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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朝伊始, 万象更新,京城生机盎然朝气蓬勃,但是并不意味着可以放松下来。
天下易主却尚未安定, 禅位大典之后还有的忙。
前朝的旧臣如何安置,本朝的官职如何安排,光人事安排就弄得荀晔一个头两个大。
禅位大典之前刘协就说过他想在颍川生活, 还煞有其事的说原本他在京城荀氏在颍阴, 禅位之后就可以改成荀氏在京城他在颍阴, 简直不要太完美。
把他这个前朝天子留在新朝天子的老家也能防备他干坏事, 何乐而不为?
听众怎么想的不重要, 反正刘协自己觉得他的主意棒极了。
上古三代禅让之后都要礼遇前朝天子, 他们这政权交接和平的不能再和平,荀晔自然不会拒绝刘协的小小要求。
昔大汉天子刘协为颍阴侯,食邑一万户,奏事不称臣, 受诏不拜,在封地内行汉正朔并建汉宗庙以奉汉祀。
不过这些特权仅限于刘协本人, 虽然在此之前爵位都是世袭罔替, 但是世袭罔替容易尾大不掉,所以大夏从最开始就会改成降等袭爵。
罔替是不更替不废除,世袭罔替就是无限往下传,而且承袭者直接继承原有的爵位,可想而知会给朝廷带来多大的压力。
其实史上的爵位继承也是从魏晋开始逐渐变成降等袭爵, 到宋朝的时候世袭罔替已经几乎见不着, 但是明朝老朱家拉历史车轮倒退恢复世袭罔替, 结果是什么样儿就不多说了。
虽然人类唯一能从历史中吸取的教训就是人类从来都不会从历史中吸取教训,但是也不能一点教训都不吸取。
趁他现在还知道哪儿是坑赶紧把能填的都填上, 回头等出问题了再解决就不像现在这么好解决了。
和官制变动相比,前朝天子的安置根本不算事儿。
摆在面前可供选择的是两套同样组织严密的中央官制,一个是三公九卿制,一个是三省六部制。
鉴于三省六部制从隋文帝时的雏形到唐朝进一步完善一直沿用到清末整体框架都没怎么改动过,荀晔本人更倾向于直接根据三省六部的框架来重新拟定官制。
身为穿越者,就要挑经过历史检验过的好东西用。
三省六部的组织框架清晰明了,他身边的谋臣一个比一个聪明,都不用他过多解释,只需要把框架列出来人家就能理解什么是什么。
荀晔最开始以为关于官制要讨论好多天,但是他还是低估了身边人的能力。
作为一个年轻且没有经验的天子,他需要做的只有提出想法,剩下的都可以由身边的聪明人来完善。哪怕他的想法有点超出时代,只要能提出来,身边的聪明人都能根据他们如今的情况提出针对性的解决办法。
天呐,他这待遇比阿斗还高啊!
荀晔说不清当时是什么感受,反正反应过来后只想指天大喊:我劝天公重抖擞,不拘一格降人材!
只要中央官制确定下来搭起主框架,接下来就是根据空缺往里塞人。
他刚登基手上能用的都是之前的老班底,这时候非常需要新鲜血液注入。
既然放话说唯才是举,那就不能歧视世家出身的士子,有合适的人才该用还是得用。
世家大族费劲儿吧啦的给他把人才培养好了,现成的劳力不用白不用,当然,前提是学会制衡朝中各方势力不让他们只手遮天。
当甩手掌柜很快乐,可惜不能一直当甩手掌柜。制衡很难学,难的让他想抱着系统爹的代码哭求系统爹把阿飘陛下们送回来。
明面上他是生而知之天道眷顾的新君,实际上他天天晚上都在熬夜学习。
哪有什么生而知之,都是他两辈子努力学习的成果。
没错,他就是那种为了表现出区区考试手拿把掐而半夜偷偷卷的人。
第一很难吗?他也就正常发挥而已,考前都没复习。
总之就是,在天子和一众贤臣的努力下,大夏朝廷很快走上正轨。
谋臣们探讨官制的同时,武将们也都迅速回到驻地继续禅位大典之前的差事。
扬州加紧将不在户籍册上的山越部落迁到山外,严厉打击黑户,尽可能将能看到的百姓都登记造册。
江东的本地世族也要注意,虽然他们还没发展到史上孙吴那种地步,但是也得提前从制度上掐灭他们一手遮天的可能。
交州刺史朱符残虐不仁鱼肉百姓,以前不管是没有资格去管,现在荀牛牛已经进化成牛牛陛下,自然不能让他在交州继续胡作非为。
后世最有名的交州官员是交趾太守士燮,这个时间点士燮已经被任命为交趾太守。如果按照史书上来发展,接下来就是朱符激起民愤被杀,士燮趁机上表奏请亲族出任交州要职,从此开始割据岭南的土皇帝生活。
在岭南和越南的历史上,士燮的威望甚至比南越王赵佗还高。
只是交州与中原的交通实在不方便,南边是一望无际的大海,西北边是云贵高原,正北是横跨交、荆两州的五岭,东南则是和扬州隔着大大小小的丘陵相望。看似接壤的地方很多,实际上能走的路寥寥无几。
西北和东南基本上走不通,中原和交州的来往主要通过五岭之间的水系。但是五岭之间的天然水系并不互通,自南向北流入长江的河流和自北向南流入珠江的河流必须通过人工运河才能联系起来,还得费大力气修建水闸平衡河流之间的水位才能保证船只的通行。
始皇陛下在位时修建灵沟通湘江漓江以便统一岭南,两汉四百年也开凿了好几条水道,但是能供大军通行的只有那么几个选择,是实实在在的易守难攻,只要设卡阻塞就能立刻把危险挡在山门外。
道路条件不适合他们大张旗鼓的南下,交州本身也不太值得费那么大的劲儿。
益州虽然也是道路险阻,但是除了出入蜀的山地之外内部是整块儿的盆地非常适合发展生产,交州内部也是一山未平一山又起,大大小小的山头一个比一个让人头疼。
后世交通便利南边尚且有些地方每个村儿的口音都不同,这年头就更不用说了。
交通不便、水土不服、沟通困难……
在其他地方还没有稳定下来的情况下,交州那种犄角旮旯好像确实只能让本地人来治理。
同样在边地,辽东太守公孙度趁中原战乱自封为辽东侯、平州牧。
中原这边汉室还没亡,公孙度已经在辽东为汉室先祖立庙。
在郊外祭祀天地亲耕藉田,出入銮驾头戴冕旒,虽然只是九旒冕,但是小心思已经昭然若揭,他甚至还把随行的亲兵命名为羽林军。
牛牛陛下觉得不行,天无二日民无二主,他荀牛牛已经在京城受禅,这天下就只能有他一个皇帝,其他人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
他已经以大夏天子的身份下诏召公孙度进京,如果公孙度不听,很遗憾,那就只能开战了。
还有尚在刘表手中的荆州七郡,他麾下的猛将们已经摩拳擦掌准备立下这开国后的征战首功,虽然还没定下领兵的是谁,但是不管是谁刘表都挡不住。
而且天下连年征战百姓已经苦不堪言,等打完刘表和公孙度后就不能再主动掀起大规模的征战,他们家底儿撑不住。
没称帝之前屯田的收成能官府占大头,称帝之后就得慢慢调整,尽可能在百姓有意见之前把政策调整从战时应急调整到太平年间的状态。
豫州、兖州、并州这些早已步入正轨的地方调整税收,其他多灾多难的地方还要酌情减免赋税。
再者,既然已经确定要科举取士,基础教育就得抓紧,不然百姓没有读书上学的渠道,朝廷再怎么科举取士也没有那么多的读书人供他们选拔。
普及教育和养兵一样都是花钱如流水,不当家不知道柴米油盐贵,这一桩桩一件件实在没有办法不头疼。
荀晔想着当了皇帝不能和以前一样无所顾忌,他是系统爹认定的明君预备役,要熟练掌握帝王心术,要将制衡玩儿的炉火纯青,要能刚能柔循循善诱,要让天下人都知道什么叫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总之就是,不能动不动就打打杀杀,要学会和那些不听话的家伙讲道理。
但是现在,他觉得开国之君还是得杀气重点才行。
朝廷穷,百姓穷,这说明什么?说明富的是中间的豪强大户。
抄家一时爽,一直抄家一直爽。
那些盘踞地方多年的豪强大户一家就能养活一个县甚至一个郡,要是听话识趣儿还好,不听话不识趣儿还上赶着当拦路石的补给包不抄家还留着干什么?
——恐怖大逃杀即将开始,请大夏境内的富户豪强做好准备。
——本轮大逃杀规则:侵占良田,杀;藏匿户口,杀;鱼肉乡里,杀;揽权纳贿,杀。
冷酷.jpg
忙碌起来时间过的飞快,好像禅位大典昨天才举行,回头一看却发现已经过去了两个多月。
诏书从洛阳到辽东最多半个月,如今两个月都没有回应,已经可以确定公孙度是什么态度。
已经回到蓟县的公孙瓒收到和辽东开战的命令后很是兴奋,他盯了辽东那么多天总算到了派上用场的时候。
辽东是幽州的一个郡,他堂堂镇北大将军奉皇命镇守北方,岂容宵小在他幽州境内放肆?
大家都姓公孙,就不能和他学学识时务?
