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过于亲密的姿势让李青慈整个人都僵住了, 两人肌肤之间只隔着薄薄的两层睡衣,连彼此心跳的频率都能感受到,每一下都仿佛重锤, 砸在他耳膜上。
“我去关窗。”他语气尽量冷静,“松手。”
蒋竞川的声音贴着他颈侧传来,“我关过了,锁坏了,怎么关都还是响。你要是冷……”他说着,另一只手也缓缓收紧,搂住他的腰,“我可以一直这样抱着你。”
李青慈被从背后牢牢圈住,动弹不得, “你……”话没说完, 他忽然意识到什么,眉头拧紧, “你的胳膊,不是还在恢复?”
身后的躯体微不可察地僵了一下, 随即他毫不心虚道, “肩膀是好了一些, 白天戴护具是医生吩咐的,小心起见而已。你看你刚刚一拽,还真有点疼,嘶……轻点,别乱动。”
李青慈顿时明白过来, 气不打一出来,“你骗我!”
一时在这人面前漏了馅,蒋竞川倒也不慌, 只是哄道,“我没骗你……我真疼,现在也是真的。”尾音刻意拖长,呼吸重重扫过他耳垂。
“疼你就放开我!”话是这么说,但他挣扎的力度还是放轻了几分。
谁知对方得寸进尺,他话音刚落,蒋竞川就拥着他喃喃,声音低到几乎沙哑,“青慈……你感受到了吗?”
有什么让人难以忽略的存在感突然贴上来,李青慈浑身血液轰地冲上耳尖,抬腿就要踹人,惊声道,“你疯了?放开——”
“别怕。”蒋竞川猛地扣住他膝弯,手掌自然顺着线条往上游移,“我不会对你怎样……”
自遇到李青慈后,他的生理欲望还没得到过真正的纾解。这些天两人同住屋檐下,李青慈帮他擦药时露出的一截后腰都能让他喉头发紧,此刻温香软玉在怀,发丝间浮动的淡香混着体温蒸腾,理智早被欲/火烧得噼啪作响。
原本看李青慈睡着了他也不打算惊扰,想着将人偷偷圈进怀里忍忍就过去了,可偏偏他醒过来了,挣扎时绷紧的腰擦过他小腹,生生扯断了克制的弦。
蒋竞川不由分说地抬腿压了上来,将李青慈整个人严丝合缝嵌进怀里,湿热的吻顺着脊椎轻啄,蹭过他颈后敏感的肌肤,呼出的气息炽热得几乎要将那片细腻薄皮一寸寸熔化。
李青慈本能地屈肘要撞,却被擒住手腕。常年健身的成年男性,力气不是他能抗衡的,稍一用力就被轻而易举地按回原位,反倒激起了蒋竞川更多的欲望。
下一秒,睡裤已被不动声色地褪了下来。
“蒋竞川你混蛋!”李青慈埋在枕头里的脸憋得通红。
蒋竞川看他这骂人来来回回就这几个词的样子,更喜欢了,在他脸侧、耳后、肩颈亲个不停,另一只手还不忘安抚他,“我混蛋你不早就知道了吗?”
李青慈指尖抓紧枕头边缘,努力让自己避免沉沦失去理智,鬓发被汗水打湿贴在脸侧,呼吸也开始不稳,颤抖的尾音没什么杀伤力,“我……我会杀了你。”
蒋竞川看着他难以自抑的模样,一时间心理上的满足感超越了生理,忍不住扣着他下颌扳过脸,低头去追逐他的唇,将他的呜咽尽数吞下,直到对方眼尾逼出水光才松开,“好,我等着。”
他身边从来都是来来往往,感情于他来说是浅薄的水面浮光。此刻他终于看清被自己刻意忽视的真相,所谓冷心冷肺不过是没尝过滚烫的滋味,心里那个长久以来风雪呼啸的空洞,其实早已被这人填满。
蒋竞川将人翻过来面对自己,借着窗外月光看清李青慈蒙着水雾的眼睛,突然觉得就这样死在此刻也未尝不可……
窗外风雪还在继续,室内一片昏暗,只听得见彼此混乱的呼吸和交叠中细微的摩擦声,持续不断。
…
第二天清早,天光未明,蒋竞川在朦胧的晨色里醒过来。
他下意识伸手往旁边摸索,触到的却是一片冰凉,连余温都散干净了。睁眼一看,身侧空空如也,哪还有李青慈的身影。
不妙。
他立刻坐起身,心中已经有了猜测。
等翻遍整间民宿,连院子角落都找了一圈后,答案不言而喻——李青慈果然跑了,行李都收拾了个干净。
不仅如此,自己的手机、衣服鞋子还有拐杖轮椅、固定带,都被扔在院子里。他穿着单薄的睡衣,顶着清晨的冷风,一瘸一拐地蹦过去捡起衣服,发现衬衫领口印着几个清晰的鞋印。
看来这人为了报复撒气他还踩了几脚他的衬衫。
想象了一下李青慈干这些事时的样子,他有些失笑。是对他本人下不了狠手,就只好踩几脚他的衣服泄愤?
嘴硬心软的小东西。
蒋竞川拎着衣服和手机回了房间,一路风吹得他清醒不少。他打开手机,第一时间去翻李青慈的联系方式,所有消息发出后得到的都是被拉黑的提示。
他心里终于生出一点懊恼,低咒一声,将手机扔回床头,脑子里全是昨晚的片段。他原计划是想趁着李青慈内心脆弱时陪着他,提升好感度,如果能深入交流攻破他心防更好。
结果交流是交流了,却成了另一种深入法,他一向觉得自己定力不差,但昨晚确实没忍住。
他倒在床上,长叹一口气,侧头看见那人刚枕过的枕头还留在那儿,被压得微微塌陷,隐约带着淡淡的发香。
蒋竞川靠过去,抱着枕头深深吸气,昨夜的记忆突然鲜活起来,眼前走马灯似地转,李青慈眉眼失控、声音发颤的模样……
低头一看,他“啧”了一声。
真不争气。
晨光爬上窗棂时,枕畔的手机震动了一下,点开却是流量提醒。方才还翻涌的热潮倏然褪去,内心是说不出的空落。他捞过那个残余香气的枕头按在胸口,像要把什么活物揉进骨血里。
蒋竞川望着梁上晃动的铜风铃想,他大概是真的中毒了。
一种名叫“李青慈”的毒,药石罔效,缠骨蚀心,戒不掉,也不想戒。
…
A市,城南一隅的小咖啡馆里,午后的阳光斜斜洒落在木质地板上。门口风铃轻响,有人推门而入,走向靠窗角落的卡座。
路潜摘下口罩,落座在和上次同样的位置。
江屿面前的咖啡杯沿沾着半圈干涸的奶渍,显然已经在这里等了不短的时间,“今天怎么来晚了。”
“家里临时有点事。”路潜解开外套纽扣。
路季霆突发心梗住院的消息来得突然,他接到娄叔的紧急电话后先是在ICU外守了整夜,这几日还要防着几个兄姐趁老爷子意识不清时偷换遗嘱,确实有些忙。
江屿没有多问,“你上次答应我的事,还算数吗?”
“你考虑好了?”
“嗯,我要出国。”江屿垂眸,眼底一闪而过的不只是决绝,更多是厌倦。
“可以,之后会有人联系你安排手续。希望你在飞机落地后,把这半年的事忘得干干净净,包括我,包括青慈。”
“自然,我求之不得。”江屿轻轻一笑,笑意里却没半分暖意,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左手腕内侧的淡疤,那是三个月前冯惟明发酒疯时用雪茄烫的。
这半年多他每天尽心尽力伺候冯惟明,甚至在他落魄出事的时候也没有离开,那肠肥脑满的老男人还以为他真爱上他了呢,戒心小了不少,所以他才有机会拿到他挪用公款的证据。
“你约我见面,要说的不止这些吧。”路潜看着他,“不然电话说也一样,何必冒险来见?”
“这个,送你。”江屿从口袋里掏出一个U盘,递过去。
“什么东西?”
“你回去自己看就知道了。”江屿站起身,积压半年的屈辱终于化作居高临下的快意,“我不是在帮你,只是希望你未来可以保护好他。”
路潜接过U盘没有说话。只是江屿从他身侧走过的那一瞬间,那种被人暗中窥视的感觉又顺着脊骨忽然爬了上来。
他伸手拦住了江屿,警觉地环视四周,依旧没发现什么异样,语气一沉,“你确定,今天的见面只有你我知情?你不会两头吃吧?”
“你想多了。”江屿冷冷回道,“贪心不足蛇吞象,我还没那么蠢。”
说完他绕开路潜,头也不回地走出咖啡厅。门一关,他才像卸下盔甲般长舒一口气,隐秘扫了对街那辆停靠已久的黑车一眼,低下头把帽子往下压了压,顺着人流快步离开。
另一边,路潜结束跟江屿的会面后回了趟盛势,一进门撞见卫志,他脚步顿住立刻问道,“青慈回来了?”
他昨晚还给李青慈发了消息,但对方没回,他心里一直有些不安。
正着急忙慌出门的卫志被他突如其来的问话吓了一跳,后退半步,愣愣点头,“对,航班刚落地,我正要去接……”
路潜听得眉头一皱,“什么意思?你这两个月不是一直跟着他?怎么不是你们一块回来?”
“你不知道吗?”卫志一脸疑惑,“我早就回来了,他在那边说是有私事要处理,估计会停留一段时间,让我先走。”
“具体什么事?”
“他没说,我也不好问。”
路潜没再追问,直接开口道,“你不用去了,我亲自去接他。”
说完他转身离开旋转大门,几步跨上车坐进驾驶位,拿出手机翻了一下李青慈近期的相关讯息,发现蒋竞川居然也跟去了苍垒山。
路家这段时间事多,他分身乏术,一时疏忽,还是让人趁虚而入了。原本握在手心的手机被“啪”地一声甩在副驾上,他脸色彻底冷了下来,车开得飞快。
机场出口处,夏初的阳光已经炽热,李青慈站在人群中四处张望,没看到卫志的车,正准备掏出手机联系。
一辆深灰色柯尼塞格幽灵般滑入临时停车区,停在他面前,车身线条冷峻,低调又难以忽视,他脚步一顿。
车窗摇下,果然是路潜。
他拉开车门坐了进去,顺手摘下帽子和口罩,“你每天都开这种扎眼的车,不怕被人跟?”
“没事,我经常换车。”路潜回答不甚在意,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李青慈看,像要把他这两个月的缺席一并补回来。
“你不热吗?”他忍不住问,“怎么还裹着围巾?”
现在已经六月份了,气温逐渐升高,路上早就不见戴围巾的人了。
李青慈摇头,“不热,开车吧。”
路潜没有多问,启动了车子,但还是起了疑心。
车驶离机场后,他问道,“要不要去吃点东西?我请你,庆祝你第一部电影杀青,也庆祝你回来,老城区新开了家怀石料理……”明明是个再普通不过的邀请,却带着点小心翼翼的期待。
“多谢你的心意,但改天吧。”看路潜兴致这么高,李青慈语气尽量轻快了一些,不想让他觉得太扫兴,“我累了,想回宿舍休息。”
路潜观察他脸色,“青慈,你是不是心情不好,遇到什么事了吗?”
“没有,第一次拍戏,有点不适应。”说完他头靠在座椅上,闭上了眼睛,不再开口。
路潜看着他,最终还是没再出声,只把车速放慢了些,调整了椅背和空调,确保他能安稳地休息。
回到宿舍,路潜帮他把行李搬回房间就离开了。
李青慈见他行动干脆,以为他是有急事或者工作安排,心里也松了口气,转身回房,手指勾住围巾边角准备摘下。
门却“咔哒”一声被重新推开了,“你帽子落在车里……”
他下意识回头,视线和再次走进来的路潜撞上。
那一瞬间,空气凝固。
路潜站在门口,目光定在他颈侧的几道红痕上,那明显是被重重亲吻过留下的痕迹,泛着淤紫,极具侵略意味。
第82章 我想追你 李青慈怔了一下,随即动……
李青慈怔了一下, 随即动作流畅地将围巾摘下,细瘦白净的脖颈完全暴露在空气里,皮肤上的淡红痕迹十分刺目, 他声音很淡,“你怎么又回来了?”
路潜眼底翻涌的墨色几乎要凝成实质,他两步跨到对方面前,一把攥住他手里的围巾,顺势甩到床上,反手扣住他的手臂,“是蒋竞川对不对?他碰你了?他强迫你的?”
李青慈没挣脱,也没否认,“我们没发生什么。”
“那这些是什么?”路潜沉沉盯着他, 拇指碾过的那片殷红, 随着领口被扯开,更多暧昧痕迹争先恐后从耳后蔓延进了衣领深处, 生怕别人注意不到一样。
没得到想要的回应,他转身就走, “我去找他。”
李青慈拽住他衣袖, 解释了一句, “拍戏的时候遇见雪崩,是他救了我,不然我很可能……”就埋在雪下了。
路潜猛然打断他,“所以你就这样报答他了?”话脱口而出的瞬间他就后悔了,慌乱去捉对方垂落的手, “青慈……我…”
李青慈冷声道,“出去。”
“对不起青慈,我不是那个意思。”
“滚出去。”他并不想听他的解释。
路潜知道这次真的是他错了, 他被嫉妒冲昏了头,听到李青慈难得做出的解释,第一时间居然不是关心他人有没有事,而是不假思索的嘲讽。
他看着李青慈重新系好最顶端的纽扣,突然扬手给了自己一记耳光,清脆的皮肉撞击声在寂静中炸开,这一巴掌力度不轻,五道指印迅速在颧骨上浮出红痕。
“对不起青慈,是我混账,不会说话……你当时冷不冷?”
