人情。”
他倒要看看徐鹿鸣有什么能耐能解决这些人。
徐鹿鸣朝高东宝笑得自信:“高指挥使瞧好吧,保管叫这些人再不来烦你。”
说着,他让人搬来几张桌子,摆上笔墨纸砚,站在桌前对着不停叫嚷的商人道:“大家静一静,大家的需求我都知晓了,既然事情是因我而起的,我愿意站出来替大家解决事儿。”
“徐副指挥使要如何解决啊。”
商人中不少人都是认识徐鹿鸣的,闻言,全都禁了闹哄哄的声音,一脸期待地瞧着他。
他们在这儿闹,为的不就是逼高东宝把他们的货给收了吗。虽然高东宝没有站出来,但徐鹿鸣愿意解决,他们心里还是欢喜的。
只是大家也知晓,徐鹿鸣和高东宝不是一路人,先前打听皇城司消息,都知晓正副指挥使不对付,他们有点不敢相信,徐鹿鸣会为高东宝出头。
徐鹿鸣笑道:“大家在这儿为的不就是收货的事儿吗?我在这里承诺,大家的货,我愿意全都收了。不过事先说好,我手上暂且也没有如此多的银钱,如果大家信得过我,不妨先将货予我们,待我们把货都售出去了,再结款。”
商人们一听徐鹿鸣愿意把他们的货全都收了,脸上好不欢喜,随即再一听不能及时结货款,又全都变得犹豫起来。
他们的货都是些不时兴的货。若是好卖的货,他们自个就卖了,何必来找皇城司。
不时兴的货就意味着不好卖,这不好卖的货,压在皇城司,若是十年八年卖不出去,他们岂不是十年八年地拿不到钱。
还不是跟赔了没什么区别。
徐鹿鸣看他们神色犹豫,又道:“大家放心,我们只压一年的货款,一年后,不管这货有没有卖出去,我们都给你们结货款。”
“我愿意!我愿意!我愿意!”
众人一听只压一年,这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全都挤身上前,嚷着抢着叫徐鹿鸣收他们的货。
一年,他们拉来的货,靠他们自己,好几年都卖不出去哩。
徐鹿鸣见大家积极响应,便让手下组织秩序:“排好队,一个个来,流程还跟先前一样,验货,估价,写条子。”
都是跟徐鹿鸣合作过的,大家一听,全都按照先前跟徐鹿鸣合作的流程排好队。
徐鹿鸣的一众手下也是干惯了这种活儿的,一个个验货、写条子,动作非常迅速。
先前闹哄哄的城门立马又恢复到以往的清静。
高东宝的亲信见状,瞧着他的神色,犹犹豫豫地说:“老大,好像徐副指挥使真是来帮忙的。”
高东宝也有点不敢置信,自徐鹿鸣来到司里,他一点忙都没给徐鹿鸣帮过,一直跟徐鹿鸣作对,抢他的商人,抢他的生意,按理说徐鹿鸣应该恨透了他才是,怎么会主动来帮他的忙。
高东宝摸不清徐鹿鸣的意图,瞧着徐鹿鸣那骨相完美,圆融的后脑勺,离谱地猜测。
难不成他脑子坏掉了?!
商人们见徐鹿鸣收了他们的货,不仅写了货条子,还给他们打了欠款条子,上头按的还是皇城司的印章。
哪怕徐鹿鸣以后不在皇城司干了,只要皇城司还存在,他们都能拿着欠款条子来司里找人要钱。
满意得不行。
这才像个干事儿的嘛。
如此一对比,他们愈发觉得高东宝就像个草台班子,夸徐鹿鸣的时候,还不忘踩高东宝一脚:“还是徐副指挥使是好,一口唾沫一口钉,不像某些人,没有本事还说大话,学人精学不到精髓,东施效颦还出来祸害人,啊呸,什么狗屁玩意!”
他们说这话一点都没背着高东宝,有些甚至还吐唾沫吐在高东宝脚边,骂得原本对徐鹿鸣挺身而出的举动还有点感动的高东宝,再次黑了脸。
夸吧,夸吧,他看徐鹿鸣收了这些货,卖不出去,给他们结不了货款,怎么办!
“……”
中秋即将来临,整个京城都忙碌了起来。
京里的高门大户们忙着给各家送节礼,京里的商家们忙着过节好卖的物什,京里的百姓们忙着过节这日到来。
徐府的下人也在为中秋忙碌,今年府里添了好多人情往来,人家会给府里送月饼,同样,徐府也得回一份回去。
这月饼就得提前做出来。
姜辛夷不会做,但很会吃,从下人口中知晓京里人家一般都会送什么月饼后,让两个糕点师傅尝试做莲蓉蛋黄月饼。
莲蓉蛋黄不是很难,两个糕点师傅照着姜辛夷的说法,很快便做了出来。徐鹿鸣尝了尝,味道很不错,给了两个糕点师傅赏钱,让她们多做一些。
他好给他的下属们也发上一份。
夜里,徐鹿鸣还没有去上值,趁着徐鸿雁还在外头玩儿没回来,姜辛夷勾着徐鹿鸣要了两回。
两人正躲在被子里,你亲亲我,我亲亲你,好不缠绵的温存。
姜辛夷特别坏,总是在徐鹿鸣亲上他的时候,故意后撤,引得徐鹿鸣不停地凑上前。
挨挨蹭蹭的,又有点心猿意马。
反正屋里没人,徐鹿鸣打算再来一回。
“木兰,小鹿,你们起了没?”
屋外传来赵二娘的声音。
徐鹿鸣提枪上阵的心,顿时哑了火。
姜辛夷笑着捏了捏徐小鹿,轻声安抚:“不差这一回,等你下值回来再做也一样。”
“好吧。”徐鹿鸣委委屈屈地从被子里爬出来,穿好衣裳,来到外间打开房门,“起了,娘,有事吗?”
“也没什么大事儿,我从隔壁陈夫人那儿听说,中秋京里会开三天宵禁。”
赵二娘瞧见徐鹿鸣笑了笑,把自己的想法说了说:“京里好些大户人家都会趁这个时候,摆些小摊儿卖些小玩意儿捧个人场,你说我们要不要带绵绵出去卖些小玩意儿,教她认认钱儿。”
上次赵二娘和陈夫人因荔枝闹崩了一回,不过到底是左右邻居,陈夫人又特别会左右逢源,又是送礼又是道歉的。
赵二娘的心肠又不是特别硬,没过两天,便心软,重新与她交好起来。
只是到底是闹了一回,没有以前那般交心了。
“好啊。”徐鹿鸣听了哪有不应的。
绵绵小朋友自出生开始就没吃过苦,家里人又偏疼她,到现在还不知道一文钱和十文钱的购买力在哪儿,只晓得她要什么,说买,就有人给她买。
他巴不得有人教教她金钱观,不是不让她花钱,而是要她知晓,挣钱不易,可以花钱,但是不能乱花。
“誒,那就这样说定了。”
赵二娘见徐鹿鸣应下,欢喜不已。
她来到京城,没再养鹌鹑挣钱,天天在府里带孩子,虽然平日的花销他们可以随便去账房支钱,到底还是没有自己挣钱自由。
尤其是曹家父母偶尔来家里串门子,说起他们的饮子买卖,眉飞色舞的,赵二娘可羡慕了。
她要带孩子,长久买卖必定是做不得的,这次中秋佳节这个时机就很好,能带孩子玩的时候,也能看看自己还有没有挣钱的能力。
“娘,你打算做啥买卖啊。”
姜辛夷慢徐鹿鸣一步穿好衣裳出来,两人说话没有刻意压低声音,他在屋里听得一清二楚。
赵二娘眉飞色舞的:“我和你爹打算卖油果子,拿竹签子串好,再做个糖葫芦那样的草靶子,扛在肩上,带着绵绵又能逛街又能做买卖!”
“好啊。”姜辛夷弯了弯眉。
他是真没想到,老两口在家自己琢磨的买卖,还真不错。且可能是因为来了京城,长了见识的缘故,两人身上的畏缩感少了很多,以前见他们住县里他们都不肯,现在都敢出去自个做买卖了。
“我们也要去!”
大人们要出去做买卖,姜紫芙和李净慈两个也吵闹着要去凑热闹。
姜辛夷问他们:“你俩要做什么买卖?”
“卖药膏?”
李净慈弱弱开口。
因为他鼻子灵,总是能嗅出各种药材的药性,姜辛夷寻常实验总带着他,上次两人一起研发的治风湿骨痛类的膏药,很管用,好多人用了都说好。
“那我们是不是得把自己打扮得老一些?”
姜紫芙在一旁哈哈大笑。
京里卖药材的商人也多,好些商人喜欢把什么虎鞭、狼鞭、还有狗皮、虎骨啥的摆一个摊儿。
这种摊儿就叫卖狗皮膏药的。
姜紫芙看到过不少,且这些摊主无一例外,都是一些年纪大,蓄着胡须,长得神神叨叨的老人家。他们面嫩,不扮老一些,怕人家不信。
李净慈挠挠头,他没想过这点。
“这样,你们也别去做买卖了,跟我到城门口去义诊吧。”姜辛夷听他们商量半天,也没商量出个好买卖,搓了搓脸,给了个任务。
“义诊?!”不光姜紫芙和李净慈,徐鹿鸣和赵二娘等人听到他的话,都向他投去诧异的目光。
姜辛夷觉得他们大惊小怪:“京里能治的病人我都治得差不多了,这次京城开宵禁,来的人多,遇到的病症也多,你们跟着我也学了有一段时间了,一些简单的小病小痛会看了吧。”
可能是看的病人多了,普通的病症已经满足不了姜辛夷了,他现在喜欢看自己没看过的病。
而且他还打算著一本《疑难杂症经》,专讲一些疑难杂症的特征和治疗方法,不多找一些病症,怎么支撑得起他的著作。
“好吧。”姜紫芙和李净慈表示没有问题。
徐鹿鸣却皱了眉:“义诊会很累的吧。”
他都不敢想,要是京里的百姓和城外的百姓知晓,大名鼎鼎的姜太医要免费义诊,会有多少人往京城跑。
姜辛夷觉得还好:“就三天。”
他凑到徐鹿鸣耳边:“家里的药材太多了。”
这几年,徐鹿鸣一直用空间给姜辛夷种药材,一些百年份的药材就不用说了,那些一年份,两年份的药材,用上灵泉要不了多久就会成熟。
徐鹿鸣空间堆了一堆。
姜辛夷寻常送礼都喜欢给人送药材,他有太医的身份,又是京里有名的神医,拿这个送礼,不仅不冒失,别人还欢喜得很。
徐鹿鸣想到空间里一堆姜辛夷做实验都用不完的药材,没再多说。
只是晚上去上值前,他搂着姜辛夷亲了又亲,一副好舍不得的样子。说什么义诊,说什么药材多,都是借口,分明就是听说他收了一堆货,想要多帮他吸引一点人气。
不然他在哪儿义诊不好,偏偏要在城门口。
“还不走?”姜辛夷嘴巴都快要叫他亲木了,一个劲地把他往门外推。
徐鹿鸣反手把他搂得更紧,与他唇舌相交:“再亲一下就走。”
“……”
中秋佳节,知晓城里会开宵禁,还会放烟花的老百姓都纷纷往城里涌。
原本冷清了半个月的城门,一下又人满为患,不仅白天有人,晚上也有不少人进进出出。
且老百姓不知道从哪儿听说大名鼎鼎的姜太医会在城门口义诊,不少家里有病人的京城人,从十三日晚就跑到城门口观望,想看看姜太医什么时候出诊。
徐鹿鸣见城门口的人气起来了,让下属们把他们先前收的货物给摆出来。
旁边还给姜辛夷搭了个义诊用的小棚子。
知晓他看病不可能只把脉,听心跳,必要的时候,还会做一些小检查,小手术。
棚子分为里外两间,外头治病开药,里头放张小床可以做检查,中间用木板隔起来,不用担心走光。怕亮度不够,徐鹿鸣甚至放了三盏煤油灯。
姜辛夷跟太医院的两位院使说好义诊的事儿,来到棚子里检查了一遍,十分满意。跟徐鹿鸣咬耳朵:“有点战地医院的感觉。”
徐鹿鸣扬起唇:“你喜欢就好。”
说完又心疼地捏捏他手:“不要累着自己。”
义诊啊,海量的病人往这儿涌,且有些没病的人听说神医在这儿,也会过来诊个脉,求个安心。
姜辛夷捏捏他脸:“放心吧,累不着我。”
义诊的棚子一搭出来,原本还在疑惑这个消息是不是真的的老百姓一看,全都心里安定了。
那些家里有病人的人自十四晚就开始排队了。
生怕来的人太多轮不到他们。
十四日晚,徐鹿鸣要上值,姜辛夷看排队的人也聚起了不少,便带着李净慈和姜紫芙两个人给人看开了病。
大部分的病症都是些小病小痛,都不用他们开药,写了方子,自个拿去药铺买药即可。
小部分的大病,在姜辛夷眼里也算不得什么大病,或配药或针灸都能治好,只有很少很少的概率才能抽到sssr疑难杂症卡。
这种病人,姜辛夷就给他留个牌子,告诉他们多少号来京城医署,他会在那里继续给他们会诊。
百姓们一看真是姜太医来会诊,且经他看过的病,真的好得挺快。
回去一传十十传百,引得更多的人来城门口。
这么多人来排队,光排队也无聊不是。
徐鹿鸣支在旁边的摊儿,不仅卖货,也搞一些抽奖、猜字谜、投壶、套圈的小游戏。
他不赚这些小游戏的钱,十文钱一局,还会附赠一些针线、小肥皂、小蜡烛等玩意儿,让玩的人觉得物有所值。
猜字谜和投壶这些游戏都是百姓们玩惯了的,就抽奖所有人都没有玩过,不少人都跑到抽奖的摊子前,打算抽奖。
徐鹿鸣告知他们:“这个游戏得随意在摊子前买一样物什才能玩。”
好些人便在摊子上随意买了些物什,再去抽奖。徐鹿鸣的抽奖箱子里没有空的,全都有奖品,有些人运气好,抽到奖品就可以走了。
还有好些人抽到的则是“优惠券”。
大家不明白这个优惠券是什么意思,纷纷问徐鹿鸣:“店家,这个券有个什么用?”
徐鹿鸣会耐心跟他们解释:“你手里拿的是布卷的优惠券,拿到这个券我们摊子上的任意一匹布,都可以半价购入。”
“半价?”有人吃惊地问道,“随便什么布都可以半价吗?我要那匹流光锦呢?”
徐鹿鸣笑道:“一两五钱银你就能拿走。”
“一两五钱!”
这个价钱着实震惊了问价的人。
流光锦在京里不时兴了,但好歹也是好看的布料,一些货进多了还没卖了的铺子,最低也得卖三、四两。在徐鹿鸣这儿,只要有这个优惠券,竟然还能减半。
当下就有那喜欢流光锦但一直舍不得买的普通姑娘挤了过来:“我要,我要来抽这个奖!”
徐鹿鸣笑:“好的,在摊子上任意选一样物什,你就可以抽奖。”
城门口人本来就多,再被这么一打岔,一时间,徐鹿鸣的摊子前全是买东西的人。
每个抽奖的人,就算没有抽到布匹优惠券,也会抽到其他物什的优惠券或者奖品。
总之,就没有空手的。
没有抽到自己想要的优惠券的人也不恼,在自己能够消费的范围内,再去购买一件物什,再抽。
还有那一连抽到好几张优惠券,却一直没有抽到自己想要的优惠券的人,眼珠子一转,举着优惠券当街叫嚷:“我有布匹优惠券,谁有浴桶优惠券,可以拿来与我换或者两百文售出。”
这人一叫嚷,人群顿时炸开了锅,大家的思路全打开了,不再执着于抽自己想要的优惠券,而是抽到一种券就叫嚷。
“我有铁锅优惠券有要买的吗?!”
还有那抽了半天,都没有抽到自己想要的券,气急败坏:“一两银子收购皮子优惠券!”
还有看到商机的百姓,不停地买东西,抽券。
这些徐鹿鸣全都不管,他和他手下的人,只管卖货收券,中间大家怎么操作都可以。
大家看徐鹿鸣他们不管,更来劲,回自己家,把自家人也薅起来,到城门口买物什。
徐鹿鸣摊子上的物什,什么都有,大到布匹家什,小到针头线脑。
家里人多,每个人买一样,都能抽奖,抽到一张优惠券,自个不用,卖出去也能把他们花的钱全部挣回来啊。
中秋还没有来临,徐鹿鸣的摊子前,率先人满为患。
待到第二日,中秋佳节,天光大亮。
高东宝一行人来交接,看到徐鹿鸣摆起的一公里长的摊子前,围满了人,看上去比花朝节陛下出行的人头还要多,全都吃惊地张大嘴。
特别是一些商人蹲在人群外,不停地叫嚷:“收皮子优惠券了啊,收布匹优惠券了啊,抽到的,赶紧来卖啊。”
全都跟那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一样,揉着脑袋问道:“这是弄啥呢?”
待找人问清楚前因后果,全都傻眼道:“他这么搞,不会亏本吗?”
每张优惠券都是半价。
那半价比进货价还低,可不就得亏本嘛。
徐鹿鸣当然不会告诉他们。
不仅不会亏,还赚,大赚特赚呢。
毕竟,每个人都要先买一样货,才能抽奖,先前卖的这些货的利润,就能将优惠券便宜出来的利润持平。
何况,并不是每个人都能抽到优惠券的。
单纯的古人,还没经历过这样的套路,并不知晓里头还有这样的缘故,只看自己每次去抽奖,都没空过手,便觉得自己是赚的。
当然,也不排除有人从中赚到钱。
比如,外头收优惠券的商人们,因为每张优惠券都能半价,徐鹿鸣摊子上的货物,就没有远超半价的,他们稍微添点钱收了优惠券,再来买摊子上最好的货,贩去远一些的地方,确实赚钱。
不过这也是他们自个的胆识与聪明。
高东宝的下属们不明白这一点,看到徐鹿鸣在亏本做买卖,还挺高兴:“老大,我们也去买他的货,让他亏得更多!”