功劳既然主动送上门,那也别怪他不念同姓之谊。
虽然都姓公孙,但是他公孙瓒是辽西令支人,公孙度是辽东襄平人,两家没有任何亲戚关系。
他本来就因为和新帝关系不够近而发愁,坐镇四方的将领要么和新帝共事过要么自始至终都是新帝的人,只有他和他们家飞燕兄弟处境尴尬。
飞燕兄弟还好,百万大军早早就被荀氏搜刮的只剩下几千零头,就算他一直嘴硬说不在乎也没几个人当他堂堂黑山贼首是回事儿。
他不一样,他在幽州也有割据自治的资格,就是内政方面瘸腿需要帮忙而已,新帝真要清算的话他估计没什么好下场。
好在新帝大气,也可能是他态度好,又有他们戏先生给他说好话,所以才封他为镇北大将军让他继续坐镇幽州。
很好很好,他继续在幽州打胡人,争取把他们的乌桓邻居打的跪地求饶。
幽州乌桓这两年已经被公孙瓒打的不敢露头,荀晔只让幽州注意防范,短时间内并不准备主动出击。
攘外必先安内,这话某些时候很有道理。
禅位大典后戏焕留在京城任侍中,公孙瓒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怕和接下来去幽州的官处不来。
虽然他们戏先生娇贵了点儿说话毒了点儿不好相处了点儿,但是有戏先生在的日子真的很舒心,那种毫无后顾之忧的日子拥有过肯定舍不得放弃。
因为公孙将军在内政方面实在拉胯,所以没有戏先生也得有其他人过去。
就算他不拉跨,也得派人过去分他的权,不能等到公孙瓒有了异心再去讨伐。
年轻腼腆的诸葛瑾刚到蓟县时公孙瓒整个人都不好了,他知道陛下登基不久肯定不会将戏焕那些人精派往幽州,但是也不能让一个弱冠的小年轻去啊。
等见识过小年轻的本事,公孙将军利索的收回前面的话。
年轻好啊,看他们陛下多么的年少有为,陛下身边也尽是少年才俊,诸葛大人不嫌弃幽州苦寒实在是太好了。
他不是说戏先生不好,而是诸葛大人这种好脾气会说话还能把所有事情都打理的井井有条的官员提着灯笼都难找,和戏先生相比完全不差。
现在这样就很好,他们文武搭配干活不累,定能在两个月内拿下辽东。
对此,牛牛陛下表示,吃软不吃硬的家伙真的很好拿捏。
天寒色青苍,北风叫枯桑。
寒冬腊月是最难熬的时候,没有粮食会饿死人,没有冬衣会冻死人,倒在路边无人收尸会出现瘟疫,瘟疫爆发更是一村连一村的死人。
不过那都是以前,以前朝廷自顾不暇,百姓能不能安稳过日子全看地方官员的水平。
今年入冬后天子下令各州郡及时扶困济贫,对登记在册的鳏寡孤独也要按时抚恤,百姓的生活好坏关系官员的政绩,等冬天结束还要统计地方冻饿而死的百姓数量以及为何沦落到冻饿而死的地步,如果是官员不尽责致人死亡,事后都要追究责任。
地方官员可以藏着掖着,但是朝廷会时不时派人到地方查探情况,老老实实上报还好,藏着掖着被发现就是罪加一等。
新帝登基后发布均田令,大夏境内各郡县在秋收后都要重新丈量田地清查人口。
所有丈量田地清查人口的官员都是京城派下来的,身边跟着精兵护卫,且有权调动地方兵马来让试图阻挠公务的豪强大族配合他们干活。
如果工作能进行下去,之前的阻挠可以睁只眼闭只眼当看不见,如果工作进行不下去,那就只能上报州府准备抄家。
不是他们滥用职权,而是陛下说了,能退让的豪强大族说明他们没干过太伤天害理的事情,知道就算官府摸底也顶多损失些良田佃农不会伤筋动骨,而死活不肯退让就说明这家知道他们干过的事情见不得人,一旦查出来就是灭顶之灾,所以才宁可和官府对着干也不敢退让。
豪强越不肯退让,他们越要秉公执法,争取把所有搜刮民脂民膏的黑恶势力全都消灭掉。
也就是天下尚未安定战事尚未停歇,换成别的时候荀晔都不敢这么大胆。
但是现在,朝廷到处都是用钱的地方,地方豪强又富的流油,再没有比现在更时候摸底抄家的时候了。
问就是开国之君杀伐果断,问就是黑恶势力罪有应得。
枪杆子里面出政权,只要他的武力值能镇得住无良宵小,这时候摸底清查就是百利而无一害。
摸底大排查顺带着抄家可以充盈国库,充盈国库可以用来给将士更新装备,提升将士的战斗力可以更好的镇压叛乱增加威慑力,完完全全的良性循环。
嗯,这活儿的总负责人是吕布。
吕大将军不擅长政斗,或者说,他根本就没长那根筋。
所以荀晔给他的命令是有试图走后门的不用拦,送什么就收什么,所有的东西都登记充公,排查的时候该怎么查还怎么查。
他不需要和地方豪强打交道,只需要站在那里,在宵小作乱的时候显出他煞神的模样就足够。
后世有铁面无私包青天,只要这活儿干的好,他们大夏就会有刚正不阿吕青天的故事代代相传。
没有人能扛得住美名代代相传的诱惑,在牛牛陛下画出的大饼面前,吕大将军收到任务后立刻放弃和其他人争抢征讨刘表的活儿,他现在觉得这个摸底排查的活儿更合适他。
累点没什么,得罪人也没什么,他吕奉先从小兵儿奋斗到现在不怕累也不怕得罪人。
换句话说,他这些年得罪的人还少吗?
既然已经得罪了那么多人,不在乎多得罪点儿,反正能让他得罪的家伙最后要么流放要么命丧刑场,得罪和不得罪没区别。
他的赤兔是天底下最好的坐骑不怕整天来回奔波,这活儿交给他绝对没问题。
各地的大摸底进行的如火如荼,官府也贴出告示表明只要是登记在册的大夏子民不论男女老少都能分到土地恢复正常男耕女织的安稳生活。
告示上写着分地的细节,官署也会派人到流民聚集地以及治下村寨宣读政令,如此一层层的宣传下去,绝大部分流民佃农都能知道官府要给他们分田的消息。
再高的墙也挡不住想要出逃的人,即便有世家豪族想要阻挠,官署依旧每天都能迎来大量主动入籍的黑户。
天下战乱已久需要休养生息,新帝登基后下令减免税收,只要不再打仗,他们不用依附世家豪强也能活下去。
佃农的日子不好过,交给地主的地租甚至比朝廷的粮税还高,要不是外面朝不保夕没有人愿意给人当佃农。
现在官府能给他们分地,收的地租也不算高,告示上还说家里有六岁以上的适龄儿童甚至可以送去最近县府书院读书,最最重要的是头两年都不收束脩。
孩童学的是基本的认字以及做人的道理,不求他们能学的多高深,至少在他们心里埋下一颗向上的种子。
如果村寨离县城太远,适龄孩童达到一定数量的话官府便会尽量往村寨派教书先生。
要是离的太远还没有足够多的适龄孩童又实在想让孩子上学,那就只能他们搬家到离城池近的地方,官府没有那么多精力面面俱到。
只要孩子学的好,到了年纪就能参加考试进入官场,想当官得自己努力,不能指望官府追着喂饭。
读书考试进入官场的大饼画出来,那些本来还犹豫不决的佃农流民立刻拖家带口的去官署登记入籍,耽误什么也不能耽误孩子的未来,万一他们家孩子有当官的可能呢?
本来大部分百姓在看到官府要求适龄孩童入学时都不屑于顾,他们世世代代面朝黄土背朝天,全家人加起来都不认识一个字也活的好好的,六七岁的小娃都能帮着干农活了干什么废这个劲去学习?
不收束脩也不行,家里少了个小劳力呢。
直到后面那个学的好可以当官出来,至少一半的人心思都活络了。
当然,世上也不缺守着旧规矩不肯变通的人,不过官府管不了那么多,他们管百姓不冻死饿死已经很操心,再让他们管谁家家长不想让孩子上学不想让孩子当官还让他们活吗?
不学就不学,不当就不当,那么多人求着想上学想当官,书院不缺学生。
科举取士在青州已经试行过,如今再以朝廷的名义推行至天下,再迟钝的世家大族也该反应过来了。
但是没有人敢有意见。
朝廷摸底排查丝毫不给他们这些世家大族面子,在科举取士上应该也不会给他们留面子。
就算心里想的是“随随便便什么身份的人都能考试选官,他们这些世家大族岂不成了笑话”,脸上也得笑着表示“他们世家子有家学传承,自信不会比寒门子弟差”。
有意见?有意见忍着。
不然能咋?他们有意见也不耽误新帝提拔寒门子弟,叫嚷着发表意见只会连累自家,要是骂的太厉害还可能会被发配到山沟沟里劳动改造,何必呢?
底线又不是什么不能动的东西,都火烧眉毛了往后退退能死吗?不往后退才会死啊!
第182章 有美人马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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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就像海绵里的水, 只要愿意挤总能再挤出来点儿。
世族豪强的底线同理。
不肯退让的下场所有人都看的清清楚楚,鸡已经被杀了,他们这些猴也成功的被吓到了。
天下初定, 朝廷正是用人的时候,世家子虽然不是都精通君子六艺,但是读书认字的基本功都有, 不是砍头的大罪陛下都会网开一面留他们一命。
手下留情, 但是又没有完全留情。
世家子大多娇生惯养, 也都是在繁华富庶的地方长大, 让他们翻山越岭去人迹罕至的村寨学习耕种顺便给村寨里的幼童启蒙比直接要了他们的命还可怕。
胡乱教是不可行的, 村民什么都不懂地方官却懂, 他们出身高贵的世家子弟和基层出身的官员本身就不太对付,发现他们暗戳戳搞事情就不单单是发配到偏远边地劳动改造了。
新帝凶残,谁不听话就把谁挂在城墙上风干。
唉,都说世家大族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怎么这时候没人联合起来反抗呢??出头椽儿先朽烂?,刀砍地头蛇的道理他们都懂, 但也不能一直退让是不是?
行吧, 别家不出这个头他们也不出,天塌下来有那么多世家豪强和他们一起扛,反正不是一家吃亏。
陛下要提拔寒门的泥腿子不假,但他们世家大族垄断经学数百年,哪儿那么容易让寒门子弟追上?
与其冒着挂城墙上风干的风险和新帝对着干, 不如督促自家后辈争点气。
他们有几百年的家学传承, 从小不操心吃穿只需要学习, 长大后考试再比不过穷乡僻壤里冒出来的寒门泥腿子丢不丢人?
陛下打压世族抬举寒门已是定数,但是被打压的是世族这个整体, 而不是某一个家族。
祸福相依,陛下刚登基正是缺人的时候,寒门没那么快填补空缺,在陛下培养出大量寒门子弟之前,这段时间就是他们的机遇。
他们世世代代为朝廷提供能臣良将,陛下要提拔寒门子弟已经在挤占他们的空间,他们要是再上赶着放弃那些本该属于他们的位置那才叫自寻死路。
世家大族迅速调理好心态,除去那些因为欺压百姓太过被抄家的黑恶势力,剩下的度过最开始的胆战心惊便立刻开始琢磨如何在现在这种情况下发展。
其他地方的世家大族都调理好了,远在荆州的刘表调理不好。
他不信北方那么多世家大族联合起来打不过一个荀氏,就算荀晔已经受禅称帝,但是只要他们能齐心协力,未必不能让荀晔成为下一个王莽。
现在能受禅称帝不算什么,他们刘姓支棱起来一样能推翻新朝三造大汉。
光武帝是景帝子长沙定王刘发一脉,他刘景升是景帝子鲁恭王刘余之后,光武帝能做的事情他刘景升也能做。
一众亲信:……
自信是好事,但也不能这么自信。
荆州的州牧官署在襄阳城,襄阳地理位置优越,依托汉水顺流可去扬州逆流可去益州,乃是一统南方的绝佳位置。
他们家主公到荆州后先兵后礼,先将治下宗族豪强聚在一起出其不意的发难,将那些宗族豪强的部曲兵丁尽数收为己用,然后再拉拢剩下的宗族来站稳脚跟。
如果能一直这么下去倒也可以,奈何他们家主公的杀伐果断只出现在刚到荆州的时候,之后就是漂亮话说的好听但就是不行动。
开始的时候他们还会因为主公的豪情壮志而激动,现在就算了,谁知道过几天会不会变成“时机尚未成熟,还得再等等”。
嘴上说着谋而后动,实际上却是一心自保,看着外面的战火连天会心动,让他去掺和他又不敢。
他们能怎么办?还能硬逼着主公做事不成?
