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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1章 能看到爱人的镜子

    骗子口中的谎言,或许能够换来一束花,一顿早餐,一笔不等额的金钱。

    还能换来在矜贵的小少爷身边的位置。

    骗子为自己编造了一个可悲的身世。

    无非就是父母双亡,颠沛流离,一个人在陌生的星球打拼,还受人排挤。

    显而易见的胡话,但至少天真善良的小少爷信了。

    而后骗子每一次想起自己的所作所为,想起因为一开始就错误的谎言,想起被打碎的散落满地的破碎镜面中,已经是自己爱人的小少爷那满是失望与悲恸的眼睛。

    全部都化作凌迟的刀,一寸一寸,剜心挖骨。

    没有歇斯底里的争吵,只有平静的,深渊一般的失望。

    他被赶出了那座梦幻的,拥有美好记忆的古堡。

    离开爱人之后,他常常从梦中惊醒,心中惶惶,张开手却什么也抓不住。

    他满口谎言,狼心狗肺,处心积虑的费力讨好。

    是他离不开柔软的爱人。

    终于,在又一次的煎熬中,他鼓起勇气又回到了曾经华丽的古堡,但那里早已经变作废墟。

    荒草又深一寸,爱人仿佛人间蒸发一般,让骗子再找不到半点踪迹。

    他回到家中,在盥洗室用冷水泼面清醒,却总是恍惚,仿佛能在镜子里看到爱人的身影。

    于是此后,每一面镜子都是厄里斯魔镜-

    桑博看着微生月薄的眼睛,伸出手想要去抓他的手,却被他躲开了。

    微生月薄的眼中带着警惕,语气难辨,“你这次靠近我想做什么?”

    “又想从我这里拿走什么?”

    “不,我没有,阿月。”桑博伸出的手就那样僵住了,他愣在原地,眼中满是破碎的光,面上的表情也是难过的,“阿月,我只是想来见你。”

    “我去找你了,但是那里什么都没有了。”

    桑博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微生月薄,明明是强势的姿态,目光却带着眷念与悲伤。

    他慢慢的在微生月薄面前蹲下去,仰着脸看久别重逢的爱人,深绿色的眼中仿佛只有那抹粉色,“阿月,是我错了,对不起。”

    “这些年里,我从没有放弃寻找你。”

    微生月薄皱着眉,“不需要,你应该过好自己的生活。”

    “把自己搞得无比狼狈,装作无比深情,是还想着我会心疼你吗?”

    桑博百口莫辩,微生月薄眼中的不信任刺痛了他,但是他根本没有办法让爱人相信曾经就满口荒唐言的自己。

    “你看,不论是以前还是现在,你对我说的话都不是真的。”微生月薄捧住他的脸,动作轻柔,说出的话却让人心碎,“桑博,骗子的真心不值半分钱。”

    “我不喜欢别人骗我,我讨厌你。”

    微生月薄放开他,摇摇头,“你走吧,我就当今日没有见过你。”

    “不,阿月。”巨大的恐慌笼罩住桑博,让他的喉咙像被水泥糊住,耳边的隐约的欢呼声,他的心却止不住的下沉。

    直觉告诉他,若是这次没能再抓住爱人的手,或许此后,他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不是这样的阿月,你见过我的,你就在我面前。”桑博固执地去追寻爱人的目光,即使那双澄澈的眼睛里再也没有了自己的倒影。

    “我真的错了。”他抓着微生月薄放在膝盖上的手,紧紧攥在手里,贴上自己的脸,话语中满是恳求,“阿月,你看看我,不要再丢下我一个人了。”

    窗外的光落在微生月薄身上,为他镀上圣洁的光。

    他垂着眼,面色无喜无悲,他的心中其实很平静,毕竟已经是不重要的人了,没有必要为他再分出更多的心神。

    于是微生月薄只是摇头,近乎残忍的将手从桑博的手心里抽出来。

    “你走吧。”

    桑博的语气颤抖着,他在害怕。

    他宁愿微生月薄打自己,骂自己,也不愿意看到这样平静的微生月薄。

    “阿月,你又要丢下我一个人了吗?”他的神色惶惶,失而复得之后面临的又将是再一次别离。

    微生月薄歪着头,水润的唇像是裹着蜜糖,说出的话却叫人如坠冰窖,“桑博,从来都不是我丢下你,是你抛弃了我啊。”

    “是你用甜言蜜语哄骗了我,是你费尽心思接近我,拿到了想要的东西又抽身离去。”

    “桑博,你自食恶果。”

    “我说过的,辜负真心的人要吞一万根针。”微生月薄语气平淡,他望进桑博的眼睛,在那里看到自己的身影。

    “把你变成这样子的不是我,是你自己。”

    “你们欢愉还真是一脉相承,从星神到使徒都一个样,满口谎话,喜欢作弄人心。”

    在一旁听墙角听了好一会儿的阿哈不乐意了,欢愉怎么就满口谎言作弄人心了。

    找乐子的事情怎么能这么说呢!

    但祂不敢这么和微生月薄说,只是窝窝囊囊的从另一边出现,“阿月,我已经在改正了。”

    至少祂学会了在爱人面前伪装,不会把那为了找乐子不择手段的样子暴露。

    微生月薄看也不看他,冷哼一声,不说话了。

    阿哈知道这是对祂不满的意思,祂又像狗皮膏药一样黏过去,“阿月,好阿月,理一理我。”

    桑博站起身,他皱着眉看着这个陌生的男人。

    从演武仪典开始这个男人就和另一个陌生的男人跟在微生月薄身边。

    祂们和阿月是什么关系桑博并不清楚,唯一可以肯定的是,祂们和阿月之间的关系绝对不简单。

    祂确实有着假面愚者一贯的浮夸,但桑博就是觉得祂没有表面上看着那么简单。

    祂很强。

    桑博呼出一口气,就听到微生月薄指责那个男人。

    微生月薄生气的时候眼睛特别漂亮,散发着别样的光芒,他伸手按住阿哈的肩,把祂往外推,阿哈顺着他的力道退后一些,笑意盈盈地看着他。

    “你敢说桑博的伪装失效不是你搞的鬼?”微生月薄却不吃祂这一套,语气冰冷,“连自己的使徒都捉弄。”

    “是啊。”阿哈理直气壮,“阿月,这种胆小鬼连见你的勇气都没有,怎么配站在你的身边呢?”

    “阿哈只是帮助你看一看这个人的真面目而已,我是在给你帮忙哦。”

    星神那种高高在上的语调,即使是伪装,也根本藏不住。

    阿哈嗤笑,毫不掩饰话语中的恶意,“阿月,就是这样的人欺骗了你的感情。”

    祂转过身,看向捏紧拳头的桑博,语气带着挑衅,“人类,你连说真话都没办法对爱人做到。”

    微生月薄无语,他看着阿哈的背影,有些不耐烦,“说的就像你能做到一样。”

    “天下乌鸦一般黑,也别互相指责了,你们两个都讨人厌。”

    阿哈又笑嘻嘻的转过身来,揽住微生月薄的肩,“好阿月,走吧走吧,别在这里待着了。”

    他为了让微生月薄跟着祂离开这里,离开这个满口谎言的骗子,甚至还搬出了那两个同样令人讨厌的纯美骑士和巡海游侠。

    “那个好心的纯美骑士和正义的巡海游侠也要上场比赛哦,阿月不想去瞧瞧吗?”

    “给他们加油助威的话,他们会赢的吧。”

    “虽然阿哈我并不喜欢他们,但是输了感觉会很丢脸诶。”

    “别人赢得堂堂正正,输了也只是技不如人,有什么丢脸的。”微生月薄没好气地推开祂揽住自己的手,自顾自往方才的房间走去。

    没走几步,微生月薄又回头,他看着站在那里的桑博,想了想还是开口,“你走吧,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了。”

    “就当我们今日没有见过吧。”

    桑博站在原地,看着那个自称「阿哈」的男人带着他的阿月离开了。

    过了好一会儿,有好心的仙舟人来询问他是否需要帮助,他才扯出一抹难看的笑,“谢谢,不用了。”

    他的手心都是渗出的汗,指尖是冰冷的,没有一丝一毫的回温。

    他差点以为自己会死在这里。

    人类怎么能承受住一个星神的怒火呢?

    如果不是阿月在这里,如果不是不想让爱人看见自己狰狞的真面目,或许他已经死在阿哈手中了吧。

    人类如何与星神相争。

    乐子神连自己的乐子都会看,或许让欢愉命途的行者丢脸也让祂感到欢愉了吧。

    真可悲啊桑博,抓不住离开的爱人,也抵抗不了星神的威压,只能眼睁睁看着祂将自己的爱人带着离开了。

    桑博嗤笑一声,是对自己的嘲讽。

    如果再来一次,他见到微生月薄的第一面绝对不会编造谎言。

    那样或许就算自己确实有所图谋,再次见面也不会落得如此难堪的地步吧。

    仙舟的风依旧和煦,吹拂着人的脸,桑博长叹一声,从另一边离开了。

    一步错步步错,就再也回不到最初的原点了。

    阿哈跟在微生月薄身后,看着他慢吞吞往房间走的背影,感知到那个名为桑博的假面愚者已经离开,嘴角勾起一个带着轻蔑的笑。

    其他星神的存在,譬如岚,譬如克里珀,又或是纳努克药师。

    祂们都是星神,是和阿哈平等的,拥有同样武力的星神。

    虽然祂说会改掉高高在上的习惯,但也只是在微生月薄面前有所收敛。

    面对凡人,星神向来是至高无上的存在,凡人如何能与星神相争呢?

    就算那些凡人有着不一样的特殊的身份,他们都是微生月薄的前夫。

    也不行。

    第102章 他可能会选岚

    微生月薄跟着阿哈回到了景元为他们安排的房间里,阿哈发现方才离开的星神们又回来了。

    祂嗤笑一声,真是惺惺作态。

    岚和克里珀靠着桌坐着,浮黎倚在窗边,手里拿着相机在记录外面的比赛。

    纳努克手中捏着一团幽蓝色的火,望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

    “阿月,到这来。”岚对着微生月薄发出呼唤的声音,将人喊到了自己身边,那明里暗里的视线也随着微生月薄的出现聚拢。

    微生月薄脚步微顿,然后走了过去,挨着祂坐下。

    “去做了什么?没有人欺负你吧?”明明手眼通天的星神对爱人的动向一清二楚,却还是要伪装成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问一问,让爱人自己开口说出来。

    给足了尊重与自由。

    阿哈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也挤着微生月薄在桌边坐下了。

    微生月薄偏头看祂,皱着眉,“这么大的地没地方坐了?你挤我做什么?”

    阿哈又亲亲热热挤过去,用那种肉麻的语气和微生月薄说话,“阿月,我就想挨着你嘛。”

    带着些微潮湿的热气喷洒在微生月薄的耳朵上,侧颜如玉观音,洁净的玉耳染上了绯色。

    阿哈身形微顿,而后轻笑出声。

    微生月薄有些粗暴地揉了揉自己的耳朵,将那酥酥麻麻的感觉揉弄掉。

    然后对阿哈出一个略带嫌弃的表情,扭头不和祂说话了。

    岚似笑非笑地看着阿哈,目光对上,对方又是一个略带挑衅的笑。

    祂干脆利落地挪开了视线,给微生月薄倒了杯果茶。

    微生月薄不是很口渴,但还是给面子地端起来喝了一口,果茶带着些许鲜花的清香,果味挺足的。

    “好喝。”他没忍住又喝了几口,杯子不算大,水也并未装满,微生月薄喝完了一杯就没再要第二杯,然后才接上了岚方才的问题。

    “就出去走走啊,你们跟的太紧了,总要给人喘口气的机会吧。”微生月薄没好气地瞪祂一眼,“还有,除了你们总惹我生气,谁还能欺负我?”

    什么都没做就被一顿指责的岚无奈轻笑一声,“以后不会了。”

    有时候积极认错也是一种丈夫的美德,总之不要在爱人气头上耍小心眼。

    岚对此深以为然。

    微生月薄也知道自己是在迁怒,轻哼一声,不说话了。

    他不说话,其他人也不说话,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神力碰撞,暗流涌动。

    房间里的氛围仿佛凝固了,变成了被冻在冰天雪地里的史莱姆,空气没有一丝一毫的流动。

    若是房间里都是沉不住气的人,或许已经开始躁动。

    但好在,房间里的大家都沉得住气。

    微生月薄不想说话,拿出手机来这里戳戳那里点点,对所有争锋相对都恍若未觉。

    直到观赛台那边发出的欢呼声打破了这片沉寂,微生月薄的注意力也被吸引过去,他走到窗边探头往外看去,浮黎默默让开了一些,还收起了相机,伸出手护着他的腰,“小心,别掉下去了。”

    微生月薄偏着头看祂一眼,倒是依言稍微退后了一些。

    擂台上空的大屏实时播放着擂台上的比赛,微生月薄定睛一看,原来是卢卡和星际和平公司的人打擂台赛赢了。

    “贝洛伯格代表队用自己的实力,捍卫了自己的尊严!多么激动人心!”