屋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李青慈闭了闭眼,记忆中少年总是明朗的眉目此刻皱得厉害,连带着那道狰狞的掌印都显出几分可怜,“事情已经过去了,我没事,跟蒋竞川之间,也什么都没有。你不用这样……快去冰敷吧。”
见李青慈没再把他往外赶,路潜立刻抓住这转机,“好好,我这就去。”
这件事就这么暂时被揭过。
路潜没有再提那晚的细节,也不再追问那几道痕迹的来龙去脉,只是一如既往地黏着他,寸步不离,连之前画下的那道清晰界限,也早就被他默默踩成了灰线。
李青慈心情其实有点无奈,也不知道该拿他如何,因为路潜那记带着回音的耳光,到底在他心里烙下了太深的印记。
—
某论坛《ALINE一线牵》专组:
[我去我去!蒋竞川追到《暗河》片场去了!!]
有人在勒古达拍摄地附近……今天一早去送物资,亲眼看见蒋竞川下车!目击图奉上[图片][图片]
2L:啊啊啊啊啊啊嗑!(扭曲)(尖叫)(三百六十度托马斯回旋)
3L:真给子来了真的来了
5L:青慈这下是被鬼缠上了……[点烟][点烟]
9L:别应激啊,,说不定是来看闻执的
11L:说他来看闻执的鬼才信,之前表白都那么高调了,明摆着是来公开追求的吧……
17L:明明可以说清真相就好了,非要提一嘴“追求被拒”,诡计多端的男同……
21L:咋办……当慈嬷好爽……蒋竞川虽然风评不太好,但实绩在手,地位也有,而且风口浪尖站出来保护青慈,又出柜又表白的,诚意十足,上个月还觉得辛野是最满意的女婿……现在看蒋也不错
25L:蒋狗真疯了
31L:我看了《暗河》原著,洛桑和秋河超给啊,,男主要是蒋竞川演就好了,影帝肯定比闻执演得好啊,可惜可惜
37L:我也觉得,只能说蒋也没预料到青慈争取了秋河这个角色吧,不然他肯定不会放过这次机会
39L:现在只能作为剧组编外人员追过去了
44L:话说之前监控事件的结果查出来了没
50L:没有…只说是无良媒体为了流量和噱头
55L:现在肯定很多人眼红青慈,想看他身败名裂,毕竟ALINE快要解散,他单飞后没了盛势的限制,只会吸引更多资源
70L:话说《暗河》官方也很给力啊……事情还没有定论的时候就出来力挺了
72L:有点人脉,听说《暗河》出品方曜世的某个男大佬也在追青慈
74:我去,这种八卦我以前根本不信,在青慈身上竟然觉得很真
75L:曜世还有哪个男大佬,就齐胜权了吧,唯一一个没啤酒肚的中年男高层,其他老男人身材都走样了
76L:齐总也可以啊,他形象不错,偶尔会参加公开活动呢,上次财经峰会那身三件套还上了次热搜
77L:不要老叔啊……这件事真假先不论,齐大了青慈快二十岁吧……这哪是找老公,这分明是找了个爹
83L:爹系攻……现在很流行啊
85L:“爹系”是一种抽象的气质和性格,不是指代某个年龄层好吗
88L:蒋竞川也大了青慈快十岁吧,年龄差也不小,你们不还是嗑得起劲捏
89L:拒绝蒋竞川齐胜权!!都是脏瓜脏男人!青慈身边的小鲜肉都能涮火锅了,要什么老帮菜[发怒][发怒]
93L:顶89L,虽然年纪小的不一定,但年纪大的包有过那方面经验了呀
94L:年上解就这样轻轻被创
96L:路潜肖歆其实都比青慈大的,小理也只比他小三个月不到,他大热cp还没有年下类的,不过个个都是年纪轻体力好的帅小伙,青慈应该是稳稳的性/福
101L:支持弟弟上位,不是说男高的xx比钻石还硬[坏笑][坏笑]
109L:人家亲兄弟吧,你们别太过分了
120L:嘿嘿真骨科才刺激啊
135L:咱能不聊裤/裆里那点事了不
136L:好想发绿色青蛙五个字
137L:wcesa
139L:那聊点伤感的……他们三专发布后就是巡演了吧,目前还不知道是什么范围,巡演结束就真的解散了
146L:咋办咋办……潜青是不要完蛋了
147L:解散场票估计要炒到五万
149L:路潜应该比cpf着急吧哈哈哈
151L:上次想李的野双人舞台你们就说潜清要完蛋了,没想到过去这么久了还在第一位坚/挺吧
154L:不过下次真说不好了,我听说辛野要签到天青跟李青慈同门了,游思理则是要离开天青了
157L:我去为啥啊!!
159L:果然买股想李的野是正确的,这对潜力巨大啊
160L:游思理真舍得离开李青慈吗……
163L:我觉得他离开如果是为了追求更好的发展也好,不然跟其他人比他永远都追不上青慈的脚步
165L:路肖家庭虽然背景复杂,都是有钱人家的少爷,但我感觉他俩未来重心应该都不会在娱乐圈
167L:那正好……未来就是想李的野的天下了
170L:好期待巡演啊……希望能来我这儿,想线下见一面啊啊啊
…
七八月正值酷暑时节,ALINE解散专辑《When We Were》的筹备工作也进入最紧张的阶段。
这张成团两年半的告别之作,从策划阶段就定下“笑中带泪”的整体基调。七首收录曲目横跨电子舞曲与抒情民谣,封面特意选用去年团建时拍摄的旧照,七个身影沿着海岸线行走,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为了这份最后的礼物,成员们推掉了很多个人行程,编舞方案常常在凌晨的练习室才能最终敲定。
李青慈这段时间天天练舞练到快半夜,这天他回到公寓时已近凌晨,楼下的梧桐树影里,一辆黑色奔驰突然亮起刺目的远光灯,冲他按了两声喇叭。
他警觉地顿住脚步。
车门推开,来人裹着夜风从驾驶座下来,黑色衬衫领口松散地敞着,灯光落在那张眉眼深刻的脸上,李青慈脸色顿时冷了下来,抬脚就走。
那人几步追上,拽住他的胳膊,将他强行塞进副驾,单手替他扣上安全带锁扣,然后直接启动车子。
“蒋竞川!”
“嗯,我在。”蒋竞川颇有耐心地应道。他两周前回到A市,处理了一些公司的事务,今天刚一闲下来就马不停蹄来堵人了。
李青慈把跟他的联系断了个彻底。
“我劝你趁早把我加回来,别想着躲我,你人就算跑到外太空去,我也有办法找到。”蒋竞川关注着前后方的车流,变道超车,语气稀松平常。
“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想追你。”
“我拒绝。”李青慈想都没想就回道。
蒋竞川就知道他会这么说,软了态度,“青慈,我承认那天是我一时冲动,之后绝不会再犯了,主要是我当时手脚不方便禁欲很久,喜欢的人又睡在身边,情不自禁…….”他脸皮厚,说这种话也不觉得羞耻。
李青慈就不一样了,耳根一热,脸皮已经泛了薄红,“你闭嘴。”
但这番话倒是让他想起对方为救自己一起摔下山坡的事,想起他身上的伤,还有额头那道没完全褪去的淡疤……
蒋竞川捕捉到他的沉默,见好就收,“好好好,我不说这个了。”
“你要带我去哪?”
“去……”他话没说完,眼角余光猛地一跳。
后视镜里,一抹红色车影窜了上来,速度快、距离近,改装过的排气管在深夜发出震耳轰鸣,一台定制款的迈凯伦,他心里瞬间就有了答案。
是路潜。
沥青路面蒸腾着白日的余热,夜风裹着焦躁的尘气钻进车窗缝隙。他食指叩着方向盘,嘴角勾起一个讥诮的弧度,“看来有人急着当护主忠犬。”
李青慈顺着他的视线往后看了一眼,瞳孔微微收缩,“路潜在跟着我们?”
“嗯,系好安全带。”
蒋竞川手腕一拧,油门踩到底,奔驰的引擎咆哮着推高转速。但不管他怎么提速变线,那辆超跑依然紧紧咬住车尾,甚至在车道空旷时还试图从侧面贴近,车身与车身之间的距离短到只剩一道虚线。
“停车!”李青慈神经紧绷,压抑不住地提高了音量,“别再开了,这样会出事的。”
“你该担心的是他。”
蒋竞川猛地甩尾变道,仪表盘上的指针飙到一百二,轮胎擦过隔离带迸溅出火星,像在挑衅。
柏油路面在车灯下飞速倒退,城市边缘的霓虹也被甩在了后面。
迈凯伦立刻加速冲上来,两车并排行驶,在夜色下亮着一前一后猛兽般的双眼,犹如赛道上的暗战。
李青慈心跳如擂,掏出手机拨打路潜的电话,却只听到冰冷的盲音,对方根本不接。他们已经开到了城市边缘的郊外高架,灯少路窄,一旦失控后果不堪设想,“你们都疯了吗?”
蒋竞川面无表情,一只手紧握方向盘,另一只手松松搭在挡杆上,后视镜里映着路潜冷峻的脸。
他知道路潜在想什么,他就是故意来抢人的。
“他加速了。”李青慈道。
“嗯,他想逼我停。”
就在这时,那辆红色超跑突然猛地切线,从侧边狠狠逼近。
蒋竞川本能地打方向避让,但两车车头还是险险擦过,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砰——!”
剧烈的震动传来,奔驰车身一晃,轮胎在高架上打滑,拉出刺耳的尖叫声。蒋竞川咬紧牙关死命控车,脚下猛踩刹车,硬生生将车身压进了应急道。
引擎轰鸣声缓缓熄灭,前盖下冒出一股缭绕的热气。
外面传来急促且杂乱的脚步声,踏在沥青上脆生生的。
李青慈刚回过神,副驾侧的车窗就被猛敲了两下,他回过头,对上一双灼灼燃烧的眼。
第83章 私人约会 路潜站在车外,额前碎发……
路潜站在车外, 额前碎发凌乱,黑T恤下的肩膀微微起伏,脸上怒意压都压不住。
“蒋竞川。”他手上用力拽着车门把手, 一字一句从齿缝里挤出来,“把门打开。”
李青慈想下车,伸手去碰中控解锁键,“咔哒”一声车门锁应声弹开。
蒋竞川一把扣住了他的手腕,力道很重,“你就这么急不可耐,要逃离我身边?”
“抱歉,我想我从来没有到过你身边。”
他眼底的阴翳更浓,抬眼看向车窗外那张年轻气盛的脸, “所以你选他?”
回答他的是骤然抽离的体温。
李青慈推开车门的刹那, 蒋竞川忽然轻声唤他的名字,“李青慈。”
他声音压得极低, “选我,行吗?”
李青慈下车的身形微微一顿, 像是听见了, 又像是没听见。车门关上前, 他无声地回头看了一眼,那眼神太短,短到仿佛错觉。
下一秒路潜已经伸出手,稳稳牵住了他。李青慈没再回头,任由对方将他带向另一辆车。
蒋竞川坐在车内, 目送着他们离开。红色车影飞驰而去,在高架尽头的灯影中隐没,他神情被夜色冻住, 像一尊雕像。
良久,他才缓缓低头,从上衣口袋里取出一个小巧的深绿色首饰盒。
指尖轻轻掀开盒盖,黑色丝绒衬里上,静静躺着一条祖母绿项链。宝石颜色极正,是带着浅浅蓝调的绿,内里几近无暇。
他知道李青慈没有耳洞,也不喜欢耳饰,常年戴的不过是耳夹。所以花了整整一周时间托人找货,反复对比不同成色与切工,甚至亲自去挑了这颗裸石,又请熟人定制成品,做成了项链,想着今天晚上一起吃完饭后能亲手送给他。
可惜了。
不过没关系,这次不行,还有下次,下次不行,还有下下次……
他说过,半途而废不是个好习惯。
李青慈虽然随路潜上了车,但一路上都沉默着。
下了高架后,路潜将车稳稳停在路边,车灯熄灭,只剩下仪表盘幽蓝的光映在他脸上,车内安静得几乎能听见引擎的余热声。
“青慈。”他试图开口,却被打断。
“刚才太危险了。”李青慈语气冷淡,“你们两个如果想死,别带上我。”
路潜侧头看他,眼里有短暂的愧疚,“对不起,青慈。今晚吓到你了……我只是……”他顿了顿,声音低下来,“我赛车技术很好,刚才有控制车速和角度,不会让你出事的。”
李青慈转过脸去,“为什么要跟上来?”
“我怕他再伤害你……他救过你是不假,可你敢说他没存别的心思?青慈,蒋竞川看你的眼神根本不清白。”
他忽然搂住了李青慈,力道几近用尽,“我真的害怕。”
李青慈一怔,感受到他胸膛轻微的颤抖,没有推开,悬在半空的手迟疑片刻,最终轻轻落在他后背。
这个安抚性的动作让路潜浑身微僵。他将脸更深地埋进对方肩颈,唇角抿成直线,垂落的眼眸隐在阴影中,如同夜色里深不见底的渊潭,翻涌着难以辨明的暗流。
十天后,ALINE第三张正规专辑《When We Were》于零点正式上线。
首日二十四小时内,国内销量创下历史新高,全球同步销量突破百万大关,各大购买平台服务器一度瘫痪,社交平台热搜榜单持续两天被同一个名字屠榜。
——ALINE。
没有官方动员,也没有铺天盖地的宣发计划,粉丝却自发形成空前凝聚力,自发将这张专辑推上了神坛。所有人都明白,ALINE解散已成既定事实,这是他们以完整阵容留给世界的最后一张唱片。
《When We Were》是纪念,也是告别。
短短几日,几乎所有业内媒体和评论机构都在探讨一个问题:《WWW》最终的销量纪录,是否会成为未来数年内都难以逾越的高峰?