为人主者,切忌多疑不决,他们家主公这、唉、不说也罢。
荆州本地能人不少,刘表这个州牧干的也不算差劲,荆州从最初的动乱震荡到现在的安稳太平他刘景升功不可没。
朝廷式微,宗族势力压过官府成为地头蛇,村寨城池聚族而居,有点家底的家族都会武装部曲称霸乡县。
为朝廷效力称之为世家,与朝廷作对的只能称之为宗贼。
荆州境内不肯归附刘表的宗贼被他派兵剿灭,愿意归附他的世家则成为他的亲信。
如今这州牧府中蒯良蒯越兄弟二人深受重用,于此同时还有出身世家豪族的蔡瑁等人。
刘表到荆州后广纳贤才,身边的能人并不少。
早在他刚稳住脚跟的时候就有人劝他趁天下方乱之时起事,荆州坐地千里带甲十万,完全足够他们家主公发展成一方雄主。
不过刘表没听。
没有采纳也没关系,北方混战不休,他们可以在荆州低调行事发展自身,等他们发展到足以称雄的时候,北方混战的诸侯应该也剩不了几个了。
先低调行事,然后再趁北方不备加入战局,以荆襄为根基称雄于天下。
想法很好,可惜和他们主公是南辕北辙。
一个是意气风发以荆襄为根基称雄于天下,一个是话说的好听实际上只想在荆州看戏吃瓜。
那所谓的“时机未到”根本不能信,因为在他口中时机就没有能到的时候。
一众亲信之前已经等过很多次,等来等去等到花都谢了最后还是没动静,类似的事情发生多了就是傻子也知道什么话能听什么话不能听。
上次好不容易看刘焉死了觉得上位的刘璋好欺负要和益州开战,结果打着打着益州后方着火,以吴懿为首的刘焉旧臣直接不认刘璋这个继任者,转身拥护刘瑁投降了荀氏。
他们之前曾派人去策反益州的将领,本来已经谈的差不多了,结果那些将领临到跟前也变了立场。
意外来的猝不及防,之前的筹谋全部变成泡影,还白白浪费了和益州开战消耗的粮草。
那时候他们家主公是怎么说来着?
——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开战。
那种语气.jpg
这次听他们家主公说什么“我刘景升亦有三造大汉的潜质”,怎么说呢,听听就算了,不用当真,真要举兵开战然后被对面打回来最后肯定还是“早知如此就不该开战”。
习惯就好,习惯就好。
又是一次毫无进展的议事,直到太阳落山一众亲信才被放走。
刘表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但是他就是不想降。
亲信们也知道他们家主公在拧巴什么,知道归知道,他们也得为自个儿的将来做打算。
局势瞬息万变,北方混战结束后没有留下几方势力对峙,在他们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荀氏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改朝换代了。
荆州不再是割据自守的诸侯,而是不服新帝的刺儿头,是新朝立国后要收复的第一块疆土。
打得过吗?肯定打不过。
现在留给他们的只有两条路,一条是勤加练兵严加防守挨一顿胖揍然后投降,另一条是整理好荆州的人口户籍府库账簿主动投降。
躲显然是躲不过去的,荆州不像益州那样有众多天险可以依靠,以他们现在的兵力真要开战的话甚至两个月都不一定能撑住。
新帝要么不出兵,要么就是大军压境迅速结束战事。
陛下忙着让天下百姓都过上好日子,也有足够的兵力能迅速荡平荆州,根本没必要在荆州浪费太多时间好吧?
受禅称帝的是有仙人眷顾的荀氏明光,和某些纵容部下烧杀抢掠的暴虐之辈不一样。
新君贤名天下皆知,这时候反抗只能说明他们是乱臣贼子,不如直接举州依附,也显得他们识时务。
不过这些事情他们只能私下里商量,他们家主公该强硬的时候不强硬,不该强硬的时候又梗着脖子不肯服软。
荆州上下人心涣散,刘表也知道这时候和朝廷开战无异于螳臂挡车,但是他不甘心刘氏江山落入外姓手中,就算知道无济于事也还是想联合北方世家做最后的尝试。
北方世家收到邀请,不仅全部都礼貌的拒绝了他,还把他的亲笔信都送去了新帝手中。
荆州有什么动静都和他们没有关系,他们对陛下忠心耿耿,希望陛下清算的时候不要连他们一起算上。
刘表:!!!
刘表积了满肚子的火气,琢磨了好几天终于琢磨出一个振奋士气的好法子。
他要亲征!
一众亲信:???
一群人面面相觑,他们感觉他们家主公像是被人下降头了。
说这话的是新帝或者吕布确实够吓人,但是他们家主公在外以“不修武备”闻名,他要亲征有什么用?方便朝廷擒贼先擒王?
这还不如直接降了呢。
然而不等刘表点兵亲征,朝廷的兵马便先打了过来。
荆州的兵马大部分都在南郡和江夏,长沙、武陵等郡的外部威胁不算大,驻防基本只靠城池里那几百兵力。
南郡是刘表的驻地,江夏既要防备南阳又要防备扬州必须重兵驻防,只要这两个地方不失守,荆州就依旧算在他手上。
江夏山多水多不利于骑兵作战,太守黄祖是荆州本地人,对江夏的山山水水了如指掌,原以为能多撑几天,万万没想到朝廷派了几个擅长水战的年轻将领来偷袭。
一个孙策从亲爹手中抢水师,一个甘宁水匪出身横冲直撞,俩人在水上并肩作战打的那叫一个畅快,破城就跟闹着玩儿似的。
这下荆州的谋臣武将都坐不住了,战前请降和战后投降截然不同,且拖延的时间越长对他们越不利,再让对面打下去他们就是主动举白旗也不会有多好的待遇。
不行不行,主公是前朝宗室不想低头他们可以理解,他们不是前朝宗室总不能跟着送死。
蔡瑁和蒯越等襄阳本地人紧急碰了个面儿,事已至此拖延不得,主公那边能劝就劝不能劝就算,反正得尽快让朝廷知道他们的态度。
——陛下!臣等皆是忠臣!求陛下网开一面啊陛下!
孙策:???
甘宁:???
你们荆州人都这么莫名其妙的吗?
甘宁之前和荆州的官打过交道,仔细想想感觉事情发生在荆州官员身上也不算太离谱,“他们之前去益州招揽将领,但是招揽的时候不讲条件,只说去荆州肯定比留在益州强,简直把我们当傻子忽悠。”
孙策搓搓下巴,“我爹说荆州的官讲道理讲不通,得用拳头让他们知道谁才是当家做主的那个,不用和他们浪费口舌。”
俩人对视一眼,摩拳擦掌。
“现在怎么办?”
“继续打吗?”
“陛下怎么说?”
“算了,等陛下的命令吧。”
两个人都很想继续打,但是他们不敢玩什么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真要搞什么只要陛下不在跟前君令就不存在的话,他们武德充沛的陛下会亲自冲过来把他们胖揍一顿然后扔汉水里喂鱼。
区区刘表,犯不着让他们冒险。
而且开战后主要的仗都是他们俩打的,南阳那边的骑兵步卒还没来得及南下,也就是说荆州投降的功劳依旧是他们两个占大头。
那没事了。
荆州群臣火急火燎的上书请降,被挟持的刘表怒急攻心险些吐血而亡。
可惜急也没用,他大势已去无力回天,荆州的谋臣武将不愿与他共进退,活着不降的话等着他的就只有死着降。
……
京师洛阳,荀晔收到荆州送来的战报文书以及降表,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才撇撇嘴提笔批阅。
说实话他不怕打仗,他身边谋臣武将应有尽有,粮草也能支撑将士们征战,刘表不降也翻不起大风浪。
但是开战后变数太多,说不准接下来哪儿出现天灾粮草就供应不上,所以荆州愿意主动投降那是再好不过。
刘表本人不愿意降没关系,只要荆州的谋臣武将愿意降,他刘景升的意见不重要。
不过荆州那些世家可能不像别处好说话,首先,他们在大军打到荆州后才匆忙请降;其次,他们做事不顾主公的意愿而是以自家利益为先;最后,荆州宗贼横行天下闻名,都叫贼了肯定不会是善茬。
新皇帝上任三把火,别处烧三把火荆州得烧三十把火。
孙策和甘宁的水师不能撤,南阳点好的兵马也不能立刻解散,现在先让对面紧张着,等年后再让吕布亲自过去镇压宵小。
他有预感,在荆州丈量田亩清查户口会比其他地方难的多,到时吕大将军煞神之称将会焊死在身上。
问题不大,反正他本来就是个煞神。
已是岁末,天气严寒,各官署要开始休年假。
虽然年假只有三天,但是也会耽误事儿。虎崽子那边是自家人回复自然快,荆州之事需要朝臣商议,给那边的回复慢些完全可以理解。
早不投降晚不投降非得等到大军压境才投降,鬼知道荆州内部是不是想先降低他们的防备然后再发难?