    镜头拉近,对准擂台上人的脸。

    “真受不了了,这雪鸮不是公司的员工么,怎么为你欢呼的这么真情实感?”名为托帕的公司总监双手抱臂,转向卢卡的时候却带着笑,“你打得不错,卢卡,恭喜你,你赢了。”

    虽然卢卡赢了,但他看上去有些不高兴,“托帕小姐,你没有尽全力吧,实在轻视我吗?”

    托帕微微挑眉,“你为什么会这么想,对于我们来说,尽全力是以命相搏时会做的事,小小的切磋而已,最好不要闹出人命来。”

    “不然公司的护具可要推销不出去了。”

    “你赢的堂堂正正,自信一点。”

    看来公司和贝洛伯格之间还有恩怨?

    微生月薄下意识看向还坐在桌边的星际和平公司的最高董事。

    克里珀察觉到他的目光,起身大步走过来,然后微微垂首看着他的眼睛,“阿月,怎么了?”

    “贝洛伯格和公司的恩怨,你知道吗?”微生月薄摸着下巴,又往外看了一眼,“总觉得他们之间的氛围很奇怪呢。”

    克里珀还真的有一点印象,前不久钻石给祂汇报过这件事。

    祂看着爱人带着好奇的眼睛,在对方期盼的目光中点头,“大概知道一些。”

    “星核刚刚坠落在雅利洛时,‘星核是灭亡的标志’这一类的末日言论席卷了整个星球,星际和平公司的成员在离开前,向当地的筑城者借出了一笔巨款,还款时间是280年,但是七百年间,雅利洛一直没有和银河重新建立联系。”

    “直到前不久,开拓者们帮助雅利洛解决了星核危机,雅利洛又重归星图,公司开始就700年前借给贝洛伯格的债务追责,负责人就是「石心十人」中的托帕。”

    “阿月,公司在银河中的名声可算不上好。”浮黎在一旁听了一耳朵,语气难辨,“那位铁臂卢卡对公司有敌意也很正常。”

    “公司对着银河中的财富有着绝对的统治力,也从未停止过扩张行为。”

    “琥珀王从不会质疑公司成员做出的一切经营决策,却也从不过问。”

    “外界人对公司的评价,大多是商界独裁。”

    “啊呀呀,那可是好严重的评价呢。”阿哈也靠过来,“但是记忆星神的评价也算不上特别好吧。”

    祂笑嘻嘻的,那张嬉皮笑脸让浮黎火气有些压不住,“在场的各位,好像就没有完全好评的存在诶。”

    微生月薄听到祂的话露出了无语的表情。

    “如果一个人的风评全部是好评,没有一点瑕疵他才有大问题吧。”

    他看过很多小说,里面的反派有很多都是这样子的。

    而且他对寰宇间的派系并非一清二楚,当然也并不感兴趣。

    “挑拨离间的话对我说没用,我会自己用眼睛看,用心去感受。”

    “人都有善恶两面,星神派系亦是如此,本质上并无不同。”

    “好了也别争了,每天怼来怼去,你们也不觉得烦吗?”微生月薄摆摆手,没了继续看比赛的心思,“我要出去逛逛,不准跟着我。”

    “特别是你,阿哈,不准跟着我。”

    “诶——”阿哈声调拉长,“阿月,好狠的心,放心啦,你没有同意的话,我不会跟过来的。”

    “你最好是。”微生月薄走到门口,又折回来,叫上了陪同的人。

    但让所有人意外的是,他没有选择让岚陪同,而是一直没有出声的纳努克。

    纳努克显然也并未想到微生月薄会叫上自己,祂手中幽蓝色的火焰被祂捏的熄灭了。

    祂站着没动,显然是不敢相信阿月居然选了自己。

    “愣着干什么?走啊。”微生月薄走了两步,见人没跟上来,又去拽祂,“傻掉啦?”

    “没有。”纳努克抿着唇,快速贴近,反手握住了微生月薄的手腕。

    讨好伴侣挑衅情敌仿佛是刻在骨子里的东西,但祂忍住了,只是紧紧盯着走在自己前面的微生月薄,像成功夺回伴侣的黑豹。

    但祂知道,是爱人选择了祂,所以祂不能做出让爱人厌弃自己的举措。

    纳努克心情瞬间变得明朗,心中仿佛炸开了烟花。

    祂从来都无愧于心,也无愧于阿月,只是心中害怕,爱人不会选择自己。

    现在的一切都像是在做梦,纳努克的视线追随着微生月薄,祂紧紧跟在阿月身边,像一头沉默的凶兽。

    这个插曲打的大家措手不及,但岚只是微微一怔,随后温声叮嘱微生月薄,“阿月,去到外面要注意安全,遇到问题了就叫我,或者直接叫景元也可以。”

    “叫我也可以哦,随时随地等候差遣。”阿哈对微生月薄眨眨眼,“啵啵~”

    噫惹,恶心坏了。

    微生月薄偏开头不再看祂,拽着纳努克离开了这里。

    出了门微生月薄就放开了纳努克,自顾自走在前面。

    纳努克是最年轻的一位星神,但祂并非不沉稳。

    或许是恐慌,或许是别的原因,祂并未开口询问为什么微生月薄会突然开口选择祂当做同行者。

    祂沉默着跟在微生月薄身后,像一道影子,就连微生月薄自己都差点忘记了身后还跟着一个人。

    他走到一个清净处停下,然后靠在红漆栏上,转头看向还跟在自己身后的纳努克,“想问就问吧,你好像不是那种把问题憋在心里的人。”

    “嗯。”纳努克点头,没有否认,祂的声音低沉,顺着风飘进微生月薄的耳朵里,“其实大家都想问的问题是,阿月为什么这次会选我?”

    “原因很简单啊,祂们太吵了。”微生月薄迎着风仰着脸,风把他的头发吹乱,露出了光洁的额头。

    那双眼睛在天光云影下仿佛闪着碎星,“而且就算我说了不准跟着我,你们也依旧会在暗中看着我吧。”

    纳努克沉默,虽然祂确实会,但也会因为阿月的话稍微克制收敛一点。

    “当然,最主要的还是幻胧又闯祸了。”

    微生月薄已经从景元那里知道了撺掇步离人营救呼雷的那个长生主的天使就是幻胧。

    纳努克心中重重一跳,祂就知道,若非有事,阿月是不会选择祂的。

    他可能会选择岚,也或许谁也不会选。

    美梦被打碎了。

    “你居然还留着它。”微生月薄轻笑一声,歪着头对上纳努克的视线,“看来上次的惩罚并没有让它意识到自己的错误,是有恃无恐?还是绝灭大君不会轻易死去?”

    纳努克依旧沉默着,祂对幻胧的近况并不了解,但绝灭大君全部都在践行毁灭美学,步离人这件事追溯起源的话和纳努克本人也脱不了关系。

    “对不起。”最后如同锯嘴葫芦一样的纳努克只说出了这样的话,“它会受到惩罚的。”

    “抱歉阿月,又让你难过了。”

    微生月薄耸耸肩,“纳努克,你知道的,我是个记仇的人。”

    “再有下次,我会杀了它。”

    谈完了话,人也就没必要留下了,微生月薄扭过身去,“你走吧,我现在不要看到你。”

    身侧的空间有一瞬间的波动,纳努克离开了。

    没人在身边,微生月薄脸上的表情完全褪去,但那被人注视的感觉还在,显然是其他星神。

    找个能坐的地方理一理思绪吧,这样想着他离开了这个角落。

    但他没能成功离开,一旁的开拓信标界域定锚骤然爆发出刺目的白光,瞬间将微生月薄吞噬。??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阵目眩神迷之后,微生月薄睁开被光芒刺痛的眼。

    无数金光汇聚成金色的海洋环绕着巨大的树木,银白色的光点从海平面上升起,在微生月薄身边流转,让他生出些许错乱感。

    这里是——

    第103章 好久不见

    巨大的树冠遮天蔽日,日色朦胧,金色的光线洞穿云翳。

    光点自海面上升起,汇聚成金色的环,有符文依附其上,流转着将整个空间包围的密不透风。

    这里有些眼熟,不确定,再看看。

    微生月薄身形微顿,站在原地看了许久,光点将树冠也染成金色,橙红的树影倒映在海中,很漂亮。

    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没有坠落在深海之中,但很明显,他现在可以在海面上行走。

    想通了这个关窍,微生月薄慢吞吞往巨树所在的位置走去。

    深色的海倒映着他的身影,脚下荡起水波,影子也跟着变得模糊。

    他往前走去,没走几步,一个模糊的场景就出现在他面前,看起来是过往记忆的留影。

    微生月薄靠近些,就有声音传入他的耳朵里。

    “阿基维利!阿月!我刚扫干净的地!又被你们踩弄脏了帕!”帕姆愤怒的声音响起,它小小一个,撑着比自己高出不少的扫帚,气呼呼地对着跪坐在绒地毯上的阿基维利和微生月薄斥责。

    “再有下次,就罚你们自己做饭帕!”

    “帕姆,好帕姆,你忍心让我挨饿吗?”是微生月薄自己的声音,放软了声调,是在撒娇,“阿基维利做饭不好吃,你不会真的让我挨饿吧?帕姆……”

    “帕姆,你忍心让我和阿月饿肚子吗帕姆?”阿基维利语气带着笑,声音很低,倒也显得可怜巴巴了。

    “哼。”帕姆面冷心热,被哀哀一求就心软了,“那就罚你们自己把房间全部打扫干净。”

    “遵命,帕姆大人。”微生月薄笑嘻嘻的,阿基维利声音也不着调,两个人不知道让帕姆操了多少心。

    声音逐渐变得模糊,留影也变得僵硬,微生月薄撑着下巴,若有所思。

    但他没在这里继续停留,继续往前走去-

    这里生长着漂亮鲜艳的矢车菊,玫瑰和鸢尾也迎风招展。

    白鸽和天鹅自由翱翔。

    绿树成荫,鲜花遍地。

    树下的秋千上坐着两个人,他们相依相偎,紧紧贴在一起。

    “阿月喜欢裴迦纳吗?”阿基维利的腿上放着一本摊开的书,春风不识字,却将花园里的花垂落跌进书里。

    纤长细白的手指将那朵矢车菊从书页上拿起来,对着和煦的日光看着它生长的脉络。

    微光落进微生月薄的眼睛里,他的声音带着些许俏皮,“如果阿基维利在这里的话,我会喜欢的。”

    “这里有你,有帕姆在,我挺喜欢这里的。”微生月薄将举起来的手放下来,他扭头望进阿基维利的眼睛里,日光将他金色的眼睛变成了更浅淡的颜色,微生月薄在里面看到了自己的身影。

    他靠过去微微仰脸,在阿基维利的下巴上印下一个吻,“怎么了,是昨夜又做噩梦了吗?”

    高大的青年将他的手抓住,放在唇边啄吻,声音很低,像被雨水闷湿,泛着潮意。

    “我梦到你不见了。”

    “我找遍了所有地方都找不到你。”

    “怎么会,梦都是反的,我们会一直一直在一起。”微生月薄将花放到另一边,用空着的那只手捧住阿基维利的脸,“那只是一个梦啦。”

    “你忘记了吗,我们约定好的,要一起离开裴迦纳,去到外面的世界看看。”

    阿基维利抱住自己的爱人,声音依旧有些闷,但好歹表情明媚起来,“嗯,我记得的。”

    微生月薄的身影散去,阿基维利的影子一直维持着拥抱的动作。

    “阿月,我一直记得我们的约定,可是你,又去了哪里呢?”

    “那只是一个梦而已,但梦成真了,我真的找不到你了。”-

    分开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微生月薄无奈扶额。

    如果当初他没有被杂事绊住手脚,或许他和阿基维利真的可以HE!!

    可恶,还是好喜欢阿基维利那张脸。

    微生月薄看到这些留影,心中隐隐约约有个念头成型了,不过还需要更多猜测。

    他继续往前去。

    但下一个留影却将他的猜测打乱-

    浮黎跪坐在蓝蔷薇花海中央,怀中抱着一个人,祂垂着头,银白色的长发将脸上的表情完全遮掩。

    但任谁来都能看出来,祂身上寂寥悲恸的情绪。

    远方的空间在不断坍缩,黑红色的污染物质正在蔓延。

    柔软的花瓣被血红的颜色浸染变成了深紫色,微生月薄才发现,浮黎怀中的人胸前插着一支箭,血流不止。

    如果微生月薄没眼花的话,浮黎怀中抱着的,正是他自己。

    哦天呢,这段记忆他完全没有印象。

    “为什么,为什么还是救不下你?”