随后不久,热潮尚未散去时,官方发布公告:“WWR:When We Remember”——ALINE亚洲告别巡演正式启动。
官宣海报上,演出城市一字排开,像一道横贯亚洲版图的光轨。
他们将从盛夏启程,在半年内走完十二座城市:首尔、曼谷、吉隆坡、港台、新加坡、雅加达、马尼拉、大阪、东京……最后回到出道地A市,为这段近三年的旅程落下圆满终章。
巡演日程公布当天,网络再次沸腾。粉丝评论淹没,转发如潮,各国站姐连夜抢票、改签机票、调休请假,展开一场跨越语言与国界、不计代价的集体奔赴。
而对于ALINE来说,过去的两年他们虽然走过无数舞台,参加过音乐节、拼盘演唱会、颁奖典礼和年末,但基本都是作为嘉宾出场进行点缀,从未以绝对主角的身份,完整地走完一段属于他们自己的巡演旅程。
所以当飞机抵达首站首尔,舱门打开,夏日的热浪扑面而来时,哪怕他们早已是高居TOP之位的顶级男团,心里却仍涌上一丝说不出口的紧张和陌生。
转机、倒时差、舟车劳顿、陌生酒店的厚重窗帘、练习室夜里的空调冷气,还有随时待命的妆发师、行程经纪、安保人员……大家共同奔波在日程表的缝隙之间,即便站在世界各地不同的城市,也鲜有心力真正欣赏窗外的风景。
李青慈对此体会尤深。他天生体力阈值偏低,每场演出后都被抽空所有气力,往往会比队友更沉默,更早陷入睡眠。
这是他们第一次切身体会到巡演光鲜之下的厚重和代价。
但当灯光亮起,耳边呼喊炸裂的那一刻,哪怕站在高温炙烤的舞台中央,背痛腿麻,眼眶酸胀,每个人依旧会挺直脊背、露出笑容。因为他们心里清楚,这也是七人最后一次,以“ALINE”的名字唱给这个世界听。
东京,巡演第六站。
这次演出气氛空前热烈,粉丝们用海报、荧光棒与巨幅应援横幅在场馆外围筑起人墙,各家媒体连发十余篇通稿,吹捧ALINE在海外市场的超强号召力。
演出收尾后,公司破例安排三天休整期,让成员们得以在东京稍作放松。
这三天,正好撞上李青慈的生日,11月21日。
按照原定计划,团队秘密为他筹备了惊喜庆生会。摄制组提前入驻酒店布置机位,准备拍摄独家幕后花絮作为粉丝福利。成员们各自备好礼物,肖歆甚至提前联系了酒店主厨设计水果蛋糕。
所有环节安排得温馨妥帖,只等主角登场。
直到众人一齐推开李青慈房门,却发现屋内空无一人。
游思理端着蛋糕愣在原地,这次住宿抽签他抽到跟李青慈一个房间,人一个小时前还在,说要洗个澡休息,这会怎么突然不见了。
肖歆站在他后面眼神一沉,敏锐察觉到同时消失的还有路潜。
没人知道他们去哪了,工作人员闻讯四处找人,连酒店前台都问遍了。盛意给路潜打电话,对方没接,只是发来一条冷冰冰的信息:我们明天回来,别找了。
他看完火气直蹿额头,“……真是胡闹。”但他现在是管不了路潜了。
不知道那小子用了什么法子,最近重新站回了“路家继承人”的明面位置。路季霆入院治疗时,病房也只允许路潜进出,路越峤都没发一言。
他烦躁地揉了揉眉心,看向剩下的几人,阴阳怪气,“放心吧,人家两个私人约会去了。”
看着他们听到这句话后奇奇怪怪的脸色,盛意心情舒畅不少,摔门回了自己的房间。
而此时——
东京郊区地铁线上,李青慈坐在靠窗的位置,看着身旁的路潜低头刷着站点导航,还是没忍住开口,“你到底要带我去哪?”
高强度巡演透支的体力让他在突发状况下更显茫然,嗓音都透着沙哑。
“你今天talk环节时不是说,很久没见过海了吗?”路潜锁屏抬头,手机荧光从他下颌褪去。
“所以?”李青慈脸上露出一丝诧异,他确实很久没见过海了,上一次,还是选秀时期去奈礼岛进行外景录制。
“你到了就知道了。”
地铁穿行在夜色之中,乘客寥寥,偶有日本上班族低声交谈。窗外是东京都郊渐远的灯火,直到一个小时后,他们在某一站下车,李青慈听到报站,“镰仓?”
路潜点头,眼里沉淀着执拗的认真,“我当初邀请你有机会一起来,可是你说那是影视剧里往往结尾也不会实现的flag,那我呢,就偏要让它成真。”
李青慈内心微动,有些意外,没想到路潜竟然还记得这么清楚。
夜已深,车站外只有两盏鹅黄色街灯醒着。
他们没有走远,住进了一家临近车站的小旅馆。是那种保留了昭和年代风格的老屋,木格推拉门,需要双手用力才能推到底。屋内陈设简单却干净,开窗就能看到远处海面上映着月光。
“你累了,早点休息。”路潜在地铁上就注意到对方脸上强撑的倦色,从背包里拿出颈枕和香薰递给他。
李青慈沉默着接过东西,也没问明天的安排,心里对这趟突如其来的旅行仍有些抵触,毕竟不跟工作人员打招呼,安全问题、行程问题都被路潜抛在脑后。
但这并不妨碍他在榻榻米上很快沉沉睡去。
旅馆很安静,只有风穿过走廊时掀动纸门的轻响,远处海浪声若有若无,混着路潜洗漱时断续的水声,比任何白噪音助眠APP都要有效。
意识沉入黑暗前,他模糊想起这香薰似乎还是他惯用的薰衣草香。
路潜虽然擅自做主,但确实有心,安排周到细致,不是那种工作之余的潦草歇脚,而是要打破常规节奏才能真正从生活里抽身出来的远行。
似乎有一点莽撞,但也有一点温柔。
这一觉很沉,李青慈临近中午还没醒。路潜轻轻推开纸门,见人在被褥里蜷成虾米状,忍不住伸出食指拇指捏住那团脸颊软肉轻轻摇晃,“快起来,别赖床。”
李青慈迷迷糊糊睁眼,起床气没散不愿意动弹,但在路潜递来的外套和一杯热牛奶面前,还是支起了身子。
两人很快裹着外套出门,随意选了家老字号拉面店吃饭。热腾腾的汤底端上来,暖意从胃里蔓延开。他们不赶时间,一碗面吃得慢吞吞,放任自己沉溺在这种奢侈的闲暇里。
直到下午,才坐上那辆穿行于山海之间的短途电车江之电。
车窗外是冬日镰仓特有的冷雾,李青慈靠窗望着缓慢倒退的风景,一时间恍若穿越进某部老电影胶片里,眼里隐隐透着一点不自觉的放松。
傍晚电车穿过稻村崎站,阳光在地平线上撕开一条缝隙,远远地,富士山积雪的峰顶如同素白宣纸上晕开的一滴墨,悄然浮现在天际。
李青慈望着那山愣了一下,轻声说,“小时候在画册上见过很多次,但没想过有一天真的能看到。”
残阳西沉,远方波光粼粼,落日像是燃烧在水天之间的一团火,铺洒在他们脚下、身上、脸上,驱散了长久的疲惫。
他站在金色余晖中,身心是前所未有的轻,神情有些恍惚。
路潜在他身后,看着他松弛下来的模样,终于开口,“青慈。”
李青慈没有回头,“嗯?”
“解散之后,你打算做什么?”
“还没想好。”他实话实说,对未来的规划暂时还不明确,也不知道重心该放在哪,“可能继续拍戏、出歌,也可能什么都不做,先休息一段时间。”
“……感情方面呢?”
电车正好在此刻拐过一个开阔弯道,漫天晚霞泼进车厢。李青慈转过头看他一眼,明白他言下的试探,“感情这种事,顺其自然最好,目前……不想考虑。”
顺其自然,也就是并非完全的抗拒……路潜点了点头,默默下定了某个决心。
富士山最后一丝轮廓被夜色吞没后,路潜带李青慈去小町通吃了晚饭,最后一起去了鹤冈八幡宫,两人没戴口罩混在人群里。
“最近是七五三节,小朋友很多。”路潜虚扶着李青慈后背避开奔跑的孩童。
“七五三是什么?”李青慈问,声音被人流与喧闹掩去半分。
“字面上的意思是七岁、五岁和三岁。这一天,到了这些年龄的孩子会跟父母一起来神社参拜,祈愿平安、健康地长大。”
李青慈边听边点头,被人流推着走出社殿时,整个人还有些发怔。他太久没有站在热闹的人堆里了,没有耳返,没有闪光灯,没有镜头,只剩不远处传来的太鼓声和香火气,还有孩子们咯咯的笑。
“你确定我们这样不被认出来?”
“放心。”路潜侧过头笑了一下,“这里是日本,认识我们的人没那么多,而且没人能想到ALINE会出现在七五三夜祭上。”
神社参道两侧支起长长的摊位,小灯笼串联着檐下,每个摊贩后都摆着传统点心或小玩意,热腾腾的关东煮香气弥漫着,许多穿着和服或正装的小孩在台阶上跑跳,不时有大人弯腰帮他们理头饰。
李青慈驻足在一个摊位前,一排排色彩鲜亮的锦袋印着松鹤和宝船,还有些是限定款的动漫人物,看上去孩子气十足,意外地讨喜。
路潜注意到他的视线,什么也没说,转身走向一旁摊位,和老板低声交谈几句。不一会他回来,手里拿着一只印有招福图案的千岁袋。
“它叫千岁糖。”他没有多余铺垫,直接塞到李青慈怀里,“生日快乐。”
“这是给三岁、五岁、七岁小孩的吧?”
“你也才二十岁,在我眼里,没差多少。”路潜半开玩笑半认真。
“谢谢。”李青慈手指在袋子边缘轻轻抚过,最终还是将它收进怀里。
灯光渐亮,夜色越来越暖,人潮也越来越密,李青慈偶尔要伸手去抓住路潜的袖子才不会被冲散。
那一瞬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其实有点习惯了这个人带着他在人群中前行,习惯了路潜记得他的不经意,替他预定好一切细节,也习惯了在这份周到中卸下一点点防备。
但下一秒,他伸出去的那只手,抓了个空。
他停下脚步,猛地转头。
路潜不见了。
灯火还在晃,周围依旧是嬉笑的人群,可路潜的身影就像突然被某个神明收走了一样,消失得毫无预兆。
李青慈眉心一跳,拎着千岁糖袋子站在人潮最密的地方,眼中光芒一点点收紧。他转身在人流中来回张望,却始终没找到那道熟悉的背影。
衣摆被轻轻拽住,耳边忽然传来一个稚嫩的声音,“哥哥,你叫李青慈对吧?”
李青慈低头,是一个穿着粉色和服的小女孩,脸颊红扑扑地扬起,中文还有些蹩脚,但努力表达得清楚,“有位哥哥让我带你去个地方,说是生日惊喜哦!”她举起系着铃铛的御守,“他说你跟着铃声走就好。”
第84章 不可以 他跟随在女孩身后穿过人潮……
他跟随在女孩身后穿过人潮, 一路走出神社朱红的鸟居,拐进幽深的小巷。两侧是老旧木屋,瓦檐低垂, 门口悬着写了片假名的木牌。
女孩在其中一栋建筑前停住了脚步,回头冲他一笑,眼睛弯弯的,完成某个秘密任务一样自豪,“就在里面啦。”
她敲了敲门边的铃铛就蹦蹦跳跳跑远了。
李青慈推开那扇木门,心里隐隐有种不真实感。屋内一条长廊直通尽头,他顺着走进去,穿过隔间,显露在眼前的是一个小型剧场。
阶梯状观众席向下倾斜, 舞台不高, 天花板上悬着几条轨道灯,墙角摆着音响和混音台, 明显是被改造成了Live house的模样。
一束追光亮起,精准地打在舞台中央。聚光下有一个高脚凳, 旁边靠着一把原木色的吉他。
而路潜, 就站在那里。
他换了一身干净的白衬衫和深色西裤, 没化妆,头发随意抓过,整个人看起来很是清爽。站在光下时没有刻意摆姿态,只是微微扬起嘴角,“欢迎光临我的私人定制live现场, 本场演出仅限今夜,曲目一首,表演者一人, 观众席一位,唯一的入场券是听完不许提前退场。”
李青慈停在观众席中间的过道,灯光没落到他身上,半藏在暗处,只能看见脸上的轮廓。
路潜慢慢坐下,调整好吉他的位置,低头拨了两下弦调音。空气静了几秒,他才开口:
“你站在人群的缝隙里,像月光被所有灯光遮住……”
“我隔着一座城市的喧哗,听你沉默得比谁都清楚……”
“你说别靠太近,怕温柔会被当成退路……”
“你给的距离我都珍惜,是奇迹,是唯一……”
声音温柔而干净,混合着木质琴箱的共鸣,没有多余的伴奏或修饰,就像深夜里有人在耳边轻声诉说。偶尔抬眸时,深色瞳孔映着顶灯细碎的光,直直望进观众席唯一的暗处。
李青慈立在原地,静静听着,听他的感情,听他的心事,这好像还是他第一次听路潜完整唱完一首歌。
最后一个泛音消散在空气里,路潜低头看着吉他,像是在等李青慈说话,但终究还是他先打破了沉默,“这首歌叫《My love》,不到三分钟,但我写了一年。”
他抬头,眼里没带笑,“其实我知道你没准备好,我也没打算逼你答应什么,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爱你,青慈。是爱,而非喜欢。”
不是含糊其辞的暧昧,不是点到为止的试探,也不是两个人心照不宣却始终不肯说破的默契,而是此刻干脆利落、不留退路地摊开来的剖白。
“我不需要你喜欢我,这些都没关系。但是我希望你可以给我一个机会,我们尝试在一起三个月,也许你并不会讨厌跟我相处,也许你会发现,自己可以接受这种关系。”
李青慈神情没有太多波澜,却也没有立刻拒绝。许久,轻声道,“那三个月之后呢?如果我还是不喜欢你怎么办?”