高东宝黑着脸给他的这群下属们一人一脚:“你们当徐鹿鸣和他手下人都是蠢猪吗?他要真干的是亏本买卖,他的下属们能依着他。”
况且徐鹿鸣压根就不是一个蠢人。他聪明着呢,他是那种会做亏本买卖的人?
高东宝想到徐鹿鸣这一手,不仅解了自己的围,让自己以后得领他这个情,也让那些走投无路的商人感激他、信任他,他自己还能赚得盆满钵满,有点想抽自己嘴巴子。
他什么都想到了,怎就没想到中秋会开宵禁,城里会热闹起来,好卖货呢?
早想到这层,这钱不就给他赚着了吗?
可他都把商人们得罪光了,后面再想做这生意,怕是没人再愿意再卖货给他。
后悔也晚了。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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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重怀疑有200个人吗[爆哭])
第95章
中秋节这日,京城里的人更多了。
不光城里城外的百姓,连一些高门大户家的公子小姐们也跟着出来逛街。这些人平时久居深闺,感觉上没多少人,可一走出府邸,街道上便全是人了。
常年居住在京城的人,对京里的活动都熟悉,除了去捧个人场,热闹热闹,毫无新意。
但今年不一样,走到哪儿,哪儿都有人在讨论。
“你抽到优惠券了吗?”
“抽到了,我抽到一盒香料券,当即就去摊子上买了一盒胡椒粉,原来四两的价钱,我二两就买到了!”
“价可真廉,我手气不好,抽了五六次都没抽到券,不过摊主予了我五六个鸡蛋,回家也能做一盘菜嘞!”
“我们都是小打小闹咧,我听说有人抽到珠宝券,原来上百两的珠宝,四十五两就拿下了!”
“呀!还有这好事?这要是我抽中,转手把那珠宝一卖,岂不是就能净赚五六十两?”
“可不是哩,你们是没瞧见,那抽中珠宝券的是个身上还打补丁的哥儿,当时摊主把券名说出来,人都傻了。”
“知他买不起珠宝,他身后那些富家子弟,还有商人纷纷抢着买券,十两二十两的喊,场面可热闹哩。”
刚有出府邸的公子小姐们,在大街小巷的各处听到这话,好奇心起,找人打听:“劳驾,你们说的这个券,在哪儿抽,要如何抽?”
百姓们都挺热心的,一听还有人不知这样的好事,还主动帮徐鹿鸣宣传:“就在城门口的长摊上,随意买一样物什就能抽奖,随意一张奖券,最低都有个小礼品,可好玩了,快些去吧,待会儿奖抽完了,可就要收摊儿了。”
公子小姐们一听,急吼吼地赶去城门口。
摊子上的好些物什对他们来说,都是过时了的,可也有好些物什,是他们想买寻不到的,况随意买一件物什,还能玩一次抽奖。他们又不缺钱,还有甚好说的,买!
徐鹿鸣优惠券比例是所有货物的五分之一,获奖的概率还是挺大的,不一会儿就有公子小姐们抽中优惠券。
一个戴着帷帽瞧上去只有十五六岁的姑娘,拿着一张砚台券,激动地问:“这是可以半价买砚台的意思吗?”
徐鹿鸣微笑道:“是的。”
小姑娘立马道:“那我要给我爹爹买一方最好的砚台,你们摊子上的砚台都有哪些?”
徐鹿鸣立马让人把砚台都搬过来任她挑选。
小姑娘挑挑拣拣,选了一方最贵的砚台,心满意足的半价买下,原本想走的,看到砚台旁还有墨条,觉得自己砚台都买了,能不买一条墨?
喜滋滋地问价:“摊主,你这墨条如何卖的。”
徐鹿鸣取了一条样墨予她看:“姑娘,我这墨都是上好的好徽墨,拈来轻、坚如玉、磨来清、研无声,一点如漆,纸笔不胶,万载存真,价格不匪。”
小姑娘被徐鹿鸣的俏皮话逗笑:“没关系,你尽管说价好了,本姑娘买得起。”
她想着砚台半价买的,已经占了很大的便宜了,这墨贵一点也没有关系。
徐鹿鸣说了个价,还道:“姑娘若是有闲心,可以等等,待会儿说不得就有抽中墨条优惠券的,姑娘折价买了优惠券,再来买墨条能价廉不少。”
这姑娘心眼实,想到自己方才一抽就抽到砚台优惠券了,没准还能再抽一次墨条的,便道:“那我再买点其他物什,去抽奖可以吗?”
徐鹿鸣微笑:“当然可以。”
小姑娘很快便在摊子上转来转去,挑挑拣拣买了些其他物什,又去排队抽奖了。
诸如此类的公子小姐多不胜数,他们不光自己买,还带着家里的下人仆从一起买,不为那些物什,就为了享受抽奖的乐趣,尤其是一些贵重的优惠券,很能激发他们的购买欲。
“……”
“真会做生意啊。”
人山人海,水泄不通,热闹非凡的城门口谁也没有注意到,城墙上多了几道身影。今日本该在宫中参加家宴和大臣们赏月听乐的太子,无端地出现在这儿。
他瞧着下头攒动的人头,对着正跟人说话的徐鹿鸣,感慨了一声。
“徐指挥使在西南的时候就很会做生意。”
跟在太子身后随时为他保驾护航的凌霄,插了句嘴。
“就是可惜,如此会做生意的,居然是九皇子的人。”
太子身后的幕僚叹息了一句。
太子倒是挺看得开的:“不管是谁的人,都是给朝廷做事,只要是给朝廷做事的,是谁的人都没关系。”
幕僚蹙眉:“可是任由他如此发展下去,恐怕九皇子那边会再次复起。”
太子腿疾好了回京,好不容易让一些原本见太子无望转投到九皇子那边的人重新投靠回来,使得九皇子损失惨重,最近都夹着尾巴做人,不敢露头。
如果任由徐鹿鸣成长,等他在京里人脉扩展开,加上他夫郎神医的名头,不知要给九皇子笼络到多少人脉。
太子一脸淡定:“随他去吧,没有徐鹿鸣,他也会折腾别人的,好歹徐鹿鸣现在只是一个皇城司副指挥使,等他成气候,不知要多少年去了。”
父皇现在还年轻,想那些还尚早。
幕僚不甘心:“明知晓会是威胁,却还视若无睹,只怕会养虎为患,何不如趁他还微弱之时,一举……”
话还没说完,太子的刀眼斜了过来。
幕僚顿时噤声。
“以后这种话我不想再从我手下任何人嘴里听到。”
“是是是。”太子泛寒的声音传来,幕僚一个激灵,低头应诺的时候忽地想起一件事。
姜太医入京前就有人传太子会去西南找这位神医治腿,姜太医上京后不久,太子便腿好回京,会不会太子的腿就是姜太医给治好的?
幕僚想起凌霄方才那听上去与徐鹿鸣颇为熟识的话,心里闪过一个猜测,这徐鹿鸣该不会是太子插入九皇子心腹的一颗钉子吧?
如此说来也说得通太子为何如此维护他们了。
太子没管幕僚在想什么,问起另外一件事来:“御史台那边的卖官鬻爵案查得怎么样了?”
幕僚眉头舒展:“已经有些许眉头了,相信要不了多久,就能把这一伙人给全部揪出来。”
太子颔首:“动作快一些,这里秋闱马上就要结束了,明年春闱会添许多新科进士,这要是全都无官可做,岂不贻笑大方。”
幕僚躬身:“属下这就去催他们加快进度。”
“……”
徐鹿鸣在城门口忙到午时,便把手头上的活儿丢给一批换班的亲兵,转头去找姜辛夷。
姜辛夷面前也围了一长溜的人。
徐鹿鸣见他把脉不停地打哈欠,提笔写方子的手都在颤抖,强行把他从诊台上薅下来。
忙了一天一夜了,再是铁打的人也受不住,何况是看诊这样费力又费脑的事儿。
姜辛夷却是有些累了,被徐鹿鸣薅下来的时候,太阳穴涨得发疼,甩了甩脑袋,有点混沌的脑子,这才清明。
徐鹿鸣借着他提过来的食盒遮挡,把空间里的食物取出来,唤了同样累得不行的姜紫芙和李净慈过来:“先吃点东西歇歇吧,累一天一夜了,我不信他们连这点时间都不许你们空出来。”
姜辛夷和姜紫芙他们看病有多卖力,京里的百姓看在眼里,见姜辛夷他们去歇息吃饭了,也没人说什么。
这问诊不仅不花钱,姜太医还倒贴给他们药材,他们若是连这点时间都等不起,还像个样子吗?
就算有一两个赶时间等不及的抱怨的,旁边也有人怼回去:“你不想等,你就去别家,别在这儿耽误我们!”
怼得那些抱怨得顿时不敢说话了。
徐鹿鸣很舍得犒劳自家人,大家都熬了夜,他炖了滋补的药膳鸡、山药红枣粥、虾仁滑蛋、香煎鱼片、清炒时蔬,还有一碟水果拼盘。
清清爽爽又下饭,吃得忙得一点元气都没有了的几人,瞬间又恢复了精气神。
到底还是年轻,经得起折腾。
徐鹿鸣给姜辛夷剥着橘子问:“你们有瞧见爹娘他们吗?”
他那边人太多了,又忙,就算赵二娘他们出现在他面前,他都不一定会注意到。
姜辛夷摇头:“没呢。”
他这边人也多,看诊是一件需要注意力集中的事情,他的精神全在病人身上,哪还注意得到其他。
徐鹿鸣担忧:“也不知道他们那边怎样了。”
生意顺不顺利,有没有遇到刁难的客人,绵绵有没有吵闹。
正想着,姜大年的声音便传了过来:“你们搁这儿吃起来了啊,我找一大圈,还寻思你们去哪儿了。”
徐鹿鸣转过头去,瞧见姜大年手中的食盒,颇有点不好意思:“爹,你怎么想起给我们送饭了。”
姜大年把食盒提来跟前笑道:“这边人多,我们一大早就在这边做买卖呢,瞧见你们忙得都没空喝水,可给你娘心疼坏了,生意都还没做完便回去给你们做饭了。”
中秋节,不光徐鹿鸣他们要过节,家里下人也要过,想着这几天家里人都有事要做,徐鹿鸣便给他们都放了假,让他们有家人的也能回去跟家人团聚团聚,没家人的也能松快几天。
姜辛夷吃着徐鹿鸣的投喂,好奇地问:“爹,你们生意如何?”
姜大年嘿笑一声:“别提了,草垛子还没扛出家门呢,绵绵就吃了三串,幕荷见绵绵吃得香,也想吃,又与了她两串。”
姜幕荷现下到了孕后期,正是食欲大,见着什么都想吃的时候。
“这就去了五串了,扛出家门,不巧遇着几个带着孩子出门的街坊邻居,又与了他们的孩子几串,这里就去了十几二十串了,加上你娘心软,有时遇到几个钱没带够的孩童,半卖半送的就给了。”
姜辛夷笑:“那这生意是赔了?”
姜大年笑更开心了,朝姜辛夷伸出两根手指:“没赔,卖完后我跟你娘一合计,还赚了两文钱!”
一家人都开心地笑了起来。
虽然只赚到两文钱好心酸,但被姜大年这种乐观的态度一说出来,便又觉得没有赔,那就是赚的,是件好事。
笑过后,姜大年又跟徐鹿鸣他们说:“绵绵知晓两文钱都买不来一串果子后,可生气了,气自己吃了三串,还说要去把送出去的抢回来。”
油果子用油炸出来的,最低都得三文。
徐鹿鸣和姜辛夷笑:“她现在可认识到了钱究竟有多难挣了吧。”
姜大年抿笑:“是认识到了,一回家就让你娘多多地炸呢,还时不时就往灶房跑,看看炸没炸。”
徐鹿鸣和姜辛夷对视,两人都笑了起来:“坏了!让她给当上监工了!”
“……”
中秋节因有徐鹿鸣的活动和姜辛夷义诊一事,城门口的人气爆棚,商人们的货再多,也经不住这样卖。
他们连轴转了三天,人累得不行,钱也没少赚。
但当徐鹿鸣把一叠银票塞姜辛夷手里,得到姜辛夷好一阵抚慰,从脖颈到脸颊,再从脸颊到脖颈,每一寸肌肤都叫姜辛夷给亲吻过,没叫他使过一分力气。
徐鹿鸣便一点累也不觉得了。
大部分的货全都售罄,只剩下一些零零散散的物什。
反正利润已经赚了回来,这些零散的货物,徐鹿鸣便让下属们自个挑选一些用得上的拿回家做中秋福利。
“谢谢老大!”
众位下属拿着徐鹿鸣给他们分的银钱和福利,喜得眉开眼笑的,跟着徐鹿鸣混可真好,就没有空过手。
他们也是对徐鹿鸣彻底服气了,本以为三天无论如何也卖不空的货物,叫徐鹿鸣这优惠券一弄,竟全给卖空了。下次再遇到这种事儿,再也不怀疑老大的能力了。
“……”
“杨兴回来了!”
“杨长随回来了!”
杨兴下了值,提着他的中秋福利回到浆洗胡同,胡同口的邻居们,照旧给他打招呼。
不过这次可没人打完招呼就自顾自地做事,转而笑嘻嘻地道:“哟,又给家里带物什啊。”
杨兴轻描淡写地点头:“司里发的中秋节禄。”
邻居们羡慕得不行:“还是你们皇城司好,俸禄高,利禄好,权力大,活儿还轻松,不知你们皇城司还招不招人啊,招人可一定要跟我们说一说啊,都是街坊邻居的。”
最近杨兴时常拿物什回来,杨母和杨小妹也不去接衣裳的活儿了,就在家里闲着,大家可艳羡了。
觉得杨兴这个皇城司长随,虽然权力不咋地,挣得也不多,可偶尔能补贴家里,也很不错啊。
杨兴嘴上一定地应着,瞧着挑水的王老头说:“王叔,今儿到我家喝两杯呗,改明儿,我家搬家,还得劳驾你帮帮忙。”
“搬家?”
杨兴的话一出口,炸出了胡同里的不少人。
“兴娃子,怎要搬家了。”
有那年长一点的,看着杨兴长大地问。
杨兴近来心情好,情绪也稳定,很乐意跟大家伙聊天:“这不是大夫说我娘的病不能在浆洗胡同住了嘛,我便在城墙根哪儿买了个门户,打算明儿搬过去,以后上值给我妹治脸都方便。”
杨兴的话一出口,浆洗胡同的人如那煮过的沸水似的,咕嘟冒泡:“啥,兴娃,你在京城置宅子了!”
杨兴摇头:“不是宅子,只是一个小门户。”
京城寸土寸金,杨兴置不起徐府那样的大宅邸,可他买的门户也很好,两厅四屋,还有灶房和杂物房。
外加一个阳光很充足的小院子。
院子里他给他娘置了一把躺椅,没事的时候,他娘可以躺在院子里晒晒太阳,应该很有利于她治疗。
“那也是置宅啊!”
众人七嘴八舌,他们这些住浆洗胡同的都是京里的下等人,但凡能在京里的高门大户里头寻上一份活儿,都不会有人来住这种常年阴湿的地儿。
攒钱搬出浆洗胡同或者在京城里置宅子,是他们最大的梦想。可他们常年干着最廉价最不挣钱的活儿,这个梦想就跟美梦一样遥不可及。
杨兴才多大啊,二十多出刚出头吧,没有爹,外加一个生病的娘,没有容貌的妹妹,不靠任何人悄无声息地就在京城里置起了屋子,没有人不敬佩。
这会儿没人再说杨兴驴粪蛋子表面光了,全都是夸得:“哎呀,兴娃,你可真厉害啊,我表叔家有个哥儿,生得唇红齿白的,人也是个伶俐的,配你正正好,要不要我去帮你牵牵线?”
还有人注意到杨兴话语里的其他话,诧异道:“小妹的脸也能治?”
杨兴笑道:“是呢。”
中秋节前夕,杨兴请了徐鹿鸣吃饭,饭桌上问及他妹妹的脸,第二日,徐鹿鸣便叫他带着他妹妹去了徐府一趟,让姜太医仔仔细细给他妹妹看了脸。
虽然姜太医没说到底能不能治好,但他没说不治,而是说可以试试,不保证能不能治好,但能保证不会烂脸。
杨兴和他妹妹哪有不开心的。
别的大夫一看他妹妹的脸全都摇头说没法子,这么多年,就姜太医一个大夫说可以试试。
就算最后没有治好,最差的结果不就是现在这样嘛。
众人一听,杨小妹的脸居然会由姜太医亲自给她医治,心里别提有多酸涩了。
他们身上平时也有个小病小痛的,可请不起姜太医那样的神医与他们医治,就连前几日姜太医在城门口义诊,他们也因操持着生计不能前去。
待杨兴与人说完话,离开了胡同,拐弯回了家。胡同里跟过年的炮仗一样,噼里啪啦地爆炸起来:“这杨兴家可真是起来了,置得起宅子,也治得起病了,算得上我们浆洗胡同最出息的一户了。”
“何止是出息啊,那简直是本事大上天去了,我要有这么一个儿子,我恨不得日日吹。”
“还是杨妹子有福气,苦尽甘来了,等她搬出浆洗胡同,女儿的脸也治好了,再有杨兴这样一个能干的儿子,以后的日子不知晓过得有多好。”
“哎呀,我们以前怎就没想着多多交好杨妹子啊,这要是交好了,他们搬出去了,我们也能时常去串串门子,万一后头有个好的时机,也能让杨兴扒拉一把不是。”
杨兴站在拐弯处,静静听了一会儿,没再听到他们说自己孬的话,笑了笑,心情颇好地走回家。
“兴娃回来了,快来试试娘给你做的这件衣裳合不合身,明儿搬去新家怎么也得穿件好的。”
“大哥,我给你做了双鞋,你也得试。”
刚一踏进家门,杨母和杨小妹的声音就从屋里传来,杨兴把手上的东西放下,应了声:“就来!”