    “为什么死亡要一次又一次将你从我手中夺走?”

    “为什么……”

    “如果爱是原罪,那么就让他不要爱我。”

    “……可是凭什么呢?凭什么要剥夺走我们爱人的权利。”

    “即使成为星神也没有办法,还是会重蹈覆辙。”

    浮黎的声音很平淡,但微生月薄硬是从中听见了平静的疯感。

    怀中爱人的躯体已经慢慢变得冰冷僵硬,祂却依旧不愿意放手,直到整个空间崩塌的前一瞬,祂好像做了什么。

    留影在此处戛然而止,后面发生的事情微生月薄就不知晓了。

    所以祂到底做了什么啊?

    有点好奇,所以原来自己还和浮黎有段往事?

    这么一来他方才脑子里的猜想就不对了。

    算了,继续看下一个留影吧-

    善见天内,浮黎刻录着一张又一张光锥,做着重复的动作。

    祂的表情严肃冷淡,手上的动作却轻柔无比,那些光锥全部都被祂被小心翼翼的放在了另一边。

    夜幕将沉,云影消逝。

    闪烁的星子在善见天内流淌,汇聚成漂亮的缎带,围绕着光锥打转。

    祂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对一个凡人如此关注。

    肋骨又开始疼,绵长的疼痛叫人烦躁,连带着头也开始痛。

    祂将手里的空白光锥砸出去,桌面上的工具全部被挥落,咋在水晶宫殿的地板上,发出叮铃啷当响。

    头更痛了。

    像是有一把钝刀,反复的,一而再的刺向祂的胸膛。

    月亮露出一个缺角,那些光锥上全是一个人的脸,或哭或笑,鲜活靓丽,却是困住祂的囚笼。

    浮黎闭上眼呼出一口气,那空白的光锥仿佛变成一支祂并不喜欢的蓝蔷薇,缠绕着尖刺,将祂扎的鲜血淋漓。

    人对一个人越好奇,就越渴望,即便是星神也是如此。

    于是便踏入循环的泥潭。

    “我讨厌失控。”

    记忆的星神如此说,于是祂前一世的计谋就成功了,爱人错过,生生世世永不相逢。

    「你的愿望是什么?」

    「……我要他,我要微生月薄,不再爱我。」

    ——当然,一切皆会如你所愿-

    微生月薄若有所思,微生月薄思考失败。

    他和浮黎还有这段往事呢?

    没有记忆的他站在旁观者的角度来看,只是有些唏嘘。

    现在的微生月薄和祂确实形同陌路,甚至一想起来就牙痒痒想把祂揍一顿。

    随着他越靠近那金色的巨树,他的心中就越发清楚这是哪。

    星海狭间,精灵王树的生长地。

    居然真的有这个地方,让微生月薄感到不可思议。

    毕竟他的记忆中从未出现过这个地方的真实样貌,只是在各种对话中有它的存在。

    但是为什么会有这些和前夫有关的留影?

    他放眼望去,前往精灵王树的路上全是灰扑扑的留影。

    刚才被他看过的留影已经亮起来,像是一直在等候记忆的所属者,直到现在,发挥了它最大的价值。

    微生月薄沉默着看完了所有留影,然后发现,很多影像都是自己记忆中没有的东西。

    好奇怪,他难道已经老年痴呆到记忆缺失的地步了??

    开玩笑的。

    该不会是浮黎根本就没有把自己的记忆全部还回来吧?

    微生月薄如此合理的怀疑。

    他此刻已经站在了大树底下,那树上的光芒正盛,他只看了一眼就感受到了无数法则在自己的脑海里打转,让他的心跳加速,血压飙升。

    微生月薄连忙捂住眼睛,退开两步。

    十分有九分的不对劲,这真的是精灵王树吗?

    与他同出一源的精灵王树会让他觉得难受吗?

    微生月薄感觉头晕目眩,算了,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他现在要怎么回去?

    就在这时,他听到了脚步声。

    耳朵比他先捕捉到身后的动静,有人踏着浪花而来,啪嗒啪嗒,不轻不重的声音落在他的心上,让他瞬间警惕起来。

    微生月薄转过身,微眯起眼看向那片金色的海域。

    来人穿着长风衣,皮靴,带着一顶黑帽子,手中抱着一捧风信子,浅粉色的花簇拥在一起,像一小段瀑布。

    他嘴里哼着让微生月薄觉得有些耳熟的小调,慢悠悠的从海的另一头踱步而来。

    那人越走越近,微生月薄的心脏不受控制地疯狂跳动起来。

    他看到了熟悉的银灰色的长发,发尾沾上了水珠,有些打结。

    男人被帽檐遮掩住的样貌也暴露在微生月薄的眼底,那双金色的如同太阳一般的眼睛里装着灼热的爱意。

    祂踏上最后一节台阶,大步走到爱人面前,带着些微涩意的风信子花束被递到了微生月薄面前。

    “阿月,好久不见。”

    “不给我来一个久别重逢的拥抱吗?”

    第104章 我想回到人间去

    来的还是个熟人。

    微生月薄抬眼对上阿基维利的眼,那眼里是他的倒影。

    祂脸上挂着灿烂的微笑,怀中的风信子随风摇曳,微苦的清甜将他们两人笼罩。

    微生月薄没有动作,他还有些怀疑,这难道又是一个梦境吗?

    上一次在梦里见到了龙,这次又见到了阿基维利。

    还是说,这其实只是阿基维利的幻象。

    见他没有动作,阿基维利依旧是笑眯眯的表情,他张开双手,“那可以让我给阿月一个久别重逢的拥抱吗?”

    祂的眼睛很好看,是天生带笑的眼型。

    当祂专注地看着你的时候,那双眼睛里仿佛藏着无限情意。

    “嗯,阿月怀疑我是幻象,那更要给我一个拥抱来确认我的体温了。”

    好吧,看样子是真人了。

    哪有幻象说自己是幻象的。

    微生月薄没好气地瞪祂一眼,顿了一下,而后顺从心意扎进了阿基维利的怀中。

    祂的身上带着风雪的气息,怀中是令人安心的温度,混合着风信子的气息,很好闻。

    也叫人眼眶有些湿润。

    在风声里,微生月薄听见了阿基维利的声音。

    祂说:“阿月,我好想你。”

    越过万万年的思念,爱人终于相拥在一起。

    不是在梦中,不是幻境,是真正的,感受到了爱人身上柔软的清甜香气。

    有人告诉祂,祂和阿月的结局不会好。

    但祂从来都不信命。

    冲破了裴迦纳的黑暗,开拓出无数道路的开拓星神,一次又一次的做出选择。

    过程很慢,但祂能够看到祂和阿月的结局。

    会是幸福的,美满的。

    “阿月,我好想你。”祂紧紧环抱住爱人,一遍又一遍诉说着心中的思念。

    波涛声涌,祂终于感受到了久违的安心。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在这里,仿佛已经被时间抛弃,相拥的两人也仿佛变成了金色巨树下的丰碑。

    最后是微生月薄先松开手,阿基维利身上的温度烫,他被抱着有些热了。

    那束风信子被阿基维利护的很好,只有些许凌乱,最后还是被好好的放进了微生月薄的怀中。

    看着因为热意面上显露绯色的爱人,眼睛也有些润湿,在鲜花的衬托下显得更灵动漂亮了,祂又笑,“鲜花配美人,这一束粉珍珠果然衬你。”

    微生月薄低下头去看花,花朵一簇一簇拥在一起,带着一种梦幻般的浪漫感。

    他抬起眼看着阿基维利,表达了自己的喜欢,“好看的。”

    阿基维利在他欣赏花束的时候就一直看着他,目光没有从他的身上挪开过。

    对上他再次看过来的视线,祂弯起眼睛,“阿月喜欢就好。”

    祂无比专注地看着微生月薄,用那双温柔多情的眼睛一直看着自己失而复得的爱人。

    最后是羞恼的微生月薄抬手捂住祂的眼睛,“你不要再看了!”

    阿基维利轻轻眨眨眼睛,睫毛在微生月薄的手心里带起一阵痒意,他触电般将手缩回去背在身后,“你的眼睛为什么要咬我?”

    “唔。”阿基维利闷笑一声,然后低着头,顺着爱人可爱的话语说下去,“因为阿月太可爱了,所以想咬一口,打上自己的标记。”

    让那些在暗中窥伺的情敌都望而却步。

    明明是祂最先来的,但祂却无法和爱人相守,于是祂只能隔着山海,在故事的另一边说爱。

    仿佛谁也不再记得祂。

    但好在现在祂又一次与爱人邂逅,在树与海里。

    此后也不会再有分别。

    微生月薄被祂这流氓般的话语震的没话说,沉默半晌,他在阿基维利的注视下将这一捧风信子收进了背包里。

    他这才有心思向阿基维利了解情况,“你为什么会在这里,这又是哪里?”

    “精灵王树。”

    阿基维利伸出手朝微生月薄做出邀请的姿态,微生月薄将手搭进祂的掌心,然后被紧紧握住。

    祂的掌心里有层薄茧,磨着微生月薄的手,存在感极强。

    微生月薄将心中的异样压下去,被祂的回答吸引走了注意力,声音都高了几度,“你说这是精灵王树?!”

    “可是我靠近它就觉得不舒服。”

    阿基维利没有问微生月薄为什么不认识精灵王树,只是偏头对他展露出笑容,“因为我是骗阿月的。”

    微生月薄:?

    “什么啊你这家伙!”阿基维利从来不是循规蹈矩的人,不然也不会产生天马行空的思想,开始质疑最终冲破了裴迦纳的黑暗。

    但是这不是祂现在开玩笑愚弄微生月薄的理由。

    乱开玩笑的阿基维利被爱人的拳头制裁了,祂闷哼一声,变老实了。

    两人之间仿佛没有隔阂,依旧像在裴迦纳的时候亲密无间。

    阿基维利牵着微生月薄的手,将他带着离金色巨树更远一些。

    行走在海面上,微生月薄生闷气,但手被紧紧攥住,根本没办法挣脱开。

    阿基维利这家伙劲怎么这么大?

    见微生月薄生气了,阿基维利连连道歉,“阿月,好阿月。”

    “是我错了,你先听我说,好吗?”

    祂不能时刻关注微生月薄的动向,所以不知道微生月薄现在最讨厌这些带着愚弄意味的玩笑话。

    祂感到很抱歉,“对不起阿月,我以后不会这样说了。”

    但好在微生月薄知道祂不是不靠谱的人,对祂的耐心也要更多一些。

    于是他长出一口气,“那你说吧。”

    见微生月薄没有真的生自己的气,祂松了一口气,然后和小爱人解释,“如果真要说的话,这里其实是我在生前就一直寻找的存在之树。”

    “但阿月,我方才说它是精灵王树也没错。”

    “阿月,你看。”阿基维利停下来,“你告诉过我,精灵王树由三树合抱。”

    “一棵树代表希望,一棵象征循环,一棵往来于天地。”

    微生月薄顺着祂指着的方向看去,那金色的光线逐渐消失,那巨树的真实姿态就出现在微生月薄面前。

    三树合抱,枝桠繁盛,树冠无限延展,遮天蔽日。

    虽然但是,这三棵树怎么这么眼熟……

    微生月薄从自己的记忆中扒拉出来。

    这不就是他们家院子里种下的树?

    据他爸所说的,扶桑,月桂,建木。

    鉴于他已经知晓了爸妈的真实身份和自己的身份,他现在并不怀疑家里树的品种真伪,但是为什么,会在这里看到无比熟悉的树?

    微生月薄怔住了,阿基维利看着他呆住的表情闷笑一声,“然后我花费了很多时间,去探查这三棵树的来历。”

    阿基维利说到这里微微一顿,然后说出了微生月薄耳熟能详的三个名称。

    “扶桑,月桂,建木。”

    “扶桑代表希望,月桂象征循环,建木为世界中心,神灵通过它往来于天地。”

    “但奇妙的是,没有任何一位星神见过它们。”

    “阿月,这三树合抱的巨树,不属于任何一颗星球。”

    “也正是意识到这个念头的那个时候,我终于确认了你的来历。”

    “一个不属于此间的异世之人。”

    微生月薄被祂话语中的信息所吸引,开始头脑风暴。

    祂的意思是自己的穿越和这三棵树也有关系??