路潜放下吉他,走下舞台,走上台阶,一步一步走近他。
“那我就退回安全距离,再重新追你三个月。”他说这话时带着惯常的调笑,“如果还不行,那就再加三个月,再三个月……我可以一直等,等到你愿意真正接受我为止,你总不该真这么铁石心肠吧?”
他收起笑,向前半步郑重道,“青慈,你愿意给我这个机会吗?”
明明初冬的夜很冷,路潜的额头却渗出细汗,脸上的表情,像是在等待一场命运的裁决。李青慈看着那汗,眉眼微敛,手里还捏着那只千岁糖的锦袋。
他给出的回应,不是“愿意”,也不是“抱歉”,而是一个不相关的问题,“歌很好听,你以后要发表吗?”
路潜怔了一下,摇头笑开,“不会。这首歌是送给你的,以后只唱给你听。”
“好。”
一个字的回答,简短,轻微,一锤定音。
路潜脸上瞬间迸发出巨大的的惊喜,猛地将眼前的人抱进怀里,用力又小心,“谢谢你,青慈。”
过了好久他才恋恋不舍地松开手,轻咳两声,装作若无其事故意问,“那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李青慈眼睫颤了颤,也学他故意装傻,“不知道。”
“那我可以亲你吗?”
“你……”李青慈转身就走,“不可以。”
一阵闷笑声在空旷的剧场穹顶回旋,路潜三两步追上那道背影,“那我可以牵你手吗?”
“不可以。”
抗议声未落,温热的掌心已经覆上他的手背。路潜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不仅暗自十指紧扣,还趁对方愣神时飞快掠过他脸颊偷了个香。
回东京的地铁上,车厢里人有些多。路潜一直牵着他不放,掌心贴掌心,非得握紧了什么才安心似的。
李青慈压低声音,腕骨微微挣动,“能放开我了吗?你牵不腻吗?”
路潜不仅没松手,还一脸无辜地调整了个握姿,拇指轻轻摩挲着他虎口,“牵手是情侣之间最基本的亲密举动了,你明明答应我了,我们现在是在谈恋爱,当然要跟平常不一样啊。”
李青慈有点烦,但又不是真的生气,只是觉得麻烦。他抬手把口罩戴好,遮住下半张脸,隔绝了一些探究视线,“那你能戴上口罩吗?我不想被认出来。”也不想再一次陷入那种争议了。
闻言路潜没再耍赖,乖乖戴上口罩,把两人交握的手藏进自己外套口袋。
隔着布料都能感受到他雀跃的心跳。
从地铁站一路走回酒店,夜色已经深了。门口的灯光下,肖歆正在台阶边来回焦躁走动,风衣下摆被夜风掀起又落下,看起来是在等人。
李青慈远远看见,下意识挣脱了手,路潜看了他一眼。
肖歆转身见两人并肩回来,迎了过去,“你们去哪了?”
他问的是路潜,眼睛看向的却是李青慈。霓虹灯牌在他身后明灭,将三人影子织成乱麻。
“我带青慈去了镰仓,在那给他过生日,而且我跟他……”
“路潜。”李青慈带有警醒意味地叫了他名字,打断了他接下来的话,对肖歆道,“抱歉没跟你们说一声,我们就是在那边逛了逛。别在这吹冷风了,上去吧。”
说完便不再多言,率先推开酒店大门,进了大厅。
肖歆站在原地,盯着两人一前一后的背影,明显感觉到李青慈和路潜之间那种微妙的氛围变化,应该是发生了什么。
某种钝重的无力情绪涌上心头,比十一月底的夜风更刺骨。
深夜,李青慈洗完澡没多久,头发还有些潮,靠坐在床上看手机,一条新消息从顶部弹了出来。
路潜:想去找你,可以吗
他敲下回复:不可以。
但他知道这三个字没什么用,果然不出三分钟,房门被人敲响。刚从浴室出来的游思理听见打开门,见门口站着的人是路潜,皱眉道,“这么晚了你来干什么?”
路潜没理他,只侧身就要往里走,被游思理伸手挡住。他神色冷了几分,声音透出强硬,“让开。”
气氛一时紧绷。
房间里,李青慈已经听见了动静,从床上起身,套上外套走到门口,打破两人僵持,“走吧,出去说,不要打扰到人。”转头对上游思理欲言又止的目光,又补了句,“你先休息吧。”
路潜冷冷看了游思理一眼,才快步跟上李青慈的脚步。
酒店外的夜街有些黑,两人走在不宽的人行道上,街边的店铺早已关门。
沉默了一路,路潜忽然开口,“下次我要跟你住一间房,不然说句话还得跑出来。”
“房间是抽签决定的。”
“我可以去跟他们说,反正我们已经——”
“不行。”李青慈摇头。
“为什么又不可以?”路潜有些不爽,也有点委屈,停下了脚步,“公开关系也不可以吗?”
李青慈也停了下来,提醒他,“你忘了吗,我们并没有真正在一起。而且我不希望公开,是因为我不喜欢被特殊对待,也不喜欢被起哄调侃。比如因为我们是情侣,就要求其他人为我们腾出空间或者被小声议论之类的。我知道你不在意这些,但我在意。”
“那我们谈恋爱还要偷偷摸摸谈吗?”他抿着唇反问。
“我答应你,如果三个月后我们……我们还在一起就公开,好吗?”李青慈也知道对于恋人来说,不公开就无法给足对方安全感,所以还是退了一步。
路潜注意到他话语间保留了两人未来的可能性,心脏突然重重跳了两下。他没再坚持,点头应下,“好。”
手指重新缠上对方微凉的指尖,路潜放慢脚步配合李青慈的步调。此刻,前方明明是一条再普通不过的街道,他却觉得比任何美轮美奂的落日海岸更让人眷恋。
从那之后,两人的关系表面上并没有什么变化,其他人也没有看出来什么。
路潜虽然心里时常涌起些失望和急切,但也明白眼下来之不易的进展已经是一大步。他不敢太过冒进,怕一着不慎,就让李青慈退回原点。
而事实上,李青慈确实在认真履行“恋人”这个身份的义务。
他原本就心思细腻,虽然从来不说甜言蜜语,但时常会等路潜一块出门,会关心他累不累,有些决定也会主动征求他的意见,尊重他的看法,对他的态度跟确定关系前几乎天差地别。
每一次被李青慈完整注视,路潜都心尖发麻,想把人揉进骨血里。他是第一次,在一个人眼中真真实实感受到自己的存在,是“路潜”本身的存在,而不是依托于某个身份,某个角色。
他逐渐明白李青慈对待一段关系和一份感情的认真。这样的认真,令他欣喜又惶恐,也令他更加沉溺,尽管明知道那些关心、体贴,很可能只是出于某种责任,而非出自爱意……
期间路潜试图换过一次房间,偷偷找人调换抽签结果,但被李青慈冷淡地否决了,说他暗箱操作不算数,换了回去。
一直到巡演倒数第二站,他才终于抽到同住的机会。而这也是他们最后一次住酒店,因为下一站就要回到A市。
他差点以为自己就这么倒霉,毕竟其他成员有的都轮到第二次了,他却还一次没碰上。
当天演唱会结束,回到酒店刷卡进门后,李青慈刚把背包挂上衣架。后背突然被人压上重量,路潜把下巴卡在他肩窝,头还蹭了蹭他脖子。他以为对方情绪不对,问了句,“怎么了?”
“累。”
“是很累,那你先去洗澡吧。”
路潜摇头,手臂又收紧半寸,像只赖皮树袋熊一样整个人挂在他背后,但没真压着他,倒像是在撒娇。
李青慈往前走一步,他就跟一步,步步紧贴,“那你想?”
“想跟你一起洗。”
“你。”李青慈屈肘往他胸口撞了一下,“你放开我。”
“我帮你洗,不用你累着。”说着还在他耳边吹气撩拨他。
李青慈这下彻底无语,偏头看他一眼,“你这样有点油腻。”其实想说“非常”,他选了个折中的措辞。
路潜脸绿了,总算放开他,“好吧,那我先去。”
怎么在网上查的攻略教程一点用没有呢,还被青慈说油腻,好受伤……等转过身,他面无表情地摸出手机,果断把那个“恋人互动攻略101条”的帖子从收藏里删了。
李青慈洗漱完早早上床,把自己裹进被子,准备好好休息。他每到一站都是这样,演出前为了保持舞台质量,习惯性地精神高度紧绷,直到演唱会落幕才能真正放松来。
路潜知道他这个节奏,所以一般不会在演唱会前闹他,影响他状态。
但今晚,他死活静不下心来,手里拿着手机,却半天没翻动一页,眼神落在屏幕上,实则神游天外,每隔三十秒就要往隔壁床瞟一次。
自从两人确认关系到现在,已经快要两个月。他几乎是咬着牙忍下来的,白天相处小心翼翼就算了,晚上人就睡在咫尺之遥,每次索要晚安吻时最多也只能亲亲脸,再多一寸就被拒绝,连嘴都没碰到过。
他盯着那隔壁床上隆起的轮廓,犹豫几秒,还是放下手机,赤脚踩上地毯,走到李青慈床边,伸手把他被子拉下一点,露出那张宁静的脸。
“青慈。”
“嗯?”李青慈还没睡着,睁开眼等他的下文。
“我冷。”路潜说。
又是这一招,貌似很久前有人用过。李青慈一下就猜出了他的意图,但这回不会上当了,“冷就开空调。”
“……我热。”
“热就别盖被子。”
“这时候我们应该互相取暖,专家说情侣之间亲密接触能缓解演出疲劳。”
“哪个专家?”
“就……情感专家。”
“你不如继续拿上次的‘心理学研究’当借口,那个比较有水平。”
“那你也只让我亲了一下……”路潜装模作样抹了两把泪,忿忿控诉。他不再找蹩脚的理由,灼灼看着他,直白道,“青慈,你知道我什么意思。”
“嗯,不可以。”李青慈很干脆。
“可以的青慈,真的可以。”路潜顺势坐上床沿,语气近乎哄骗,“这种事在情侣之间是很正常的,是人的自然需求,是增进感情的合理方式,你看我们都在一起两个月了,但是什么都没有做过,根本不像情侣,这对我好不公平。”
他信口胡诌,后面还卖起了惨。他知道李青慈自有一套处世原则,有底线、有界限,但并非不可动摇,只要不踩过线,其实很容易心软。
见眼前的人如预料般露出了一丝犹豫,路潜抓住时机上了床。
李青慈发誓这辈子没见人动作可以这么快过,一眨眼他已经被人搂在了怀里,那股熟悉的热度贴了上来。至于路潜,上是上来了,却没了下一步的动作,他一时竟然有些紧张。
屋子里明明没开空调,但还是让人感到几分燥热,暧昧在空气里静悄悄发酵,两个人心跳都有点快。
路潜舔了下干涩的唇,手指小心地碰他睡衣纽扣,“青慈,可……可以吗?”
李青慈低头看了眼紧紧箍在自己腰间的手臂,淡淡道,“我说不可以你可以滚下去吗?”
“不可以。”
换他说完这三个字,路潜俯身亲了下去,目标明确,是那双渴盼已久的淡红的唇。
这次它没有再躲开。
第85章 打起来了 李青慈原本想推开,指尖……
李青慈原本想推开, 指尖触到对方发烫的耳垂,最终还是闭眼默许了这个吻加深。
唇齿纠缠愈发热烈,理智一点点模糊, 身上的衣服也不知所踪,朦胧的暧昧终于具象成实实在在的触感。
路潜脑子里飞快闪过之前恶补的教程要点,手顺着李青慈的脊柱沟一路向下……怀中的人闷哼一声,脸色瞬间煞白,抬手就要推。
“没事的,没事的,忍忍就好了。”路潜扶住他颤抖的肩,安抚的吻轻轻落在沁着薄汗的额角,声音极尽温柔, “实在疼就咬我。”
李青慈一点没留情, 张口就咬在他胳膊上。
很细微的刺痛,路潜没放在心上, 确定他神色有所缓和后,才放下心来……一切箭在弦上, 气氛已然炽热到极致, 李青慈却突然拦住他, “路潜,我……我不想了,我用手帮你行吗?”
他说这话时,眼底浮出一丝不安与抗拒。他怕的不是疼,而是怕被感受操纵, 怕面对一个陌生的自己。他将身体界限等同于心理防线,总觉得他们还没到这一步。
“青慈……你别害怕,放心把自己完全交给我, 我会带你一起,不会让你一个人。”路潜握住那只冰凉的手按在自己心口,让急促的心跳代替言语。关键是他那儿都快要爆炸了,如果这次不成功,下次不知道又要磨多久,所以他必须要帮李青慈突破这个心理障碍。
“相信我好吗?”