“……”
热热闹闹的八月过去,迎来有点凉风徐徐的九月。
这个时节上白班,一点都不遭罪,忙一天回去,身上还是清清爽爽的,不像夏日总是黏黏糊糊的不舒服,一回家就想洗澡。
屋里的冰都叫人给撤了,徐鹿鸣想到京里冬天冷,正寻思着要不要在屋里弄上个跟在长丰县一样的铁炉子时。
这日,徐鹿鸣刚一踏进家门,姜大年就在门外丢了个炮仗,噼里啪啦放了好一阵。
徐鹿鸣捂着耳朵听了一会儿,见家里人脸上都喜气洋洋的,笑着问道:“咱家这是出啥喜事儿了,连炮仗都放上了。”
赵二娘抱着绵绵,赶紧逗她:“来,绵绵,说家里发生了啥喜事。”
小姑娘张着长着小米牙的嘴,乐呵呵地说:“伯伯,伯伯,中啦!中啦!”
她可能也不明白自己在说什么,只是见大人们听她这样说,脸上欢喜得不行,嘴里一个劲地念叨:“中啦!中啦!”
徐鹿鸣耳朵却有一瞬间的失聪,小姑娘不明白这两个字的意思,他还能不明白吗?
等那种欢喜过后的耳鸣声过去,他反复问姜大年和赵二娘:“爹娘,我大哥真中举了!”
姜大年和赵二娘也乐呵,亲家大哥有出息,他们面子上也有光啊:“真中了,西北来的信,家里木兰和幕荷他们都看过,千真万确!”
“太好了!”
徐鹿鸣高兴得合不拢嘴。
大哥考上举人,明年要上京来参加春闱,他在京城,爹娘肯定也会跟着来,他们一家总算可以团聚了。
赵二娘怕徐鹿鸣欢喜还不够,又与他道:“亲家来的信里,还不止说了中举这事儿呢,还说你大哥订亲了,订的亲家会先一步来京里,你爹娘把家里拾掇好,就跟你大哥一块进京,届时在京里举办婚礼,让你也能喝上喜酒。”
“好好好。”徐鹿鸣更高兴了。
先前大哥被退婚那事儿,他总觉得是自己在西南耽搁的时间太长,耽误了大哥,心里总存着份愧疚。
如今大哥把那件事放下了,他心里也舒了口气。
“木兰!”
一件大事尘埃落定,徐鹿鸣心里的开心没处宣泄,一回到屋,抱起姜辛夷转了圈。
古代的裙摆本来就长,这一转,转得姜辛夷裙摆飞扬,人也晕头转向得不行。
待徐鹿鸣稳定下来,脑袋不停在他身前蹭,姜辛夷捏住他的肩膀,好不容易稳住心神,心有余悸地问:“干嘛啊。”
徐鹿鸣一点都不掩饰自己的情绪,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我好开心,我还想更开心一点。”
姜辛夷与他对视几秒,忽地笑了:“好啊。”
徐鹿鸣的眼睛亮得更厉害了。
“不过。”姜辛夷双腿夹在他腰上,五指掐起他的下巴,使徐鹿鸣被迫仰头看他,“你今晚得听我的。”
作者有话要说:
天,好多人,从来没见到过这么多的人。
第96章
“噼里啪啦——”
鞭炮声响彻西北。
徐家门前迎来送往了一波又一波的客人,每个见到徐家父母的人嘴上都会真心实意地说一句:“恭喜。”
实在是中举是件大事儿。
在大楚,中了举,就能谋官。
虽然只是低等的县丞、县令,可这也是官啊。是官就脱了农籍,一跃升为士籍。以后他们这些农人,见到徐家人再也不能点头打招呼,而是得行礼叫声官老爷。
谁不羡慕?
就连以前大家沦为军户,笑话徐家父母吃力不讨好,非要把家里孩子送去读书,中了秀才也枉然的人,也不再说那话,在徐家置席的这天,高高兴兴提着礼来,话里话外都是夸徐家父母,有眼见,能吃苦,把两个孩子都培养得这么好。
徐老大和杨秀莲听着乡亲们的吹捧,嘴角没有落下来过。谁不喜欢听别人说自己家的孩子有出息呢?
何况他们有出息的孩子还不止一个。
徐鹿鸣在京里当官儿就不说了,没见过,不知晓是个什么光景,可徐善学这回中举,从放榜到现在,来家里报喜的人一波接一波。
乡绅富户们争相来给他们家送钱也就罢了,连县里的县令都亲自到他们家来贺喜,夸他们是贤父贤母。
徐老大和杨秀莲只是个大字不识,只知晓在地里刨食的农人,何时有过如此风光时刻?
但这些都不是叫老两口最欢喜的,最欢喜的还是徐善学中举那天回来,说他要去提亲。
提得还是他当值县衙的县令家的哥儿。
老两口别提有多惊讶了:“你这是看上人家了?人家看上你了吗?”
不怪老两口有如此一问,徐善学在平坝县当师爷这两年,他们也经常去平坝县寻他,也跟苏县令和苏羡安打过一些交道。
虽然只是一些简单的点头之交,可人家堂堂县太爷肯与他们这些平头百姓问好,就已经是莫大的荣幸了,更别提苏羡安容貌气度好得不成样子。
有两次他们前去,人家还给他们送了自个做的吃食呢。
老两口回来一直说徐善学运气好碰上个如此没有官架子的县令,从未往两家能结成亲家上头想过。
即使现在徐善学中了举,老两口心里也依旧觉得自家儿子有点配不上人家,怕他们前去提亲就是自取其辱。
徐善学脸上露出好久不曾展露的舒朗笑容:“爹娘尽管去提就是,保管不会叫爹娘难堪。”
老两口一看他欢喜成这个样子,哪还有什么不明白,这是两人早君有情郎有意,就差最后一层窗户纸了。
这会儿再回想,他们每次去平坝县,苏县令和苏哥儿对他们态度好得不成样子的模样,怕是早就有这意思了,是他们太愚钝,不敢往这方面想。
人家当县令嫁哥儿的态度都做得这么足了,徐老大和杨秀莲哪有什么不愿意的,旋即备足了聘礼找县里最好的媒人前去提亲。
也幸得徐鹿鸣和姜辛夷这两年,一直有托人给家里送物什送钱,加上家里的澡堂生意也好,杨老大和杨秀莲手上攒了不少钱,不然这聘礼下得寒酸,他们自个也没脸。
果不其然,他们这边的媒人一去,苏家就应承了。
只是不巧,苏羡安要回京任职,且他嫁哥儿也不想嫁得太仓促,徐老大和杨秀莲想到徐鹿鸣他们在京城当官也不好回家,在乡下置席,他们连他大哥的喜酒都喝不上,两家人便约定好,在京城成亲。
一想到两个儿子都有出息,找的儿夫郎还个顶个的好,老两口半夜做梦都是笑着的。
不说徐老大和杨秀莲是这样,连徐善学这段日子都有种踩在云端不真实的感觉。
他摩挲着他和苏羡安的订亲玉佩,想起一个月前,他辞去师爷的活儿,向苏敏中辞行前往府城秋闱时。苏敏中仿佛预料到他会中举般,意味深长地朝他笑道:“贤侄,我等你下月来向我道喜啊。”
出了公房,苏羡安也拎了一堆科举时需要用到的物什,朝他笑得眉眼弯弯:“我相信你一定可以考上的。”
再到放榜那日,他还没前去榜前看榜,抱喜的人就敲锣打鼓地来到他下榻的客栈:“喜报贵客栈老爷徐善学,应本科乡试,高中第三名举人。”
有弟弟和苏羡安到处给他搜罗的科举书再有苏敏中这两年的教导,徐善学一点都不担心自己考不上,但他也没想过自己居然进了前三。
西北的秀才何其多,世家子弟又何其多,他能够在这么多人里名列前茅,是何等的幸运。
徐善学当时便没压制住自己的喜悦,快马加鞭地回到家,一刻也不想等地让父母前去苏家提亲。
知晓家中的银钱都是弟弟所挣,他给父母打了欠条,待他以后挣钱了,再把这笔钱还给弟弟。
只这枚玉佩,是他在县衙当师爷的俸禄和偶尔帮人抄书写诉讼所挣的银钱买的。
现在,这枚玉佩被一分为二,一面在他这儿,一面在苏羡安手中。
反复摸着玉佩,想到不久后他们便能成亲了,徐善学嘴角含着笑地想,人怎么可以幸福成这样。
事业有成还能娶到自己喜欢的人。
大抵是老天爷见不得徐家这般幸福,总要有人出来找点事情,徐小姑徐雪梅自侄儿徐善学考上举人心里就有点不舒坦,这样好的本事,怎就没继承在她家耀宗身上呢。
再一听,徐家全家人都要上京城去陪着徐善学参加春闱的和操持他的婚礼的事儿,阴阳怪气地说:“这么多人都去啊,你们在京城有屋子吗?人家县令家的哥儿,啊不,五品大官家的哥儿肯下嫁已经是格外厚待了,总不能上了京城,叫人家跟公婆挤在租的宅子里也就罢了,还跟爷爷奶奶叔叔婶婶挤一处啊。”
徐爷爷和徐奶奶这两个月沉浸在家里祖坟冒青烟,竟然出了两个当官儿的孙子一事上,倒是没想过这个问题。
听徐雪梅如此一说,立马对徐老大和杨秀莲摆手:“算啦,我们就不去了,只要鹿鸣和善学过得好,我们老两口看不看他们成婚都行。”
徐爷爷和徐奶奶不去,徐老二和钱慧芳自然也就不能去了,心里虽然有点失落。京城啊,那想必比他们西北这地儿繁华不知多少倍去了,错过这次机会,也不知晓,这辈子还能不能去。但也知晓徐雪梅的话有几分道理。
徐老二深思熟虑过后道:“大哥你们和小南去吧,我们在家照顾爹娘就成。”
儿子成亲,爹娘叔婶都不在,就他们一家人,一点都不热闹有什么意思。且他们这一去,也不知晓还回不回得来,爹娘年纪大了,该长子养老送终的事儿做不到,还跟相熟的弟弟妹妹分开,到京城人生地不熟的,想找个拿商量的人都没有。
徐老大和杨秀莲高兴了几个月的嘴脸一下就落了下来,一点都不舒坦了。
他们不舒坦了,徐雪梅就舒坦了。
要真叫徐家人全上了京,她这个嫁出去的小姑,不就沾不到娘家一点光了。
爹娘和二哥二嫂都在这儿,大哥一家再有出息,也会顾及着这一摊子人。只要他们还有所顾忌,她不就能时常回来打秋风,占好处了。
原本高高兴兴的家里,被徐小姑这样一弄,弄得可沉闷了,大家都在为即将到来的分别而感伤。尤其是徐爷爷徐奶奶,一想到自个百年之后,老大家的都赶不回家里来见他们最后一眼,那是精神气也没了,饭也吃不香了。
徐善学气都快要气死了,原本见徐小姑这两年因着澡堂对家里少了几分算计,他原本还打算他走了之后,把家里名下的五十亩地拿给她照料。
他在弟弟给家里脱了军籍后,又有秀才之名,家里的五十亩地,有二十亩就不用上税了,如今考中举人,这五十亩地便全都不用上税了。
有这五十亩不用交税的地,徐小姑不管是租还是自己耕种,她家日子都能起来。
何况,徐家还有徐鹿鸣修的澡堂子在。
有这些产业,够她下半辈子过得安稳富裕了。
她就非得来家里挑事,挑得全家人都不开心。
新进举人老爷徐善学发了狠:“不就是京城的宅子嘛,咱把家里的地和澡堂子卖了,加上最近这段时间收的礼,多少都能凑出些银子,还怕在京城买不起宅子?”
他家这五十亩地可是不用上税的五十亩地,比外头那些普通的地值钱多了,放出风声去,不知晓有多少人愿意买。
徐家人一听徐善学要卖家里的产业,全都傻了眼:“把家里这些产业都卖了,以后我们一家子吃什么喝什么?”
徐善学很冷静地给他们分析利弊:“小鹿和木兰在京里当官儿,以后多半都不会家来了,我此去京城,明年不中,多半也会想法子在京城谋个事儿待三年后再战,以后也怕是很难再回西北了,家里这些家产,留着也没人种和操持,还不如全都卖了。”
徐爷爷和徐老大徐老二对视,心想有道理啊,徐老大和杨秀莲都不在了,靠徐老二和钱慧芳也操持不了多少田地,加上家里还有生意,两个人如何忙得过来。
他们全家人上京,不就是缺个住的地方吗?
把家里这些产业卖了,多少都能凑出个宅子钱来吧。
那可是京城的宅子,除非国破了,迁都了,不然放在任何时候都值钱。
假设以后他们全家在京城混不下去,也能把宅子卖了,再回西北来置业。
徐爷爷想到孙子的前程与幸福,牙一咬:“卖!”
他一发话,徐善学当天就去找了人。
他现在是举人老爷,谁不卖他一分薄面。
一听他要卖家里的地和产业,全都争着抢着要买。且不说这地是不用交税的地儿,就说这地它孕育出一个举人老爷,它就金贵得很,万一他家子孙吃了这地里长出来的粮食,也中个举人回来让他们风光风光呢?
原来十两银子一亩的地儿,因着徐善学身上的举人光环硬生生给翻了八倍,卖到了八十两。
澡堂子也因他家是第一家做这个生意,且有不少稳定客源的缘故,足足卖了一千两。
有这五千两加上这段时间他们收礼收来的两千两,足足凑出了七千两。
这样大一笔银子,徐善学不敢说能在京城置多好的宅子,够全家人居住的落脚地应该没有问题。
当然,徐善学也不是没给徐小姑留东西,家里这口窑洞他没卖,好歹这也是他的家,万一以后有个回家的时候呢,总得留条后路。
在他们没有回家前,窑洞的钥匙他留给徐小姑了,任凭她是自己住也好,还是租出去也好。
别说他这个侄儿没给她留一点情面。
徐爷爷徐奶奶一听,徐善学把家里窑洞留给了徐小姑,那是一句话也没有了。
以前徐小姑来家里闹入伍的事儿本就伤了老大他们的心,如今小鹿不计前嫌让徐小姑开了澡堂子,善学离开也没忘记她这个小姑,这还有什么好说的。
等徐善学把家卖空了,带着徐家人上了京城,徐小姑从徐家囤子村人手中拿到徐善学留给她的钥匙以及原本要把产业留给她,听从她的建议,于是决定都卖了去京城的话,悔得肠子都青了。
在地上撒泼打滚,号啕大哭了一阵。
“……”
京城城门口。
翟正杰收到苏敏中他们不日即将抵京的消息,便每日雷打不动地来城门口等候。
他心里还是有苏羡安的,苏羡安长得好看,胆子也大,不像谢诗瑶总是恪守成规,每天操持家务,胆子还小,一点情趣也没有。
要不是苏家一朝落没,他也不会跟谢诗瑶成亲。
幸好,苏家又复起了,他也把谢诗瑶休了,并且谢诗瑶很识趣的,一次也没来闹过。
苏羡安年纪大了,又被退过婚,现在回京,也没什么人家看得上他,他虽成过亲,但没有孩子这个负担。
加之,他们两家又是旧识,父亲辈的官阶一样,也算是门当户对,翟正杰想到这些嘴角露出几分笑来,他有自信苏伯伯和苏羡安会满意他的。
“让让啊让让,有事赶紧走,没事也赶紧走,别堵在城门口讨嫌,看不见这里全是人那?没有一点眼力见!”
徐鹿鸣看翟正杰的马车已经不爽好几天了,每天跟个障碍物似的,从早到晚地堵着,弄得他们很不好办公,行人过路也很不方便。
翟正杰见城门口的侍卫又来赶人了,十分厌烦:“我们就在这儿待一会儿也不行吗?你们是不是对我有什么意见,别人待在城门口,也没见你们赶人啊。”
徐鹿鸣严肃脸:“那别人也没架个马车杵在这儿啊,要么就给我从马车里下来,要么就连人带马车都给我牵走!”
“再待下去,别怪我以妨碍我们公务为由,把你们都给压皇城司里好好清醒清醒!”
翟正杰张张嘴,原本打算好好跟徐鹿鸣理论理论,听到他后头的话,住了口,让小厮把马车牵离城墙远一点。
入秋的太阳虽说不是很大,但总归还是有点晒人的,何况他收到的消息只说苏敏中不日将会抵京,具体是哪一天,还不知晓。他要是在城门口像个门神一样杵好几天,他在京城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没了障碍物堵门,徐鹿鸣这些皇城司人,办事效率高了许多,行人像流水一样被他们放进放出。
“恩公!”
正放行着,徐鹿鸣突然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他抬头,看到苏敏中和苏羡安的脸。
说实话,徐鹿鸣对他们的模样已经没什么映象了,毕竟好几年过去,他也没想过要让他们对自己的救助感恩戴德,只当路过的一次施以援手。
不过到底还是对这称呼有些印象,苏羡安一叫出口,他便回忆起来,笑着对两人道:“是你们啊,你们这是回京了?”