    好吧,也说不定就是这样,微生月薄连自己能成神的未来都接受了,这又什么接受不了的。

    他回过神又问阿基维利,“那你说的存在之树又是什么?”

    “欢愉星神阿哈曾经攀上过存在之树的高枝,祂见到过存在之树最真实的样子。”

    “这三棵树,在曾经是不存在的。”

    “但现在,它们快要与存在之树融为一体了。”

    “阿月,是它将你送到了我们的身边。”

    微生月薄的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存在来。

    天道。

    在陆压和妈妈的口中,他已经知晓了自己本来应该面对的命运,但他们说,这一切被天道发现了。

    一个小小的咒灵怎么可能将自己从现实世界送到异世界来,其中少不了天道的推动。

    如此一来也就能够印证为什么银河之中从前没有的东西出现在了这里。

    他对阿基维利点点头,“我知道了。”

    “那你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阿基维利似乎又笑了起来,祂看着微生月薄,“我在等一个有缘人。”

    “能够带我离开这里的有缘人。”

    祂的目光专注,微生月薄有些迟疑,“有缘人,你是在说我吗?”

    “当然。”阿基维利对他的疑问表示肯定,祂看着金色的线条重新将巨树包裹笼罩,方才慢慢消散的莹白色的光点又从四面八方而来,“阿月,将我带离这里,让我重新回到你的身边。”

    祂为了复活付出了很大的代价,但祂并不后悔。

    祂就是爬,也要爬回爱人的身边。

    “我和存在之树待在一起太久了,好像有点被同化了。”阿基维利凝视着微生月薄的眼睛,看着那片粉色的海洋之中倒映着自己的身影,祂的语气平淡,却让微生月薄觉得心酸,“我在这里见不到任何人,没有人和我说话。”

    “我想回人间去,我想回到你身边。”

    “阿月,你会带我走的,对吗?”

    看着祂的眼睛,微生月薄发现自己还是有些低估初恋的杀伤力。

    那双眼睛醉着柔情,爱被眼睛捕捉,分毫不让,于是微生月薄心中也觉得发烫。

    他的心跳不受控制,着急忙慌地挪开了视线。

    然后想到阿基维利还在等自己的回应,他又转过头,任由自己沉溺在那金色的汪洋之中。

    于是他听到了自己无比郑重的声音。

    他说:“我会帮你的。”

    第105章 神的埋骨之地

    虽说会帮助阿基维利离开这里,但是微生月薄却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他跟在阿基维利身边,远离了巨树,走到更远的地方,这里的光线很暗,只依稀能看到前方人的轮廓。

    阿基维利紧紧攥住微生月薄的手,掌心烫的人心惶惶。

    微生月薄感受着手腕上的力道,抬眼看向走在前面的男人,“阿基维利,我们要去哪里?”

    走在前方的男人脚步慢了一些,停下来侧身看向微生月薄,“怎么了?”

    随即祂像是恍然,“抱歉,阿月,这里我已经走习惯了,忘记你在这种时候或许不能视物了。”

    祂的语气中带着习以为常,微生月薄却听出了些许心酸。

    他下意识摇头,“看的见一点,就是有些眼花。”

    阿基维利停下来,一簇火苗在祂的掌心里升起,将祂的脸照亮。

    祂的神情温和,眉目俊朗深邃,眼中映着豆火,温柔地注视着微生月薄,仿佛那双眼睛里只能装下他一个人一般。

    微生月薄和祂对视一眼,莫名就有些脸热。

    就像这个时候无论自己说什么,阿基维利都会答应一般。

    他长得白,有一张漂亮的脸,火光即使微弱,也同样将他的脸照亮了。

    所以脸上一丁点的变化都让阿基维利捕捉到,那张白净的脸染上些微绯色,天真又叫人垂怜。

    他好奇地看着那团火,伸出手去碰了碰。

    不烫,带着些许温暖的触感,他露出了那种在阿基维利眼中很可爱的惊奇的表情。

    阿基维利只是静静地看着他,背后是模糊的夜色,祂脸上是带着笑的。

    游离在人间之外的星神,自上次分别之后,心中就一直装着事,祂也害怕爱人是不是已经将自己抛弃,是不是身边已经没有了自己的立身之地。

    即便是无所不能的星神,那也是曾经的事情了,如今祂被困在这里,没有人能带祂离开,只有微生月薄,只有与神树紧密相连的微生月薄能够带着祂离开。

    祂不是没有试过自己从这里离开,但都失败了。

    无论是回到「过去」,还是「现在」或「未来」,最后留给祂的都只有一个结局——

    死亡。

    祂试过很多次,祂自己都已经记不清在时空乱流中穿梭了多少回,但有一次祂确实成功了。

    但那一个时间线没有阿月,没有帕姆,只有祂孤独一人。

    虽然有无名客们陪伴,但他们对于自己尊敬大于亲昵,把祂当作高高在上的神明,用恳切又尊敬的语气和祂对话。

    明明大家都是很好的人,但祂却觉得内心空寂。

    见不到爱人,见不到家人。

    没有阿月,没有帕姆,在漫长的的,孤独的岁月里,爱人的面容却越发清晰,但祂也不能抛下自己的信徒。

    最后,在世界的尽头,一切归于虚无,宇宙崩塌之时,祂露出了快意的笑。

    在又一次寂灭之后,祂又回到了这里。

    巨树,金海,还要一望无际的要将人吞噬的孤独。

    最开始的时候,祂是没办法靠近存在之树的,但随着祂在这里待的时间越久,祂慢慢被存在之树接纳,于是祂看到了更多的东西。

    爱人的来历,和他的每一段经历。

    那些自己所不知晓的爱与恨,那些自己所不知晓的可笑的「命运」。

    如何能甘心呢,明明是祂先去到爱人的身边。

    就因为那些命运,祂们分别,再不能相见。

    祂怎么可能甘心。

    于是祂又开始为自己的复活做准备。

    「精灵王树」。

    祂在阿月的口中听到过很多次。

    而在这里,祂知道了精灵王树的更多信息,比如,能够让人步入轮回。

    于是祂接着王树的特性,一次又一次去往微生月薄所在的每一次生命。

    祂是微生月薄在沙漠里救下的旅者,祂是与微生月薄擦肩而过的陌生人,祂是向微生月薄伸出援手的好心人,祂也可以是微生月薄素未谋面的邻居。

    于是一次又一次,让祂又与微生月薄的因果更加深几分。

    祂其实忘记了很多事,但唯一不变的,是心中的爱与思念。

    祂看着爱人的笑脸,深觉自己的决定没有任何错误。

    即使要付出惨痛的代价,祂也不会后悔。

    因果既定,只需要同祂连结最深的那个人心甘情愿的将祂带着离开这里。

    祂把选择的绳索交递给了祂的小爱人。

    祂爱他,所以祂不愿意强迫他。

    祂的心中饱含挣扎,不易表露的,小心翼翼的。

    如果阿月不愿意将祂带回人间,祂所做的所有准备全部化为乌有,祂也无怨无悔。

    但天意也朝向祂,爱人在乱流之中抓住了祂的手。

    阿基维利感受到命运加诸自身的枷锁开始脱落。

    于是祂笑起来,“阿月,准备好再次启程了吗?”

    “神殒之地,我们要去到那里。”

    微生月薄跟上阿基维利的脚步,“神殒之地?”

    夜又深几分,只有那火光在前方微微亮着,照亮了两人脚下的路。

    “嗯。”阿基维利见微生月薄依旧走的艰难,祂将那团微火往上一抛,明亮的光笼罩住两人,祂对微生月薄道了一声得罪,然后弯腰单手将爱人抱起来,“这样要快一点。”

    微生月薄一惊,下意识环住祂的脖子,像受惊的猫一样,有点炸毛。

    阿基维利闷笑一声,将帽子取下来给微生月薄戴上了。

    “阿月,抓紧了。”

    微生月薄顺着祂的话手上的动作又紧了两分,等他抓紧了,阿基维利就加快了速度。

    风吹乱了他们的头发,微生月薄嗅到阿基维利身上风的气息,风信子的气味还没有完全散去,却让人无比安心。

    在这令人安心的气息中,微生月薄靠着阿基维利的肩膀睡着了。

    阿基维利看着安睡过去的微生月薄,心中不自觉的变的柔软,爱人睡的不安稳,祂挥挥手将那团火收起来,视力极佳的祂看见小爱人瞬间舒展开了眉心。

    心跳声在空洞的胸膛里咚咚响,变成回声,一遍又一遍。

    快一点,再快一点,祂迫不及待要回到爱人身边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微生月薄睡醒了。

    他睁开眼,发现自己枕在阿基维利的腿上,整个人都被风衣裹住,被阿基维利抱在怀中。

    在他的角度能够看见阿基维利棱角分明的下颌。

    “阿月。”阿基维利察觉到他的视线,垂眼看过去,“有没有觉得哪里难受?”

    微生月薄摇头,撑着阿基维利的手坐起身,然后顺着力道站起来。

    他抬眼看去,看到了辽远的天空,鸟雀在其中盘旋。

    而他与阿基维利在一处崖边,崖底是广袤无垠的平原,成群的绵羊悠闲地低头吃草,旷野的风轻柔无比,带来山谷里的花香。

    这里就是神殒之地?

    看起来好像和外面的平原没什么不同。

    但随着他心中的这个念头升起,他就发现眼前的一切都变了。

    如同漩涡一般的星洞出现在崖底,漆黑的颜色蔓延,瞬间将一切都吞噬,那些鸟雀羊群花香仿佛只是他前一秒的错觉。

    那星洞的中央似乎漂着一个人,他定睛看去,又不可置信地看向站在自己身边的阿基维利。

    “居然有两个你诶。”

    “是啊,居然有两个我呢。”阿基维利已经见怪不怪。

    这也是祂这么多次都没有成功回到正确时间线的原因,没有躯体的支撑,祂的灵魂脆弱不堪。

    微生月薄似懂非懂,他看向阿基维利,“那我要怎么帮你?是要把你的身体先打捞起来吗?”

    “哇,聪明宝宝。”阿基维利低头在微生月薄的额上印下一个吻,然后摸摸他的脑袋。

    “没有人能来到这里,我碰不到我的身体,就哪里都回不去。”

    不论是想回到自己身体里,还是回到爱人与家人的身边,都回不去。

    “阿月,你会帮我的,对吗?”阿基维利又一次询问爱人,“就算会受伤,就算前路险阻也会帮我吗?”

    “你要去到那灰黑的海中,将我的身体带出来,我从未去到过那里面,不知道里面有什么。”

    “你如果反悔,现在就可以离开这里。”

    “阿月,虽然我很想回到你身边,但这一切的决定权都在你,一切都需要你心甘情愿。”

    临到这种时候,祂又有些后悔了,不想微生月薄陷入危险的境地。

    人是矛盾的,由人升格而成的神当然也是如此。

    祂疯狂地想要回到微生月薄身边,但现在又有些退却。

    微生月薄撩起眼,那粉色宝石一般的眼睛剔透澄澈,阿基维利在那里看见了自己的身影。

    他的声音如玉石坠地,就那样敲在阿基维利耳边。

    “阿基维利,我说过的话,从不会后悔,你不要小看我啊。”他郑重其事,眼里闪烁着星子,昏暗的光模糊了他的眉眼,阿基维利却能看见那双闪着亮光,带着意气风发的双眼。

    “告诉我吧阿基维利,我该怎么做。”

    神的埋骨之地。

    埋葬在这里的,死去的星神可不止阿基维利一位。

    阿基维利是其中最温和的一位。

    微生月薄御剑冲进黑色星海,庞大的神力奔涌而出,全部朝着阿基维利的神体而去,第一次试图不接触星洞将其打捞起来。

    失败。

    微生月薄并不气馁,开始尝试第二次。

    然后这次他发现了,自己的神力一接触到星洞就被吞噬,而后消弭的无影无踪。

    他当机立断,直接跳进了那片漆黑的漩涡。

    看着在漩涡中央的「阿基维利」,他咬咬牙,奋力朝那边游去。

    他说过的话,绝对,绝对不会失言。

    第106章 阿基维利呀阿基维利

    微生月薄一点一点靠近「阿基维利」,但每一次即将触碰到的时候他又被沉黑的水推远去。

    他不信邪,再一次靠近。

    但阻力一次又一次变的更大,像是有无数只手在拽着他,禁锢着他的腰,让他的速度慢下来。

    虽然在这黑沉沉,只透露出些许闪光的星海之中他并不会沉入海底,但这种受制于人的感觉,真叫人不爽。

    不是,这下面到底有什么啊!