防人之心不可无,宗贼狡诈,他们不敢掉以轻心。
……
北风吹雪,爆竹声声。
新年伊始,天子改年号为承平。
经历过年前的禅位大典,荀晔现在对正朔了如指掌。
就拿过年来说,这年头的“过年”就是“岁首”,因为历朝历代的历法不尽相同,岁首的日子也不一样。
夏朝的岁首称为“岁”,定在元月初一;殷商的岁首称为“祀”,为了表示正统以及和前朝的不同,于是将岁首提前一个月定在十二月初一;周朝建立后将岁首称为“年”,也就是民间习惯说的过年,同样为了表示正统以及和前朝的不同,周也把他们的岁首“年”也提前了一个月定在十一月初一。
之后始皇扫六合一统天下没有改变“年”的称呼,但是同样是为了表示正统以及和前朝的不同,于是又双叒把岁首往前挪了一个月,所以秦朝过年是十月初一。
如果之后的朝代一直这么提前下去,可能一年十二个月每个月都能轮到当岁首。
好在汉高祖建立汉朝没有把岁首提前到九月初一,而是推行夏正恢复元月初一过年。
不然的话,他们现在可能也要循着前人的惯例把岁首挪到八月初一,先过年再过中秋,怎么看都感觉怪怪的。
还好还好,岁首依旧在正月,他们不用在秋天过年。
过年要的就是大雪天一家人和和乐乐围在一起吃火锅,虽然秋天也能聚在一起,但是没有红泥小火炉没有大雪压青松总觉得少了点儿什么。
这年头交通不方便,亲信们多出镇一方,也不好因为过年来回折腾,所以京城里并没有那么满满当当。
叔祖年纪大了要回颍川养老,大伯说在外面漂泊多年也想回家养老,不过叔祖可以退休大伯不行,五十岁正是奋斗的年纪,必须留在京城干活。
他爹在京城修书,几位叔父和堂兄则是都在京城官居要职。
宗室官居要职不是好事,但是也不能放着人才不用,在人才储备量提上来之前只能举贤不避亲。
他信得过叔父们,叔父们也一心一意为他着想,他们还没生疏到为了权力尔虞我诈的地步。
后辈可能会发展到那种地步,但是近些年不大可能。
留在京城的一大家子聚在一起围炉守岁,荀愔戳戳旁边的荀悦,“陛下今年多大了?”
荀悦看了眼正在和荀彧说悄悄话的儿子,回道,“二十有一。”
“二十一岁,你二十一岁都成亲了吧?”荀愔煞有其事的挨个儿点,“文若成亲时二十岁,休若十七岁,友若晚些二十四岁,所以咱们陛下是不是该议亲了?”
荀晔啧了一声,“大伯,不想当官就直说,不用祸水东引。”
就算把祸水引到他身上也没用,他荀明光已经进化出封建资本家的属性,一个能干活的人都别想从他手底下溜走。
荀愔擦擦眼角不存在的鳄鱼眼泪,“臣待陛下一片真心,陛下怎能如此揣测?”
他身为伯父关系侄儿的终身大事有错吗?没错啊。
国不可一日无君,也不可一日无后啊。
立后和刚登基就广纳后宫不一样,后者看上去就有昏君的潜质,前者却是再正常不过。
天子夙兴夜寐为国为民已经够贤明了,总不能连媳妇都不让他娶。
伯伯占据道德大义,其他几位长辈的眼神也都跟着变了。
荀悦迟疑的看看儿子,再看看明显就是要搞事儿的亲哥,不确定要不要接这个话。
他们家明光一直没有成亲的意思,也没有成亲的想法,天下初定就催着他成亲也不太好,但是一直不成亲也不是事儿。
当年说“天下未定无以为家”,现在天下已经定了,还无以为家吗?
荀晔:……
“行吧,各位回去等我的好消息。”
一众长辈:???
等等,这就能回去等好消息了?是不是哪里不对?
众长辈面面相觑,连荀愔都不知道接下来要说什么。
这小子要是因为他的几句挤兑就随随便便娶妻立后他就是荀氏的罪人,到时候别说回颍川过富家翁的生活,颍川能不能有他的立足之地都难说。
老天,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等什么好消息啊?
众人守岁守的胆战心惊,奈何亲爹去问都只能问出个“耐心等待”的结果,其他人更是问不出半点消息。
……
年后的第一次朝会是大朝,大朝主要走个过场,天子朝臣基本上不会在大朝上讨论国事,比起朝会更像是典礼。
过场走完,接下来就是依次离开。
就在群臣等着小黄门宣布退朝时,吕大将军昂首挺胸出列,然后顶着所有人诧异的目光取出诏书开始念。
“朕乘六龙以御天,承天之命,行天之道,承先贤遗风,建大夏以安万民。”
“闻为圣君者必立后,以承祖庙,建极万方。今有美人马氏,闺名踏雪,昔承明命,虔恭中馈,温婉淑德,娴雅端庄。宜建长秋,以奉宗庙。”【1】
吕布读着读着忽然感觉有点不对。
美人马氏?闺名踏雪?
这他娘的是踏雪乌骓啊!
殿中所有声音都消失的一干二净,连反应过来的吕大将军都卡了。
难怪上朝前忽然塞给他份诏书让他宣读,这玩意儿换成别人肯定反应的比他快,就欺负他念东西不过脑子是吧?
荀晔眉眼弯弯,幸好他知道就算是吕大将军在念完这一句后也能反应过来,所以诏书他一共就写了这么点儿。
安静、死寂、仿佛时间定格在此刻,满殿朝臣都面容呆滞宛如石化。
他们不知道陛下的美人马氏是哪一位,但是他们都知道陛下的爱马叫踏雪乌骓。
荀愔绝望的闭上眼睛,事情有点超出他的想象,这下真的得收拾收拾准备逃命了。
左慈这会儿在哪个山沟沟里,能再来捞他一下吗?
第183章 千古一帝牛
*
——古者天子后立六宫、三夫人、九嫔、二十七世妇、八十一御妻, 以听天下之治。
《周礼》中对天子后宫的等级以及编制名额有着明确的规定,不过除了王莽改制的时候恢复了一下,其他各朝都是各按各的来。
光武帝中兴大汉后提倡俭朴节约, 皇后之下只有贵人、美人、宫人、采女四等,其中贵人有十个名额,美人、宫人、采女名额不限, 不过桓灵二帝在位时又恢复了昭仪、婕妤两个品级。
以前宫妃的采选制度不完善, 大部分都是召纳或者献纳, 到东汉时制度已经完善, 于是就成了每年八月核查人口户籍的同时遣中大夫与掖庭丞及相工于洛阳乡中阅视良家童女。
获得“宫选”资格需要姿色端丽合法相, 入宫后由姬傅进行指引教导, 经皇太后审定合格者入掖庭,继而由皇帝面见然后赐予封号品级。
采选的范围是年十三以上二十以下,具体要求根据皇帝的喜好来,负责采选的官员看到合适的女子可以直接从人口普查的现场带走, 至于被选中的女子愿不愿意入宫那不重要。
在绝大部分人眼中能进宫当妃嫔都是祖坟冒青烟,很少有人会觉得世上有不愿意入宫的女子。
但是万一呢?万一被选中的女子就是不愿意入宫呢?
牛牛陛下是个爱民如子的好陛下, 如今天下初定正是百姓休养生息的时候, 怎能因天子私欲而夺人子女广充后宫?
不行不行,那是把他往昏君的赛道上推。
大伯一心为他着想,怎么会撺掇他当昏君呢?
不过话又说回来,天子要同时兼顾前朝和后宫,后宫无主则国体不稳, 所以还是得有个皇后来镇场子。
趁核查人口户籍时采选民间女子不是明君所为, 于是他灵光一现想起来了马厩里的老婆们。
莫说是皇后, 就算恢复周礼立六宫、三夫人、九嫔、二十七世妇、八十一御妻他都能把名额全部填满。
如此既不会让民间骨肉分离又能填充后宫,再没有比这更两全其美的法子了。
他简直是个天才, 叉腰.jpg
牛牛陛下直接忽略家中长辈帮他介绍对象的可能,只要他不往那边想,那种可能就不存在。
正规的立后流程很复杂,天子御章德殿轩,百官陪位,太尉袭使持节奉玺绂,皇后北面帝南面,太尉立阶下东向,宗正大长秋西向,宗正读册。
鉴于他立的皇后有点特殊就不按正经流程走了,有吕大将军帮忙读个诏书让满朝文武都知道这件事就行,太尉宗正大长秋都不用出面,美人马氏也不用来。
“天下连年征战,百姓苦不堪言,朕非不识民间疾苦之人,今后还请众卿家齐心协力解民倒悬。”
总之就是,立后的事情在他这里已经翻篇了。
散了吧散了吧。
按下暂停键的众臣僵硬的鱼贯而出,走到殿外才如梦初醒的停下脚步。
是做梦吗?还是前些日子太忙猛的过年连休三天给休息傻了?一个人两个人可能是做梦,总不能所有人都梦见同一件事情吧?
陛下怎么可能不打招呼就仓促立后,立的还是闺名踏雪的从未在人前出现过的马氏女郎?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一定是他们早上起来没吃饭饿迷糊了。
他们不可能做一个梦,但是大早上起来基本上都没吃饭。
众人面面相觑,然后不约而同转身回头看荀悦等人的反应。
朝中有姓马的官员,扶风马氏乃是名门望族,族中也曾出过皇后,陛下册封的应该是扶风马氏的女郎对不对?
大殿之中,吕布拿着诏书像是拿着一块烫手山芋,当年诛杀董卓都没这么紧张,“踏、踏雪?”
荀晔笑眯眯走下台阶,“将军家的赤兔随将军征战多年劳苦功高,朕决定加封赤兔为赤兔夫人,如何?”
吕布大惊失色连忙拒绝,“不不不不不不用了。”
来自荀家长辈的眼刀子已经快把他扎成筛子,他要是敢点头怕是得四分五裂的出去。
虽然诏书是他念的,但是册封踏雪乌骓为后的事情真的和他没有关系。
苍天有眼,他真的是无辜的。
好在一众长辈知道真正的罪魁祸首是谁,不至于因为宣读诏书迁怒被忽悠的吕大将军。
荀晔毫无惊世骇俗的自觉,也完全不管吕布的拒绝,“诏书已经拟好,将军待会儿带回家就行,朕就不另外派人去宣旨了。”
吕布使劲儿把搭在自己手上的牛蹄子挪开,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臣谢过陛下。”
这京城是一天也待不下去了,他马上出发去荆州,不把刘表手底下那七个郡治的服服帖帖绝不回京。
吕大将军找个借口匆匆忙忙离开,去荆州的诏书年前就送到了他手上,出发之前只需要打声招呼就行。
陛下毫无征兆的开始折腾,在场诸位肯定理解他着急离京的心情。
再见了京城,这个让文化水平不高的人难以生存的地方。
殿中众人看着好像身后有饿狼在追赶的吕布,哦,不对,饿狼不足以让吕大将军如此惊慌失措,他们吕大将军的武力值足以反过来把饿狼打成死狼。
郭嘉拍拍额头,晕晕乎乎喃喃道,“我好像是病了,不然怎么会看到吕奉先念立后诏书,那分明是太尉的活儿。哦,不对,吕奉先就是太尉,那也不行啊……”
荀晔走到他们家大伯跟前,笑的比八月正午的阳光都要耀眼,“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此话一出,郭嘉和旁边的戏焕立刻精神起来,两个人都目光灼灼的看向他们的老大哥。
发生了什么?还有什么事情是他们不知道的?