“嗯嗯!”苏羡安使劲点头,“爹爹被特召进京。”
徐鹿鸣向他们抱拳:“恭喜恭喜!”
姜辛夷也被特召过一回,徐鹿鸣知晓,像这种被特召进京的,都会提一提官职,且当了京官,怎么也比当偏远县城的县令好。
苏敏中也笑着对徐鹿鸣抱拳:“同喜啊,小恩公。”
“啊?我有什么喜。”徐鹿鸣愣了愣,不太明白苏敏中这是什么意思。
“过一段时间恩公就知晓了。”苏羡安脸红得厉害,看着徐鹿鸣身上的衣服岔开话道,“恩公这是在皇城司任职了?”
徐鹿鸣点点头,递给他们一张宣传单:“这是我们皇城司新开办的牙人买卖,两位进京有任何需要都可以到皇城司打听。”
苏羡安接过单子,一扫上面写着琳琅满目的货物,想着他们进京确实有许多需要置办的,又想到自个马上就要成为他大嫂,脸红得厉害:“以后要麻烦恩公的地方很多,有做得不对的地方,还请恩公多多包涵。”
徐鹿鸣挠头,麻烦他听懂了,后面他怎么听得云里雾里的,不过他也没留心,只当两人在客气。
苏家这次进京,苏羡安又要出嫁,苏家老宅拉了不少物什来不说,苏敏中在路上也备了许多嫁妆,要盘查的东西很多,等徐鹿鸣的手下盘查完,他们早把话说完了。
苏敏中没有因着和徐家的那点交情就让徐鹿鸣给他们免城门费,还是取了银子出来给他们打赏。
徐鹿鸣正犹豫收不收,毕竟是熟人,要是连这点钱都收,未免也太不近人情了点。
“苏伯伯,小安!”
就在这时,没了货物的遮挡,一直坐在马车里,盯着城门口的翟正杰瞧见苏敏中和苏羡安两人,兴奋地朝他们叫嚷,金贵到不肯下马车的双脚,也终于舍得从马车里走下来了。
苏敏中和苏羡安一看见他就皱眉,两人对他都没什么好脸色:“你在这儿做什么?!”
翟正杰像是察觉不出两人的不悦一般,一副大喜过望的模样:“等你们啊,我等了你们好几天呢,总算是把你们给等到了!”
苏敏中不悦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们当年离京的时候,可是你亲口说过的,我们两家若无必要,这辈子都不会再有交集。”
翟正杰一点尴尬的神色也没有,他摆摆手道:“苏伯伯,那都是我年轻气盛不懂事说出来的话,我现在已经长大了,懂事了,不会再说那样的话了。”
徐鹿鸣和苏家父子顿时都被他给恶心到了。
这种话都是几岁十来岁的小孩说出口的,他一个二十多岁的大人也好意思说得出口?
“苏大人,你们的行李已经检查好了,请快些进城吧。”为了不让自己继续被恶心,徐鹿鸣的手放在苏敏中肩上,一推就把他给推进了城里。
苏羡安也跟着走了进去。
翟正杰见状,也要跟着进去,徐鹿鸣手一拦:“排队,交城门费。”
翟正杰耍赖道:“我跟他们一伙的!”
“嗯?”徐鹿鸣一挑眉。
翟正杰见苏家父子进了城,很快便带着自家车队要离开了,心里急得不行,从兜里拿出一荷包的银子来:“给给给,我连插队费也给了,你总能放我们进去了吧。”
徐鹿鸣掂了掂荷包,指了指他身后的队伍:“这点银子,怕是不太够吧。”
翟正杰气都快要气死了,就没见过这么死要钱的侍卫,又依依不舍地从衣服里取出五十两银票来:“这些钱,总够了吧。”
徐鹿鸣见苏敏中他们已经整装待发好,架着马车走了,便也没再阻拦,收了银票,放了行:“请吧。”
翟正杰一进城,便追着苏家的马车跑去:“小安,小安,我有话跟你说。”
可苏家的马车架得很快,翟正杰双腿都快跑出火星子了也没追上,不得已,他只得又掏钱从一个贩菜的老菜农手里买了头驴车追赶。
京城好歹是皇城,马车进了城,不能行驶太快,翟正杰紧赶慢赶,还是赶上了苏家,对着苏羡安乘坐的马车说:“小安,我跟你说,我心里一直都有你,知晓你回来,我可高兴了。”
苏羡安被恶心得不行,隔着车窗骂道::“你一个成婚的人说这话合适吗?”
“我休妻了!”翟正杰急忙道:“小安我们可以再续前缘了。”
这下别说苏羡安,苏敏中也恼火了,撩开车窗,向翟正杰呸了口:“不好意思,我家小安已经定亲了,很快便要成婚了,请你别再来纠缠。”
说完,放下车窗帘,对着车夫道:“稍微快一点,把他甩开。”
“有病!”苏羡安也骂,“他休妻了,我就要与他再续前缘吗,哪门子的道理。”
“定亲了……”
翟正杰听到苏羡安的话,呆愣在原地,不是,京城里的人家,除了他还有谁会娶苏羡安一个退过婚的哥儿?
他想追上去,再问两句,可苏家的马车早跑没影了……
他们说话的距离离着城门口不是很远,徐鹿鸣耳朵又很灵,全给听到了。
听到休妻两个字,明白过来,这人就是那个有眼无珠,无缘无故把谢诗瑶给休了的翟正杰。
知晓他休了谢诗瑶是想转娶苏羡安,徐鹿鸣顿时恶心得不行,世上怎会有这样不要脸的人。
幸好苏羡安已经定亲,翟正杰的如意算盘算是打错了,不然,谢诗瑶和苏羡安得有多倒霉,碰上翟家这么个极品之家。
想到姜辛夷说过对于翟家人来说,看到别人家过得好,比杀了他们还难受,心里默默地想,最好苏大人这次进京一路高升,苏羡安的夫家也好,两家一起联手把翟家人气死。
永绝后患!
第97章
“哈哈哈,小鹿,你好呆啊!”
徐鹿鸣回家把城门口的八卦一五一十告诉姜辛夷,包括苏羡安说的那些他听不懂的话,姜辛夷听完把孩子往地上一放,揉着肚子就笑。
徐鹿鸣被他笑得莫名其妙:“你笑什么?”
“你还没反应过来啊。”姜辛夷快要被徐鹿鸣的超绝钝感力萌死了,捏捏他脸道,“大哥说他要来京城成亲,你说最近从西北来定了亲要成婚且与大哥熟识的人家有谁?”
徐鹿鸣并不笨,被姜辛夷如此一点拨,眼睛瞬间亮起:“你是说他就是我大嫂!”
怪不得苏羡安会说那些让他包涵的话。
徐鹿鸣扬起唇,开心地与姜辛夷分享:“木兰你说,我这随手救个人还救到自己大嫂了,是不是很巧。”
在岭南驿站,如果他没有大发善心去救苏敏中,就不会有苏敏中到西北任职一事,他不去西北,大哥自然就碰不到苏羡安了。
哎呀,越想越有缘。
“是啊,我们小鹿最善良了。”姜辛夷被徐鹿鸣半圈在怀里,够不着手去捏他,只得在他脖颈处蹭了蹭。
徐鹿鸣爱死姜辛夷这些亲昵的举动了。
姜辛夷笑了笑,道:“不过,你这未来大嫂接下来一段时间怕是得有麻烦了。”
翟正杰为了娶苏羡安不惜休妻,没娶到苏羡安他不会甘心的,何况苏羡安只是定亲还没有成亲,中间变数可多了。
徐鹿鸣想到翟正杰这个恶心人,兴奋的神情瞬间回落:“怎就不能出个意外,让他瞬间猝死呢。”
姜辛夷却不这么想:“死对这种人来说不痛不痒的,没什么意思。”
死亡,一瞬间的事,且人死债消,他做过的恶顿时就没人记得了,反而还会有人因他骤然的死亡,为他惋惜呢。
徐鹿鸣好奇:“那要怎样才算有意思。”
姜辛夷张张口,感觉到什么,一低头瞧见徐鸿雁那双与徐鹿鸣如出一辙好奇的眼睛:“……”
为什么每次他说不好的话,都有孩子在。
姜辛夷弯腰哄她:“绵绵出去玩好不好。”
“不要!”小孩子叛逆心起,“要……要听阿爹和爹爹说话!”
姜辛夷的笑僵在脸上:“这有什么好听的。”
“好听!”徐鸿雁挺起胸膛反驳。
她也不知道两个爹爹在说什么,但就是感觉听他们讲话好有意思,好舒服,想赖在这儿。
姜辛夷使出他的杀手锏:“那好,阿爹教你背汤头歌好不好,麻黄汤中臣桂枝,杏仁甘草四般施……”
“唔……脑袋疼。”刚说了两句,小姑娘便痛苦地捂住脑袋用力地甩了甩,委屈巴巴地说了句阿爹坏坏,一溜烟跑没影了。
姜辛夷得意,他这医术不仅能医人,还能治人呢。
孩子走了,徐鹿鸣眼巴巴的眼神毫不掩饰。
姜辛夷感觉自己与幼稚园的幼师没什么区别,哄完小的要哄大的,挽着徐鹿鸣的胳膊凑到他耳边说了两句。
刚听了两句,徐鹿鸣便觉胯下一凉。他滚了滚喉,望着姜辛夷:“木兰,要是有天我也三心二意,你会不会也给我来这么一下。”
姜辛夷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一双眼睛澄澈地瞧着徐鹿鸣:“你觉得呢?”
徐鹿鸣拉住姜辛夷的手腕,在他肩颈撒娇:“我觉得永远不会有那天的。”
见过姜辛夷,还有谁能够入得了他眼?
“乖。”姜辛夷心情颇好地揉了揉徐鹿鸣的脑袋。
“……”
不出姜辛夷所料,接下来一段时间,翟正杰日日追着苏羡安跑,弄得满京城的人都知晓了。
苏羡安刚回京,他家没个女主人,什么事都要他自己操持,还得帮他爹把以前的人脉笼络回来,一些宴会避免不了要去的。
苏敏中现在是工部主事,翟万兴是刑部主事,两人官职一样,别人邀请了苏羡安,避免不了要邀请翟正杰。
苏羡安想躲都没法子躲,烦得不行。
这日,工部郎中殷大人的夫人殷夫人,邀请各家公子小姐哥儿游湖。翟正杰又跟来了,站在门口不顾众人意外的眼神,拦住苏羡安道:“小安,你怎么就不明白我的心意呢?”
苏羡安简直要气疯了:“我要跟你说多少遍,我定亲了,定亲了,请你不要再来纠缠我!”
翟正杰不听:“我打听过了,你的亲是在西北定下的,西北那地儿苦哈哈的,能有什么好人家,你宁愿嫁乡下汉子,都不愿意看看我?”
“他就算是乡下汉子又怎样,人家靠自己的本事考中举人,比你这个现在还在靠父辈蒙荫,什么功名都没有的废物,不知道强了多少辈!”苏羡安立马反驳回去。
“说得好!”姜辛夷和徐鹿鸣晚他们一步到来,恰好在他们身后,听到这话,夸了一句。
翟正杰和苏羡安回头。
徐鹿鸣和姜辛夷上到近前,对着翟正杰道:“翟公子说我们西北没什么好人家,是看不起我们西北人吗?”
西北前几年因着军户的事儿,确实没出过什么官儿,可这不代表朝中一个西北官儿都没有,不提徐鹿鸣就是一个官儿,其他衙门里也有不少西北官啊。
翟正杰敢点头,就相当于是打了一众西北官的脸。
且今儿这宴会来的人可不少,周遭不知晓围了多少双看热闹的眼睛,他想否认都没法子。
翟正杰梗着脖子,憋红了脸,不知该如何回话。
倒是苏羡安看到两人眼睛亮起。
在看到徐鹿鸣身旁的姜辛夷时更亮了几分。
他一直都知晓徐鹿鸣的夫郎是个大夫,先前还曾想过去西北照顾他生意呢,一直不曾得见。
今儿见了,好一个气宇轩昂、雍容华贵的哥儿,不愧是闻名全京城的太医!
一想到他很快就要跟这样厉害的人成为妯娌,苏羡安有种与有荣焉的感觉,不自觉地挺直了脊背。
不能给弟弟和妯娌丢脸。
“哎呀,徐大人,姜太医,今儿什么风把你俩吹了来,蓬荜生辉,蓬荜生辉。”
气氛僵持间,今天的东道主殷夫人出来打圆场。
当然,她也是偏着徐鹿鸣和姜辛夷的,这两口子一个神医,一个皇城司指挥使,都是京里炙手可热的人物,寻常两人都要办公,想要邀请他们可难了。
京里好些人都在猜测,这辈子怕是都邀请不到他俩。
没想到他们今儿一起出现在她的宴席上,殷夫人一想到,今日过后,京里都会说她有面子,这样难邀的人都邀请到了,嘴角的笑容压都压不下去。
人家是东道主,徐鹿鸣和姜辛夷都很客气地与她寒暄:“殷夫人,我们突然前来不会给你添麻烦吧。”
殷夫人都笑得合不拢嘴了:“不会,不会,这游湖就是要人多才热闹呢,两位能前来我欢喜还来不及呢,怎会觉得麻烦。”
说着,便引着徐鹿鸣他们向园内的一池碧湖而去。
姜辛夷走时看了眼苏羡安,苏羡安立马心领神会地跟上,心里可美了。这还没成为一家人就这般维护了,以后成了一家人,不知晓对他有多好!!!
独独留了翟正杰一人在原地。
翟正杰都快气疯了,一个太医一个指挥使了不起啊,两人的官职都没他爹大,神气什么神气。
还有苏羡安,为了他,他都把妻休了,若是娶不到他,他这妻岂不是白休了?
一想到,他没娶到苏羡安,白白损失一个妻子,还要遭别人笑话,翟正杰压制住自己想给苏羡安甩脸子的冲动,追着他们跟了上去?
现在受点委屈没什么,等把苏羡安娶到手,今日他让自己遭受的委屈,再要他百倍奉还就是。
九月正是莲子成熟的时候,碧湖里的莲蓬一朵接一朵地从荷叶间显露出来,生机勃勃的诱人采摘。
全是荷叶的碧湖,不好下大船,殷夫人叫人准备了许多小船,船上还放了些美酒佳肴,泛着这样的船在荷叶间来回穿梭,很有一番意境。
别说其他前来的客人,就连徐鹿鸣和姜辛夷都意外了下,知晓这些大户人家的宴会好玩,不知晓会这般好玩。
殷夫人见众人喜欢,花蝴蝶般左右逢源:“大家自行选船,愿与谁结伴就与谁结伴,缺什么尽管与我说便是。”
翟正杰想也不想道:“小安,你与我一船吧。”
姜辛夷直接拉了苏羡安上他和徐鹿鸣的船:“翟公子,苏哥儿是待嫁之身,你一个刚休妻之人应该保持与未婚哥儿的距离才是。”
姜辛夷一席话说得原本不知道该选哪条船好,要与翟正杰共坐一艘船的小姐哥儿全部散开了。他们可不想与一个休妻男扯上关系,更不愿意嫁给一个二婚男。
翟正杰嘴巴都气歪了:“姜太医这话说的,苏哥儿该和我这样的休妻之人保持距离,难道和你夫君那种已婚之人待在一起就合适吗?”
这话不仅挑衅还挑拨离间了一番,众人好奇地向徐鹿鸣和姜辛夷看过去,想看他们会有什么反应。
徐鹿鸣摘了片荷叶顶在头上假装是帽子,拾起船上的船桨划了两下,满意道:“可别把我掺和进去啊,我今天就是来给我夫郎和我夫郎的密友们当船夫的,你们游湖我干苦力,总不能还给我扣一口黑锅吧。”
一句话把众人逗得哈哈大笑。
有那本就和苏羡安交好,还与姜辛夷打过交道的姑娘觉得这船有意思,便上了这船。
他们女子、哥儿的力气本就不如男子,不找人搭伙,都划不走这船。
徐鹿鸣这儿,人家正经夫郎就在船上,且徐鹿鸣都说了是干苦力的,不用担心会传些有的没的。
一眨眼的功夫,徐鹿鸣这艘能乘坐六人的船,便坐满了人,边上还有几个没抢到位置的可惜不已。
有徐鹿鸣打烊,其他公子哥也有样学样地说道:“今儿我们也是来当船夫干苦力的,姑娘小姐们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速速上船了。”
“哈哈哈哈哈。”大家被逗得哈哈大笑,推推搡搡拉拉扯扯间便各自选好了船,等着“船夫”们开船。
大家都很默契,没去选翟正杰的船。
一来翟正杰休妻了,大家都不想跟他扯上关系。
二来,翟正杰明显冲着苏羡安来的,谁会那么不要脸去热脸贴他的冷屁股。
翟正杰见所有人都选好了船,唯独没人选他的,看徐鹿鸣和姜辛夷的眼神恨恨的。
都怪这两人,若没有这两人,今天苏羡安肯定会上他的船,其他小姐哥儿们也会上他的船的。
殷夫人见翟正杰脸色十分不好看,顾及他爹的面子,打圆场道:“翟公子,要不我跟你一船吧,正好我这个东道主一人坐一船,也好在人前引路。”
翟正杰脸色难看道:“不用,我一个人乐得清闲。”
乐得清闲?那她这个东道主算什么?聒噪?
殷夫人被噎,心想,不怪大家伙排挤他,没有官职,架子比当官的还大,还没有情商,谁会喜欢这样的人?