    他低头看去,却一无所获,只有黑色的如墨一般浓稠的水。

    微生月薄再次向那中心游去,但依旧失败了,这次甚至连靠近都没办法做到。

    他有些生气了。

    他抬头看着站在悬崖边焦急等待自己的阿基维利,有些不爽。

    怎么能让他失言。

    他又一次被巨浪推远,阿基维利的神体依旧在漩涡中央。

    他在海水中沉浮,长□□散在海水中,没有被墨色侵染半分,他抬手撩起额前遮挡视线的头发,长长呼出一口气。

    或许他可以从海底前往那漩涡中心。

    这样想着他用神力护住自己,一头扎进去。

    阿基维利看到他做出这样的动作,心中一惊,也跟着跳了下去。

    微生月薄不知道阿基维利做了什么,他已经潜入海面之下。

    海底不如海面看上去那样黑沉,甚至称得上透亮清澈,但却让微生月薄不自觉有些胆寒。

    只因为海底堆着累累白骨,上面还缠绕着黑气。

    微生月薄:……

    难怪从外面看海水那么黑呢,感情全是这些黑色的恶气。

    他游动的时候小心翼翼绕开那些白骨。

    不知道是谁的骨头,总之得罪。

    微生月薄嘴里念叨着罪过罪过,就继续奋力朝最中心游去。

    即使有神力护体,那些黑色的恶气也依旧在接触到生人的气息之后,疯了似的向他涌来。

    微生月薄游得更快了。

    不要追我啊啊啊啊啊啊啊!!

    微生月薄憋着气,像是在逃命一般。

    但不断有各种的声音在他耳边回荡。

    “留下来,留下吧。”

    “留下来……”

    谁要留在这个鬼地方啊!

    微生月薄咬着牙,他在心里暗骂一声,提起一口气朝着目标坚定地游去。

    但下一瞬,他就被黑色恶气凝成的人形环住了腰,阴冷的气息缠绕上来,瞬间让他的五脏六腑都仿佛被冰霜冻结。

    “……阿月,留下来吧,和我们一起。”那道声音混杂又飘渺,仿佛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

    刺骨的,冰冷的,扭曲的声音在海水中传递到微生月薄耳边,逐渐变了个样。

    变成了微生月薄熟悉的人的声音。

    “阿月,你看一看我。”

    “阿月,留下来陪我们吧。”

    亲昵的,暧昧的声音,缠绕又缠绕,攀附着微生月薄的双手,顺着手臂禁锢住他的肩,让他无法动弹。

    那黑影也逐渐变成微生月薄熟悉的样子,纯白的绸缎覆盖住眼睛,银白色的长发如同海藻一般在海水里飘荡。

    苍白的双手轻抚上微生月薄的脸,没有骨节的湿漉漉的手指,留下仿佛章鱼腕足滑过的粘腻水渍,让微生月薄心中有些犯呕。

    「龙」的声音带着蛊惑,“阿月,留下来吧。”

    “这里没有痛苦,没有折磨,只有美好与幸福。”

    荒诞又诡异的东西模仿着人类的声音,黑色的雾将微生月薄包裹,想让他深陷其中无法自拔,然后慢慢,慢慢的被吞噬。

    它靠的太近了,紧紧将微生月薄禁锢,两人之间一丝一毫的缝隙都不曾有过。

    微生月薄忍着恶心,神力凝成利剑将黑影一剑斩断。

    但在海水中,神力被吞噬了大半,显得有些后劲不足,下一瞬那些黑影又汇聚在一起,朝微生月薄探来。

    *的。

    微生月薄暗骂一声,当机立断继续朝「阿基维利」所在的位置奔游而去。

    他像一尾有着鲜亮颜色的游鱼,在森森白骨间穿梭行进。

    黑色的雾从四面八方而来,环绕着要缠上他的双臂,而后被风刃斩断。

    微生月薄越靠近漩涡中心越觉得胸闷气短,海水中的空气不断被挤压,让他的呼吸都有些困难,头晕目眩的感觉又上来了。

    冥冥之中一直都有什么东西在阻碍他将阿基维利的神体带走,甚至若有必要,连他也会被留在这里,留在这无名的埋骨地。

    终于!微生月薄来到了漩涡中心,海浪拍打着,推搡着要将他带离这里。

    他又使出了几分神力,用尽了全部力气才没有被浪冲走。

    就差一点,只要抓住了阿基维利的手,自己一定可以把祂带走。

    微生月薄奋力朝着那具神体伸出手,黑色的雾又追了上来。

    “阿月,放弃吧放弃吧,你带不走祂的。”

    “阿月,放弃吧放弃吧,和我们一同留在这里。”

    留你个大头鬼啊!

    微生月薄手中聚起一团风,朝黑雾掷去。

    风团一往无前,所过之处威力无穷,裹挟着海浪朝黑雾翻滚而去,水底龙卷将黑雾全部卷了起来,骨头架子也会被吹的开始走路了。

    没有了黑雾搅局,微生月薄咬咬牙继续伸手去抓阿基维利的手,指尖终于触碰到了祂。

    而后他狠狠一抓,直接将「阿基维利」一整个拽住,巨大的,像超新星爆发的耀眼白光在海底骤然亮起。

    紧接着,是地动山摇一般的震荡。

    微生月薄从又变回深黑色的海水中冒出头,浸过水的头发湿湿黏黏沾在脖颈上,白玉一样的肌肤沾水之后,被黑沉海水衬得仿佛在发光。

    他的眉目被水洗过一道,更显妖冶,光箭刺穿云翳,天光落下,为他加深脸的轮廓,将他衬托的像是惑人心魄的海妖。

    微生月薄一手紧紧攥着阿基维利的手腕,一边木着脸吐出嘴里的海水,脸上的镇定全变成恶心,呕呕呕,呸呸呸。

    刚刚他一不小心呛水了,这水里埋着不知道多少年前的死人骨头,他一想到就觉得恶心。

    但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在等着他去做,于是他压下心中的作呕的感觉,抓着阿基维利往岸边游去。

    这一次没有东西再阻碍他。

    就是感觉阿基维利好重,是错觉么?

    还是说在这泡了这么多年,泡发了?

    想了个并不好笑的冷笑话,微生月薄分出些神力缠裹住两人,他将神力编织成轻盈的泡泡,将两人圈进去,而后泡泡顺利飘起来,带着他们离海越来越远。

    刚刚跳进海水里,又被排斥出去的阿基维利感受到了自己神体的引召,祂按住胸腔,感受着不存在的心脏越跳越快。

    快了,祂很快就能回到自己的身体里,很快就能走在自由的日光下拥抱自己的爱人。

    一路有惊无险,微生月薄总算将阿基维利的神体带到了祂的面前。

    他从泡泡里钻出来,看着阿基维利,脸上是带着得意又明媚的笑眼睛弯弯像月牙,“我就说了吧,我答应你的事情,一定会做到的。”

    风呼号着,微生月薄用神力将自己身上的水全部弄干了,但他在水中泡的太久了,这会儿还是在冷风中打了个喷嚏。

    阿基维利听到喷嚏声才从怔愣中回过神来,牵着微生月薄的手将他带离崖边。

    “阿月,谢谢你。”阿基维利无比郑重地看着微生月薄的眼睛,轻轻抚摸了他的脸,然后情难自抑,又弯腰抱住了他。

    微生月薄仰着脸,看着露出光亮的天空,又接连打了两个喷嚏。

    他伸出手去推阿基维利,“可以了可以了,快点到你自己的身体里去。”

    阿基维利这才恋恋不舍地松开微生月薄,看向自己的身体。

    那具神体对如今的祂而言,有着巨大的吸引力,但祂却皱起了眉。

    不对劲,很不对劲。

    有脏东西占据了祂的躯体。

    微生月薄见祂顿住了,有些疑惑,从祂身后探出脑袋,“怎么了?”

    阿基维利眸光微闪,祂伸手摸了摸微生月薄的脑袋,“阿月,等会儿不论见到什么都不要觉得害怕。”

    微生月薄有些不明所以,然后就看到阿基维利抬起手狠狠一揪,浓墨一般的黑雾就被祂揪出来。

    随即那团黑雾在微生月薄和阿基维利的注视下不断变换姿态露出了真面目。

    龙惨白着脸,闷声轻咳一声,“开拓星神何时变得如此小气了?只是借用一下你的身体而已。”

    之前微生月薄在梦中见过的塔伊兹育罗斯也跟着祂的话重复到:“小气鬼,小气鬼。”

    不仅如此,还有各种奇怪的东西咕噜噜滚出来,散落在阿基维利神体的周围。

    一颗刻着繁复纹路的眼珠子,一面长满鲜花的破碎的镜子,支离破碎的头骨,一捏就喵喵叫的猫咪玩偶,半截小狗骨头。

    阿基维利被气笑了,“龙,罗斯,太一还有伊德莉拉。”

    “你们把我的身体当垃圾站呢?”

    “唉,谁叫你是咱们当中唯一的神体完好无损的存在呢。”龙闷咳几声,表情有些阴郁,其他几位存在早已经在埋骨地的冲刷下变得人不人鬼不鬼,就连凝出魂体都无法做到,塔伊兹育罗斯就算有了人形,脑子也不好使。

    于是龙兼任了和阿基维利对话的身份,“咱们几个在这一起待了这么多年,没道理你一个人复活吧?”

    “我为了复活做了很多准备。”阿基维利不看祂,神色难辨,语气平淡,“你们想我带着你们离开,但是你们又做了什么呢?”

    龙听见祂的问话,大笑起来,直接笑弯了腰,“阿基维利呀阿基维利,你当真以为自己是被命运选中的幸运儿吗?”

    “你的躯体千万年不朽,你以为是谁的功劳?”龙对着祂翻了个毫不优雅的白眼,才不管祂心里怎么想,飘飘然靠近微生月薄,面上是和煦如春风的笑,“阿月,又见面了哦。”

    微生月薄警惕地看着龙,他还记得在海底的时间和龙有着同等样貌的存在想把他也留在海底。

    看着他眼中陌生又警惕的情绪,龙停下自己继续往前的动作,祂的表情有些失落,想触碰爱人,抬起的手又径直穿过了爱人的躯体。

    祂现在没办法触碰到阿月,这让祂有些烦躁。

    “阿月,别害怕我。”祂的眼里饱含痛苦,拉扯着心中的深情欲望,带着破碎的光。

    微生月薄还没有搞明白到底发什么了什么,他避着龙的视线往阿基维利身后躲。

    为什么龙和塔伊兹育罗斯会突然出现?

    祂们之间交换的信息让阿基维利的眉心紧锁,仿佛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事情好像不受祂的控制了。

    第107章 复活吧!

    能够获得第二次生命,不会被漆黑海水吞没,不用再待在暗无天日的海底,能够和爱人手牵着手并肩走在灿烂的春日艳阳下。

    是多么多么令人快活的事情。

    阿基维利想复活,龙与其他星神同样也想。

    祂们等这一天都等的太久了。

    微生月薄带回阿基维利的神体其实也没有遇到太大的阻碍,所以他也就不清楚,一位星神想要复活需要付出怎样的代价,又回给现世带去怎样的冲击。

    他蹲在地上,百无聊赖地抓着自己的发尾,在手心里打转。

    等的无聊了,又抬起头仰起脸看看龙和阿基维利,从他所在的角度,只能看到两人紧绷的下颌,还能看到祂们那棱角分明的,即使死亡角度也依旧帅气的脸。

    不知道阿基维利和龙在进行什么加密对话,两人的表情都是严肃的,微生月薄也没什么兴趣知道祂们到底在说什么,于是低下头放开被自己揪的乱乱的头发,拿着石块在地面上画圈圈。

    等着阿基维利和龙做出决定。

    脑子不好使的塔伊兹育罗斯又朝微生月薄凑过来,宽大的手掌心里抓着狗骨头和猫咪玩偶。

    “玩具,给妈妈。”明明是和其他星神同等体型的存在,偏偏心智如同幼孩,一个大块头硬要挤着微生月薄,和他挨在一起,嘴里还说着胡话呢。

    祂一个劲地往微生月薄身边凑,还硬要把玩偶和骨头塞给微生月薄。

    “好玩的。”

    “真的,不骗你。”

    微生月薄把祂往外推,神情羞恼,“不要,还有,都说了不许叫我妈妈!”