他满头的汗,看起来比李青慈还煎熬,但还是忍耐到对方点头,才一寸一寸、小心而艰难地推进流程。
李青慈脸上的苍白逐渐被潮红染开,仿佛初雪覆上了晚霞。手指紧掐着路潜小臂上的肌肉,借此维持最后一点理智。
他一声不吭,眼睫半掩着,只偶尔几下难以抑制的时候才会溢出一声勾人的喘息,惹人探寻。
路潜被这隐忍的情态激得血脉喷张,俯身贴近他耳侧,“青慈,叫出来,别忍。”
李青慈摇了摇头,侧过头露出紧绷的脖颈,不想在他眼睛里看到自己此时此刻在情欲中溃败的倒影。但下一秒,他猛地攥住枕头边沿,颤声唤道,“路……别…别这样……”
“嗯?你叫我什么?”路潜贴着他,语气轻佻。
“路……潜……”
“不对,不是这个,叫对了就放过你。”他笑。
李青慈还是摇头。
路潜不依不饶,嘴上没皮没脸地诱哄,“我叫青慈‘宝宝’,青慈要叫我‘老……”
他话还没说完,一张靡丽异常的脸逐渐放大,撞入他眼中。是身下那人突然坐起,双手勾住他脖子,主动递上了唇,吞下他未出口的最后一个字。
路潜被从天而降的幸福砸晕了头,下意识屏住呼吸,耳畔嗡鸣着全是自己震耳欲聋的心跳。
可李青慈只是生涩地贴着他的唇,迷蒙的瞳孔显出几分无措。他叹了口气,一手抚上他后脑,一手托着他腰身跪坐起来,将人更深地压向自己,耐心教他如何换气,引导他学会接吻……
两人紧紧相连,不分彼此,在缠绵悱恻的爱与欲中,度过了漫长的一夜。
次日清晨,房间里还弥漫着旖旎的余温,窗帘半拉,日光晃得人睁不开眼。
李青慈睡到日上三竿才醒了过来,睁眼时眼皮还有点重,下意识想翻身,结果刚一动就感到一阵腰酸背痛,尤其是大腿根处……他强撑着坐起,四肢百骸跟被拆过重装了一遍没差。
扭头看到路潜酣睡的模样,唇角还噙着餍足的笑意,他心里有点不平衡了,抬脚不轻不重踹向对方小腿。
本就是装睡的人立刻扣住他脚踝,手臂一收将人卷进怀里,“一大早就生气?看来是我昨晚还不够努力。”说着又凑过去要亲他。
李青慈迅速挡住他嘴,“没刷牙不准。”动作间锁骨处暗红的咬痕从领口滑出来,在晨光里泛着暧昧的水色。
路潜识趣没强求,从善如流地捉住他手腕轻啄,“那宝宝跟老公说说为什么生气。”
李青慈狠狠皱起了眉,直接背过身去吐槽,“这称呼好恶心。”
路潜是故意腻歪他,觉得他一脸嫌弃的表情也可爱,生闷气的后脑也可爱,小小的耳垂也可爱,翻白眼也可爱,就连那一抹带着不甘的沉默也惹得人想欺负。他喜欢得不行……可爱侵略症犯了一样,轻轻咬上他耳后那片皮肤。
李青慈“嘶”了一声,疼倒是不疼,但是感触很奇怪,这人像是想把他吃了,“你是狗吗?”
“汪汪。”路潜顺势叫了两声,笑得一点不羞耻。他摸向李青慈后腰,带着恰到好处的揉按力度,顺着皮肤肌理滑向危险区域,“是不是太累了?要不我给你揉揉……”
李青慈拍开他不安分的手,抓过被子把自己裹起来,只露出几缕乱翘的发梢,拒绝交流。
路潜没继续闹他,仰面枕着手臂望向天花板。他心情很好,主要是昨晚太尽兴了,李青慈大概是因为被他折腾狠了,现在才不让他亲近。
但他是第一次食髓知味,难免贪恋更多肌肤相亲的温度。而且好歹也是个身强力壮精力旺盛的年轻男人,看到心爱之人为自己频频失态的满足感……大概没有哪个男人能顶得住这种诱惑。
至于上下的问题,他自己虽然挺介意当下面的,但要是李青慈实在不愿意他也可以为爱做0,奈何一个很悲伤的事实是这人对他硬不起来……
虽然他解释说大概是对男的都这样,不是针对他,可路潜还是忍不住胡思乱想,是不是他不够有魅力?是不是长相不够吸引人?身材不够性感?
明明健身没落过,腹肌线条也保持得不错……他短暂陷入了容貌焦虑和身材焦虑,内心郁结了好一阵。
“青慈,我们回到A市就同居吧。你想住在哪?喜欢什么类型的房子?喜欢江景高层还是带花园的独栋?装修走哪种风格?要不要请个风水大师看看……”
他越说越兴奋,眼前浮现出晨起时交叠的牙刷,阳台上并排摇晃的衬衫下摆……还有两人一起买菜、布置房间、窝在沙发上看电影的样子。未来生活的轮廓在他脑海中渐渐变得鲜活,温馨,安全。
下一秒却听到对方兴致缺缺的声音,“等之后再说吧,一个月后。”其实李青慈指的是团体正式解散、跟盛势的合约也到期后,才有空余的心思和自由去想这些。
但路潜自己转到了两人约好的“三个月试用期”的意思上,心里猛地一抽。
那种钝痛像被人攥紧了心脏,连呼吸都停滞了,他还是头一回如此清晰地理解了“心痛”这个词的真实含义,不是抽象的比喻,是实打实的难受。
李青慈感受到他的不对劲,翻过身来见他脸色微白,整个人失了魂,关心道,“你怎么了?脸色这么差。”
路潜回神,勉强扯了个笑,“没事,就是有点不舒服,没睡好吧。”
李青慈听出他语气的明显反差,就知道他是因为自己那句话又多想了。但他也没有解释,只是吻了一下路潜的唇角,然后主动搂住他,“那就再睡会吧。”
路潜紧紧回抱,抓住什么濒临远去的东西一样,下巴搁在李青慈头顶,感受到他细软的发丝拂过皮肤,反复低声呢喃,“青慈,不要离开我。”
回应他的,是胸前温热的气息,以及那一道逐渐平稳绵长的呼吸声。
可他知道李青慈没睡着。
下午,ALINE全员和工作团队一同飞回A市,结束了这段长达五个多月的亚洲巡演。临时休整几天,准备迎接二十天后最后一场,也是最正式、最郑重的解散舞台。
又是一年将尽,七人久违地在这个狭小又熟悉的空间里,一起度过了最后一次全员齐聚的新年。没有演出任务,无需排练赶场,紧绷数月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
也正因为闲了,其他成员才慢慢察觉出了一些不同寻常的东西。
贺圣朝发现路潜天天没事就往李青慈房间跑,还要把其他人赶出去,有几次他甚至在早上撞见他从李青慈房间里出来。
黎一杭和钟邃这几天都沉浸在“我们这就要解散了”的情绪中,时不时唏嘘一番自己“单飞肯定要糊”的命运,沉重又感伤,结果发现路潜每天都跟个奇葩一样神采奕奕,脸上的笑也不显假了。
“他是不是吃错药了?”钟邃悄悄嘀咕。
黎一杭看着从他面前哼着歌大摇大摆路过的身影,万分认同地点了点头。
游思理则明显烦躁很多。以前他还有机会找李青慈搭话、共处,哪怕只是安静地在他房里坐一会儿也觉得满足。但如今路潜防他防得厉害,甚至懒得掩饰那点“看他不顺眼”的情绪。
而肖歆,已经大致猜到发生了什么。路潜做事不够遮掩,眼神与动作里的占有欲也明显过了线。但真正让他确定的是李青慈的态度,他没有推开,也没有回避,哪怕略显克制,也没有露出排斥。
如果不存在什么关系,李青慈是不会允许这种亲昵靠近的。
只是,现在还缺一个确认。
一个,无法否认也无法自欺欺人的印证。
ALINE解散场前的最后一次综艺通告,选在了一家老牌电视台的跨年晚会上。节目组特意复刻了他们出道舞台的布景与动线,服装也被翻新重制,营造出强烈的时间回溯感。
后台此刻已是一片兵荒马乱。不同节目的艺人、工作人员、伴奏伴舞、后勤化妆挤满了狭长的走道,观众席上的应援声也隐约透进来,吵得人脑仁发胀。
距离正式上场还有不到一个小时,盛意来休息室点人发现居然一下子少了三个。
“肖歆呢?”
“他刚刚好像说要去补一个采访。”黎一杭语气不太确定。
“那路潜和李青慈呢?”
“刚才不是还在吗?我也没注意。”
盛意脸色变得严肃起来,正准备一个个打电话时,不知道哪里忽然响起了一阵剧烈的动静。
“砰!”一声重物撞墙的巨响,紧接着是金属器械翻倒的杂乱声音。门外人声嘈杂起来,伴着几道惊呼。
他推门而出,刚好听见有疾步过去凑热闹的工作人员窃窃私语,“好像有人打起来了……”
盛意心中顿时警铃大作。
第86章 我和他在交往 李青慈是被临时通知……
李青慈是被临时通知去补录VCR的。
节目组安排他们每个人单独录一段“送给彼此的最后一段话”, 作为跨年晚会ALINE告别舞台的特别环节。他的片段在剪辑时出现了小问题,不得不重录。
录制地点设在舞台侧后方的备用绿幕棚。李青慈重新录完后,独自朝休息室方向走。他对电视台的后台布局还算熟悉, 特意避开人来人往的主通道,绕进了舞美器材库和服化组之间那条鲜少人经过的后勤走廊。
走到一个临时储物间附近时,旁边原本紧闭的门突然打开,他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人拽了进去。
背后是冷硬的墙壁,面前是沉默站立的人影。他在幽暗的灯光下看清那张脸,语气有些许无奈,“你怎么跟来了?”
“想听听你要对我说什么。”路潜目光深深,看着他不躲不避。
李青慈眼神微闪, “等会播出自然能听到。”
“我得提前做个心理准备。”路潜靠得更近一点, “怕你说得太深情,我一会在台上控制不住表情。”
“你想太多。”他确实给每位成员都准备了温和真挚的告别词, 但唯独给路潜的那段话,不算认真, 更谈不上深情。
路潜心里什么都明白, 嘴角勾起, “青慈,你不想对我说告别,是不是可以理解为……我的试用期通过了?”
李青慈平静扫视四周,“你确定要在这种地方谈这个吗?”多年未用的储物间弥漫着陈年积灰和电缆胶皮混杂的气味,呛得人喉咙发痒。
路潜没再逼问, 他知道现在确实不是一个适合摊牌的时机,但也没有放开他。
李青慈今天的造型是黑色直短发,腮红打得明显, 眼下还贴了点闪亮亮的星月贴纸,艳丽又软糯,像是故意扮作温驯模样的小野猫,偏生眼尾勾着潋滟水光。
路潜没忍住,低头就要亲,被他偏头躲开,“别闹,马上要上台了,别把妆弄花了。”话落补偿性地捏了捏他掌心。
李青慈发现路潜格外喜欢肢体接触,尤其喜欢亲他、咬他。初见时,他一眼看出这人亲切随性的外表下藏着极强的疏离感,如今倒像这副躯壳换了个灵魂。
有时候他被缠得烦了,想起网上说这可能是缺乏安全感的表现,又生生忍了下来。
他不知道是怎样的成长经历让路潜变得如此。他试着问过,问他小时候的事,对方只是说以后会把自己的所有事都告诉他,现在还不是时候,他就没再问。
路潜有些情动,虽然收敛了一点,但也不想就这么放过他。俯身在李青慈细嫩的锁骨上不轻不重咬了一下,一点点刻意碾磨出浅红的印记。
他头发抹了定型发胶,贴在李青慈皮肤上冰冰凉凉的,又黏又硬,让他浑身不自在。推搡两下无果,他不耐地皱起眉,控制了力度扬手拍在他脸侧,“没完了?”
等人好不容易抬起头,他扯开领口看了一眼,原本已经慢慢褪去的痕迹,现在又被新的红印覆盖,更醒目了。
“你再这样不分场合乱来,以后别想进我房门……”
刚说完这句话,还没顾上去看路潜的反应。一旁的门突然被人猛地推开,两人同时转过头看向来人。
肖歆站在门口,手还搭在门把上,脸色阴沉得可怕。他眼眶微红,死死盯着他们之间亲密无间的距离,还有李青慈锁骨上那个来不及遮掩的暧昧印记。
空气一瞬间被冻结。
路潜反应极快,下意识伸手把李青慈往自己身后带了半步。肖歆已经冲了进来,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领将他抵在墙上。
“你凭什么?你凭什么——”他的声音几近嘶哑,像是用尽了全部力气才能吐出这几个字。
“我凭什么?”路潜反手钳住他手腕,冷笑一声,“你又算他什么人以什么身份立场这么质问我?”
对峙的气场瞬间紧绷。
李青慈疾步上前拦住肖歆,“肖歆,你先冷静,这件事我可以跟你解释,放开他好吗?”
面前的两人互相维护的样子刺痛了肖歆的双眼。
“你要解释什么?”他突然笑起来,声音很轻,言辞却像刀一样锋利,“解释你们已经上床了,还是解释这些年你明知道我喜欢你却装聋作哑,一直吊着我看我像个傻子似的围着你转很痛快是不……”
他话没说完,路潜已经挥出一拳,重重砸在他脸上。两人瞬间缠斗起来,怒火混着压抑已久的妒火和爱而不得的痛楚在这一刻彻底爆发。身边的置物架灯架被撞翻,金属器材倒地,发出刺耳的轰鸣。
“轰——!”