苏羡安在一旁瞧见这一幕,心中疑惑,他和他爹以前怎么就瞧中这样一个玩意儿?!
他哪里知晓,以前他爹是三品侍郎,是翟万兴和翟正杰费劲巴拉都很难巴结得到的存在,他们不装好一点,如何抱紧他们家这棵大树。
后来,他爹被贬,翟家连演都不想演了。
殷夫人随便选了艘船,让下人带着她在前头开路。
徐鹿鸣这个船夫可谓尽职尽责,开船前很贴心地道了句:“坐稳了。”
姑娘哥儿们或拉手或扶着船缘,行了一会儿,见徐鹿鸣划得很稳,一点晃动都没有,逐渐放宽心,聊天的聊天,摘莲子的摘莲子。
甚至还有人小心翼翼地对着姜辛夷:“姜太医,我……我可以请你给我把把脉吗?”
姜辛夷今天本来就是来交好这些人的,微笑伸手:“当然可以了。”
“我也要,我也要!”他一应承,其他支着耳朵偷听的姑娘哥儿们,全都伸出了手。
都是些小病小痛,姜辛夷挨个给他们把完脉,说了如何调理。听得坐在他对面的苏羡安直冒星星眼。
姜辛夷见状,问了句:“要我给你看看吗?”
苏羡安有点受宠若惊:“可以吗?”
姜辛夷笑:“为何不可以。”
苏羡安一想也是,别人都大方请他妯娌诊脉,他如此扭捏,倒显得格外不自在了,大方把手腕给了姜辛夷。
姜辛夷把了把,笑道:“恭喜你,你身体很好,没有一点不健康之症。”
“哇,安哥儿,你怎么长的?!”
一船人顿时羡慕地看向苏羡安,他们看上去再健康,身上多少也会有点小毛病,苏羡安居然连小毛病都没有,这也太令人羡慕了吧。
苏羡安这还是回京后第一次被人用这样的目光看着,心里有些羞涩又有些骄傲:“就每天都开开心心的,吃嘛嘛香,我一顿饭能吃三碗呢!”
特别是干了活之后,三碗半都能吃下。
“真的吗?吃这么多不长肉吗?”
大家发出吃惊的声音,都是名门贵女贵哥儿的,平时为了维持身材,吃到再好吃的东西都得忍着不能多吃。
一听他能吃这么多羡慕得不行,还有哥儿伸手摸了摸他腰,没摸到多余的赘肉,羡慕死了。
苏羡安分享自己的经验:“吃了多动动就好。”
其他人立马问道:“那你一般都怎么动?”
苏羡安想了想道:“挖沙子种树,我跟你们讲,我在西北种了整整一万棵树,一万棵哦!”他还伸出手掌给他们看自己手心的茧:“这两个茧就是我种了这么多树的证明!”
“好厉害!”大家被他的言论震惊到,还有摸着他茧的哥儿心疼地问道,“你怎么忍心的。”
“嗨。”苏羡安不在乎地摆摆手,“只要能让百姓不再忍受风沙之苦,这点罪算什么。”
其实最开始他还是有点难受的,毕竟手上长了两个这么难看的玩意儿,但有天晚上他蹲在县衙后院挑水泡的时候,叫徐善学瞧见了。
他取了药来给他上药,他瞧见他两只手,手心手节上全是茧,甚至连手指上都是笔茧,他一下就不难过了。
世上比他过得苦还那么努力地人那么多,他就长两个茧,有什么好难受的呢。
大家又是一阵惊叹。
苏羡安从回忆中抽神,提议道:“来了京城种树肯定是不成了,以后我们约着一起去爬山,强身健体啊。”
大家积极响应:“好啊,好啊。”
徐鹿鸣和姜辛夷看着跟大家混成一片的苏羡安,相视一笑。
徐鹿鸣这船说说笑笑的,可气死形单影只独自划船的翟正杰了,他瞧着徐鹿鸣他们吃水较深的船,看着自己轻轻一划就能跟上的船,灵机一动道:“徐大人,光撑船有个什么意思,不如我们来比谁划得快啊,输者要答应赢者一个要求。”
他都想好了,他赢了,他就要徐鹿鸣他们给他磕头道歉,再不来害他和苏羡安的好事。
“吁——”
只是他没想到,他话一出口,四周吁声一片。
空船对满船,傻子都知晓他赢定了,不吁他吁谁。
翟正杰脸热了一下,但还是厚着脸皮问徐鹿鸣:“徐指挥使你敢应吗?”
苏羡安忍他很久了,闻言骂道:“翟正杰,你还要不要脸了,你要比我们就跟你比,你是谁啊,这么大口气!”
船上的姑娘哥儿也附和:“就是啊!”
翟正杰只字不闻,一心盯着徐鹿鸣。
徐鹿鸣虽然有能力赢过翟正杰,但就像苏羡安说的,凭什么他要比就得跟他比,被他牵着鼻子走。
他反客为主地道:“要我跟你比也行啊,你先在这面湖上划个来回不翻船,我就跟你比。”
翟正杰打量了一番湖面,觉得也不是很大,仰首道:“这可是你说的!”
徐鹿鸣颔首:“是我说的。”
翟正杰架起船桨,胸有成竹:“我这就划给你看!”
言罢,他便荡起船,直直地朝湖面的另一边划去。过去的时候,因为顺风他划得非常顺利,抵达岸边后,还向徐鹿鸣挑衅地招招手。
但回来的时候是逆风,他就有些吃力了,加上他一个常年娇生惯养的公子哥,划过去消耗了不少体力,这会儿再逆风划回来,胳膊哪使得起这么大劲儿,到中间就停了。
这原本也没什么,徐鹿鸣说划来回,也没说不能休息,等他休息好了再继续划也一样。可他刚准备把船桨挺在污泥里稳住船身,船桨一插插了个空,他身形不稳,一个晃荡,人也跟着扑腾到了水里。
“咳咳咳咳咳,救命!”
一落水翟正杰慌得不行,他不会泅水啊。
“快快快,快去救人!”殷夫人作为东道主,一直有关注这些公子小姐,见翟正杰居然笨到在湖中央停船,就感觉有些不好了,果然下一刻他就跌湖里去了,赶紧让人下水去救他。
从翟正杰落水到被救起来,前前后后没超过几百息,也是非常迅速了。
等下人带他去洗漱换好衣服出来,翟正杰哪还有心情游湖,站在湖面上,脸色铁青地看着徐鹿鸣一行人。
徐鹿鸣仰头朝他道:“翟公子,愿赌服输啊。”
苏羡安在下头也道:“就是啊,翟正杰你没办到,你不会要耍赖吧。”
“哼!”翟正杰看着下头这些小人得志的人的嘴脸,一甩袖愤恨地走了。
等着吧,等爷找到机会,看爷不把你们这些人全都按进水里,叫你们生不如死,爷就不信翟!
殷夫人闻听他换好衣服出来,赶过来,想安慰他两句,一过来就见他甩袖子走了,气得不行:“什么人呐,一点素质都没有,他自个落了湖,不会还怪起我来了吧!”
“……”
殷夫人猜得不错,翟正杰不光恨徐鹿鸣和苏羡安,还把今天安排游湖的殷夫人和一众公子小姐们给恨上了。
他回家正琢磨着要传点这个游湖不检点的谣言,把所有人的名声一起给毁了。
他不好过,他要他们都陪着他不好过!
谁知,他当天夜里竟然发起了高烧。
幸亏房里有小厮伺候,发现得及时,很快找了大夫来看诊,把烧退了下去,不然这样烧一夜,铁定要烧成个傻子。
这本来也没什么,大病一场,休养一段日子,也就好了,但等他病好,出了房门,到花楼里快活的时候,发现自己那物什,竟然死活都起不来了。
“这是怎么回事?!”
翟正杰犹如天塌般找大夫问话。
大夫们给他把了把脉,全得出一个结论:“公子可能是妒火攻心,又落水病了一场,伤及了本源。”
翟正杰不信地反复念叨:“怎么会!怎么会!”
他原本还想苏羡安要死活不从,他就来个生米煮成熟饭,看他还从不从!现在不仅这条路行不通,以后他都不能做个正常男人了?!
他不信!他不信!
肯定有办法治好的!
他才二十出头,还没有子嗣,他怎么能不行呢!
“……”
翟正杰为这事儿到处求医问药,再没空来找苏羡安麻烦。自那天游湖后,姜辛夷和苏羡安两人经常下帖子,约着一起喝茶闲谈,两妯娌的感情别提有多好了,就等着徐善学他们上京,办完婚事,两家成为一家人。
时间很快到了十月,十一月,眼看马上就要过年了,按理说,徐善学处理家中事务也该处理完,该来到京城了吧。
可一直到了十二月,徐鹿鸣都没在京城城门口等到徐善学,给家里发的鸽子也始终没人回,他心里不禁慌了起来。
大哥他们在路上该不会出事了吧。
第98章
徐善学在路上挣钱快要挣疯了。
以前窝在小山村消息闭塞,手上也没有什么钱,胆子也小,即使知晓做生意能挣钱,因对这行涉世不深,也不敢轻易踏足。
可在平坝县当师爷这两年,他每天都要跟商人们打交道,必要的时候,还得帮着苏敏中跑府城,与知府等大官攀谈说事,胆魄早练了出来。
加上他手上捏着卖家产得来的七千两。
名气,胆魄,钱财他都不缺。
徐善学的心思就活泛起来。
徐小姑那话虽是挑拨离间,但也有几分道理在里头。
他带着一家子人上京城,除了住的地方,日常吃喝拉撒总是需要的吧,苏羡安一个官家哥儿肯嫁给他这个举子,已经是他家占便宜了,他总不能让他婚后还跟公公婆婆、爷爷奶奶挤一处吧。
且他们成婚后他总不能花苏羡安的钱财或者叫苏羡安花自己的嫁妆吧。
没有这样的道理。
他得在上京前,把他们成婚,另住的宅子,还有家人上京生活和他们婚后所要用到的钱财都给挣出来才行。
挣钱对别人来说很困难,但对在县衙历练过两年的徐善学来说,低买高卖、反季节囤货、灾难红利,信息霸权……
这些挣大钱的招数他在官场都听腻了。
他不玩这些阴的坑老百姓的钱。
他玩一种稍平缓一点的套路,资源置换。
在县衙待了两年,他是知晓县衙常年缺钱的,就没有一个衙门的账本会有盈利,就算有,那也只有极个别的县衙能达到。
大部分县衙的钱财,不是被贪官污吏私吞,就是被挪用。
可要说,一个县衙的账本上除了钱,别无他物,也不尽然。
像平坝县缺水那些年,百姓们种麦子都养活不了一家人,他们是怎么过活呢?
种胡椒。
尽管西北那环境并不适合种胡椒,种出来的产量也不高,但它价贵,即使一亩地,一年只有两三升的产量,也够全家人一年的开销。
家家户户都种,胡椒在平坝县便卖不上价,平坝县的县衙仓库里从不缺胡椒。
但缺粮食。
苏大人刚上任,各处都急需用钱的时候,他们便让人把仓库里的胡椒拿去汴京、江南等远一些的地方贩卖,再从不缺粮食的地方买粮食回来。
其他县衙的情况与平坝县大差不差,单看掌管县衙的人如何做了。
像徐善学最初起心思那个县衙,他们县里的土质很适合杉木生长,杉木长得快,好些交不上税的老百姓时常拿杉木抵税。
可县衙的县令和胥吏们一点都不作为,收了这些杉木就堆在县衙里不闻不问,致使这些木头在仓库里都快朽烂了,也无人问津。
木头到处都是,确实不值钱。
可徐善学赶路,路上有到处打听消息,知晓有个叫白沙县的地方,县令正想修一座宏伟的寺庙来吸引县里的人气,苦于没钱也没木头。
他便收了些木头样木,运去白沙县,得到白沙县县令的认可,让运货商人负责后续的运输任务,他则拿着白沙县最不缺的枸杞,赶往一个叫高粱镇的地方。
高粱镇最喜用高粱酿酒,枸杞不当吃不当喝的,做药也用不了多少,确实不好卖,但酿成药酒,又不一样了。
高粱酒不是什么高端酒,平头百姓自家都能酿,高粱镇的酒业生意一直不好,徐善学便拿着枸杞说服他们酿枸杞高粱酒,从普通酒业转型成药酒行业。
拿到药酒样酒,他立马赶去下一个他即将去的地方,采石镇,这个镇上的人多以打石头为生,下苦力,不喝酒,压根缓解不了身体的疼痛与疲乏。
徐善学的药酒不仅能喝还能涂抹身上疼痛的地方,重要的是价廉,订单络绎不绝。
高粱镇的人和采石场的人格外感谢他,送了不少当地特产与他。
但徐善学并没有收手,凭借着跟采石场管事的关系好,他又从管事的这里买了一车石头,急吼吼地运去下一个地方——皇陵。
皇帝前些年身子骨不好,一直在大兴土木建皇陵,这些年身体虽然好了,但皇陵的建造一直都没有停,正是需要条石的时候。
徐善学带着一车条石样品前去,一不要钱,二不要官,只要皇陵里挖出来的泥巴,后续就有一大批的条石给管事的运来。
修建一座皇陵差不多要把整个山体挖空,皇陵管事的正愁堆在门口的泥巴怎么处理呢,徐善学一说,他便乐呵呵地大手一挥全给了他。
拿到这些泥巴的所属权,徐善学又去寻了一处烧陶瓷的地方,拿泥巴烧了些陶瓷样品。
修筑皇陵的地方本就是风水宝地,泥质不差,烧出来的陶瓷釉面好看,加上徐善学又让制陶的工匠在里头加了点自己的巧思,别说是陶瓷商人,连一些外邦商人看了都想买。
丝绸之路自汉朝起始延续至今,一直都没中断过,大楚丢了燕云十六州,路线有所改变,从原来的河西走廊变成了青海道。
路远了一些,但还是有商人前来的。
这些商人们好不容易来一次,要贩就要贩好货,因此烧制陶瓷需要大量的时间他们也愿意等。徐善学把泥巴卖给烧窑掌柜,再忽悠这些外邦商人,这些陶瓷沾了龙气,带回家比寻常的陶瓷更好,还能给人带来幸运,从他们手中置换来大量的香料、珠宝玉石,药材,皮毛,运到京都附近。
天冷了,要过年了,京都附近的大户人家和官员们都在搜罗奇珍异宝准备送礼,徐善学手中的这批外邦货紧俏得很,一放出风去,每天都有不计其数的人拿着大量的银票上门购买。
先前徐善学卖杉木的时候手上就已经沾到了油水,这一路下来,倒了这么多倒手,那手上沾的油脂都不知道有多厚了。
一路跟着徐善学上京的徐家人都被他的操作给惊呆了,本以为他再厉害也就这样了,但到了京都附近,看着那些不拿钱当钱的人使劲往他手里塞钱,生怕他不收的模样。
徐家人彻底麻木。
特别是徐凯南。
这两年他跟着张禄西南西北地跑,还来过京城,自认也算是有些见识,但在见过他大哥这手后,他彻底自闭。
在两个哥哥面前,他跟张禄这点南货北贩,北后南卖的运作,宛如雏鸡般幼稚。
他甚至怀疑地看了看他爹,心想,他爹怎就这么窝囊,没有大爹硬气也就罢了,还没给他生个像大哥二哥那样的好脑子。
徐老二最近也在琢磨这事呢,觉得是不是自己成亲的时候喝多了酒,上炕没使上劲,所以才叫凯南没遗传到他们徐家的聪明才干。
父子连心,两人一对视,徐老二就知徐凯南在想什么,他顿时恼道:“你这个兔崽子是不是在心里编排你老子呢!”
徐凯南不认:“这可是爹你自己说的啊,我可没说。”
徐老二本没想拿徐凯南怎样,被他如此一说,当即嘿了声,脱了鞋子就去撵他。
徐凯南一边躲一边皱着眉头贫道:“爹,你打人也换点洁净点的物什嘛,拿鞋子也不嫌臭。”
徐老二那个气啊,今儿不打徐凯南两下,这气是决计出不了的。
徐老大他们见了,非但不阻止,还一个个哈哈大笑,不是给徐凯南支招就是给徐老二支招。
“……”
京城。
徐府最近忙得很。
姜慕荷要生了,姜辛夷这两日都没去太医院上值,就在家里守着她。古代生孩子犹如在鬼门关走一趟,他就怕他不在,姜慕荷没办法照理自己,有个三长两短。
好在,姜慕荷身子好,又有姜辛夷时常拿灵泉给她调理身体,十一月底顺利诞下个男孩。
看到孩子的一瞬间,姜慕荷松了口气,她怀了回孕,便再也不想生孩子了,寻常做什么都不方便不说还耽误行医。
曹家重子嗣,这要生个姑娘、哥儿的,说不得要念叨她再生一个,届时她生也不是,不生也不是,没准还会破坏她和曹俊虎的感情。
有这个孩子交差很好。
徐鹿鸣这边也愁。
因着徐善学迟迟没有上京来,苏羡安对人说的年底成婚的事儿兑现不了。
京里又有流言声起。
说他在西北定亲的人家该不会是反悔了吧。
毕竟苏羡安前头实打实地定过一回亲。
哪个男子会不介意自个未来夫郎的名字与其他男子和过婚书,还差一点就成亲的事儿?