    塔伊兹育罗斯像是听不懂他的话,越凑越近,像一只大狗一样,贴着微生月薄,在他的脖颈处蹭来蹭去,把人蹭的火冒三丈。

    微生月薄拧着眉看过去,又对上祂无辜的表情。

    祂似乎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惹人厌烦的动作才让微生月薄讨厌自己,还以为小妈妈是不满意这两个玩具,于是长手一捞,将在他们身边蹦来蹦去的眼珠子抓住了。

    然后摊开手,献宝一样递到微生月薄眼前,“太一,叔叔,陪你玩。”

    那眼珠子里面勾勒着繁复的纹路,外廓晕着紫色,正中心也是神秘的紫色,现在那里倒映着微生月薄的身影。

    微生月薄和祂对视,眼前呈现出一副场景,齿轮,发条,机械与生灵,巨大的机械手被天穹垂落下来的丝线把控,覆着白色面具的「人」垂目看着面前的星球,头顶的金色光环在日光下闪闪发光,一切都是如此的如同井然有序。

    「秩序」太一,是一位古老而庄严的星神。

    祂曾企图逆转万物终归无序的宿命,引领宇宙步入永恒的和谐之境。

    天外合唱班伴随着太一的意志应运而生,他们的歌声是宇宙中最纯净的旋律,永远回响着秩序的降歌。

    然而,「繁育」塔伊兹育罗斯的降临撼动了太一的平衡,古老的秩序命途遭受重创,秩序被同谐融合,秩序太一殒落。

    现在庞大的星神本体只剩下这个眼珠子,还被害的祂殒落的始作俑者抓在手里玩。

    微生月薄:……

    这个场面未免过于地狱了。

    方才的画面应该是太一的自我介绍,微生月薄对祂点点头,“您好。”

    太一却不再有任何动作,被塔伊兹育罗斯当作跳珠也没有任何异议。

    微生月薄到底还有些良心,他把太一从罗斯手里解救了出来。

    虽然表情看上去还对太一有些依依不舍,但罗斯顺从地放开了手,眼巴巴地看着微生月薄,“妈妈喜欢,让给妈妈。”

    “傻小子,你再乱叫。”阿基维利抬手一巴掌拍在罗斯的后脑上,“再乱攀亲我就把你变成烟花。”

    似乎是阿基维利眼中的威胁让罗斯害怕了,祂缩缩脖子不敢说话了。

    “你教出来的,倒是和你一个样。”阿基维利冷哧一声,对龙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还有,把你们的破烂全部收走。”

    祂指着自己神体旁边骨碌碌滚出来的东西,祂粗粗一扫,甚至还看到了手工编织的花篮,虽然祂们在神殒之地确实无聊,但这也太无聊了吧。

    这么多年过去,龙早就不在乎这两声骂了,祂微微一耸肩,将自己的头骨和被幻化成猫咪玩偶和狗骨头的龙骨都收了回来。

    阿基维利的灵魂体回到自己神体内很是顺利,祂从未感觉有这么好过,力量全部都回来了。

    祂看着龙收起杂物的动作表情又是一讪,“高贵的古龙,肃穆端庄的秩序星神,居然也会把自己当狗去逗傻子开心么。”

    “人都死了,还在乎那么多做什么呢?”龙摇摇头,“这么多年,能和我说上话的就你们俩,漫长孤寂的岁月里,这些都只是消遣而已。”

    “你该感谢我才对,如果不是我想办法护住了你的躯体,现在你或许灵魂都已经存不住,早就消弭在这埋骨之地了。”龙看一眼起身站到阿基维利身边的微生月薄,心头划过失落,祂看着阿基维利,微微挑眉,“带上我,可以躲避掉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不带你我也可以。”阿基维利依旧不为所动,“我的计划万无一失,若非你们拖累,我如今已经随阿月前往人间了。”

    “你想复活,祂们难道就不想吗?”

    “更何况,我只觉得带上你们,才会出现最大的麻烦。”

    “你就把祂们当作装饰品不就好了。”太一的眼珠和伊德莉拉幻化而成的破碎镜子就落入龙的手里。

    确实如祂虽说,即使仔细打量这两个物件,也能将其解释成是有些特殊的饰品。

    阿基维利看着祂似笑非笑,“所以祂们是装饰品吗?”

    龙当然知道不是,祂就是想试探阿基维利的底线在哪里。

    阿基维利不想答应,这些家伙想要出去就要借着他的身躯去到外面,祂不想和阿月独处的时候甚至还有几双眼睛注视着他们。

    “你只管把我们带出去,其他的事情你不必担心。”龙继续游说,祂忍气吞声,“我等也不会未经你的同意干涉打扰你的行动。”

    话先这么说吧,出去了难道还能将祂们送回来不成?

    微生月薄听了一耳朵,大概明白怎么回事了,他打断了龙的话,“你们全部复活的话外面肯定会大乱套的。”

    “阿月,我等只是借开拓星神的身躯去外界瞧瞧而已。”

    “阿月,我在这里待的太久了,外面时过境迁,如今又是怎样的呢?”龙的神情落寞,语气带着些微寂寥,“去看一看,瞧一瞧,见过外面的光亮,再回到这里,即使依旧要面对黑沉沉的天地,也是极好的。”

    说的好可怜,微生月薄有些动摇,他下意识看向阿基维利。

    小爱人从来如此,到底心软,阿基维利见他有些松动,直接抬手环住他的腰,揽住他往存在之树的方向前进。

    龙和塔伊兹育罗斯也紧随其后,祂们穿过冥海,走到广袤无垠的平原之上,风吹起祂们身后的长发,像吹起朦胧的银色纱幔。

    微生月薄被阿基维利抱在怀里,微微探头就能看见跟在他们身后的两个黑点。

    他抬手摸了摸阿基维利紧绷的脸,“阿基维利,你没有让祂们不要跟上来,所以你同意也将祂们带回人间了吗?”

    柔软的透着香的手在自己脸上乱摸,阿基维利紧绷的情绪瞬间泄漏散开。

    祂没有回答微生月薄的问题,只是抓住他做乱的手放到唇边亲了亲,“好阿月,别乱摸我了。”

    祂心中本就有火气,现在爱人在怀,那些怒火逐渐变了味。

    微生月薄欻的一下把手缩了回去,酥酥麻麻的触感瞬间从指尖蔓延止全身,他都挣扎着想从阿基维利的怀中跳下来。

    然后被男人一手按回了怀里,回到自己的身体里,祂对力量的掌控更加得心应手,不费吹灰之力就把乱拱的爱人小猫制服,然后收获了一个气鼓鼓的小爱人。

    知道这会儿阿月不会理会自己,阿基维利轻轻抚摸着他的头发,然后加快了速度前往存在之树。

    龙和罗斯一直都远远缀在后面,不论快慢,始终没有将阿基维利跟丢。

    这也让龙怀疑,阿基维利是不是已经想通了,但就是要钓着祂们。

    哦不对,阿基维利就是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祂还活着的时候和欢愉星神阿哈待的时间足够长,两个疯子经常想一出是一出,毫不顾忌别人的看法,即便在爱人面前会有所收敛,但对于情敌,肯定会使绊子。

    龙很不喜欢和祂们这样的存在打交道,毕竟稍不留神可能就会被坑个半死。

    阿月怎么就有这样的前夫呢,还是初恋。

    真是令人嫉妒啊。

    存在之树依旧矗立在哪里,巨大的泛着金光的树冠障云蔽日,似乎在不断蔓延伸展。

    龙和塔伊兹育罗斯还是第一次踏足这里,祂们跟着阿基维利一直走到树干所在的位置才停下。

    微生月薄也终于被阿基维利放了下来,祂伸着手护着微生月薄,害怕他脚底打滑摔倒,微生月薄站稳后拂开祂的手,“又回到这里来做什么?”

    “嗯。”阿基维利笑眯眯的,“请伟大的阿月大人为我们打开前往人间的生路吧。”

    微生月薄:?

    阿基维利靠近微生月薄,没有察觉到他的抗拒,于是从背后环抱住他,抓着他的手放到存在之树的枝干上。

    浑厚的神力从微生月薄的掌心奔涌而出,全部融入了存在之树里,被一点一点吸收。

    起风了,星河流转,日月交替。

    树的枝干疯长,向天上蔓延,浩瀚宇宙之中,某些存在敏锐的察觉到了不对劲。

    地动山摇,天地翻转。

    树冠上的柔软的枝条扭曲,蔓延,将在场的所有人包裹,如同对待婴孩一般轻柔,将他们送回人间。

    —

    竞锋舰-

    守在开拓信标旁边等待微生月薄回来的阿哈突然抬起头,一脸茫然。

    是错觉吧,不然祂为什么会感受到属于开拓星神阿基维利的星图亮起来的动静?

    是错觉吧,一定是吧!

    但祂随即又察觉到了几道身影出现在自己身边,浮黎的表情有些难看,“开拓,阿基维利……复活了。”

    均衡星神也罕见的露了面,“均衡,居然没被打破?”

    不应该,不应当。

    事发突然,祂找不到博识尊推演命运,但此时祂能够感受到阿基维利的复活和微生月薄紧密相关。

    改变命运之人,果然如此。

    啊呀呀,不愧是我阿哈的好挚友。

    阿哈抚掌大笑。

    但是挚友的归来是为了争夺爱人,阿哈突然觉得祂和阿基维利的友谊也不是那么牢固了。

    第108章 所有事情都毫无意义

    又一个人来到了一个有些陌生的地方,阿基维利祂们都不在自己的身边。

    所以能不能不要每次都给他随机刷新点位啊,他刚救回来的初恋就这么和他分开了!

    微生月薄咬咬牙,心中愤愤,这又是哪?

    微生月薄漂浮在睁大了眼睛,面前是一片漆黑,他的头顶流淌着璀璨的星河,星子闪烁着,保留着无比神秘又美丽的色彩。

    他看到了那对又亮又大的灯泡,缓慢又缓慢的对着他眨了眨。

    微生月薄歪着头,也对祂眨眨眼。

    这对大灯泡有些眼熟。

    微生月薄仔细想了想,好像对它有些印象。

    在他最开始来到这个世界,坐着飞床从星河猎手的飞船离开的时候,闯进了一片区域,然后和大灯泡对视上了。

    这大灯泡当时还蛊惑他,什么一切没有意义,一切都是虚无。

    所以现在是祂将自己召唤到这里来的?

    于是微生月薄开口了,“是你将我带过来的吗?”

    灯泡缓缓眨动了一下,飘渺的声音仿佛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递到微生月薄的耳边,悠远又带着亘古的厚重感。

    「……阿、月。」

    祂说话有些卡顿,一个字接下一个字会停顿许久,若微生月薄是个急性子,可能现在都记得要跳脚了。

    但幸好他还尚有一些耐心。

    他看着灯泡,无奈地摊手,“你也是星神?”

    「我是,最后,一位。」

    灯泡的声音很慢,在微生月薄的脑海中响起,有些痒,连带着脑子和耳朵都一起泛着痒。

    好奇怪哦,感觉好像在长脑子了。

    微生月薄有些不自在地扣了扣脑壳,又捏了捏自己的耳朵,“嗯,那你是什么星神?找我难道是要将你的神力给我?”

    「虚无,Ⅸ,我的名字。」

    「……」

    祂后面还说了一句话,但微生月薄并未听清楚,他感受到有陌生的力量涌入自己的体内,很舒服,没有让他感受到任何不适。

    Ⅸ温和而又缄默地注视着微生月薄,紫色的透着橙黄色的双眼里很空,祂的眼中装不下任何生物,因为那是没有意义的事情。

    所有事情都毫无意义,没有爱人的生命亦是如此。

    Ⅸ的记忆早已经变的模糊不清,毕竟那些都是没有意义的事情。

    宇宙的本质就是虚无,因而存在毫无价值。

    祂看着微生月薄,似乎看见了很多年前的某一处,日光正好,春色渐浓。

    那是一个美好的午后,花香味更浓,绿上柳梢头,温柔风拂面,爱人依偎相依。

    风里都是花的香气。

    说话的声音贴着耳朵,像猫咪撒娇,心上都因此勾着痒。

    过分漂亮的眼睛,因为困乏润着水,粉色水晶般剔透澄澈,欲说还休。

    日光透过枝桠的罅隙落在白净雪溶溶的脸上,泛着模糊的柔光,模糊不清的记忆像是老旧的、泛黄的相片。

    过去的时光,笼罩着金色的雾气,模糊,朦胧,又美好。

    但被风一吹,就轻轻散去了。

    万物皆会沦为无。

    无论是祂,还是千万年未曾变化过的爱人。

    融合了属于虚无的神力之后,微生月薄瞧见了虚无星神的本体。

    一个巨大的,仿佛能吞噬掉时间万物的黑洞。

    荧蓝色的光笼罩在祂身上,深紫色的漩涡以祂为中心不断伸展,却没有向外蔓延。

    微生月薄觉得心中变的无比平静,仿佛进入了贤者时间,什么也没办法提起他的兴趣。

    这就是虚无的影响么。

    似乎变的无欲无求了,允悲,阿门。

    “谢谢。”微生月薄感受着属于虚无的神力潜伏在自己体内,他对这个看上去萌萌的黑洞星神道了谢。

    祂说自己是最后一位星神。

    微生月薄若有所思。

    也就是说,其他星神的神力全部集齐了?