天花板簌簌落下灰尘,是一个两米多高的罗马柱道具轰然倒地,发出巨响,引得走廊一阵骚动。
混乱的脚步声和喧闹的人声越来越近,外头显然已经有人察觉到异常,正打算推门而入,李青慈眼疾手快,一把将门重新合上反锁。
世界顿时安静下来,喧嚣被隔绝在门外。
他脊背抵着门板,头低垂着,看不清脸上的表情,声音近乎耳语,却足够让房间里的人都听见,“够了。”
路潜第一个察觉到他的情绪变化,松开肖歆的衣领走过去,伸手想去摸他的脸,“你生气了?”却被李青慈轻巧避开。
他没有回答路潜的话,而是径直绕过他,走到另一个人面前站定。两人刚才手下都没留情,肖歆的唇角此刻还沾染着血迹。
“你说的都对,我跟路潜在一起了,也跟他接吻了上床了。我知道你喜欢我却一直装作不知道,是我的错,我向你道歉。”
“但是肖歆。”李青慈顿了顿,语气加重,“我不喜欢你,现在不会,以后也不会,所以我跟谁在一起,跟你没有关系,也没有必要告知你。这三年,我们尚算队友,十天后解散,到时候我们就什么也不是。”
他每说一句,肖歆的脸色就肉眼可见地苍白一度,最后连嘴唇都泛着青白。
好绝情的一番话,因为自己说他“吊着他”,所以就要报复性斩断一切可能是吗?他膝盖不受控地发软,后背撞在墙上才勉强站稳。
正当气氛僵至临界点,门锁再次有了响动,被人从外头打开。
盛意推门而入,手里拿着借来的备用钥匙。他是提前把门口围观凑热闹的工作人员好声好气劝散,又安抚了前来询问的负责人,给对方吃了个定心丸,才敢打开门进来。
他一眼扫过凌乱的现场:灯架歪了两根,椅子翻了一把,罗马柱横倒在地。又扭头判定了一下路潜和肖歆表面的伤情,还好还好,看来还记着一会要上台保留了一丝理智,没往脸上招呼太多,遮瑕勉强能遮一遮。
就是不知道有没有打出内伤,他不免恶意想。
“你们三个到底是什么矛盾我不关心,解决了最好,没解决等晚会结束了你们俩爱去哪约架都行,擂台、拳馆、演播厅随你们挑,但给人家砸坏的设备和道具该赔的钱,我会一分不少从你们薪酬里扣。”
盛意压着怒火,明明是制止,却像在做最后通牒,“反正团也快解散了,你们一个个都长了能耐,谁都惹不起。拜托这十天收敛点,别再给我捅出什么天大的篓子。”
他说完往门口一指,“还愣着干什么?赶紧补妆去!要不然明天微博热搜就该是‘ALINE成员解散前后台群殴’,你们最好想清楚自己要什么热度。”
李青慈第一个走了出去,神情不带一丝刚才那场风暴留下的痕迹。路潜整理好歪斜的领口快速跟上,肖歆则扶着墙慢慢直起身,指尖在白色墙皮上留下五道红痕。
门口已经没有了围观的人,只剩下队里的四个成员站在不远处,见他们三人走出来气氛不对,还有两人挂了彩,都没敢多问。
当晚晚会结束,肖歆没有回宿舍。
第二天夜里,就有几个人搬着纸箱进了公寓,把属于他的东西一件件往外抬。
今天天气格外阴沉,窗外大雨滂沱。雨点砸在阳台玻璃上,像是密集的敲打声。
钟邃靠在门框边,看着那几个人两趟就搬空了肖歆的所有物品,莫名叹了口气,“就剩不到十天了,这么着急搬出去吗。”
客厅里,其他成员也都在场,或站或坐神色各异,谁也没说话。
黎一杭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昨天晚上你们三个究竟怎么回事?”
没等路潜解释,李青慈先一步接了话,这次他没有回避,平静作答,“我和路潜在交往。”
这句话像一块巨石坠入沉静的水面,溅起剧烈的波澜。
钟邃刚喝了一口水,这会“噗”地一声全喷了出来,连咳几声。黎一杭瞪大眼睛,震惊得一时语塞,贺圣朝嘴巴微张,看起来像是还没完全理解这句话的意思。
而游思理,他脸色惨白,握着水杯的手止不住地颤,杯沿磕在桌角,整只杯子滑落在地,发出脆响。
玻璃破裂的声音惊动了所有人,视线瞬间聚焦在他身上。
他站在那里,眼神恍惚,像是被什么情绪硬生生撕开。他咬紧牙关,目光越过众人直直看向李青慈,仿佛还有千万句话哽在喉咙,但他终究什么也没说,下一秒,猛然转身,冲出了宿舍。
黎一杭反应过来,追到玄关喊了一声,“喂!外面在下大雨啊!”
奈何对方很快就没了踪影。
李青慈看着门口敞开的方向,又转头看了眼窗外那片沉沉的雨幕。夜色压顶,暴雨倾盆,沉重、闷冷,他心里升起一道不安的阴影。
第87章 跟他分手好不好? 他放下手中一口……
他放下手中一口未沾的水杯, 起身快步向玄关走去。
路潜叫住他,“你要去哪?”
“我有点不放心,他出门没带伞, 没拿手机,身上就穿了件单衣。”深冬,寒夜,暴雨,这种天气很容易出事。
“也许他只是想一个人静静。”路潜替他理性分析,“他不是小孩子,会找地方避雨。”
但李青慈做不到安心坐在宿舍等游思理自己回来,他拿上伞和外套,毫不犹豫地推门而出。
门“砰”地一声合上, 风雨随之涌入片刻, 又迅速归于沉寂。
路潜望着那扇紧闭的门,眉目沉沉。他第一次见李青慈脸上流露出那么真切明显的担忧, 却不是为他。
屋外风雨如注,乌云低垂, 路上几乎看不到行人, 只有稀稀落落的车灯远远掠过水面。
李青慈一路小跑着追出去, 脚踩在积水里,溅湿裤脚。他不知道游思理去了哪里,只能沿着对方平时爱走的几条路线摸索,熟悉的小巷,不远的公园, 还有那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便利店。
但夜里雨太大,视野模糊不清,电闪雷鸣中, 耳朵里全是嘈杂的风雨声,根本听不清四周有没有什么回应或动静。
他走到一个十字路口,正迟疑间,身后忽然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路潜从另一侧追上来,撑着伞,微喘着站住。看到李青慈几乎半个身子都湿透了,用衣袖给他擦了擦脸,“先跟我回车上吧,别淋着了。”
两人回到车上,暖风开到最大,水汽迅速在车窗上结起雾。李青慈坐在副驾,脱下湿透的外套,身体在细微地颤抖。
路潜扯过后座带来的绒毯将他裹住,指腹搓揉他冻得发青的指尖,“还冷吗?”
“好多了,就是头疼。”不知道是风吹的,还是因为心太乱。
闻言路潜揽住他,额头抵着额头,体温贴合之间轻声判断,“感觉有点烧,我送你回宿舍。”
李青慈下意识想拒绝,身子却越来越沉,眼皮像压着千斤坠。
“听话青慈,你抵抗力本来就差,这样下去很容易生病的,一会我帮你去找他。”说着已经帮他系好了安全带,见他不再坚持,启动了车子往回开。
宿舍里安静得出奇,其他成员都出去了,分头在外找人。
路潜将人半搀半抱着带回床上,帮他换了一身衣服,又小心翼翼地喂他喝了药。
药片带着苦味滑过舌尖,李青慈永远喝不惯。路潜拇指抹去他唇角的水渍,低头在他滚烫的眼睑上落下爱怜的一吻。
“别这样……”他低声抗拒,莫名有些不自在,“我还没那么虚弱。”
“好,青慈不弱,青慈最棒。”路潜把水杯放回桌上,替他掖好被角,“困了就睡会,在床上安心等我。”
他起身准备离开,却被人轻轻拽住衣角。李青慈睁着眼看他,带了点鼻音,声线软软的,“路,你会找到他的,对吗?”
路潜回过身,抚摸他的发顶,哄小孩一样笑,“你放心,交给我的事,我什么时候办砸过?”
李青慈点头,放心阖上眼睛,耳朵里听到走廊尽头传来防盗门闭合的闷响,雨声带着思绪忽然变得很远。
凌晨三点,他被电话惊醒,是黎一杭打来的,说游思理找到了,在医院。
他匆忙赶了过去。
医院急诊灯光明亮刺眼,走廊里空无一人。门外长椅上,黎一杭、钟邃和贺圣朝坐在一排,每个人都淋了一身雨。
“人呢?情况怎么样?”李青慈一到就问。
“是我找到他的。”钟邃站起来,脸色有点发白,“在一个老小区后巷,他蜷着缩在墙角,脸色铁青,浑身湿透,我怎么叫都没反应,还以为他已经……”话没说完,声音就哑了下去。
李青慈心口一紧,“那现在?”
“还在抢救。”
李青慈才注意到少了一个人,“路潜呢?”
“不知道。”贺圣朝接过话头,“我们是分头找的,有消息就发群里,我看他也没回过,还以为跟你在一块。”
手术灯恰在此时熄灭,主治医师走出来摘下口罩,“病人家属在吗?”
黎一杭回,“他是孤儿,没有直系亲属,我们是他朋友。”
这家私人医院他们来过几次,医生护士都知道他们公众人物的身份,一贯嘴严。
“患者因为长时间淋雨低温,加上旧疾复发,导致气道高反应诱发急性哮喘并发肺部感染,引起轻度呼吸性碱中毒,目前已脱离危险。后续还需住院观察,明天安排支气管功能检查。”
众人齐齐一愣,游思理有哮喘他们是知道的,但因为从来没见他发作过,本人也很少提及,所以都渐忘了。
护士推着移动病床出了手术室,游思理安静地躺在上面,戴着氧气面罩,整个人像被抽空了生气,只剩一个空壳。
路潜此时终于姗姗来迟,衣服还带着湿气,一进门听见医生的话,主动道,“我去办手续。”
第二天一早,盛意收到消息赶到,刚进病房就数落个不停,“你们一个个真是我祖宗,最后一场巡演下周就要开始了,现在这个节骨眼出这档子事?让我怎么跟公司交代?”
钟邃靠在墙边,听不下去,没好气地,“人都还躺在床上睁不开眼,你能不能有点人情味?”
“你……”很少被人回嘴的盛意脸色一沉。
一旁正给游思理扎针的护士冷声道,“要吵出去吵,这是病房,别打扰病人休息。”
两人顿时噤了声。
李青慈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看着游思理沉睡的面容,问了一句,“他怎么还不醒?”
见是他问话,护士语气放缓了几分,“病人体力透支严重,昨天又失温缺氧,还用了镇静药,现在需要时间恢复。别担心,生命体征稳定,醒来也就是这两天的事。”
李青慈点点头,嗓子干涩,“谢谢。”
窗外天光微亮,雨停了,但空气仍带着湿冷的寒意,病房静了下来,只余心电仪器规律的“滴滴”声。
…
七岁的游思理,最讨厌下雨天。
因为看不到一点太阳不说,孤儿院的屋顶还总是漏水。一下雨,房间湿得像个水牢。他的床铺经常是冷的,潮的,裹着湿被子怎么睡都不暖和。
更糟的是,一旦感冒发烧,等待他的不是照顾,而是责罚。院里的妈妈们不喜欢吵闹麻烦的孩子,哭不行,咳嗽也不行。
所以他怕雨。小时候一听到雷声,就会躲进床底发抖。
可是越长大,他却越喜欢下雨天,而且是越大越好,瓢泼大雨、电闪雷鸣最好,那种仿佛世界末日将临的感觉,让他莫名安心。就好像所有人都在劫难逃,他反倒不是唯一倒霉的人了。
世界末日……是了,一定是因为下雨,所以他听到李青慈那句话的时候,才会觉得整个世界都毁灭了。声音、光线、时间,全都崩塌,像大雨一样,一滴一滴打在他心头,砸得他站都站不稳。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去的,又是怎么倒下的,只记得雨一直下,很冷,冷到骨子里。他像个弃婴一样缩在街角,想逃,却无处可逃。
可天终究还是会放晴吧。他不要永远在黑暗里,这儿只有他一个人,他好想看到光,好想……
游思理努力抓住那点模糊的意识,听到远远的、细碎的声音,有人在叫他的名字。
他睁开眼,清晰看见了那道光的轮廓。
“青……慈……”喉咙很痛,几乎发不出声,却还是努力唤了出来,接着有什么温热的东西滑过眼角。
是他的眼泪。
真没出息啊,他其实不想哭的,不想总在李青慈面前流露出脆弱不堪的一面。他已经不是那个会躲进床底的小孩了,不该总等着被人拉出深渊,他想变得强大,想有朝一日也能为那个人挡雨。
可是控制不住,眼泪怎么能控制呢,跟爱意一样,都是情不自禁的东西。
即使不从眼睛里流出来,也会悄悄在你心里决堤。
李青慈抽了张纸巾,帮他擦去眼角的泪水,轻声安慰他,“没事了。”
路潜端了杯水过来,“要喝水吗?”
游思理听到他的声音明显一僵,房间内的气氛陡然沉默下来。
其他成员因为演唱会筹备的事情先回去了,计划轮流探望。盛意安排了护工照顾游思理,但李青慈想要留下来做第一班,路潜也没有走,留在病房陪他。
李青慈扶游思理坐起来,垫好靠垫,又接过路潜手里的杯子,试了试温度,然后递到他手边。
游思理接过水,却没有喝,只是抬起眼,静静地盯着他看了几秒,“能让他出去吗?我有话想单独和你说。”
李青慈回头看向身后的路潜,握住他的手捏了捏掌心,“要不你先回去吧。”
路潜俯身凑近他耳边,用恋人间再自然不过的姿态贴着他低声道,“没事,我就在外面等你。”
他站直身子转身走向门口,余光从游思理脸上扫过,只停了一瞬,便如寒光一闪而逝。
门关上。
“你想说什么?”
“跟他分手好不好?”
李青慈怔住,没料到他会直接开口说这个。
“青慈。”游思理紧紧抓住他的手,“我知道我现在什么也给不了你,但你可以等等我吗?给我三年,不,两年就够了。正乾影视来签我,说高叙导演看中我,点名要让我演他下一部电影的男主角……只要这次演得好,我就能起飞。”
“你相信我,我会努力的,真的努力,路潜能给你的,我也能。青慈,我求你……”他的语速越来越快,情绪像泄闸一样奔涌,话没说完,眼眶已经红透,呼吸开始急促,快喘不过气来。
李青慈抽回手,缓缓摇头,“你心里应该清楚,跟这些都没有关系。”
“那我应该怎么办,你告诉我,告诉我好不好?我哪里做错了?我可以改……只要你回头看看我……”游思理哽咽不止,眼泪又一次夺眶而出。
李青慈别开脸,有些难受,他受不了游思理这副崩溃无助的模样,背过身就要走,“你别这样,小心身体,我去叫医生再来看看。”
“如果路潜想要我死呢?你也不会跟他分开吗。”
李青慈的脚步猛然停下。
第88章 正式解散 他转过身,脸色冷了些,……
他转过身, 脸色冷了些,“你说什么?”
“我当时并没有完全失去意识,看到他走过来, 离我不过五米……也许更近,可他只是看了我一眼,就转身走了。”
“你的意思是,路潜他先于钟邃找到你,但是选择了见死不救是吗?”
“是。”
“可是……你确定你看清楚了那个人是他?”