先前,苏敏中他们在西北,人家顾忌着他县太爷的身份没说甚,现在他们回了京,天高皇帝远的,说不得人家又不情愿了。
徐鹿鸣他们都在京里,且徐善学的为人,苏羡安心里再清楚不过,知他不是那种三心二意反复无常的人,对这些流言一概不理。
他就是担心徐善学的安危,因此都顾不得婚期不可到男方家这个习俗,直接来了徐鹿鸣这儿,说出自己的担忧:“他该不会是在路上遇到山匪或者是截道的了吧。”
当今皇帝是个贤明的,知晓攘外必先安内,这些年一直派禁军在大楚境内到处剿匪。
虽说只要徐善学他们走官路,大概率是碰不到山匪和劫道的,但西北到京城的距离不远,近来又快过年了,万一就有那揭不开锅的人家想不开,在半道上干起打家劫舍的买卖也犹未可知。
徐鹿鸣也有点担心这个,他穿上皇城司的衣裳:“不如我带兵寻着西北这条路到处找找。”
虽说皇城司的军卒不能随意出入京城,但没关系,徐鹿鸣可以巧立名目,比如打着抓敌国探子之类的名头出去晃荡一圈。
苏羡安一听徐鹿鸣要去寻人,慌乱的心安定了一些:“有什么需要,你尽管跟我说。”
他们出不了人,钱还是可以出的。
徐鹿鸣点点头,正想安慰两句,不要着急,大哥不傻,有危险肯定会想方设法给他们报信的。
管家喜滋滋地前来禀告:“大爷,大爷差人来信了——”
徐鹿鸣和苏羡安同时起身:“来的甚信?”
管家喜道:“没说遇到危险,只说路上有时耽搁了,叫老爷在京里先帮他把婚事操持着,待他一上京就来成婚。”
说着他从怀里取出个匣子来:“对了还有这个,也是大爷差人送来的。”
徐鹿鸣打开匣子,见里头全是银票,啪的一声关上了。虽然不知晓大哥上哪弄来这么多银钱,但只要大哥没遇到危险,他便放心了。
他转头对着苏羡安笑道:“大嫂现下可安心了?”
苏羡安刚听到徐善学叫徐鹿鸣操持婚事,脸便热了起来,这会子再一听徐鹿鸣直言不讳地这样称呼,脸色倏地一烫:“今日多有叨扰,我不便久待,我就先回去了。”
说完整个人就跟那热锅上的蚂蚁似的,一刻也站不住,飞一般告辞离开。
都知晓他害羞,徐府上下无人阻拦。
他一走,赵二娘他们知晓徐善学没事的消息,心头也舒了口气:“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这马上就快要过年了,又遇着大喜的事儿,这要是出点事情,如何叫大家接受得了。
幸好,幸好。
心头的石头落了地,晚上,徐鹿鸣找姜辛夷商议:“木兰,你看大哥的婚事该如何操办。”
徐鹿鸣只操办过他和姜辛夷的婚事,且那会儿在乡下,又因是假成亲,办得很简单,到了京城,京里全是些高门大户,肯定不能像他和姜辛夷那样办。
姜辛夷正坐在书桌上翻着书给新添的小外甥取名字,没办法家里弟弟妹妹的名字都是他取的,大家都觉得他取名字好听,都让他来取,这会儿再见徐鹿鸣连婚事的问题也找他,一个头两个大:“这个家要是没有我可咋办。”
徐鹿鸣也觉得姜辛夷最近有点忙,放下这事儿,给他捶背捏肩:“要没有你咱这个家指定玩不转,没办法,谁叫你是咱家顶梁柱呢。”
姜辛夷三两句便被徐鹿鸣哄好,姑娘、哥儿嫁人后,常围着家庭打转,因没有直观的经济来源和社会地位,常常被人忽视,得不到认可。
但他在徐鹿鸣这儿就没有得不到认可的时候。
姜辛夷心软地拍了拍徐鹿鸣按在他肩上的手:“拿来我看看吧。”
徐鹿鸣忙把他拟好的单子交给姜辛夷。
徐善学他们在西北的时候,已经给苏家下过聘礼,徐鹿鸣这里再操持可以不用再下聘了。不过他多少还是找人打听过,知晓京里的人家就算提亲的时候下过聘,但为了表示对出嫁方的重视,都会在婚礼前一段时间,再下一次聘礼。
徐鹿鸣寻思着,大哥给他的钱不少,足足有一万两,他们自个也不缺钱,没必要小气。
姜辛夷很认同徐鹿鸣的说法,京里的人捧高踩低得很,会很直白地凭借一个女子、哥儿的聘礼来猜测对方嫁得好不好。徐善学现在只是举人,还没有谋官,官位上比不过人家,但若在聘礼上也稍逊别人一筹,不用说,肯定有人会在背后笑话苏羡安的。
更别说,旁边还有个虎视眈眈巴不得他不好的翟家。
姜辛夷扫了扫徐鹿鸣拟出来的单子,一边划一边给他做笔记:“这个黄金凤冠不要,改成鎏金点翠翟冠,你空间里不是收着有红珊瑚吗?雕个石榴花悬上头,好看还有寓意。大嫂也是哥儿,婚服选针织锦织材质,其他配饰选珍珠璎珞,鎏金累丝……”
“至于聘礼,拿五千两兑成金银,银闪闪、金灿灿的,才够晃人眼睛,其他金银首饰,绫罗绸缎,当下时间仓促也备不了那么齐全了,买些现下时兴的就行。”
“礼饼、茶叶、酒肉,这些你空间里都有,你看着往多里弄……”
姜辛夷滔滔不绝地说着,没见身旁的人有任何反应,一抬头瞧见徐鹿鸣正一错不错地紧盯着自己,不解地问了声:“怎么了。”
徐鹿鸣不由分说地凑上去吻了吻他:“木兰,你懂得真多,我好敬佩,好喜欢你。”
姜辛夷被他亲笑:“我也喜欢你。”
徐鹿鸣一直没敢问,今儿总算有勇气问出口了:“木兰,你喜欢我什么?”
他们刚认识的时候,他既不聪明又不伶俐,好多事情都要姜辛夷来点拨他,为他出谋划策,他一直想不通姜辛夷怎么就喜欢上他了呢。
姜辛夷看着徐鹿鸣撑在桌侧,一脸期待地看着自己,一副不管自己说什么,他都很开心很兴奋的样子,从身到心的愉悦:“喜欢你现在这个样子啊。”
满心满脸都是自己,永远开心乐观。
徐鹿鸣不太明白自己这个样子有什么好喜欢的,这不就是他寻常的模样吗,追着问:“还有呢?”
姜辛夷的手不太安分地在徐鹿鸣身上摸了摸,抬头对上徐鹿鸣的眼睛,毫不掩饰欲望地亲了亲他:“还有你年轻的身体。”
第一次给他把脉,就摸到他那格外强劲的脉搏,感觉会是自己喜欢的体力。还有他偶尔展露出来的身材,一看就很好摸很好咳……
后来……果然如此。
徐鹿鸣没发觉姜辛夷正在不正经,听到这话落寞地垂了垂眼:“那我要是老了呢?”
姜辛夷摸摸他脑袋:“那我也老了啊。”
徐鹿鸣顿时笑弯了眼。
老去好像是一件很可怕的事,但一想到他会跟着姜辛夷一起变老,好像一点都不可怕了。
“……”
有钱,徐鹿鸣的聘礼操办得很快。
新买的宅子也早就修葺完毕,买好了各类下人,他便让人在府邸里挂起红绸,以大徐府的名义,替兄长下了聘礼。
这下京里的人都炸开了锅。
先前,苏羡安并没有透露他定亲的人家就是徐鹿鸣的兄长,以为他真的只是找了个西北的普通举子。
还有说他傻的。
虽然翟正杰休过妻,但凭借他父亲的权势,再怎样他也比西北不知名的举子好啊,且翟正杰又愿意回头,他一个退过婚的哥儿,不赶紧把人抓住,以后有他后悔的。
知晓他订的人家是徐鹿鸣的大哥后,这话便没人再说了,都说苏羡安有眼光,在西北都能找到徐善学这样的青年才俊,有徐鹿鸣和姜辛夷这样的弟弟弟夫在,徐善学又自个争气,考上了举人,以后前途不会差的。
加上,徐鹿鸣又舍得,给苏羡安足足下了十八台聘礼,每一台都实打实地装满了物什,不像别人家,好些贵重物什就放一个箱子,就算一台聘礼了。
累得抬夫,抬一会儿就要停下来歇歇气不说,等聘礼抬到苏家,听到媒人唱那一长串的聘礼单子,以及打开箱子那闪瞎人眼的一片金灿灿。
众人嘴里更是夸赞道:“不得了,不得了,苏哥儿这是嫁进福窝窝里头了,夫家如此重视,想必稀罕苏哥儿,稀罕得紧咧!”
苏羡安听了这些话,内心还算镇定,因为他跟徐善学定亲的时候,就知晓徐善学家并不富裕,徐善学也跟他说过,他们的定亲之礼,都是他借的弟弟给父母的银钱置办的。
他以为这些物什都是徐鹿鸣拿给他充门面的,婚后他还是要还回去的,并没有得意忘形。
苏敏中就不管那么多了,在他看来,徐家愿意给他家哥儿做这么大的脸面,就是看中苏羡安。毕竟好些人家别说脸面,要他们一分钱就跟要他们的命似的,别说打肿脸充门面,不让嫁方家倒贴就不错了。
苏敏中高兴疯了,每天上值,嘴里三句话不离,我哥婿如何如何,我哥婿家又如何如何,听得跟他一起做官的同僚们,恨不得一拳揍他嘴上。
他家一个退过婚的哥儿都嫁这么好,这让他们家那些没退过婚的哥儿,如何相看啊。
消息传到翟正杰耳朵里。
翟正杰犹如被天雷劈过,呆愣当场。
他就说,一向不参加宴会的徐鹿鸣和姜辛夷突然去游湖,还那般维护苏羡安很不对劲。
但他又想不通不对劲在哪儿。
原来在这儿等着他!
知晓苏羡安即将成为徐鹿鸣大嫂的翟正杰,有种后知后觉被人给戏耍了恼怒。这股恼怒冲得他都没心情找人替自己治病,一心只想报复回去。
现在人家下了聘礼,他再给他们泼脏水,别人也不会相信,他便把目光放在从未上过京城的徐善学身上。
徐善学年纪比徐鹿鸣大,且这么久没上京城,不管是买宅子,还是下聘礼,都是徐鹿鸣替他一手操办的。他觉得徐善学肯定就是那种软包,担不起一点事儿的懦夫。
计上心头,找人到处在京城里散播,徐善学就是个孬种举人,一大把年纪了娶不上媳妇,靠着弟弟的关系找到苏羡安这个退婚哥儿,连上京城来下聘成亲都不敢。
说不得还要徐鹿鸣这个弟弟替兄拜堂。
怎么恶心人怎么来。
若能把苏家和徐家这桩婚事给恶心掉最好,届时苏羡安就是个被退了两次婚的哥儿,在京里更加找不到人家,他再上门去提亲,看苏羡安还敢拒绝不。到时候他不能人道不要紧,推说是苏羡安不能生就行。
难道他苏羡安还敢出去说?
翟正杰想得很好,实施得也很好,好多人都信了,但他千算万算没有算到,他这个流言出来没几天,徐善学便上京来了。
他还不是一个人独自来的,找了一群镖师押着好几大车物什上的京城。
因着是徐鹿鸣亲自从城门口迎回来的,大徐府的宅子置在一条相对人多一点的巷子,没有桂花巷那般森严,每天都有不少人在徐府门前观望。
他一上京,很多人都瞧见了,随即眼睛就是一亮。
徐善学年纪是比徐鹿鸣大,可他也不老,身上有股岁月沉淀的稳重感,加上近来又是中举又是挣大钱的,很是意气风发,特别有气质。
围观群众见罢,大骂:“谁在京里到处乱传谣言,徐举人仪表堂堂,玉树临风得很,哪有外头说的什么软弱到连下聘都不敢来的模样,分明就是有事给耽搁了!”
“可不是,且徐举人也是个有本事的,上个京还带几车物什呢,其中有一车没装箱,我可瞧见了,石头大的玛瑙呢,哎哟,徐家这是得多有钱,多有本事,兄弟俩都这么有出息。”
“照我说,苏哥儿才是命好,退过婚都能找到徐举人这样要家世有家世,要才学有才学,要容貌有容貌的夫家,他是上哪个姻缘庙求月老搭的红线,我也想去求。”
起初翟正杰听到这话还不相信,一个乡下举子,就算没有他说的那么懦弱,也不至于吹得这么夸张,可有天他在街上偶遇到跟着徐鹿鸣一起出门逛街的徐善学,瞧着徐善学身上那股他这辈子都不会有的读书人的儒雅气质。
嫉妒到在大街上就烧红了眼睛,气极攻心地想上去把人的脸撕烂,还没迈出两步,就被徐鹿鸣发现,往他脚下丢了根木头,他一个重心不稳,摔了个狗吃屎。
门牙都被磕掉一颗。
作者有话要说:
写到这个点[爆哭]
第99章
“爷奶,爹娘,大哥,二叔,婶婶,小南,这里以后就是我们在京城的家了。”
下了聘没几天,徐鹿鸣便在城门口接到徐善学一行人,当即赶过去把他们往新宅子带。
“这么气派啊!”
徐爷爷徐奶奶从未出过西北,路上因着不想给大孙子添麻烦,也不怎么出客栈,没见过太多稀罕物什,来到京城看什么都稀奇。
见自家宅子比他们镇上最富裕的人家还要气派,门口的石狮子威严耸立,朱门森严的门口围了一大群仆人,往宅子里头望,不知晓有多深,嘴里直咋舌。
知晓两个孙子有出息,具体怎么个出息法老两口没有概念,这会儿算是有了切实感受。
其他人也跟徐爷爷徐奶奶没差,只不过在瞧见门口的一大群仆人时,都不自觉地收敛起神色,只拿眼神打量。
不能让人笑话他们乡下来的没见识。
知晓家里人第一次面对奴仆不自在,徐鹿鸣让新宅子的仆人给众人见过礼,给了赏钱,把他们打发了,领着家人进了宅子,与他们说:“咱家这宅子在京里算不得什么气派的,大家平常心住就好。”
京里的有钱人何其多。
徐鹿鸣和徐善学看似挣了不少钱。
可他们手中的这点钱加起来都抵不过吕宗昊送姜辛夷那幅吴道子的画卷真迹,可想而知,他们得多有钱。
“诶诶诶,好好好。”
大家进到院里,见里头雕梁画栋,池塘荷亭的,眼睛都有点不够看了。
徐老二和钱慧芳更是走一走就这里摸摸,那里碰碰的,脸上的笑就一直没下来过,要不是大哥一家,他们哪住得上这么好的屋子哟。
徐鹿鸣与他们说:“二叔二婶,这宅子里有好几个院落,院落里头灶房什么都有,待会儿你们自己选一个,平时想自个做着吃就自个做着吃,想出来跟大家伙一起吃就一起吃。”
两人笑得更开心了:“好好好。”
在宅子里转了一圈,大概了解了宅子里的情况。徐老大和杨秀莲见宅子里到处张灯结彩的,一副要办喜事的模样,知晓这是徐鹿鸣在为徐善学筹备婚事,欢喜地坐下来,好生问了问进度。
徐鹿鸣捡了一些情况说,又把京里一些办婚事的规矩与他们道了道。
这可是徐家上京要办得第一件大事儿,可马虎不得,方才还在参观宅子的徐老二他们全都围了过来,聚精会神地听着。
说完了婚事,下人准备好热水,徐鹿鸣让大家先去洗漱,稍微歇一歇。
赶了这么久的路,人困马乏的,家人都在这儿,有个什么事,歇好再说也一样。
赶了这么久的路,大家确实是累了,特别是徐善学,路上脑子一直处于高速运转状态,没有放松下来过。这会儿到了家里,洗漱后,睡了一觉,心神松开,别提有多神清气爽。
他把徐鹿鸣叫去他房中,又给了徐鹿鸣一笔钱:“置宅子和置办婚礼花销不少吧。”
徐鹿鸣愣了愣,把他手推了回去:“大哥你这是做什么,先前不是已经给过了。”
徐善学笑:“亲兄弟明算账,何况这里面还有咱家卖地的钱,理因有你一份。”
徐鹿鸣说不过徐善学,无奈只得把钱收下,寻思改日再拿这钱给家里添置些物什。
晚些时候,姜辛夷下了值,从家里得知徐家人到了的消息,立马把徐鸿雁薅了出来。
在路上就教她:“待会儿见到爷爷奶奶,太爷爷太奶奶他们要叫人,知晓了吗?”
这些天徐鹿鸣和姜辛夷没少跟她说这事,也教了她怎么叫人,小姑娘心里早有数,但她精怪得很,仰着头对姜辛夷道:“糖!”
“让你叫个人,你还敢跟我讲条件?”姜辛夷眉一挑,抬手捏了捏她肥嘟嘟的脸蛋儿,“那阿爹给你算算,你这些年吃我的喝我的,是不是也该付给我?”
“不听不听。”小姑娘捂住耳朵耍赖。
姜辛夷也跟她耍赖:“那我不管,你要是不叫人,我就回去与你爹说,让你爹把你抱去其他屋子睡。”
有个孩子在,夜里干点事儿忒不方便,徐鹿鸣早就想把徐鸿雁分出去睡,只是顾及她还小一直没实施。
“坏!”小姑娘噘着嘴,一脸委屈。
好在她委屈归委屈,还是很有分寸的,进到新宅子,见到一群她没见过的人,在徐鹿鸣和姜辛夷的引导下,嘴巴一张一合,奶声奶气地叫着:“爷爷奶奶,太爷爷太奶奶……”
“哎哟,奶的小乖孙。”
可把第一次见孙女的杨秀莲稀罕得不行,好一顿亲热后,从屋里取出个盒子来,抠出里头的东西,就往徐鸿雁脖子上带。
徐鹿鸣见是一块特别漂亮的水晶雁吊坠,好奇道:“娘,这东西,你哪儿来的。”
说起这个杨秀莲得意得不行:“你大哥在路上赚的!”