    他微微一怔,那是不是就说明,他不需要成神,也可以在阿哈的帮助下离开这里回家去?

    这个念头一出现,系统冷淡的声音就在他的脑海中响起。

    【检测到玩家产生逃避意识,惩罚已启动。】

    随着它的话音落下,微生月薄感觉自己的浑身上下都是被软针扎了个遍。

    我靠!

    微生月薄瞪大了眼睛,这是什么鬼东西?

    他痛的弯下腰,蹲了下去,浑身上下都疼,细密绵绵的疼蔓延开来,除了疼,还有些痒,他感觉非常不舒服。

    只是一瞬,也让他有些难以忍受。

    他从没听说过还有惩罚机制。

    系统,天道。

    在极度的疼痛下,微生月薄的思维却无比清醒。

    以往被他刻意忽视的东西浮出水面,早在听到妈妈说他的历劫变的和计划中完全不同时他就有所怀疑,他的穿越和天道有脱不掉的关系,系统或许也是天道出品。

    而现在,他所怀疑的完全可以确定了。

    系统就是天道,它从一开始就在监视自己。

    【答对了,但是没有奖励。】系统想都没想过要掩饰,祂直接开口应下了,【你想现在回去?】

    【你的灵魂早已经在和这个世界长久的相处下同化了。】

    【吸收了所有这个世界神灵的力量,你以为自己还能走掉?】

    微生月薄不解,他皱眉,心想,天道祂这是什么意思。

    天道:【等会儿说,你先离开这里。】

    好吧。

    微生月薄稍微收敛了心中的震惊,站起身和Ⅸ道别。

    他又一次郑重地和祂道过谢,然后急匆匆离开了,他现在的注意力完全被突然冒出来的天道吸引走了。

    「一切终会归于虚无。」

    这是Ⅸ留给微生月薄的最后一句话,而后下一瞬,久别重逢的爱人再一次消失在自己面前,Ⅸ慢吞吞闭上了眼睛。

    迷雾又重新将这里遮掩,黑洞也被掩藏。

    除非主动出现,没有谁能轻易找到祂。

    微生月薄被天道带着从这里离开,落到一朵云上,他盘腿坐在云团上,表情变来变去,谜团在他心里扎根。

    “您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我和这个世界同化?”

    “那我不能回家去了?”

    【所谓的集齐所有星神的神力就能回家,是谎言。】天道的声音淡淡,【你已经被同化了。】

    开什么玩笑?

    微生月薄只觉得天道是在哄骗自己。

    【我没必要骗你。】天道声音平淡无起伏,【此间星神的神力只是助你开窍的东西。】

    【实际上,只需要一位星神的神力就能将你体内压制力量的封印解除。】

    微生月薄:……

    “你一开始又没告诉我。”微生月薄坚决不背这个锅,“况且是你的失职。”

    “你此前作为我的系统,居然不将这样重要的信息告诉我。”

    天道道歉道的毫无诚意,【抱歉,我刚到不久,之前的信息采集,分析人像,确实就是系统所为。】

    【当然,还有帮你寻找前夫。】

    微生月薄皱着眉,在心里犯嘀咕,这种事情就不要再说了啊!

    你这个天道真的正经吗?!

    天道才不管他的心理活动,和帝俊常曦共事多年,它还觉得这俩人不厚道呢。

    要不是为了他们俩的倒霉孩子,祂才不会多出一项异世界加班任务。

    其他小神仙偷偷摸摸给自己减轻历劫压力就算了,祂们二位居然也打起了这样的主意。

    糊涂,真是糊涂啊。

    慈母慈父多败儿,小月神本就为凡骨,怎么能如此草率的成神,根基不稳,必酿成大错。

    天道又瞥一眼微生月薄,然后移开视线,眼不见心不烦。

    【只是不能通过集齐星神神力,打通链接两个世界的通道这种方式回去了而已,等你成神,自然就能回去了。】

    “不能这样回就不回,你扎我做什么?公报私仇?”微生月薄气不顺,对着祂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知道就好。】天道直接承认了,祂在虚空之中凝视着微生月薄,看着祂荧白色的灵魂,即使经历过那样多的事情,那样多的磨难也依旧干净如初,祂最终还是轻叹一声,【阿月,走完属于你自己的路吧。】

    【阿月,你将成为救世子,被鲜花簇拥包围,白雀衔枝,传播你的荣耀,星星为你加冠,环绕在你的身边。

    月的女神会为你赐福,太阳之子为你歌颂,你将会沐浴着日光,在万众瞩目下由人褪去凡骨,直至登神。】

    恍若判词的话语,微生月薄好像在很久之前听到过这样的话。

    他垂着眼,而后仰起脸,无比骄矜,“知道了。”

    天道不再说话了,微生月薄也没所谓,他晃着腿,缓缓呼出一口气。

    垂下头看着被云层遮挡住的脚下,云团随风飘着,万丈高空上能看见地面上的山川河流,风盘旋呼啸,将那些树木吹的一边倒。

    微生月薄的头发被吹乱,他有些苦恼,居然还是不能直接离开这里。

    那他集齐这些星神的神力做什么?

    反正最后都会应了那个判词,成神也是命运之中的事情。

    微生月薄对前路感到有些迷茫,但大家好像都对他如此期盼着。

    他仰倒在云团上,看着辽远的天空,心中疑惑又添一重,他到底要怎么样才能褪去凡骨,成为神明呢?

    第109章 好挚友就是要

    阿基维利找到微生月薄的时候他还躺在云层之上,云蒸霞蔚,花团锦簇,一派悠闲光景。

    阿基维利站在微生月薄的身侧低头看他,那头柔顺的长发柔顺铺开,像一团软的粉的云朵一般堆在身侧。

    爱人的眉眼完全舒展开,双手枕在脑后,是心情放松的表现。

    阿基维利看着他,只觉心中柔情无限涌动。

    但还没等祂开口说什么,龙和塔伊兹育罗斯就从祂的身体里飘出来。

    祂们下半身是虚化的,没有实影,依托着阿基维利才能在人世行走。

    但就是如此,也将氛围完全打乱了!

    阿基维利真想把自己脑子里的水晃出去,祂真是,怎么就头脑一热答应下来了呢?

    现在好了,和阿月的独处时间都没有了。

    云层足够大,龙学着微生月薄的姿势在他身边躺下来,祂用头虚虚碰了碰微生月薄的头,“这样的日子才是人过的嘛。”

    “之前在神殒之地过的都是什么苦日子。”龙语气淡淡,感慨着,罗斯在微生月薄的另一侧蹲下,一边看着他,一边抓着身下的云朵玩。

    太一和伊德莉拉似乎也很喜欢微生月薄,飞出来靠着他就不再有其他动作了。

    阿基维利:……

    阿基维利额间青筋暴起,向来的好涵养都有些绷不住,祂想开口说些什么,微生月薄就睁开了眼睛。

    那双倒映着天光云影的眼睛此刻装下了阿基维利的身影,爱人的注视像是湖水,波光粼粼的,被那样盈着水的漂亮眼睛看着,有天大的气也消了一半了。

    微生月薄自下而上盯着祂看了一会儿,然后朝祂伸出手,是邀请的姿态。

    阿基维利身形微顿,而后带着无奈蹲下,抓着微生月薄的手换了个姿势,而后将自己的脸放进微生月薄摊开的掌心里,就着那样的姿势蹭了蹭,带着依赖缱绻。

    泛着香的手掌柔软无比,阿基维利用手托住微生月薄的手腕,牢牢把扣住,又带着小心翼翼。

    祂就那样把脸藏在微生月薄白净的泛着粉的那双手心里,用那双温柔又多情的眼睛注视着自己的爱人。

    微生月薄看着祂,过了好一会儿,才噗嗤一声笑出来,这一笑就打破了稍微有些僵硬的氛围,春花般烂漫的笑意在他脸上绽放开,让面对这笑容的人心情都跟着变好了。

    微生月薄笑弯了眼,语气带着调侃,“阿基维利,你好黏人哦。”

    他支撑着坐起身来,阿基维利却一直没有松开抓着他的手,等他坐起来,两人的距离又变得更近一些。

    微生月薄能够很清楚地看见阿基维利眼中那片金色的海洋中的自己。两个人离得很近,能够感受到对方的呼吸。

    呼吸交缠,周遭的空气都开始升温,变得有些燥热。

    微生月薄轻轻眨动着眼睛,额前的碎发顺着他的动作被光照出阴影,遮挡住他的眼下的泪痣,投下的阴影一同掩住那双漂亮的眼睛。

    他被日光、微风所偏爱,光晕出他的轮廓,将他的面色映的更加白皙,叫人有些炫目。

    阿基维利不受控制地伸出另一只手,为他撩起被风吹乱的头发。

    而后祂闷笑一声,目不转睛地盯住微生月薄,嘴里说着动听的情话,“阿月,你怎么能长的这样好看,完全长在了我的审美点上呢?”

    祂的目光从微生月薄饱满圆润的额头,小巧的鼻尖,再移到红润的泛着水光的唇。

    看上去就很好亲。

    可惜现在不是个好时机。

    阿基维利在没成神之前是个正常的人类,即使成神后也并未丢弃掉自己的品味,祂觉得自己这辈子做的最不后悔的两件事情就是离开裴迦纳,还有和阿月在一起。

    祂喜欢微生月薄,祂爱微生月薄。

    或者说,不是微生月薄长在了祂的审美点上,而是祂爱他,于是此后的审美,都完全向微生月薄靠拢。

    微生月薄歪着头,不知道祂突然这么说干什么,不过他喜欢听人夸自己,他拍拍阿基维利的肩,语气中带着笑,“你也依旧帅气哦。”

    他们两人对视着,然后噗嗤一声笑出来。

    “二位,是已经把我们这几位完全忘记了?”龙的声音在身旁响起,带着些许不满和凉意,祂那头银白色的长发如同瀑布散开在身后铺开。

    祂撑着下巴歪着头,头上冰霜一样的龙角在日光的照耀下显得格外剔透晶莹,祂对着微生月薄轻轻挑眉,然后眨了眨眼睛,“阿月,你带我们离开神殒之地,要我怎么谢谢你呢?”

    “这可是救命之恩,不如就让我以身相许吧。”龙笑着,盯着微生月薄的眼睛,期待他做出回应。

    祂本就是古兽升格成神,身上还带着血气,直勾勾盯着人看的时候,让人会生出一种自己已经被锁定,下一瞬就会被扑倒在地的错觉。

    微生月薄却不怕祂,两人做夫夫的时候,龙什么样子他没见过?

    更何况,祂就是询问,微生月薄为什么就一定要回答呢?他装作没听见的样子若无其事地移开了视线。

    他拒绝的态度明显,龙也不生气。

    祂看着爱人羞恼的样子,坏心眼地又笑出了声。

    微生月薄干脆扭过头去当祂不存在了。

    “我们都被困在那里太久了。”龙耸耸肩,祂张开手掌,对准日光,金色的光线透过指缝落在祂的身上,将祂的脸分割成几团奇怪的色块。

    祂的躯体早已经不知道散落在了何处,现在只能以灵魂形式存在。

    现在祂们所有人只能依托阿基维利所生活,祂其实也有些后悔了。

    祂伸出手想摸一摸微生月薄,给他一个简单的拥抱。

    但就那样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事情现在的祂也不可能做到,虚化的手在伸出去后就直接穿过了爱人的身体。

    阿基维利嘴角勾起笑,像是在嘲讽龙此前的决定。

    祂们既然选择要跟阿基维利一同离开神殒地,那就要做好会这样的事情发生的心理准备。

    龙看着自己的手微微一怔,而后若无其事地收了回去,祂无视掉阿基维利令人讨厌的表情,目光一直追随着微生月薄,看着日光在他脸上跳跃,风也仿佛格外偏爱他,柔和的吹拂着他的脸。

    祂的目光也随之变得柔和。

    不能触碰又如何呢,祂还能够陪伴在爱人身边就已经足够奢侈。

    蹲在另一边的塔伊兹育罗斯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祂察觉到了剑拔弩张的气氛,不敢说话,宛若鹌鹑一样缩在一边。

    祂艳羡地看着紧紧贴着微生月薄的太一和伊德莉拉,心想,如果自己也是小物件就好了,就能够被小妈妈圈在手心里。

    那雪白的手心肯定是软的。

    柔软,温热,带着隐秘的香甜气息。

    那股好闻的气息会聚拢在一起,香的叫人只想沉溺其中。

    祂还有些羡慕阿基维利,能够碰到小妈妈,祂现在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在一旁干看着,祂也好想抱一抱阿月。

    微生月薄无意探究祂们之间翻滚的思绪,他享受着难得的安宁,风卷走耳边的争吵,他感受着迎面出来的风,让他舒服地闭上了眼睛。

    阿基维利到底没和龙一般见识,祂在微生月薄身边坐下,和他一同感受着微风拂面。

    熟悉又陌生的气息比所属的星神更先让阿基维利和龙所察觉。

    龙长手一卷,将塔伊兹育罗斯和太一还有伊德莉拉带着藏回了阿基维利的影子当中。

    阿基维利垂下的眼看着自己的影子微微颤动一瞬,而后祂像是什么也没发生的样子抬起头看向旁边的方向。

    下一瞬,空间传来波动,未见其人但闻其声。

    阿哈人还没到,声音先气势汹汹劈头盖脸朝着阿基维利砸过来,“哦哟,这不是我们大名鼎鼎的开拓星神么,这是终于打赢复活赛了?”