“我确定。”游思理咬紧牙,声音倔强。
事实上他并不确定,因为他看到的其实是一个模糊的人影,只能凭直觉断定,那是路潜。
“我知道了。”李青慈沉默了片刻, “我会找他问清楚, 如果真的是他,我会让他当面道歉, 该担的责任该做的补偿……”
这话说得像是在调停一场陌生人的意外,游思理听着只觉得冷, 猛烈打断他, “最好的补偿就是你们两个分手。”
“这是两码事。”李青慈皱眉, “你现在的状态不太理智。”
“所以你就是不愿意和他分开对吗?”
“如果一直纠缠这个问题的话,我很难不怀疑你在借题发挥。”他话没说得太重,但意思再明显不过。
在李青慈看来,这暂时是他的一面之词,所以自己怎么可能给他做出承诺, 轻易割裂跟路潜的关系。
游思理不说话了,肩也颓然垮了下去。
李青慈到底心软了一瞬,走回去坐在床沿, “小理。”这是他第一次这样叫他。
游思理抬头,眼圈一红。
“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做家人好吗?”他不是在安慰,而是真的这么想。
在李青慈构建的世界观里,家人和恋人对他来说并没有什么本质区别,也许相处模式不同,但他都可以给予同等的包容、庇护和支持。
游思理多想说“不好”啊,多想撕碎这虚伪的温情,用最不堪的话剖开自己血淋淋的真心。
多想告诉他我不要什么家人,我只想要你。只想做你清晨睁眼看到的第一个人,当你黄昏散步时十指相扣的爱人,而不是以弟弟、朋友、亲人,任何旁观者的身份。
可他还是扯了个苦涩的笑,知道这是李青慈能做出的最大让步,再拒绝,恐怕连这点施舍都要失去。
“好。”他听见自己说。
李青慈请医生为游思理做完全面检查,确认对方各项体征平稳后,这才离开医院。
夜色浓稠如墨,医院门前的车灯在雨水洗过的地面上映出一圈圈光晕。他走出大门,坐进了那辆停在原地许久的车。
车门刚关严实,路潜第一时间凑近关切,“怎么样?人好点了吗?”
“如果我说他很不好,你会不会暗自高兴?”李青慈转过脸直视他。
路潜怔了一下。他不记得上一次李青慈用这种冷淡又带些距离的语气跟他说话,是在什么时候了。像回到了他们还没有确定关系之前,他抓不住他,靠近不了他。
他轻笑了一声,强行将气氛扭转,半开玩笑夸张道,“我当然高兴,他好歹也算是我情敌,难道我应该坐在车里双手合十为他祈福吗?青慈,你要知道,我不仅嫉妒心重,还特别小心眼,会讨厌你身边每一个男男女女。”
避重就轻,油滑得体,恰如其分地利用一点任性,掩去了问题的锋利。
李青慈没有接话,“你很聪明路潜,很会说话,也很会伪装,所以我有时候会看不懂你。”
“青慈,我对你从来都是真心的。”
“既然如此,你昨晚找到游思理的时候,为什么没有救他?”
这个问题落下得太突然太干脆,路潜明显愣住了几秒,整个人如同被按下暂停键。
“这是他说的?”他终于开口,嗓音紧了些。
“不重要。”
“他想让你跟我分手对不对?”
“回答我的问题。”
“你相信他了?”
李青慈长舒一口气,像是在忍耐,又像是试图平复心绪。他重复,“我只要你回答我——你,昨晚,有没有看到他?”
“没有。我的车在路上抛锚,耽搁了时间。我根本没到过那个位置,也没见到他。我可以给你看维修单据、GPS轨迹,甚至通话记录,全都能查。”
李青慈看着他的神情,分辨他话里的真假。他了解路潜,聪明、周到、擅长应对每一场危机。对他也很好,事无巨细的关怀体贴,这是事实。但正因为如此,那些细致入微的好,有时反而像一层雾,模糊了一些他该清楚的东西。
他不说话的样子让路潜有些心慌,“还要怎么样你才肯相信我,要我赌咒发誓吗?如果骗你就让我不得……”
“别说了,我信你。”李青慈拿下他举起的手,“方才那样问你,是我不对。你不用嫉妒谁,也不需要和任何人比较,从确定关系那天起,你就是我唯一的恋人。”
“唯一”,多么美好的词,可是路潜突然想问,“那你爱我吗?”
李青慈哑然,“我……”
路潜看懂了他的表情,笑了笑,“没关系,这个问题不重要,我不问了。”
以后都不会再问了。
之后,李青慈还是去找了钟邃,确认了那晚的情况。钟邃说游思理曾提到过自己选秀前住在那一带城中村,所以他就顺着这个方向去找。可是半路找到他的位置是监控盲区,无法确认是否有人更早到达过现场。
游思理也不再一口咬定说那个人是路潜,改口了可能是路人。
李青慈虽然选择相信了路潜的解释,但这件事到底在他心里留下了痕迹。不是质疑,而是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直觉。
解散巡演前的这段时间,对每一个人来说都有点难捱。
肖歆搬回了家住,游思理继续住院治疗,宿舍逐渐被掏空了温度,相对冷清了一些。
好像自从李青慈和路潜的恋情在他们内部公开后,成员之间的相处不再像从前那样自然,变得有些尴尬和微妙起来。
李青慈感觉得到,心里也明白这种变化的来源,却不知道该如何修复。
好在很快就到了解散这天,ALINE的最后一场演唱会,如约举行。
对一路追随的粉丝们而言,这一夜是场盛大的告别仪式。门票一票难求,黄牛炒到天价也依旧有人愿意买单。舞台外围从清晨开始就聚满了人,横幅、灯牌、应援声,喧嚣得像不肯谢幕的梦。
肖歆虽然搬了出去,但所有彩排和节目环节他都没有缺席,尽职尽责。游思理身体还没完全恢复,医生原本不建议他长时间上台,但他坚持参与,说不想留下遗憾。
虽然七个人各怀心事,团魂已近干涸,可面对这场终章,没有人选择敷衍。
只是肖歆从头到尾没和李青慈说一句话。即使有必要沟通,也总是绕道交给黎一杭或钟邃转达。他的态度像是在切断一切跟他情绪上的牵连,李青慈默契地接受了这份无声的决绝。
舞台灯光骤然亮起的瞬间,山呼海啸般的尖叫声几乎掀翻场馆顶棚。
他们唱了二十多首歌,从出道曲唱到个人solo曲再到最后那首代表告别的《When We Were》。
李青慈站在C位略靠左的站位,视线扫过台下密密麻麻的荧光海,忽然有些恍惚。脑海中掠过无数画面,从练习室度过的每个晨昏到出道夜飘落的金色彩带,从第一次熬夜通宵录制综艺,到第一次拿到个人单曲demo。
那些一度以为不会结束的热血与青春,如今终于画上句号。
终场环节结束时,全场沸腾。七人并排站定弯腰,九十度鞠躬持续了整整两分钟,无人起身。
观众席上已是泪声连连,掌声、呼喊、哭声,交织成令人窒息的回响。
李青慈维持着鞠躬的动作,左右两边都紧紧牵着他的手。他心里很清楚,这一鞠,不只是向粉丝告别,也是他们彼此之间最后一次并肩。
灯光缓缓暗下,舞台烟雾升起,七道身影退入黑暗。
至此,历时两年半的ALINE,在这一刻正式解散。
后台灯光昏暗,七人沉默地走回休息室,沉默地卸妆,沉默地脱下汗湿的演出服,连这层“偶像”外壳也一并剥去了般。
黎一杭是第一个打破沉默的人,他笑着说,“要不要去唱个K吃点东西?就散伙饭那种,最后一次了。”
其实一场演唱会下来大家都挺累了,嗓子干哑、腿脚发软,但要的就是那种累到极致麻木然后彻底释放一切,把这三年的情绪推到尽头再狠狠放下的感觉。
毕竟虽然相处没那么和谐,但好歹也一个屋檐下生活了这么久,就这样草草结束,总感觉有些遗憾。
大家都没反对,连平时最不爱出门的贺圣朝都点了头。
路潜准备应声,目光不经意地扫过整个房间,没看到李青慈的人影,神色一顿。他往里间看了看,又拿出手机拨电话。
无人接听。
他眉头皱紧,点开手机某个隐藏界面看了一眼,突然站了起来,差点带翻椅子。
“青慈呢?”他声音抬高,转向众人,“你们谁见到他了?”
肖歆原本在一旁卸妆,看他反应过度的样子,神色微变,也站了起来。
“刚刚有工作人员说,盛意有事找他。”游思理回忆道。
路潜听到这个名字,心里忽然涌起一股极不安的预感。他脸色阴沉地往门口走,刚好碰上回来的盛意。
见他们表情都不太对,盛意问,“怎么都哭丧个脸?终于要逃离我魔爪了不应该放鞭炮庆祝才对?”
“青慈呢?”路潜直接问。
盛意准备拧盖喝水的动作顿住,神色如常,“有一个粉丝追到后台,说想见他一面,刚好我也认识就通融了一下,让他们两个聊一聊,估计一会就回来了。”
路潜大步上前,一把揪住盛意的衣领,毫不留情地将他撞在门后。动作干脆狠戾,门板发出一声沉闷的震响。
“你撒谎!什么粉丝能直接进后台?还能让你亲自开绿灯?你什么时候这么好心了?”
他眼神森冷,像是冰里迸出的火星,一字一顿,从齿缝里挤出三个字。
“谢、之、然。”
第89章 你认识我? 盛意后背撞得生疼,脸……
盛意后背撞得生疼, 脸色也彻底沉了下去,“路潜,你疯了吗?别什么事都往谢之然身上扣, 谢家早没落了,拜谁所赐,需要我提醒你吗?”
“别装模作样了,你以为我对你们毫无防备?”只是他千算万算,预想到谢之然可能会针对他、针对路季霆甚至整个路家进行报复,却万万没想到对方竟会把手伸向李青慈。
“你这么说我很受伤啊。”盛意似笑非笑,“我说了,他就是去见一个粉丝,一会就回来。”
“一会?现在那辆车估计都要开出城际高速了!”
听到这句话, 盛意的眼底终于闪过一丝暗含意外的异样。
“你还不打算说实话吗?”路潜死死盯着他, 内心的焦躁几乎要将理智撕碎,耐着性子逼问。
盛意推开路潜的手, 终于吐了实话,“你问我没用, 我不知道他想做什么。”
路潜果断放弃他这个切口, “通知安保组, 从停车场到后台出口,从楼上到地下,洗手间、杂物间、化妆间、甚至通风管道和地下管网,全部给我排查一遍,一寸一寸, 不许放过任何死角。”
“盛意,好好把握住你唯一的赎罪机会。”话落,他摔门而出, 快步朝车库方向走去。
肖歆回过神,脸色铁青地追了上去。经过盛意身侧时,冷声扔下一句,“他要是少根头发,我绝不会轻易放过你。”
盛意被这句幼稚的威胁逗得嗤笑出声,弯腰捡起变形的矿泉水瓶,慢悠悠拧开喝了一口,勉强压下了心里那点难明的晦涩。
肖歆追上路潜,“你有他的实时定位,共享给我。”被对方摇头拒绝后皱眉道,“这种时候还要防着我?”
此刻的路潜难掩暴躁,“我用得着防你?是他们估计已经发现了,这会信号断了,最后一次定位在机场航站楼,鬼知道是不是障眼法。”
两人对视一眼,神色齐齐一沉,潜藏着风暴将至的危险。
事态远比他们想象的严重,李青慈仿佛人间蒸发了,没有监控,没有目击,没有手机信号,连一丝蛛丝马迹都未曾留下。
纸包不住火,时间越长,动静越大,得到消息的人就越多,其中自然包括蒋竞川和齐胜权。
三天过去,几个知情的人都动用了各自最隐秘、最顶级的人脉和情报网进行私下搜寻。
最开始,ALINE解散的热度盖过了一切,普通粉丝只知道七人团体结束了,但一个个既不露面也不营业,只有几家原属公司象征性发了几条“欢迎回家”的官宣。至于本人,却像集体消失了一样,连社交账号都陷入死寂。
而在上流资本圈,政商两界的几个巨头家族间,早已开始流传一个低调却诡异的传闻——有个重要的人失踪了。
民航系统突然发布紧急航行通告,多条跨国航线临时调整,部分私人航空公司的飞行计划进入特别审核流程,所有未经审批的私人包机,一律不得起飞,不论背景、身份、价格。
这种异常局面,让许多人开始猜测是否是某个家族的非公开继承人出了事。
消息版本众说纷纭,越传越离谱,从继承人绑架,到内部叛变,甚至有人谣传涉及军方和海外黑市交易。
表面上,一切都风平浪静。娱乐圈该营业的营业,资本市场该开盘的开盘。新闻、财经、红毯、开机……照常发生,娱乐头版头条还在分析ALINE解散对行业的影响。
但在这些表象之下,几支专业搜救队正通过暗网交换情报,他们接到的指令里只有三组数字——经度、纬度、以及一笔足以买下一座大型岛屿的赏金。
直到第五天晚上,谢家旧部在境外的金融动作终于被人揪出了端倪。
谢氏残留的海外资产动向是路家的重点盯防对象,对他们曾经留下的金融链条一直保留监控,防备谢家余孽东山再起。
而这一次浮出水面的是一份被标记的高额理赔保险记录。
投保主体是谢家曾经挂在开曼群岛的一个离岸公司,名下登记的资产已经被冻结多年。这份保单,早在谢家破产后理应自动终止,却被人在三个月前低调激活。
投保标的物,是一艘私人邮轮。
更耐人寻味的是,保单附带的航线申报,指向的是东南亚一片常年处于监管真空的海域,这里黑市交易猖獗,海盗组织常年在此流窜。
高额理赔、保单复活、非法海域……几个关键词拼接在一起,准确刺入了几波力量的调查神经,让其开始重点转往海面布线。
路潜这些天夜夜睡在李青慈的房间里,气味、痕迹、温度,都是他留下的,却冷得像个冰窖。
他根本不敢合眼,只要闭上眼睛,就会梦见李青慈被抛进漆黑冰冷的海水里。他拼命伸手去抓,却只抓到满手混着血的海水。每次惊醒时,冷汗都浸透后背,手指止不住发抖。
他知道这是精神过载的幻觉,却无法自救。只能强迫自己不去想最坏的结果,全靠那点摇摇欲坠的理智强撑着,一分一秒不肯松懈,全力去追寻李青慈的踪迹。
…
李青慈醒来的时候,头痛欲裂,一股腥甜的血气顺着舌根涌上来。他喘了几口粗气,稳住头晕目眩的感官。身体冰冷僵硬,手腕传来火辣辣的痛感,大概被粗暴捆绑过。
摸了摸口袋,什么都没有,手机和手表都不翼而飞。
身下是坚硬的金属地面,咸腥潮湿的空气混杂着机油味钻进鼻腔。伴随着若有若无的晃动感,隐约能听见低频轰鸣声,那是引擎的声音。他很快意识到,自己身处在水面之上。
借着头顶吊灯闪烁的冷光,他看清这是个不足十平米的密闭舱室,角落里蜷缩着个昏迷的身影。
那人衣着凌乱,脸上沾着干涸的血迹看不清面孔,但腿部明显受了重伤,蜷曲得很不自然。
李青慈忍着眩晕挪过去,对方气息微弱,但还有生命迹象。他试探着低声喊了一句,“喂,你醒醒。”
没有反应。
轻轻拍了拍他的脸,那人才痛苦地呻吟了一声,艰难地睁开眼。他目光涣散,过了好一会儿,才渐渐聚焦在李青慈身上。
“这里是……哪里?”沙哑而迷茫的声音。
李青慈努力保持冷静,分析现状,“从空间、声响、气味和重心感来看,这里应该是一艘私人邮轮,我们被人带上了船,或许是遭遇了一场绑架。至于主使、目的、时间、位置,目前都未知。”
说话间,他在地面和墙壁上试探着敲击,判断船体结构以及舱室是否隔音。
李青慈只记得昏迷前接到盛意的通知,说有个合作商的千金是他的粉丝,点名要见他一面,还说人家不好得罪,只是一张合影的事。
他没有多想,跟着助理去了。
可进门那一刻,他还没看清女孩的脸,就有人从背后捂住了他的口鼻。一股浓烈刺鼻的气体涌入,人很快失去了意识。
他转头看向那个刚醒过来的年轻人——看着不过十八九岁,穿了件颜色明亮的卫衣,脸还稚嫩着,此刻却带着难以遏制的恐惧,“绑……绑架?”