荀愔:……
他错了,他就不该多嘴。
好在荀牛牛知道不能太欺负人,嘚瑟完还知道为他们家大伯辩解几句。
立后是他自己的决定,大伯只是给了他一个灵感,这事儿是他一个人的锅,和大伯没有关系。
解释的很诚恳,就是越诚恳越像火上浇油。
“臣不想听。”荀愔有气无力的捂着心口,看上去还活着,实际上已经死了有一会儿了。
什么叫他只是提供了一个灵感?那灵感是他提供的吗?
正常人提起立后肯定默认皇后是个人,谁没事儿立坐骑当皇后啊?
荀晔骄傲挺胸,“朕就是这样与众不同的汉子。”
荀愔扯扯嘴角,事已至此后悔也没用,他那么大的人也不好和二十来岁的毛头小子置气,“这位与众不同的汉子,您备受打击的父亲和目瞪口呆的叔父们还在等您的解释。”
“解释就解释,您着什么急呀?”牛牛陛下有恃无恐,“现在满朝文武都知道踏雪乌骓是我心爱的皇后,天子一言九鼎,总不能再收回来。”
满朝文武没有一个反对就说明大家都接受良好,连外人都能接受良好,他们自己人肯定更能接受。
荀悦磨了磨牙,“明光,阿父不太能接受一匹马当儿媳。”
荀晔长叹一声,煞有其事的安慰道,“那就只能委屈阿父忍耐一下了,因为您不只有一匹马当儿媳,而是很多匹马。”
殿中众人:???
殿中众人:!!!
荀悦深吸一口气,朝几位弟弟使了个眼色,然后走到亲哥面前,“兄长,借一步说话。”
荀晔非常不走心的阻拦,“阿父,此事不怪伯父,此事真的不能怪伯父。”
“求你闭嘴。”倒霉催的大伯看着几个要找他说事儿的弟弟们,一时间遁地逃走的心都有了。
可惜他不是左慈,既不会遁地术也不能缩地成寸,更没法变幻万千来应对困境。
郭嘉站在旁边看完全程,又和戏焕还有荀攸嘀咕了几句,终于明白过来这出闹剧到底是怎么回事,“立踏雪乌骓为后,既能堵住朝臣的催促,又能断了伯豫兄回颍川隐居的路。一举两得,实在是高。”
牛牛陛下笑的开心,“能得奉孝叔如此夸奖,侄儿受宠若惊。”
戏焕迟疑的问道,“那方才的诏书……”
“诏书是真的,不会再更改。”荀晔摆摆手,“好了,立后之事已经结束,接下来要忙活的事情多的很,众卿家快回去忙,莫要误了正事。”
别说什么群臣只是没有反应过来,机会只有一次,当场没有反应过来之后就没有开口的机会。
各州各郡下到处都是需要他们过问的事情,天子的私事无足轻重,还是要以国事为先。
……
承平元年春,天下无灾。
难得有个风调雨顺的春耕季,百姓在忙碌之余也有空听些来自远方的趣事儿解闷。
“听说了吗?陛下为了感谢天上的神驹下凡随他征战四方特意立了那神驹为后。”
“不愧是天上来的神仙人物,这办事儿就是不拘一格。”
“陛下立神驹为后,满朝文武能答应?”
“反正没听有过谁反对。”
各种各样的传言随着往来商队以及到地方上任的官员散到民间,不过口耳相传容易传着传着就传变味儿,短短半个月,民间再出现的立后就成了“陛下的神驹得仙人点化变成入得后宫出得战场的飒爽女郎,为感激仙人的点化之恩,陛下特意立神驹所化之女郎为后”。
对此,牛牛陛下表示:群众的智慧是无穷的。
都不用他特意引导,传着传着就传成他不认识的样子了。
四月,辽东公孙度残暴不节,镇北大将军公孙瓒讨伐而还。夫馀、高句丽助纣为虐,闻朝廷征讨尽数不战而降。
五月,高句丽、乌桓、鲜卑等入朝觐见,主动请求朝廷派使高句丽中郎将、使乌桓中郎将、使鲜卑中郎将管辖部落事务。
当月,荆州豪族不满朝廷度田爆发动乱,太尉吕布亲率大军平乱,追亡逐北流血漂橹。
流民分田安居,佃农重获自由,官府自上而下大换血,寒门子弟占据半壁江山。
荆州血淋淋的教训就在眼前,天下世家再次为新帝的手段所惊,震惊之后便是大力催促族中适龄子弟去谋官,即便是基层小官也比坐在家里干等着强。
今时不同往日,作势养名举孝廉的路子已经行不通,他们想往上爬就必须得名声和学问两把抓。
六月初,科举令发布各州。
朝廷派学官至各州郡组织乡试,考试定在八月,皆在郡中治所举行,凡预试合格者皆可参加。中试者不可骄傲自满,待明年各地中试者齐聚京师参加会试,乡试再中者方可为官。
先前只有青州举行过科举考试,其他州郡没有经验,两个月的时间也不足以让所有学子都做好准备,但朝廷正是用人之时,没有那么多时间去准备。
时间紧迫,乡试之前仅有预试,等下一届乡试之前便要各县层层选拔才能参加乡试。
乡试每三年一次,逢子、午、卯、酉年为正科,遇庆典加科为恩科,考期亦在八月。
第一届举行的匆忙情有可原,有第一届的经验才好举行下一届。
划重点,科举考试不看出身,只要身家清白就都能考。
当然,朝廷不歧视世家子弟,但是世家子弟自持出身高贵不愿意参加考试那也没人硬逼着他们去考,反正朝廷选官的手段会尽快调整为科举,指望像以前那样营销出好名声再找个熟悉的高官举荐就能进入朝堂想都不要想。
察举制已经成为历史,接下来将是唯才是举的天下。
将士们奔波各地修修补补,官员们在地方埋头苦干,新生的大夏一步步走上正轨,在血与火中熠熠生辉。
……
炎炎日正午,灼灼火欲燃。
盛夏的正午最是难熬,再能吃苦的人也不会在这种时候出现在太阳底下自讨苦吃。
官道岔路旁的茶水摊,赶路的行人三三两两坐在一起,听他们的话应该都是赶考的士子。
以前就算侥幸拜入大儒门下学几年也没有当官的机会,想当官得先成名,寒门子弟不像世家子随随便便就能接触名人,他们成名的可能比世家子弟小的多的多。
现在不一样,只要能在考场上更胜一筹,就算对面更有名也没用,诏书说了陛下只看成绩不看名声大小。
虽然世家子弟有家学传承大概率成绩也会比他们好,但是好歹有了能出头的可能,万一他们不小心考的更好呢?
“即便没有家学,吾等也要力争上游。”
这是他们的机会,是他们为君效忠为民请命的机会,便是只有寥寥几个寒门子弟崭露头角,慢慢也能在朝堂上有一席之地。
寒门子弟热情高涨,世家子弟有了紧迫感也不敢再蹉跎岁月。
有天分的闭关苦读,没有天分的也没关系,回家造人也是功劳。
一个家族最重要的就是子孙,长辈能权倾朝野只是一时,培养不出合格的继承人到时依旧是“眼见他起高楼,眼见他楼塌了”。
如当今天子,荀氏几代人才辈出,到当今陛下这里弱冠之年便受禅称帝,谁见了都得说一句荀氏命好。
自个儿没本事没关系,世家大族养活几张嘴不是事儿,能生出几个有天分的孩子也是功劳。
好歹是世家子弟,自个儿没有继承到先祖的优秀不代表子孙也继承不到,只要家族中人数足够多,总有几个能带着家族重回巅峰。
同理,只要家族中人口足够多,总有那么几个可能会带着家族走上抄家灭族的道路。
不过没人会觉得他们是后者,他们只觉得他们的优秀后辈能带领家族更上一层楼。
……
田家少闲月,夏天更是忙不完的农活。
陛下体恤百姓轻徭薄赋,百姓分到田后忙碌一年除去上缴的份额以及全家一年的吃喝嚼用最后还能有的剩,整个天下都从死气沉沉变得干劲儿十足。
面朝黄土背朝天,为谁辛苦为谁忙?
诶嘿,为他们自己。
渭水河畔,一群带着斗笠的人在河边指点比划,远远看着像是田里的农夫,走进才能看到其中有三四位都穿着官袍。
虽然穿着官袍,但是也都没什么架子,说话更多的反而是随行的老农。
今夏关中略有些旱情,不过并不严重,只是大河的水位略低,田里的庄稼需要格外关注而已。
几个官员打扮的人拿着本子写写画画,时不时问老农几个问题,问完之后继续写写画画。
如此忙碌好半天,农人们说的口干舌燥,随身携带的水囊也喝的干干净净,为首的官员便把自己腰间的水囊递过去给他们解渴。
老农诚惶诚恐的道谢,喝了几口后将水囊递给其他人,然后谨慎的问道,“大人,西坡那块地真的能引水吗?”
西坡有一大片地非常适合耕种,就是地势太高引水不便,风调雨顺的时候还好,一旦哪年遇到旱情就得靠人力提水去浇灌。
就像今年,别处可以依靠水渠灌溉,但是西坡那片良田地势太高没法引水,要么费大力气去提水要么就只能眼睁睁看着良田减产。
马钧将用剩下的炭笔放回口袋里,搓搓手上沾的灰,非常确定的回道,“老伯放心,肯定能。”
京城有翻车可以从低处往高处引水,就是比较粗糙,用起来也不方便,他在洛阳游学的时候尝试改进翻车,机缘巧合下被陛下发现,经陛下点拨终于成功将翻车改造成能推广至民间造福万民的模样。
天下不只有中原那种一望无际的平坦良田,也有很多地方地势高低不平,水渠引水只能从高处流向低处,还得有能将水流从低处引向高处的工具才行。
改进之后的翻车用时极其轻便,连小孩子也能轻易转动,不光能用来提水,还能在洪涝的时候向外排水。
耕种太过依赖地势,他领命到关中勘察地形就是来确定哪儿需要修渠哪儿需要修建翻车,用得到的旧渠需要翻新,用不到的旧渠也要另做他用。
关中皆是沃土良田,等灌溉设施修建完善收成肯定能翻一番。
……
七月流火,牛牛陛下加班半年终于得闲,想着好些天没见过他们家叔祖,于是趁得闲回颍川探亲。
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叔祖是他们家的宝,立后之事亲爹叔伯那里可以糊弄过去,叔祖这边却得解释几句。
看看他们家踏雪乌骓,多温柔,多贤惠,多有大房气度。
荀爽:……
说实话,从这小子当年清醒后第一次去京城见他再到现在,他就没有一次能算准这臭小子下一步到底要干什么。
世上那么多年轻人,也没见别的年轻人像他一样跳脱,这就是得上天眷顾的代价吗?