她把徐善学在路上干的事儿说了,听得徐鹿鸣和姜辛夷连连向徐善学佩服地看过去。
他们能挣钱,是因为他们在另外一个世界,见识过太多能人研究出来的商业套路。
而徐善学完全没有这些见识,全凭自己的推测和摸索,真的很厉害。
徐善学不好意思地笑笑:“人在逼到某个地步的时候,脑子自然就活泛了。”
这话不假,如果不是全家人的生计都压在他肩上,他不会这样破釜沉舟。
“哎呀,闲谈把正事都给忘了。”他们这儿正说着话,杨秀莲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拍拍脑袋,又从屋里取个盒子出来,对姜辛夷招招手,“木兰,你来。”
姜辛夷走过去,杨秀莲从盒子里取出个透明的镯子来,拉过姜辛夷的手就往他手上套,边套边说:“你们成婚的时候,婚事办得仓促,爹娘不在身边,后来你来家里,家里也没甚好东西予你,这个镯子当娘补给你的。”
“娘,这些都是虚礼。”姜辛夷压根就不在乎这些。
杨秀莲却不这样认为:“你要不要是你的事,娘给不给又是一回事了,来,你看看,喜欢不喜欢。”
镯子就是按照姜辛夷手腕的尺寸做的,一套就套好了,知晓他要把脉,戴镯子不方便,杨秀莲还给他套的左手。
姜辛夷原本还想客套两句,手一抬,瞧见手腕上晶莹剔透的镯子,他瞬间把那些客气的话吞了回去,欢喜道:“喜欢,谢谢娘。”
杨秀莲见他高兴,心里比吃了蜜还甜:“我就知晓你喜欢,当初你哥从那些商人手中收来这个料子,我一打眼就说这样洁净的,我们木兰肯定喜欢,你哥就留下来没卖了。”
杨秀莲不晓得她给姜辛夷的镯子有多珍贵,只晓得姜辛夷爱洁,她一看到这个料子,白白净净,透透亮亮的,会是姜辛夷喜欢的,就想给他留着。
姜辛夷拉住杨秀莲的手,眉宇间的欢喜更浓郁了:“谢谢娘,谢谢大哥。”
两人都摆手,言一家人不说这些。
徐鹿鸣和徐老大徐老二他们说了会儿话,见姜辛夷拉着杨秀莲亲亲热热的也没在意。
直到晚上一家人在一起吃团圆饭时,他看姜辛夷时不时就低头摸摸自己手上的镯子,摸完,便嘴角含笑,一副很开心的样子。
挑了挑眉。
姜辛夷什么好物没见过,一个镯子就算再珍贵,也不至于高兴成这样吧?
“……”
静谧的夜晚,潮湿的喘气声在无人的院落里响起,听得墙角的夜猫儿都能羞红眼。
徐鹿鸣圈着姜辛夷,前胸压在他后背上,去捉他有些撑不住的手。
“小心镯子。”姜辛夷侧头和徐鹿鸣接着吻,都有精力分神。
徐鹿鸣用力地往前顶了顶:“一个镯子而已,有那么宝贝吗?”
姜辛夷弓了弓身:“待会儿跟你说。”
徐鹿鸣便没再追问了,专心办事。
晚上,在新宅子用完饭,两人也没有走。
家人第一天上京城,对京里好多东西都不熟悉,怎么也得在宅子里多陪他们一段时间。
何况,知晓家人上京,他们免不了要回来小住,早在宅子修葺的时候,两人就挑了个喜欢的院子,装成了他们喜欢的装潢。
徐老大他们第一次见徐鸿雁,别提有多喜欢这个聪明伶俐嘴巴还甜的小孙女了。
说什么也要带着她睡。
这是孩子亲爷爷亲奶奶,徐鹿鸣和姜辛夷哪有不应的,在徐老大房里把孩子哄好,两人一起牵手回到他们的第二个家。
因为徐鹿鸣不喜欢使唤奴仆,他们又不会经常在这边住,院里并没有准备下人。
原本没想做什么的,可是难得院子里没人,孩子也不在身边。
两人一踏进院子,便没忍住吻在一起。
冬天了,汴京城也不是很暖和,徐鹿鸣没有做得太过分,把姜辛夷压在院中的石桌上时,两人身上的衣服还好好的。
坐在石凳上,把姜辛夷岔开腿抱在怀里,徐鹿鸣吻着他问:“现在可以说了吗?”
姜辛夷搂着徐鹿鸣脖颈,额头上满是汗珠,天是很冷,夜里还有凉风,架不住徐鹿鸣太能折腾了,再冷的天也给他热出了一身汗。
“还记着呢?”姜辛夷按住徐鹿鸣的肩膀,打算在他怀里起起坐坐。
徐鹿鸣不吃他这一套,箍着他,腿在他大腿上碰了碰:“快说。”
姜辛夷便把手从他脖子上取下来,借着月光让徐鹿鸣看:“这是纯度最高的玻璃种翡翠,很稀有的。”
徐鹿鸣抓住一个自己没学过的词:“玻璃种?”
姜辛夷知晓他不清楚,耐心解释道:“就是翡翠的一种种类,除了玻璃种外,还有冰种、糯种、龙石种……呃……”
徐鹿鸣刚开始还听得很认真,听着听着就不老实了,姜辛夷仰着脖子喘了口气,好笑地问:“还听不听?”
“听。”徐鹿鸣点头。
姜辛夷摸着徐鹿鸣的喉结:“你这样,我还怎么说?”
“你不就喜欢这样吗?”徐鹿鸣错愕。
姜辛夷平时的花样可多了,有次还教他说脏话,那些词羞得他都张不开嘴,真不知道,木兰是怎么说得出口的。
“……好吧。”姜辛夷被徐鹿鸣反驳得没有办法,只得一边应承他,一边教他翡翠知识。
徐鹿鸣很好学,有不懂的地方,会停下来反复询问。
待回到房,两人身上的衣物俱不翼而飞,姜辛夷也累得在被窝里掀不起眼皮来时,徐鹿鸣抱着他劲瘦的腰身,吻着他的后背:“木兰,很喜欢玻璃种吗?”
“嗯,以前想要一只没有绿的,没有寻到。”姜辛夷反过身抱住徐鹿鸣,脑袋埋在他脖子里,很快便呼吸绵长了。
徐鹿鸣把姜辛夷的手举起来,借着灯光,仔仔细细把镯子看了一遍。
他刚学过一点翡翠知识,知晓,翡翠很难有纯色的,再怎样里面都会透点绿,透点紫。
这只镯子透明得就跟玻璃一样,一点杂色都没有,怪不得姜辛夷这么喜欢。
徐鹿鸣看完,看到姜辛夷恬静的睡颜跟亲不够似的,没忍住又亲了亲他。
兴许两人亲惯了,在睡梦中,触及徐鹿鸣的吻,姜辛夷都知晓要回应他。
徐鹿鸣和姜辛夷接了个黏黏糊糊的睡梦吻,满足地翘起唇,搂着他一起陷入沉睡。
“……”
接下来几日,徐鹿鸣安排徐老大和姜大年他们见了面。
以前大家天南地北地待着,两个亲家不见面也就罢了,现在大家都在京城,还不见面,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因为姜辛夷是嫁给徐家的,所以徐老大就做主在京里最好的酒楼宴请姜家。姜家除了在坐月子的姜慕荷没来,全部到场。
徐老大姿态做得很足,一见到姜大年他们就道歉:“亲家,不好意思啊,木兰他们成婚的时候,我们什么也没准备。”
姜大年摆手:“誒,老哥,不说这些,我们当时也是因为怕别人说木兰闲话,成亲成的仓促,没有好好待小鹿。”
徐老大一听姜大年也是个敞亮人,心里欢喜:“怎么能这样说呢,能娶到木兰是我们家小鹿的福气,他委屈什么。”
姜大年也很欣赏徐老大的干脆,两人一见如故,在饭桌上把酒言欢。
杨秀莲和赵二娘都是那种只要孩子好,她们就开心的性子,也很聊得来。
可能是聊嗨了,赵二娘在饭桌上,还跟杨秀莲吐露:“是,我还有个大姐和妹妹,当年一起卖到县里做丫鬟,后头我们脱籍的时候,她们跟着主家走了,不知晓哪里去了,也不知晓,她们现在过得好不好。”
徐鹿鸣和姜辛夷都看了过去。
这事儿,从来没听赵二娘提过呢。
徐鹿鸣开口问道:“娘,你还记得她们被卖身的主家叫什么吗,没准找找还能找到。”
赵二娘摇头:“我那会儿年纪小,又不识字,哪里知晓她们是在什么府做什么事,且这么多年过去,可能人家都把我这个姐姐妹妹忘了,寻了也没什么用处,算了。”
徐鹿鸣点点头,又道:“没事的,娘,你哪天想寻了,你告诉我,我们寻寻看,能找到就找,找不到就算了。”
赵二娘被徐鹿鸣哄开心,拉着杨秀莲说:“杨姐姐,你看看小鹿,我都不知晓,你是如何教出小鹿这样贴心的孩子的。”
杨秀莲听她夸徐鹿鸣心头就开心:“也没怎么教,这孩子自生下来就这样,倒是你们,把木兰教得这么出色,真是了不起。”
赵二娘也开心:“我们也没怎么教,都是木兰自个的本事和努力。”
一场亲家见面会,被两家父母给弄成了夸夸会,徐鹿鸣抱着孩子跟姜辛夷笑。
姜辛夷也朝他笑得开心。
一开始,他在这个世界是没有家的,但现在他有好几个家,好多的家人。
“……”
“噼里啪啦——”
新宅子门前,响起一串又一串的鞭炮声,一声声恭喜不断地从门口传进传出。
今儿是徐善学成亲的日子。
先前在西北,两家人就约定好了,腊月二十五成亲。
虽然徐善学一行人来到京城耽误了些日子,但徐鹿鸣在他们上京前,便把所有事情都办妥。
徐家这边只需要弄弄酒席,到日子这天,让徐善学前去接亲就是。
酒席,徐老大和杨秀莲在西北给徐善学操持举人宴的时候就练了出来,再有徐鹿鸣和姜辛夷在一旁帮忙,上手得更加容易。
只一点叫老两口心头怯怯。
徐鹿鸣和姜辛夷上京来,认识了不少达官显贵,且他家好不容易办一次喜事,京里不少人家都要到他家来讨杯喜酒喝。
老两口在西北时,接触过最大的官就是县令,今儿一打眼望过去,来的全是比县令官阶还高的大官、官夫人们,老两口很怕自己招待不好给徐鹿鸣和姜辛夷丢脸。
姜辛夷看出老两口的紧张,安慰他们:“没事儿的爹娘,今儿他们只是来吃席,不当官,你们要实在紧张就把他们当会说话的大菘菜对待,只管点头微笑就好,他们跟你们不熟悉,也不会主动上前来搭话的。”
徐老大和杨秀莲讪讪,哪能把人都当菘菜对待,不过一听到这些人都是菘菜,大大的菘菜,心头确实没那么紧得厉害了。
招待了几个,见这些来吃席的人果然只对他们拱手道恭喜,不找他们聊天,老两口处理起来愈发得心应手。
徐鹿鸣见状,忙碌间,趁着别人不休息,悄悄地把姜辛夷拉到柱子后面,与他十指相扣,静静地拉了会儿手。
姜辛夷原本觉得这没什么,正经夫夫,大庭广众下拉拉小手又怎么了,奈何,好死不死,叫抱着孩子来吃席的付今夕瞧见。
他隔着人群朝姜辛夷笑了一下。
姜辛夷突然间就有一点不好意思了,耳朵热了热,推徐鹿鸣:“赶紧去做事。”
徐鹿鸣依依不舍地放开,他一牵上姜辛夷的手便控制不住地想一直牵,没办法,他老婆的手实在是太漂亮,太好牵了。
徐善学那边一早收拾齐整,在喜婆的引领下到苏家接亲。
苏羡安上了京城还是有结交到一两个好友的,这会儿请了人来堵门。
讨喜钱,背诗,射箭,好一番折腾,才把他从闺房里请出来。
出门的时候原本是要哭嫁的,但苏敏中觉得这天哭啼啼的特别不好,早早就跟苏羡安说好了,要笑,要让那些曾经看他退婚,见不得他好的人,知晓他有多开心,多幸福。
苏羡安也觉得,他只是嫁人,又不是去做别的,且丈夫和爹爹都在京城,想见随时都能回来见,有什么好哭的。
拜别了父亲。
高高兴兴地跟着徐善学来徐家。
要办喜事,徐鹿鸣最近在空间里种了许多甘蔗,甘蔗泛滥,他准备的喜糖很多。
让挑夫挑着担子在街上撒糖。
每个路过的人都能抢到一些喜糖,好话一箩筐地朝花轿队伍祝福也就罢了。
还有好些人跟来了徐府看热闹。
因为新夫郎进门的时候,主家除了放鞭炮,还会再发一次糖,有些大方的主家,糖里面还会掺铜钱呢,
这叫抢喜。
抢的人越多,带给主家的福气越多。
果不其然,待苏羡安一进门,徐鹿鸣就让人把早早准备好的喜糖和铜钱撒了出来。
“百年好合!”
“早生贵子!”
大家一窝蜂地去抢喜,抢完对着徐府大门,不停地祝福。
有那嗓门大的,声音都从门外传到了内院,内院吃席的客人听见这些祝福,也高兴地笑道:“嚯,祝福声这么大,小两口将来日子肯定过得和和美美的。”
好话谁不爱听呢。
徐家上下听了全都高兴。
待徐善学和苏羡安安拜了堂,被送入洞房,徐鹿鸣赶紧把绵绵抱了进去。
今儿来的宾客太多,他要照顾宾客,还要帮大哥挡酒,委实没有精力照看她。
正好,徐善学要在前院招待宾客,新夫郎要单独在新房待一段时间,他料想苏羡安一个人待得也无聊,让绵绵陪他也不错。
“哈哈哈!”小姑娘昨天晚上当了一回压床童子,在徐善学的喜床上滚了一晚上,徐鹿鸣一把她抱进新房,她以为又要滚,人一进屋就兴奋地往床上爬。
“绵绵,今儿不滚了。”徐鹿鸣赶紧拉住她,把她往床榻上一按,“今天你陪着伯娘在这儿待着,等晚上爹爹再来接你。”
“哦!”小姑娘一见她爹不让她滚了,乖乖地把脚放在床榻上晃,晃一会儿好奇地看一下苏羡安。
苏羡安盖着盖头,她没认出人,待屋里的人全都走了,门一关,苏羡安揭开盖头,她认出了苏羡安就是前段时间经常找她阿爹玩的人,张大嘴巴。
苏羡安看到她讶异的神情,逗她:“绵绵还认不认识我?”
徐鸿雁点点头。
苏羡安诧异,他没想到这么大点的孩子,不仅认识他,居然还记得他。
新房里静悄悄的,一个人都没有,苏羡安也不好意思把丫鬟们找进来聊天,见徐鸿雁能交流,便跟她,你一句我一句地聊了起来。
徐鸿雁本就是个小话唠,且她还喜欢胡说八道,遇到没听懂或者不知道怎么回话的时候,她就胡说乱说。
把苏羡安逗得哈哈大笑。
等到夜幕降临,家里宾客都走了,徐鸿雁也被苏羡安哄睡,被徐鹿鸣他们抱走。
徐善学进来挑了盖头,他们喝了合卺酒,洞房的时候,他想起白天跟徐鸿雁聊天的场景,也想生一个如此乖巧伶俐的小孩,经历过第一次的不好意思后。
他大着胆子,主动抬腰邀请道:“这样是不是更方便留种,更容易怀宝宝?”
弄得原本想要怜惜他,不打算再做的徐善学没忍住抓住他雪白的大腿,不管不顾地又要了好几次。
作者有话要说:
绵绵上大分。
第100章
热闹喜庆地过了个年,徐鹿鸣回皇城司上值,司里却发生了一件令所有人震惊的大事儿。
高东宝被御史台的人带走了。
当时正值初五迎财神的时候,徐鹿鸣去接高东宝的班,还打算跟下属们商议,今儿在城门口也放串鞭炮。
让财神爷保佑他们今年的牙人生意,顺丰顺水,进账多多。
御史台的人便带着长刀雄赳赳气昂昂地杀到城门口,一声令下把高东宝给架了起来。
高东宝当时挺不服气来着,梗着脖子嚷道:“我又没有犯事儿,你们抓我做甚?”
御史台主官铁面:“没有犯事儿?最近城里走私货泛滥,是你帮着运转的吧。”
高东宝的脸色瞬间铁青,无话可说地被御史台的人架走了。
徐鹿鸣这段时间忙着操办大哥婚事,带着家人过年,没太关注皇城司这边的事儿。
目睹完这一幕,向钱贵打听道:“怎么回事?”
钱贵便把他知晓的说了说。
原来这大半年,高东宝为了挣钱,大肆往城里运转走私货,弄得城里的盐、茶等物价格一降再降也就罢了,还挤压到了正常盐茶商人的市场。
年底商人们一盘账,发现账本不对劲,连一些常合作的商人也不跟他们来往,都去买走私货了。
这是要绝了商人们的财路,商人们如何不气,连年都没过,便一纸状书把高东宝告去了御史台。
钱贵说完,一脸后怕地小声说:“老大,幸好你当时没有透露自己的名字,且做了一个月就收手了,不然今儿我们也怕是在劫难逃。”
都说皇城司的人狠,可是御史台比皇城司更狠,被这群人抓住,不死也要脱成皮。
徐鹿鸣做事细致,从不给人留把柄,且他很有分寸,守得住本心,不该做的事儿,从来不做。
钱贵特别庆幸能在徐鹿鸣手下做事,这要是跟着高东宝,今儿他们这些人恐怕也要跟着进御史台。
徐鹿鸣听完,心情复杂,这事儿虽然是他给高东宝挖的一个小坑,可他也没想到高东宝真往里头跳啊。
还跳得这么明目张胆。
这不是怕自己死得不够快吗?