    “真不厚道呢,一回来就抢走了阿哈的小爱人,阿基维利,你也太不厚道了。”祂轻啧着摇头,然后抬起手接住了微生月薄向祂所在方向投出的飞镖。

    “嗯哼,阿月也好热情,几日不见,真是叫阿哈想死你了。”阿哈用祂那夸张的声音硬说着情话,让微生月薄都有些恶寒,露出了嫌弃的表情。

    祂来的最快,显露出身形,一个闪身就出现在微生月薄的身侧,蹲在那里像一头藏起獠牙伪装成家犬的猛兽。

    祂抓着微生月薄垂落在一旁的手贴上自己的脸,声音有些低,带着些许沉闷与低落,“阿月,我好想你。”

    “阿、哈。”

    阿基维利看着这张脸就恨得牙痒痒,祂是叫阿哈帮自己照顾一下阿月,但不是这么个照顾法。

    “反正都是照顾,你管我怎么照顾阿月?再说了,你都变成死鬼了,你管我怎么做。”

    阿哈看出了阿基维利在想什么,混不吝的,吊儿郎当地说出这样的话,他脸皮比城墙还厚。

    “好可惜啊阿基维利,我今年也给你买了贡品呢。”

    祂从自己的魔术袋里将新鲜水果拿出来却不是给阿基维利的,而是递到微生月薄的面前,“阿月,既然阿基维利又活过来了,那这些也就不给祂了。”

    阿基维利盯着阿哈,不发一言。

    在爱人失去踪迹的那段时间,阿基维利比阿哈还疯,祂在思量,要不要直接将欢愉星神扔下去,然后摁进地里去。

    如今的祂想要做到这件事轻而易举,但在阿月面前,怎么能做出这样失礼的动作呢?

    阿基维利有些遗憾地看着阿哈,面上光风霁月,暗地里却连阿哈埋哪里都想好了。

    好挚友就是要互相捅刀。

    好可惜。

    阿基维利长吁短叹,阿哈的命还是太长了。

    第110章 一个早该死去的

    插科打诨之后,阿哈到底正经了一些,但面上还是带着吊儿郎当的笑,“说真的,没有人会想到你能复活。”

    “现在祂们都得到了消息,你接下来可能会面临追杀,一个早该死去且不应该在现在复活的星神。”

    「一个早该死去,不应该现在复活的,阿月的前夫。」阿哈越过微生月薄,对着阿基维利挑衅一笑,「死掉的人,为什么又还要再回来呢?」

    阿基维利神色淡淡,伸出手为微生月薄拂开被风吹乱的头发,没有在意阿哈的挑衅。

    祂无比相信着,即使是其他人死去,也无法放开手,任由爱人离开自己。

    就算是爬,祂也要从灰暗的地下爬回来,穿过冥河,回到爱人的身边。

    阿哈也不在意有没有得到阿基维利的回应,虽然祂更想看到这个家伙惊慌失措的样子。

    哎呀呀,多年前倒是有幸见过一次,不过若是换做阿哈自己,祂也会为阿月的失踪感到难过的。

    甚至也会和阿基维利一样发疯。

    明明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阿哈的记忆却仿佛还停留在昨日。

    因为那件事情,祂被阿基维利揍了个半死。

    阿哈好后悔,祂怎么就没能早定遇见阿月呢?

    “不如你猜猜看,均衡,智识,神秘和记忆,谁最先找到你?”阿哈低笑一声,将飘远的思绪拉回来,饶有兴趣地开口询问阿基维利,“嗯,我猜是浮黎,毕竟祂和你还有未完成的交易。”

    “最先找到我们的不是你么。”微生月薄并不看阿哈,只是低头咬了一口祂方才递过来的蜜果。

    蜜果橙红色水灵灵的,闻起来很香,吃起来也甜滋滋的。

    连带着他说话也带上了甜意,就算是埋怨的话也听上去像是在撒娇。

    阿哈笑嘻嘻的,将脸凑过去,祂今日将头发全部扎起来束成了高马尾,露出深邃的眉眼,那双碧色的眼睛里满是微生月薄的倒影,“当然是因为阿哈最关心阿月呀。”

    “我看是你最没事干吧。”阿基维利双手抱臂,显然已经看穿了阿哈的想法。

    祂从回到人间就没想过隐藏踪迹,被找上门也是迟早的事情,“被追杀,亏你说得出口。”

    阿哈对祂的冷嘲热讽没有特别的表现,反正到时候吃苦头的不会是祂自己。

    祂话锋一转,图穷匕见,“阿月跟着你只会受罪,不如叫他和我在一起,阿哈办事,你就放心吧”

    阿基维利满头黑线,祂伸手揪住阿哈的后领,把祂拖着离开了阿月,“你办事才叫人忧心。”

    “而且你敢说不是你把我的行踪透露出去的?”祂颇有些咬牙切齿,将阿哈随手一扔,抱住微生月薄就跳开。

    这些人难道就没有自己的老婆吗!

    微生月薄还满头雾水呢,就瞧见瑰丽的,裹挟着巡猎力量的箭矢朝着他们所在的位置落下,云层被洞穿,震荡之后是惊天震地的爆破声。

    又一支箭,携带着杀意破空而来,周遭的空气也被割裂,那利箭直指阿基维利门面。

    微生月薄回过神来,撑起了一层保护罩,将那攻击挡下了。

    感受到属于他的气息,来人的攻势消减,最后弥散在空中。

    微生月薄有些心悸,不明白岚为什么生了这么大的气?

    方才若非阿基维利动作反应迅速动作快,他们就全部被巡猎的锋镝锁定,全完蛋了!

    微生月薄:疑惑。

    所以岚到底为什么这么生气啊?

    他好像从来到这个世界后一次也没碰见过岚生气。

    微生月薄若有所思,思考失败。

    果然还是不明白啊!

    他从阿基维利的怀中抬起脸,探出头趴在人的肩上,看着那尘埃四起的地方,还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脯。

    “别怕。”阿基维利将他紧紧抱在怀中,手上的动作却很轻,缓慢地拍了拍他的背,带着安抚意味,让微生月薄因为惊吓疯狂跳动的心跳频率慢慢降下来。

    “呀吼,看来是阿哈猜错了。”阿哈被阿基维利扔开之后稳住身形,没一会儿又跳到他们身边,哈哈大笑起来,飘在祂身边的面具齐齐尖叫,“打起来打起来!”

    “闭嘴啊你。”面具的尖叫声刺耳又难听,微生月薄听得头疼。

    他忍无可忍的从阿基维利的怀中跳下去,扯着阿哈的头发把祂揍了一顿,让祂把那些面具全部收了回去。

    “好狠的心。”阿哈倒在地上捂着被揍的地方,姿势滑稽,面上却露出了可怜巴巴表情。

    祂龇牙咧嘴的,哀嚎不止,“呜呜呜呜,阿月揍的我好痛。”

    “没有一个亲亲起不来了。”欢愉之主呜呜咽咽着,哭声一听就是装出来的,没一会儿就表露出自己的真实意图,“要亲亲,要亲亲!”

    微生月薄没好气地拿脚踢了踢祂的小腿,“好丢脸啊,你快起来!”

    “我都没怎么用力,你别叫了。”被人当面诬陷,微生月薄额间青筋暴起。

    他看着阿哈欠揍的模样又觉得手痒痒了,他真的好想把阿哈揍到地里面去啊!

    阿哈翻了个身爬起来,又像没骨头一样要往微生月薄身上挂,“阿月,我好喜欢你。”

    好喜欢好喜欢。

    你要问祂到底有多喜欢?

    欢愉之主就会非常认真的告诉你,是可以把脸送过去接阿月巴掌还觉得好幸福的那种喜欢。

    总之,看起来是不像正常人像个变态。

    祂嘴里一直念叨着喜欢喜欢的,在场都是耳聪目明的存在,微生月薄早就把耳朵捂住了,他不想听阿哈的废话。

    “告白也要学会看看气氛好吗?”站在一旁的阿基维利满头黑线,习惯性地怼了一句阿哈,这么久不见,阿哈还是那么欠扁,“还有,阿月是我的爱人,这件事还需要我提醒你很多遍吗?”

    “那还真是抱歉,阿哈趁虚而入习惯了,什么你的祂的,明明是我的。”阿哈不服气,“我和阿月还没分手呢!”

    微生月薄觉得祂们两个好幼稚,“已经分手了。”

    “我没有同意!”阿哈听到他这样说,瞬间将全部注意力落在他身上,“阿月,阿月你把刚刚那句话撤回去,我们没有分手,对不对?”

    微生月薄看着祂似笑非笑,并不说话。

    阿哈作势又要假哭,被微生月薄一巴掌堵了回去。

    祂弯弯眼睛,在微生月薄的掌心里亲了一下。

    润湿的带着灼热气息的吻落在手心里,有些烫,肉麻死了。

    微生月薄把手缩回去,离阿哈又远了一下。

    阿基维利眼中含着警告,祂将微生月薄拉到自己身后,阻隔了阿哈的视线。

    而祂自己的的视线落在了来势汹汹的人身上。

    巡猎之主,岚,阿基维利和祂没有接触过,不知道为何祂会对着自己有如此大的怒气。

    寒意笼罩着来人的身躯,刀锋般的目光刺向阿基维利,冷若寒霜。

    阿基维利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盘算起来。

    自己的复活或许确实在所有人的意料之外,正如阿哈此前所说,最先来找到自己的,可能是浮黎,可能是迷思,又或者博识尊,但祂并未想到除去阿哈第一个找来的居然是巡猎之主。

    不过深究其中原因,阿基维利倒也能猜到几分,关键节点无非就是在阿月身上。

    太多人被月亮吸引,月光从缝隙之中落下,所有人都朝那抹光伸出手,渴望得到爱人的垂怜。

    阿月的魅力太大也是一种甜蜜的烦恼啊。

    岚来势汹汹,身上凛冽的气息如刀剑出鞘,裹挟着秋水寒霜。

    但阿基维利却没等到岚的质问,那一箭之后,巡猎的主人从天而降大步走到微生月薄的面前,身上的杀意悄然散去。

    接连几日未曾有微生月薄的消息,再次见到人,祂的语气难免带上了些许焦急,“阿月,你没事吧?”

    “没事啊,我能有什么事。”微生月薄在祂面前站着,见祂还是皱着眉不放心的样子,微生月薄便转了两圈,还蹦了蹦,“看吧我好着呢。”

    他觉得有些好笑,伸出细白修长的手去戳了戳岚的眉心,“你在担心我啊?”

    见他没事,岚心头压着的石头总算松了一些,祂看着微生月薄,神色不变,在微生月薄的注视下祂颔首,“是,我很担心你。”

    “我最担心你。”

    祂看着微生月薄,心中的恐慌仿佛再一次席卷而来,天知道他看着微生月薄在自己面前消失时祂心中都想了什么。

    祂无法再经历一次爱人的离别了。

    岚抓住微生月薄没来得及拿回去的手,紧紧攥住。

    祂的手微微颤抖着,祂在害怕,即使是高贵的,无所不能的星神,也对爱人的离去没有任何办法。

    祂在微生月薄的手背上落下一个吻,带着虔诚意味的,悲伤的,忧郁的目光落在他身上,看向阿基维利却又变得凌冽起来。

    阿基维利对于祂和微生月薄的亲近当然很不爽,几次三番就想上手将他们分开,却被阿哈一次又一次拦下来。

    祂只能眼睁睁看着岚抓住微生月薄的手亲吻,后牙槽都要咬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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