牛牛陛下发挥臭棋篓子的功力将棋局下的一团糟,这次不是输了之后调转棋盘,而是黑白棋子他都拿。
只要棋盘上都是他的兵,那他就能一直处在不败之地。
白子胜他执白子,黑子胜他执黑子,完美。
规则?哈!他荀牛牛就是来打破规则的!
一局终了,牛牛陛下意犹未尽,“所以叔祖不能闲着,父亲和伯父叔父他们忙于政事无暇顾及子女,家里那么多小辈都得您来教导,这大夏的将来可都压在您的肩上。”
荀爽抖抖胡子,脸上的表情一言难尽。
恰在此时,得知荀晔回到颍川的刘协轻车熟路找上门。
人未到声先至,小少年到院子里后噔噔噔要跑进屋,临到屋檐下又噔噔噔下台阶退回院子里。
“这位便是踏雪嫂嫂吧?嫂嫂好,小弟这厢有礼了。”少年郎抑扬顿挫的学着民间戏文说话,还煞有其事的到踏雪乌骓面前拱手弯腰,“多日不见,嫂嫂越发神俊。”
这下表情一言难尽的变成了荀晔。
刘协和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踏雪皇后”打过招呼,然后才又噔噔噔进屋,“陛下!”
他很有礼貌,“嫂嫂”那里已经见过礼,“兄长”这里也不能落下。
荀晔被这声响亮的“陛下”吓了一跳,因为刘协禅位后在颍川继续行天子礼仪,于是俩人开始对着喊“陛下”,“听叔祖说陛下最近在研习医术,研习的怎么样了?”
“当然是很不错。我那么聪明,学什么都能学会。”刘协眼神飘忽的嘴硬了两句,然后转移话题问道,“陛下在京城感觉怎么样?当皇帝是不是特别难?”
荀晔学着他扬起下巴,“当然不难。我那么聪明,当什么都能当的很好。”
系统爹说过他是个千古一帝的好苗子,只要能不忘初心砥砺前行,将来定是青史留芳。
荀爽捏捏眉心,虽然这是他的书房,但是莫名觉得他留在这里显得格格不入。
……
金乌西坠,霞光满天,庭院在落日余辉的映照下一片亮堂堂。
——正文完
第184章 秦皇汉武为我加冕(上)
*
九月初六, 天清气爽,万里无云。
受禅台外三十万大军肃然而立,禅位大典已经进入到最关键的时刻。
万众瞩目之下, 新帝一步一步走到最高处接过玉玺。朝阳绚烂,十二旒冕在阳光下耀眼夺目。
阿飘陛下们在半空中的最佳观赏位观看好大儿的禅位大典,吾家有儿初长成, 老父亲甚是欣慰。
臭小子成功当上皇帝, 他们的任务也算告一段落。
此后山高路远各忙各的, 一想以后很难再见面还有点儿舍不得。
猪猪陛下收回目光, 戳戳旁边的李世民和赵匡胤, “下次能不能接个匡扶大汉的活儿?我看系统那儿好多给秦朝续命的任务, 不能因为秦朝短命就偏心眼儿。”
唐朝有阻止安史之乱的任务,宋朝有收复燕云十六州的任务,只有他大汉在任务面板上存在感最低,还每次出现都是东汉末年。
不能因为他们大汉真的出了个光武中兴就取消他们成功第二次的机会, 其他朝代在亡国之际没能起死回生是不想吗?
歧视!赤裸裸的歧视!
旁边三位阿飘:……
嬴政不想说话,李世民和赵匡胤也不太想搭理只会戳他们心窝子的臭猪。
刘彻也不管有没有人搭理他, 继续在那里碎碎念, “真的,我们大汉也不是非得死在这个时候,只要操作得当,三造大汉不是梦。”
李世民瞥了他一眼,“睡吧, 梦里什么都有。”
猪猪陛下哼哼唧唧, 没再说话。
经过那么多年的神奇旅行, 他们早已不是生前那个封建帝王,现在的他们思想觉悟和以前相比有着质的提升。
哪个皇帝都想让自己的国家万世永昌, 但是那是不可能的。
三造大汉说起来只是刘氏子孙力挽狂澜起死回生,可带来的影响却远不止大汉死而复生这么简单。
让有亡国征兆的王朝起死回生不是小事,第一次匡扶汉室成功可能是运气,第二次再成功就不单单是运气好了。
老天不让汉室灭亡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刘姓是天命所归,意味着天道一直在眷顾汉室江山。既然老天想让皇帝一直姓刘,那其他人还争什么争?
某种观念一旦深入人心就会很难消除,到时天下人只会记得大汉是天命所归而将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忘的一干二净。
刘氏正统可能会变成常识,百姓提起天子就只能想起来刘姓。
如果再有第三次力挽狂澜的机会,天下刘姓都会挺身而出来当这个给大汉续命的功臣。
不管是不是刘姓宗亲,只要姓刘就能振臂高呼光复大汉。
百姓已经默认天子只能姓刘,打着刘氏的大旗可以占据正统,非刘姓想起事就会被群起而攻之,想争天下的就算不姓刘也得硬生生造出个刘姓的祖宗来把姓改成刘。
姓刘就能占据正统,如此便更让天下人觉得只有刘姓才能当天子。
恶性循环。
以他自己的立场来说,他希望汉室可以尽可能的长久,从天下百姓的立场来看却未必是好事。
汉家的金字招牌太过响亮,是好事也不全是好事。
刘彻一条条的分析系统迟迟不刷新三造大汉任务的原因,唉,优秀到稳居正统之位他也很苦恼啊。
李世民白了他一眼,“想多了,就算三造大汉能成功,到后期汉室帝王拉胯一样会有数不清的百姓揭竿而起。活都活不下去了肯定跟着谁能吃饱肚子就跟着谁,才不管上头姓刘姓李姓赵还是姓嬴。”
有些话编出来骗骗自己得了,别说出来惹人发笑。
友谊的小船没那么稳固,他们真的会笑出声。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猪猪陛下凶神恶煞,“李二凤,你是不是想找事儿?”
赵匡胤好脾气的劝架,“快少说两句,打又打不过何必上前挑衅?”
始皇陛下不想和三个降智的家伙同流合污,默默的离他们远了些。
几位阿飘陛下友好交流的功夫,受禅台上的流程已经接近尾声。
初登基的年轻天子接过玉玺,抬头朝他们几个眨眨眼睛。
【叮——】
【古之立大事者,不惟有超世之才,亦必有坚忍不拔之志。明君预备役荀晔成功登基为帝,成为天子只是开始,并非结束,望你再接再厉,此后经年,不忘初心。】
熟悉的电子音出现,阿飘们也停止吵闹。
明君预备役成功登基称帝,他们的任务完美画上句号,终于到了该说再见的时候。
离别不适合大张旗鼓,只适合悄无声息,他们几个感情太过充沛,真要等到禅位大典结束再告别,到时他们可能会哭成一团。
抱头痛哭的主力军:荀牛牛、李二凤。
成熟稳重的猪猪陛下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走了走了,回去交任务。”
然而就在他转身的一瞬间,高呼“为国尽忠、为民尽责”的精兵们声音便乱了起来。
禅位现场哗然而骇。
刘彻脚步一顿,“怎么了?”
登基时军队哗变?他们崽不至于沦落到这种地步吧?
嬴政反应迅速,在系统卡壳的瞬间便挥手障眼法将他们四个的衣裳都变成天子冠冕,就算显形也得是威严霸气的帝王形象。
【滋……系统故障……滋……呼叫总部……滋……】
【滋……系统故障……滋……呼叫总部……滋……】
……
阿飘陛下们:……
熟悉的卡壳,熟悉的故障,熟悉的不靠谱。
同样听到滋啦滋啦声的荀晔也愣住了,当年开始任务的时候故障也就算了,怎么现在结束任务还能故障?
系统爹,您是绿江集团开发的系统吗?
谁都没想到系统会在这个时候出故障,眼看观礼的朝臣外使将士百姓都在窃窃私语。
荀晔深吸一口气,脑子里飞过去五百只尖叫鸡,面上还是一切尽在掌握的镇定。
事已至此着急也没用,先把典礼完成再说其他。
他是能独当一面的明君预备役,无能狂怒四个字和他不沾边,他只会有条不紊的解决所有意外,让意外看上去也和提前安排好的盛宴一般。
阿飘陛下们意外显形,这场禅位大典将会成为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大典,一场让后世所有开国之君都只能对着史书记载眼馋的绝无仅有的大典。
羡慕吧?也就只能羡慕羡慕了。
四位阿飘陛下收到倒霉儿子的暗示落在受禅台上,都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不至于因为突如其来的万众瞩目乱了方寸。
系统出故障该慌的不是他们,而是这刚刚接过玉玺的新任天子。
禅位大典突发意外,现场已经想乱,新帝要是处理不好突发情况,这些年攒下来的声望可就要大打折扣了。
牛牛陛下扫了眼强作镇定的群臣,从容自若的走到猪猪陛下面前,转过身介绍道,“诸位,此乃大汉孝武皇帝,亦是入梦教导朕平乱安民的良师之一。”
所有人:!!!
刘协的笑容僵在脸上,一点一点挪到杨彪身后,结结巴巴的喃喃道,“孝、孝武皇帝?”
杨彪的身体晃了晃,脸上的震惊不比刘协少多少,“怎、怎么会?”
刚刚卸下天子身份的小少年吸吸鼻子,虽然他当不当皇帝都行,但是被自家先祖放弃的感觉还是不太好受。
荀晔将想要自闭的刘协牵出来,“陛下已经做的很好了,孝武皇帝亲口说的。”
刘彻瞅瞅眼泪汪汪的小孩儿,很给面子的夸道,“不错,很聪明,没给老刘家丢脸。”
刘协眼里的泪花瞬间消失,并大声喊道,“谢老祖宗夸奖!”
刘彻顿了一下,那什么,感觉夸早了,好像也不怎么聪明。
刘协对老祖宗现身禅位大典接受良好,其他人的接受程度却没那么高。
一圈盛装打扮的前朝旧臣以及本朝新臣都惊愕失色,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孝武皇帝?大汉孝武皇帝出现在汉天子禅位现场,还亲自入梦教导受禅的外姓新帝,这合理吗?
孝武皇帝觉得很合理,不光觉得合理,还要把旁边其他阿飘拉下水。
这个年代的人不知道唐太宗宋太祖,但是秦始皇这个名号肯定都是如雷贯耳。
反正今天已经很震惊了,不在乎来点更震惊的。
系统全责。
猪猪陛下抬起左手,“此乃大秦始皇帝。”
嬴政:……
始皇陛下瞥了眼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刘彻,淡定的朝近处的观众们颔首示意。
是的,他是嬴政,他和刘彻教的是同一个学生。
所有人:???