徐鹿鸣觉得高东宝也不像是那种一点脑子都没有的人,想起他跟皇城史穿一条裤子的,又问钱贵:“他被抓了,那皇城史呢?他会怎么做?”
高东宝收敛的钱财大部分都是要交给皇城史的,高东宝被抓了,皇城史再怎样也会保全他一二吧。
钱贵摇头:“这我就不知晓了。”
他的消息来源都是司里和底层百姓,像皇城史那样的大官儿的消息,他如何探听得到。
好在徐鹿鸣在京里也建立了一点自己的人脉,他很快就从这些人脉手里探听到,皇城史被召唤到御史台时,一口推脱,说这些事儿都是高东宝做的,他半分也不知情。
徐鹿鸣默默给高东宝点了根蜡,他把持皇城司这么多年,给皇城史敛的财少说也有几百万两。
如今他进了御史台,连罪都没有被判,皇城史就放弃了他。
不知晓他寒不寒心。
想到上次他给高东宝解了围,高东宝后来一直都没有再给他找麻烦,这几个月他们相处起来还算融洽。
好歹同事一场,徐鹿鸣不忍他大过年的都在牢里吃冷饭,初八这天,挑了个时间到御史台的监牢走了一趟。
高东宝犯的是贪污受贿罪,且一进来就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违,只挨了两鞭子,没上刑,看上去精神状态还不错。
他见到徐鹿鸣前来诧异极了:“你怎么来了?”
徐鹿鸣倒也没埋汰他,而是举起手中的食盒晃了晃:“来找你喝酒啊。”
高东宝更奇:“你找我喝酒?”
他俩就不是一路人,徐鹿鸣见他下了牢狱,应该大快人心才是,会如此好心的来找他喝酒。
徐鹿鸣没管他的好奇,进了监牢,自顾自打开食盒,里头的饭菜都是他来之前刚装好的,还热乎着呢。
饭菜的香味一飘出来,高东宝就不可抑制地动了动喉。
御史台不像他们皇城司有来财的路子,监牢里的饭就给两馒头,还是冷的馒头,保证饿不死人就成。
想要吃好也行,可以给御史台的牢狱们塞银子,让他们从外头买些吃食进来,或者像徐鹿鸣这样带进来。
高东宝进御史台三天,别说是他的下属连他的家人都没来看过他。
三天没吃上口热乎的,又是大冬天的,徐鹿鸣这盒色香味俱全还热乎的饭菜,可不就馋他馋得紧。
徐鹿鸣给他倒好酒,摆好筷子:“吃啊,你不会怕我下毒吧?”
“我现在这个样子会怕你?”高东宝拾起筷子,大快朵颐几口,又啜了些酒,整个人都舒坦了。
人生在世,吃喝二字。
要没吃要没喝,真活得没意思。
徐鹿鸣也捡了些吃食,两人算不得好友,他就是出于人道主义来看他一眼,还真找不出话来聊。
倒是高东宝吃了几筷子,身上的暖意起来,朝徐鹿鸣道了声:“谢了。”
他这个人脾气不好,为人还吝啬,也给徐鹿鸣找过不大不小的麻烦,徐鹿鸣没在他困难的时候落井下石,反而第一个来看他,这份情,他高东宝承了。
徐鹿鸣摇头:“一顿饭而已。”
他想起皇城史的作为,与他说了说,问:“你给他敛财,他连保都不保你,值得吗?”
高东宝一点意外的神情都没有,继续喝酒吃菜:“没什么值不值得,在皇城司,我要不投靠他,我能爬到今天的位置?”
徐鹿鸣便不再说话了。
沉默地陪着高东宝吃完这顿饭,收拾好餐具,出了牢狱。
“誒。”高东宝突然叫住他,“我这个人不喜欢欠人情,上次还有这次的人情,我过几天一并还给你。”
“行啊。”徐鹿鸣并不觉得他欠自己什么人情,且他这样,他也想不出他要怎么还,但他还是什么都没说地笑着应下。
就当是给他安慰了。
没想到,过了几天,徐鹿鸣真在城门口巡逻,杨兴就慌里慌张地跑过来:“快快快,老大,有圣旨到了司里,叫你去接旨呢。”
徐鹿鸣一头雾水地回到司里,见来宣旨的还是个老熟人呢。
曾经在长丰县被姜辛夷治过腿的刘公子,当今的太子,楚仲陵。
他意外地挑了挑眉。
太子还以为他是惊讶于自己的身份,咳嗽了一声,装作不认识地问道:“你就是皇城司徐副指挥使?”
徐鹿鸣赶紧回神,恭敬行礼:“卑职徐鹿鸣见过太子殿下。”
“嗯。”楚仲陵应了声,淡淡道,“接旨吧。”
徐鹿鸣双膝跪地,楚仲陵打开圣旨:“今有皇城司副指挥使徐鹿鸣奉公守法、德才兼备……特赐皇城史一职,望尔克己奉公、不负朕恩。”
徐鹿鸣听完懵了一瞬。
不是,他怎么就成皇城史了?
下跳棋也没跳这么快的吧。
“徐副指挥使,不对,徐皇城史,恭喜啊。”太子把圣旨交到徐鹿鸣手里,拍了拍他手。
徐鹿鸣接过圣旨,很快回了神,礼数周到地谢恩:“谢陛下隆恩,谢太子殿下栽培。”
太子淡定道:“你能把皇城史打理好,就是对我们的最大感谢了。”
说完,他便带着人离开了。
他一走,钱贵等人纷纷上来贺喜:“恭喜老大,贺喜老大,老大可一定要请我们喝酒啊!”
皇城史乃是五品官,比指挥使高了两个官阶不说,且皇城史就是皇城司的一言堂,以后便再也不会有人对他们使绊子了。
如何叫他们不开心。
徐鹿鸣虽然很懵自己为何会突然间成了皇城史,但大家一窝蜂地上来给他道喜,徐鹿鸣就暂且把这事儿放下。
先同大家一起高兴了再说。
后来,徐鹿鸣才在一个御史台朋友那里打听到,高东宝翻案了!
原来他给皇城史做事,也并不是没留心眼子,这么多年他给皇城史的账本,每一本都复制了一本,藏在一个很隐秘的地下室里。
御史台的人进去搬账本,瞧见塞满整个地下室的账本都惊呆了。
而皇城史敛这么多财,也并不是为了他自己,而是为了大皇子。
大皇子一心想要夺嫡,先前联合西北军需官卖军粮被幽静了还不老实,还在安南那边养了一支军队。
打算等时机成熟的时候,一举从安南杀到汴京。
皇帝闻此消息震怒不已,已经派了西南军前去平乱。
而高东宝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被流放到岭南盐场去采盐了。
徐鹿鸣能升职多亏了高东宝把皇城史拉下来,在高东宝被流放那天特意去送他,结果他发现去流放的人压根就不是高东宝,而是一个跟高东宝长得很像的人。
他转身就走了。
他就说高东宝不是蠢人,那么大肆的放走私货进京,不被人抓到把柄才怪,他怎么可能做的如此明目张胆。
但究竟是他自己想要摆脱皇城史,不想再受他操控敛财,还是他被人策反,故用此举来把皇城史和他背后的人揪出来,徐鹿鸣就不得而知了。
“……”
升了职,徐鹿鸣去吏部换了官服和腰牌,打算先把这些杂事放一放,让家里人高兴高兴再说。
一回家,他就见徐鸿雁跟吕宗昊大哥的女儿吕嘉钰在宅子里跑来跑去的,手上还拿着个小风筝。
两个小姑娘玩得可高兴了。
“这边,这边……”姜辛夷苏羡安还有孙雨馨三人,在院子里的走廊下看着她们疯跑疯玩,时不时让她们来这儿来那儿的。
徐鹿鸣走过去问:“你们这是做什么呢?”
姜辛夷笑:“没事干,陪小孩子玩呢,省得两孩子夜里总不睡觉。”
徐鹿鸣想到绵绵大了一岁,力气更大了,精力更加充沛。
有天晚上他和姜辛夷亲得太过望我,她什么时候醒的都不知晓。
一双乌黑的眼睛好奇地看着他俩。
那个场面别提有多尴尬了。
徐鹿鸣咳嗽一声,把脑海里的尴尬甩出去,旧事重提道:“要不,我们在偏房给她置个床,让她先单独睡着。”
姜辛夷点了点头:“行啊,不过让她单独睡觉前,我们是不是该找个学校把她送去读书了。”
开了年小姑娘就三岁了,这个年纪正是记忆力好,读书识字的好时候,靠徐鹿鸣和姜辛夷下值回来教她识的那几个字,肯定不行。
这是为了女儿的将来好,徐鹿鸣一口答应:“行啊,不过这里有教稚童的吗?”
姜辛夷杨首向孙雨馨看去:“孙小姐说他们吕家有族学,分男女堂,只要是族中的孩子只要到了年纪都能送去读书,我打算请孙小姐吃吃饭,看看能不能走她的关系,让绵绵去吕家族学读读书。”
他俩不是这个时代的人,又从乡下来,对这个时代的礼仪规矩一点都不清楚,大概维持不出错就好。
徐鸿雁不行,她是这个时代土生土长的人,不学这些规矩,徐鹿鸣和姜辛夷又这么宠她,万一有一天,她自己都不知晓她自己闯祸了呢。
他们是没有能力改变这个世界的规则的,但他们希望徐鸿雁有了解规则,掌握规则,利用规则让自己生活得更好的权利。
徐鹿鸣一口答应:“好啊,正好我升职了,家里也要办一场升职宴,不会安排在一块。”
在京里待了一年多,他算是看明白了,京城里的人只交好对自身有用的人,若是你让人看不到价值,人家为何要与你交往。
徐鹿鸣在皇城司原本就有实权,现在升了皇城史,手中的权利更大了,相信吕家看到他的潜力,只是一个族学名额,不会不让徐鸿雁去的。
姜辛夷诧异:“怎么就升职了?”
他是知晓皇城司很少有人员变动的,不见皇城史和高东宝在皇城司一待就是十几年,就算变动也是徐鹿鸣这个副指挥使被挤下去,怎么可能还会升职?
徐鹿鸣便把今天发生的事儿说了说。
姜辛夷点点头,一个萝卜一个坑,皇城史下去了,皇城司里除了徐鹿鸣这个副指挥使便再也没有熟悉皇城司的了。
加上九皇子和太子可能都在中间使了点劲,一推就把他推了上去。
徐鸿雁玩累了,跑到苏羡安腿边:“小伯父,我渴!”
苏羡安给她擦了擦汗,喂了她一点水,把她抱过来,瞧见徐鹿鸣和姜辛夷两人头挨着头在说话,笑道:“你们小夫夫又在嘀咕什么呢?”
他进了徐家大门,徐家人都很和善,徐鹿鸣和姜辛夷更是好说话得不行,逐渐也跟他们放开了。
姜辛夷把徐鹿鸣升职的事说了说:“再商议这宴会怎么办呢?”
“这是好事呀!”苏羡安开心。
他一进门,小叔子就升职了,有点双喜临门的意思,而且在别人看来,很有可能是他这个大嫂给家里带来了福气。
会说徐家娶他娶对了人。
是一件很长脸的事儿呢。
他道:“家里才办了喜事儿,再办,别人会说我们家不懂礼数的,这样,我们做东请大家出去玩一场怎样,我知晓京郊有个温泉庄子,我去找主家订!”
苏羡安豪气得很。
成婚第二日,徐善学就把家里的钱财,以及徐府的管家权交给了他。
他这才知晓,徐鹿鸣给他下的那些聘礼,全是徐善学挣的,不是给他充门面的。
他的嫁妆本就厚实,又有这么多聘礼和徐善学给的银钱,他每天都很愁怎么花钱呢。
徐鹿鸣到没在意谁出钱的问题,而是问道:“为什么办了喜事,就不能再办宴席了?”
苏羡安耐心解释道:“因为别人来吃席都是要送礼的,吃一次席送一次礼,而别人家没这么多喜事儿来办席,收不回礼钱,可不就招骂嘛。”
请别人玩就不一样了。
这是游玩,不是正式的场合,大家全都可以打空手前来,就算带礼也是带些吃食之类不贵重的礼,请多少次都不会有人说。
还会夸这家人又大气又有福气。
徐鹿鸣和姜辛夷对视一眼,两人都笑了,有苏羡安这个大嫂在,可给他们省事了。
姜辛夷道:“那就拜托大嫂帮我们把这个温泉庄子订下。”
苏羡安开心道:“你们就瞧好吧,不会叫你们失望的。”
他们这边商量好了事儿,孙雨馨也带着孩子走了过来,闻听徐鹿鸣升了职,要请大家去游玩,又是好一顿夸。
“……”
去游玩的日子订在正月二十八。
中间这段时间,徐鹿鸣得把皇城司管理好。
接了皇城史的重担,他才知晓,除了守城门外,他这个皇城史还得负责宫门的进出。
这权利可就大了。
守宫门的不是皇城司的人,而是禁军,因着前任皇城司下台,先前守宫门的人都被调走了,徐鹿鸣又找禁军统领重新要了一批人。
禁军统领姓萧,单名一个复字,他倒是没为难徐鹿鸣,很爽快地给了他一批人,但他一瞧见徐鹿鸣就打趣道:“你就是那个敢在城门口做生意,胆子很大,很会赚钱的徐鹿鸣啊。”
徐鹿鸣不太明白萧复的意思,硬着头皮道:“是卑职。”
萧复摆摆手:“没事了,你下去吧。”
徐鹿鸣莫名其妙,行了礼:“卑职告退。”
还没走到门口,萧复突然又来了句:“今儿不便,改天请你喝酒啊!”
徐鹿鸣左右扫了扫,没见到其他人,心想,莫非萧统领这话是对他说的?
但他和萧统领好像也不熟啊。
可不是对他说的,那萧统领到底跟谁在说话?
徐鹿鸣站在原地,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如芒在背。
萧复见徐鹿鸣站在原地,一副不知该怎么办的模样,哈哈大笑:“就是你,徐鹿鸣,改日本统领找你喝酒。”
徐鹿鸣确定了是自己,忙转过头恭敬应下:“卑职恭候统领大驾。”
说完便跟鬼撵似的快速走了。
他感觉这个萧统领有点神经。
萧复在殿里瞧着徐鹿鸣一溜烟跑掉的样子,笑得更开心:“哈哈哈哈哈,还说他胆子大,一点都不大,跟个小耗子似的。”
徐小耗子并不知晓他现在已经有了外号,回到皇城司,他便把皇城司所有人都召集来了。
皇城司的人也表现得很激动。
正副指挥使都没了,徐鹿鸣正式上任,总得在他们当中选出两个指挥使来吧。
说实话,徐鹿鸣有点为难,一边是自己的亲信,一边又是原皇城司的官员。
如果他重自己亲信的话,皇城司原来的官员不会服气,如果他重皇城司的官员,自己的亲信嘴上不说心里可能也会有点不舒服。
徐鹿鸣想了想,点了两个人:“杨兴,你带着原来弟兄,升任指挥使。”
“啊?”杨兴呆了呆。
他没想到徐鹿鸣会点他当指挥使,还是正指挥使,而不是副指挥使。
“就你了,快点上来。”徐鹿鸣把他招上台。
选杨兴是因为他在皇城史里资历够老,钱贵他们跟他也熟,不会有太大矛盾。
杨兴见徐鹿鸣要他当指挥使,不是开玩笑,一颗心砰砰砰地跳个不停,努力压制住自己的兴奋上了台。
这可是正七品,正儿八经的官职。
不是长随这种不入流的官儿。
等他上台站定好,徐鹿鸣又道:“姜苏木,你来当原来高指挥使麾下兄弟的指挥使。”
“啊?”姜苏木也被徐鹿鸣的话给惊到了。
他鹿鸣哥这也太任人唯亲了吧,再怎样也该由钱贵哥或者申铁哥这些最初跟着他的弟兄们来任职吧。
为什么会选他。
“上来。”徐鹿鸣把他也催上台。
选姜苏木是因为他会管账啊,徐鹿鸣的人牙生意都在他手里掌管着,原来高东宝的手下从正指挥使麾下降到副指挥使麾下心里本就有所不服气。
这要是连钱都不让他们挣,他们心里更加不服气。
果然,姜苏木一上台,原来高东宝的手下瞧见他,全都欣喜起来。
这可是皇城史的小舅子,且手里还管着他们皇城史最大的人牙买卖,跟着他,至少不会愁银钱了。
安排好两人后,徐鹿鸣讲了两句话:“好了,以后,就由杨指挥使和姜副指挥使带你们继续掌管城门,有不服气的尽管跟我说。”
这可是他亲自定的人,谁敢不服啊,包括钱贵他们都没有不服气的。
他们是跟着徐鹿鸣很久了,可他们的本事他们自个知晓,大字不识几个,要他们去管全是达官显贵进出的城门,这不是把他们的脖子往刀子上架嘛。
安顿好皇城司,徐鹿鸣这才有空给朋友们下帖子邀请他们去玩。
只是出城这天不巧,不仅路上遇到了吕宗昊还有许久没见到的翟正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