所有人:!!!
远处的将士听不到受禅台上说的话,近处的朝臣却能听的一清二楚。
一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集体看向他们家陛下,所有人眼中都是一个意思:“当真如此?”
十二道白玉串珠在阳光下泛着莹润的光泽,荀晔上前一步,淡定的和始皇陛下如出一辙,“始皇陛下是入梦教导朕的另一良师。”
群臣震惊到了极致已经没法更震惊了,得知孝武皇帝身旁那位是秦始皇之后,旁边那两位未知的良师是谁都没法让他们再像刚才那样目瞪口呆。
秦朝始皇帝和他们大汉的孝武皇帝教导同一个学生夺取汉家江山,已经说不清到底哪个点更惊世骇俗。
然而没有最惊世骇俗,只有更惊世骇俗。
猪猪陛下显然没想放过旁边两个这个时代还没出现的家伙,这个时代没出现那就给他们安个大家熟知的身份,“这是长平侯和冠军侯。”
李世民:???
赵匡胤:???
看看他们俩身上的帝王衣冠,这能是卫青和霍去病?
吕布迷惑不解,一双虎目恍惚中透着几分期待,“所以陪葬茂陵的意思就是死后所有人都是天子?”
以他的功劳百年后怎么着也能占个陪葬的位置,也就是说他死后也是天子了?
第185章 秦皇汉武为我加冕(下)
*
猪猪陛下给两位在这个时间点还没来得及建功立业的皇帝安了新身份, 丝毫不管当事人以及观众的死活。
直到吕大将军语出惊人,胡说八道的猪猪陛下才不得不遗憾的放弃给小伙伴乱安身份,“好吧, 他们不是长平侯和冠军侯,是两个名不见经传的后世皇帝。”
众人听的一愣又一愣,他们对孝武皇帝的了解全部来自史书, 万万没想到活生生的孝武皇帝会这么、额、活泼。
高顺和张辽一左一右守在吕布跟前, 已经做好只要他再开口就能立刻捂住他的嘴的准备。
有些话藏在心里就够了, 私下里说也行, 不要拿到明面上啊啊啊啊啊!
什么死后陪葬就会成为天子?不要胡说八道!会死人的!真的会死人的!
孙策曹昂等小年轻看看什么话都敢往外说的吕大将军, 再看看孝武皇帝口中的“长平侯”和“冠军侯”, 哦不,其实是两位名不见经传的后世皇帝,脑子里冒出来的同样是“死后陪葬就会成为天子”这等大逆不道的想法。
孝武皇帝不会胡说八道,有没有可能, 这两位名不见经传的后世皇帝其实是长平侯和冠军侯的转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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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和陛下多年情谊,只要生前忠心耿耿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将来少不得能在陵墓中占个小角落。
所以他们也会成为后世的开国之君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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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唐宗宋祖要在大庭广众之下联手揍人,荀晔连忙担起解说的责任给给群臣介绍另外两位导师。
“这位是唐太宗李世民,有凌驾四海之气、抱震撼八荒之才。年十八举义兵,二十四平天下,未三十即大位, 以神武之略起定祸乱, 为唐朝的建立与统一立下赫赫战功。”【1】
“大唐立国, 太宗皇帝定海内、破突厥、夷吐浑、平高昌、灭焉耆,皆俘其王, 亲驾辽左而残其国。在位时万邦来朝,皆尊之为天可汗。”【2】
“三代以后治功莫盛于唐,而唐三百年间,莫若贞观之盛,贞观正是太宗皇帝的年号。”【3】
李二陛下瞪了刘彻一眼,绷着脸朝周围一圈人点点头,然后和嬴政站到一起当个安静的看板郎。
要不是看在崽的面子上,他非得把这只臭猪揍成猪肉饼不可。
卫青和霍去病都不在,赵匡胤会和他一起动手,嬴政表面不参与但是会给他们递拳击手套,不揍的这家伙满地乱爬他就不叫李世民。
唐宗被好大儿的夸夸成功安抚,接下来就是宋祖。
牛牛陛下深谙夸夸的精髓,他们家阿飘爹的功绩也当得起他的夸夸,必须得让在场所有人都明白这两位没听过的皇帝和前头两位相比也没差哪儿去,绝对不是猪猪陛下口中的名不见经传。
“唐得天下一百有三十年,明皇恃其承平,荒于酒色,陵夷衰微至于五代,三纲颓绝,五常殄灭。”【4】
“这位是宋太祖赵匡胤,太祖皇帝受天明命,抚有大宝,当是之时,战士不过数万,北御契丹,西捍河东;以其馀威,开荆楚,包湖湘,卷五岭,吞巴蜀,扫江南,服吴越。罢诸侯之兵,革五代之暴。外以捍夷狄,内以平中国。”【5】
“华夏民族之文化,历数千载之演进,造极于赵宋之世。有宋一朝繁荣昌盛,是以后世有强汉、盛唐、富宋之称。”【6】
赵匡胤绕过上赶着添乱的刘彻,皮笑肉不笑的谦虚道,“不及汉武兵勇将猛武德充沛。”
刘彻笑吟吟站在一旁,要不是傻崽使劲儿给他使眼色,他是真的很想接一句“的确如此”。
荀晔艰难的维持住从容淡定的表情,只想给他们家猪猪爹下个禁言咒,“陛下,求您了,回去再拌嘴可以吗?”
刘彻拍拍傻小子的肩膀,“朕在给他们创造介绍的机会。”
荀晔咬牙,“您不创造两位陛下也有机会。”
别逼他在最高兴的时候满地打滚,到时候丢的不光是他的人,四个阿飘爹还有在场所有人都得陪着他丢脸。
上梁不正下梁歪,天子不修边幅底下人能好哪儿去?
猪猪陛下全责!
观众们不清楚唐宋到底是什么情况,但是听他们陛下的介绍也能听出来是两位极为强盛富庶的王朝。
就是……
——唐得天下一百有三十年,明皇恃其承平,荒于酒色,陵夷衰微至于五代,三纲颓绝,五常殄灭。
先是唐朝出了个昏君,然后再是宋太祖受天明命,也就是说这两位陛下的关系和秦皇汉武也没差多少?
哪位神仙给他们家陛下选的老师?就不怕他们教导学生的时候打起来?
郭嘉恍惚想起当年到鸡洛山的旧事,抓着戏焕的胳膊喃喃,“当年我就和文若说陛下颇有神异之处,会不会是幼时有奇遇能看到鬼神,但是文若不信,不光不信还说我神神叨叨。”
当时的陛下才随仲豫兄离开隐居之地没几天,伪装的也没那么熟练,大白天就时不时走神和凡人看不到的帝王神魂交流,在无人处更是毫无遮掩的自觉。
他就说小傻蛋那时候不正常,要么是失魂之症没好全要么是身边跟着凡人看不见的东西,偏他荀文若咬死世上没有鬼神。
这下可好,苍天终于能证他清白了!
戏焕眨眨眼睛,“竟有此事?”
郭嘉委屈巴巴,“有,真有。那时我刚从冀州返回,正好遇到颍川各族迁至鸡洛山中避难,陛下当时还是个傻乎乎什么都不懂的少年郎呢。”
荀彧心情复杂,“此等奇闻,若非亲眼所见,必定是不敢相信。”
他们现在是亲眼所见,等禅位大典结束消息传出去,看看打心底里相信的能有几个?
肯定都觉得这是新帝在为登基造势,为了强调他的正统才编出汉武神魂入梦教导这种一听就是瞎话的话。
郭嘉不管,他只知道他的敏锐没有出错。
如果只有朝臣见到这几位帝王神魂或许百姓会认为是编出来的,但如今在场的不只他们,还有来自四面八方的外族首领以及三十万大军,那么多双眼睛亲眼目睹,谁能说这是编的?谁敢说这是编的?
他们陛下乃奉天命降生于世,幼年魂魄不稳如同痴儿,魂魄归位后立刻显出不同于凡人之处。
秦皇汉武入梦教导,那谁和那谁听上去也都是武德充沛的明君,陛下师承如此优秀的帝王又怎能以臣子之名来威动海内横扫八方?
生而为皇!天命所归!
郭嘉瞅了眼目瞪口呆的前朝旧臣们,虽然他也震惊的不行,但是看到那几个以汉室遗老自居总在言语间挤兑他们的老臣还是有种通体舒泰的感觉。
不是对江山易主有意见吗?不是不乐意大汉天子退位让贤吗?
大汉孝武皇帝亲自入梦教导他们陛下平乱救民,这意味着汉室的老祖宗也认可汉室气数已尽,连大汉天子都能接受现实,这帮老臣还跟着拧巴什么?
啧啧啧,现在傻眼怪谁?
郭鬼才很快调整好心态开始看戏,帝王神魂现世的场面不多见,可能这辈子也就只能见到这一次,可得好好欣赏欣赏。
不远处,曹操和孙坚在对着感叹。
受禅台的庄严肃穆荡然无存,随之而来的是另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玄之又玄,但能小声聊天。
他们早在第一次见到陛下时就看出了陛下的不凡,现在来看他们的眼光没有出错,陛下英明神武,他们慧眼识珠也不差。
更远处,刘备三兄弟也是感慨万千。
想当年他们兄弟满心都是济世救民,阴差阳错莫名其妙到了荀氏麾下,现在看来都是命中注定。
陛下有孝武皇帝的亲自教导,大汉十三州没有哪儿是他打不得的。
正统?他就是正统。
公孙瓒和张燕挤眉弄眼,他说什么来着,为了粮草低头不丢人。
幸好他们当时低头了,不然现在坟头草得有三尺高。
这可是秦始皇和汉武帝,他俩教出来的徒弟把全天下打下来都很正常,现在这才哪儿到哪儿?
且等着,他们将来肯定也是和大汉最盛时那样“凡日月所照,江河所至,皆为汉土。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
帝王神魂入梦教导,这等多大的造化才有此等奇遇?
张饶等黄巾出身的将领比公孙瓒还激动,人活一辈子是为了什么?就是为了光宗耀祖。
看看他们家陛下,他们家陛下竟然能让汉室的祖宗来帮他干掉汉室,这是何等的不可思议?
没跟错人!这辈子没跟错人!
大夏的文臣武将震惊之后便是激动,前来朝贺的外族首领却一个比一个胆战心惊。
秦皇却匈奴七百余里使胡人不敢南下牧马,汉武北击匈奴三千里打的漠北无王庭,现在他们俩联手教出来的皇帝上位,他们这些边郡部落还有扑棱的机会吗?
新帝在中原时已经很凶残,要是腾出手来将目光放到边地想要开疆拓土,看看在场这数不清的谋臣武将,到时候会发生什么他们都不敢想。
苍天啊,他们难道只有臣服一条路了吗?
那就不扑棱了。
猪猪陛下没想搅和好大儿的登基大典,刚才那么紧张他只是活跃一下气氛,看现在氛围多好,连说悄悄话的都有了。
好歹是个典礼,不能松弛过头。
刘彻勾勾唇角,足尖一点飘至半空中,“荀氏明光乃天命所归,朕等功德圆满,只待新帝即位便会离开,尔等不必惊慌。”
声音不大,但是却能让远在最外圈的士兵也听的清清楚楚。
荀晔看看已经到手的玉玺,默默把头上的冕旒摘下来和玉玺放在一起。
集体忘掉刚才发生的一切,让阿飘陛下们在万众瞩目之下重新走一遍流程。
——秦皇汉武为我加冕。
——我骄傲!
第186章 另类观影(1)
*
受禅台建在城外空旷之处, 观礼的朝臣将士百姓以及外族使臣加起来足有四十万人。
方阵中最远的士兵离受禅台已有四五百米的距离,百姓站的比士兵更远。按理说远处已经看不到受禅台上发生的事情也听不到受禅台上的声音,但是阿飘陛下们都不是凡人, 既然已经显形也没必要躲着藏着,在他们的高科技手段、啊不、神仙手段之下现场所有观众都能看清听清台上的情况。
荀晔之前还庆幸现场没有大屏幕可以直播,现在好了, 阿飘陛下们直接帮他弥补了没法让所有观众都瞻仰他加冕场面的遗憾。
于是乎, 淳朴的古代人民就见识到了来自远古洪荒的“法相天地”。
当然, 是简易版的。
没有把受禅台的场面变成天幕让全天下都能看到, 而是只有现场才能看清那传说中的帝王英魂。
牛牛陛下露出礼貌的微笑, 他觉得让现场所有人都看到和让天下人都看到已经没有区别了。
事已至此已经没有矜持的必要, 那就场面越大越好。
没错,他就是老天的亲儿子,是老天不忍民间生灵涂炭特意派来拯救苍生的天命之子,也是秦始皇和汉武帝的亲学生。
唐宗宋祖就不强调了, 这个时代的百姓不管有文化还是没文化都对他们没什么感觉,还是秦皇汉武更有威慑力。
不过之前介绍后面两位陛下也不是全无用处, 至少天下人都知道两个相邻朝代的君主和平共处并不罕见。
秦始皇和汉武帝能和平共处还能说项羽才是打入咸阳杀秦王子婴的人, 汉武帝不是汉朝的开国君主,秦始皇的仇恨值大部分落在别的地方,分到汉武帝身上的已经寥寥无几。
但是唐太宗和宋太祖不一样,宋太祖那可是实实在在的开国之君,就算唐朝后期的皇帝不争气, 前头那位太宗皇帝看他也肯定不会顺眼。
偏偏几位皇帝相处的很好, 甚至还能心平气和的坐下来教导同一个学生。
要知道帝王都有帝王的傲气, 还有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教导学生的老师都会觉得自个儿的想法是最好的, 教的时候也会下意识排斥和他们教法不同的人。
四个老师坐在一起不打起来已经很不错了,这四位帝王竟然还能和平共处,怎么想都很不合理呀。
想来想去想不明白,那就只能归功于他们陛下学习有方了。
只要学生能一碗水端平,不对不对,应该是让所有的老师都觉得自己才是最重要的那一个,和平共处完全不是事儿。
幸好荀晔不知道他们在想什么,知道的话肯定会露出地铁老爷爷看手机的表情。
什么和平共处?四个阿飘爹一次来一个都能攒下不少仇恨回去解决,四个同时在场的话还让不让他活了?
他不是海王,也不是中央空调,他是个再乖巧不过的好学生,哄老师那种高难度的活儿他干不来。
他只会坐在座位上等着老师来哄他。
哈哈哈哈哈哈哈。
总之就是,大家知道他不光有大汉末代天子和大汉末代朝臣的支持,还有大汉孝武皇帝以及大秦始皇帝的肯定就够了。
问就是已经得到汉武帝的允许,问就是汉武帝觉得行。
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禅位大典结束,所有人都宛如喝了假酒吃了毒菌子一般。
来时精神焕发,散时魂不守舍,走着走着甚至能面对面撞在一起。
他们应该是临近禅位大典太过紧张做了场梦,等梦醒了就会发现真正的禅位大典还没有开始。
所谓鬼神都是用来糊弄百姓的,世上怎么会真的有鬼神呢?
哈、哈哈、哈哈哈。
比起单纯对帝王神魂现世接受无能的部分朝臣,更不愿意接收现实的是前来观礼的外族首领。
秦始皇和汉武帝已经够吓人了,后头那两位的功绩新帝洋洋洒洒说了一大串儿没记住,但是能和秦始皇汉武帝出现在一起的肯定不是一般皇帝,说不准比前头两位还要凶残。
四个人联手教出来的皇帝,就算只学个皮毛也有他们这些番邦外族受的,况且新帝也不是不开窍的榆木脑袋,人家是真的得了几个老师的真传。
匈奴、乌桓、鲜卑、羯、氐、羌等各族首领被盛大的禅位典礼感动的热泪盈眶,散场后依旧迟迟不肯走远,愣是在百姓将士们的欢呼声中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
——悠悠苍天呜呜呜呜何薄于我呜呜呜呜呜~
这日子没法过了呜呜呜呜呜呜。
在场那么多人,除了迅速调整好心态沉浸式看戏的郭嘉外,接受最快的不是荀氏众人,而是刘协。
他以为死后才能见到刘氏先祖,所以天天吃饱喝好保持心情愉悦努力活的更久,为了能更晚见到老刘家的列祖列宗他甚至不惜埋头研习晦涩难懂的医术。
没想到啊没想到,没想到啊没想到,上天对他何其偏爱,竟然活着的时候就让他见到了孝武皇帝的神魂。
虽说他们这一脉不是孝武皇帝的子孙,但是他们的先祖和孝武皇帝是兄弟,大家都是景帝子孙完全不用见外。
孝武皇帝都夸他很聪明没给老刘家丢脸,就算将来到地府遇到他们这一脉的先祖也没谁有资格说他不好。
有意见?有意见找孝武皇帝说去。
大汉的江山他做不了主,孝武皇帝还能做不了主?
他现在不光有明光兄长庇护,还有孝武皇帝的夸奖护体,将来到地府当螃蟹都没问题。
发达啦发达啦发达啦,禅位不愧是上古三代传下来的好法子,的确比他梗着脖子死活不退让好。
孝武皇帝说他没问题!嘿嘿!孝武皇帝说的对!
他是刘氏子孙,明光兄长是孝武皇帝教出来的学生,四舍五入他们就是一家人。
辈分不是问题,他也不能对着只比他大几岁的明光兄长喊老祖宗不是?
一家人,都是一家人,他们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
卸下重任的刘协快活极了,离开受禅台后就在一群不太能接受现实的老臣中穿梭慰问。
越慰问老臣们越心塞。
吕布等人回军营安定军心,或者说,让激动过头的将士们低调点别那么激动。
虽然他们家陛下生而不凡,虽然他们家陛下有帝王英魂庇护,虽然他们家陛下是老天爷的亲儿子,但是那又怎样?陛下还是他们的陛下!
他们可以与有荣焉,但是不能仗着陛下有上天偏爱就跟着嘚瑟。
一个个的都放清醒点,老天的亲儿子只有陛下一个人,他们这些添头顶多算是后爹带进门的拖油瓶,别想着干了坏事还想得到老天的宽恕。
上天是何等的英明,偏爱归偏爱,但也不会允许有伤天害理的事情出现,没准儿秦始皇和汉武帝就是之前的亲儿子。
看看现在,亲儿子的后代扛不住事儿也得给新的亲儿子让步,他们可不能成为陛下争宠路上的绊脚石。
前朝旧臣那里鸡飞狗跳,本朝新臣这里兴高采烈。
牛牛陛下安排好善后,然后带着阿飘陛下们和等着他解释的长辈亲信回宫。
系统【滋……滋啦……】了半天没能修好故障,吭吭哧哧扔下一句【回总部检修】便把四位阿飘陛下都扔在了小世界里,看样子得等它修好阿飘陛下们才能离开。
好在阿飘陛下们已经习惯它的随时抽风,对这个结果淡定的不能再淡定。
区区滞留小世界而已,没一个故障把他们扔去黑洞自生自灭已经很好了。
习惯就好,习惯就好。
阿飘陛下们对系统的抽风属性习以为常,荀晔却没做好所有人都能看到阿飘陛下的准备。
爹、叔、伯,咱能别这么吓人不?
陛下们毫不见外的各自找地方坐下,荀氏众人也想不见外,但是面对四位帝王神魂他们实在没法不见外。
荀晔看看这边,再看看那边,满脑子都是“这位是我的封建大爹,这位也是我的封建大爹,这位还是我的封建大爹,这位依旧是我的封建大爹”。
都是他的封建大爹,都是他爹。
不行,太尴尬了,他们得换个地方单独说话。
小可怜牛牛朝几位阿飘爹打声招呼,迈着沉重的步伐去寝殿坦白从宽。
猪猪陛下搓搓下巴,“你们说傻崽会怎么解释?会不会胡说八道?”
旁边三位上下打量着操心别人胡说八道的刘彻,不知道他怎么好意思问出这个问题的。
在场最会胡说八道的就是他刘猪猪。
猪猪陛下不放心,“不行,我得去看看,不能让臭小子败坏咱们的名声。”
李世民“切”了一声,“是你自己的名声,不要拉上我们。”
他们的名声很好,和傻小子的关系也很好,没有被败坏名声的可能,要担心这个问题的只有他刘猪猪一个。
刘彻起身跟上荀氏大部队,义正言辞的说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为了不让臭小子误导家长,朕决定让他们亲眼看看李二凤当年是怎么教的孩子。”
李世民:???
什么叫他当年怎么教的孩子?他教的差吗?
最开始分明是他们四个同时来的,要看就从头看,凭什么教的好是大家的教的不好就是他一个人的?他不服!
刘猪猪祸水东引之心昭然若揭,备受欺压的兄弟们啊!快举起武器奋起反抗!
休想让他一个人背锅。
……
荀晔还不知道即将迎来什么,亲自给长辈们搬来蒲席放好,等长辈们都落座才郑重其事的开口道,“那是一个大雪纷飞的冬天……”
话音未落,他旁边便闪过一道金光,等光芒散去,入眼便是一块看得见却摸不着的光幕。
就差拿根翻页笔了。
荀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