“对,你还记得清失去意识前发生了什么吗?最近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
李青慈快速理清头绪,现在摆在他面前的可能性不多,要么是蓄意报复,要么是人口贩卖。
但常规的人口贩卖犯不着进演唱会后台,流程太复杂,目标又太明确,所以他更偏向于前者,又或者两者结合。
对面的人抱着腿,脸色越来越白,哆嗦着开口,“我就是个普通大学生,从没得罪过什么人,最多就是……之前借了两千块钱给室友,他一直不还,我催过他几次,吵过架,可那应该不至于复仇吧。我那天好好地回宿舍,半路突然感觉后脑被砸了一下,然后醒来就在这了……”
他试图起身,刚一动,整个人却猛然僵住,“我的腿……我……我腿没知觉了……”
他的脸色瞬间煞白,手指疯狂捶打毫无反应的膝盖,想确认那双腿还在,但下半身的死寂感让他恐慌到了极点。
李青慈眉头微皱,不知道他的腿到底受了什么伤,但看样子对方下手极狠。他钳住他失控的双手,安抚他冷静下来,“冷静点,可能只是神经麻痹。”
那人却根本听不进去,他崩溃地揪住头发,“我的腿废了,我的人生怎么办?全都毁了!我才十九岁!”
“腿没了,你还有手,还有别的路。你的命还在,人生不会毁的。如果我们能安全回去,我可以帮你找最好的医生。”李青慈让他直视自己,“我不会让你毁掉的,相信我。”
那人像是被他的话震慑,渐渐止住了抽噎,带着湿漉漉的泪眼,抬头认真看着他,“你是李青慈,对吗?”
李青慈微微一顿,“你认识我?”
“当然。”他轻轻吸气,“你很有名,是个大明星,我们专业很多女生喜欢你。你长得好看,又有钱有势,这样的人,应该连死都不会像我这么狼狈吧……”
“我们不会死的。”他打断他,再次强调,然后又问道,“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我姓谢,谢之然。”
谢之然突然笑了,“青慈,你不会丢下我吧?你会带我出去的,对吧?”
第90章 他居然会爱上你 “我会带你出去。……
“我会带你出去。”李青慈如是说。
谢之然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一根浮木, 牢牢攀上他的手臂。
接下来的三天,两人被困在这个狭小的舱室里。谢之然腿不能动,大多数起居还要靠李青慈的照顾, 好在这里基础的生活设施还算齐全,有床,也有卫生间。
每天定时有人通过门底的传送口送来饭菜,餐盒里起初装着的还是热腾腾的咖喱饭,后来变成冷硬的饭团,最后连米饭都掺着糠壳,质量和份量都在逐渐下降。
午夜时分舱外总会响起金属门的开关声,有时伴随着链条拖过甲板的刺耳锐鸣,或者是钝器击打的闷响。
惨叫声忽远忽近地浮游, 混着稚嫩的童音, 凄厉到头皮发麻,让人不免联想到有谁正经历着非人的折磨。
在这不分昼夜的封闭空间中, 时间毫无章法。没有窗户,看不到天光, 连海浪声都被密封在厚重的船体外, 人类的感知慢慢钝化, 只剩下紧绷的神经和逐渐模糊的现实感,惶惶不可终日。
谢之然曾在深夜低声说,“你不觉得……这像是那种杀人游戏吗?富豪买下邮轮做猎场,我们是被挑中的老鼠,在观赏的目光下或者狼狈逃窜, 或者自相残杀,就像影视剧里演的那样。”
他越说越害怕,似乎已经预感到了自己在某个镜头下身首异处的结局, 脑海里尽是血肉模糊的想象。
“我检查过了,这里没有监控,没有人在观赏我们。”话虽如此,李青慈却始终觉得这里透着一股诡异,他嗅到的是一种比暴/力血腥更阴冷的恶意。
最近两日送的餐量开始不够两个人分吃,李青慈大部分都留给谢之然了。他自己忍耐着饥饿和胃痛,精神和生理都渐感虚弱,有时分不清耳边响起的到底是耳鸣声,还是小孩子或者女人的尖叫。
不够流通的空气好似也变得混浊,他常常在无意识中屏住呼吸,窒息感又会让他清醒过来。
谢之然一直在旁边陪着他,怕他彻底昏睡过去。
例行响起的惨叫声越来越近,这一日终于轮到了他们隔壁。有人踹门,有人惊叫,还有某种像皮鞭一样抽打肉/体的声音,接着是液体泼在舱壁的淅沥声,错觉中有血腥味涌入鼻腔。
谢之然干呕着缩进墙角,李青慈却盯着门缝透进的微光。
今天午餐只给了一个发硬的面包,也就是说,对方有意饿着他们。当饥饿蚕食完最后一丝力气,明天来开门的人,就会得到两个只能垂死挣扎的玩物。
李青慈闭上眼睛靠在门板上,靠耳朵分辨着楼上的甲板声响、门口走廊的脚步频率。默默记下每日送餐的时间,反复琢磨脚步从哪来、走向哪去。
结合谢之然偶尔听见的其他声音,他逐渐判断出,这一层船舱大概率由一个人巡守,值班轮替时间分别在凌晨与傍晚,守卫并不密集。
他知道不能再这样坐以待毙下去,傻傻等着明天的审判降临。
房间里的床单明显是随意切割的布料,没有锁边,李青慈扯住一角,“刺啦”撕开的声响惊得谢之然呼吸骤然急促,“你,你要正面冲突?”
“晚上的送餐时间。”他把布条绑在一起,“是最后机会。”
“就我们两个,真的可以吗?”
“总要试试。”
“那……那我能帮你什么?”
“你帮我激怒守卫,引他进来。”
“好。”
晚上,两人计划好,提前关掉了屋内的灯,让空间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等到送餐时,谢之然在传送口打开后忽然扑过去,狠狠咬住了对方的手指,牙齿深深陷入手套,触及皮肉。
“Shit!”外头的人低咒一声,声音粗哑,夹杂着浓重的口音。
李青慈心中一动,是英文,难道这艘船是被境外势力控制?
他来不及细想,铁门已轰然洞开,走廊上的亮光一闪。
进来的是个将近两米高、体型壮硕的男人,黑色面罩遮住半张脸,战术背心鼓胀着肌肉轮廓。他警惕地侧身而入,一手提着未解保险的半自动手枪,一看就是受过专业训练的佣兵。
蹲在门后的并李青慈见状,屏息凝神,强自镇定下来,他的计划实行不难,难的是不自乱阵脚,要一击必中。
他猛地出手抱住男人正欲迈步的脚,绊住他前倾的重心,用力向后一拉,同时整个人滚进对方身后,将他扑倒在舱内冰冷的地板上。然后迅速摸到预先系在床柱的布绳,精准套住男人咽喉。
李青慈力气不大,所以他背抵舱壁,双腿蹬住男人脊梁以防他翻身绕开,借床架支点将绳索绷成直线。
男人喉间发出窒息的咯咯声,挣扎力道渐弱。他没打算杀了他,所以估算着对方昏迷的临界点,但就在他准备松手、转而将人捆住时,绑结却忽然一滑——
布绳断了。
李青慈知道功亏一篑,来不及懊悔,还妄想去夺男人腰间的匕首。他在这个密闭空间里待了几日,即使没有光,也很熟悉方位。
可惜还是慢了半秒。男人喉头一松,立刻翻身反扑而起,反手打开了门后的电灯。
明亮的白光刹那间刺痛双眼,李青慈还没来得及适应,就被他一脚踹在腹部,力道极狠,带着恶意的惩罚。
“Fuckin’rat…”
耳鸣声中传来模糊的谩骂,李青慈闷哼着摔倒在地,肋下剧痛如潮,一时间连站都站不起来。
谢之然僵坐在原地,看着男人一步步走近,皮靴落地声沉稳又冰冷,每一步都震得他无法动弹。
原本蜷缩在地的李青慈突然撑住墙面起身,将他拽到身后护住。他们一寸一寸挪向舱壁的死角,直到退无可退。
压迫感在两步外停住,男人屈膝蹲了下来。即便如此,跌坐在地上的李青慈依旧得仰头才能与那双灰蓝色的眼睛对视,那里面翻涌着捕食者戏弄猎物的兴味与冷漠。
“You got guts.”分不清是夸奖还是耻笑,男人伸手捏住李青慈的下颌,有些惊讶于这个人的皮肤触感太好,会让人忍不住用粗砺的指腹摩挲,不仅如此,面容也如此惊艳。
他面罩上方的眉毛挑起,目光扫过对方沾着血渍的唇角和汗湿的额发。
“Pretty face,”他低声说,“Too pretty.”
李青慈喉咙发紧,“Who are you What’s this place”
男人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用大拇指狠狠碾了几下他的嘴唇,直到原本的苍白重新涌上血色,才满意道,“Perfect!”
接着他站直身体,左右活动了一下脖子,双腿稍微跨开,然后解开了裤子拉链。
李青慈看着眼前突然跳出的东西,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他血液骤冷,浑身紧绷,双拳在腿侧慢慢攥紧。
男人见他迟迟没有动作,便转身朝谢之然走过去,“Ok. I’ll take the soft one.”
李青慈猛地挡在他面前,“Wait!”
当他颤抖的双手马上触到那道滚烫时,男人嗤笑了一声,“No. Use your mouth, pretty boy.”他说着,将枪口对准了谢之然的头,“Teeth I shoot. Clear”
李青慈最终放下手闭上了眼,任男人扣着他的后脑,一点点强硬地往前推。
耻辱感化作冷汗浸透后背,喉咙泛上胆汁的苦味。就在那可耻的逼近即将成形的瞬间,他的胃像被撕裂了一样剧痛,一阵天旋地转袭来。
他眼前一黑,终究昏了过去。
这一次,他以为自己也许不会再睁眼,永远死在黑暗里,或是醒来面对残肢断臂的地狱。
可他不仅醒了过来,还躺在一张柔软温暖的床上,甚至看到了窗,看见了阳光,也终于听见了清晰的海浪声,他几乎要相信自己已经逃出生天。
直到看见谢之然。
青年穿着熨烫平整的亚麻衬衫,精神状态看起来比任何时候都好。身后还站着一个佣兵,他无法确定是不是之前那个,但以他手掌虚扶椅背的保护姿态来看,有些事实已经不言而喻。
谢之然朝他笑,那笑容从容、冷静,没有半点曾经的胆怯与惊慌。
“醒了?感觉怎么样?这一觉睡得还好吗?”
“你……跟他们是一伙的。”
谢之然耸耸肩,“也不算一伙,只是暂时的雇佣关系罢了。你知道的,能靠金钱买来的关系,反而最稳定。”
李青慈毫无波澜的反应让他好奇,“你一点都不惊讶?难道我演的很差吗?”
他原本以为,这场他特意设计的囚徒互助反遭背刺的戏码,最起码能让李青慈体会一次彻底的绝望。
李青慈却淡淡道,“你演得很好。”
“那怎么……”
他视线扫过谢之然的轮椅,“你说自己被他们打断腿,却从不敢让我检查,说明很可能并非创伤性外伤,而是神经系统的问题。”
“你从第一天得知腿废时情绪崩溃到接受良好只用了两天,有些肢体习惯更不像突然残疾,这不是一朝一夕能伪装出来的。”
谢之然怔了下,继而轻笑,“你观察还真是细致。”
李青慈摇头,“是你并不想在我面前用心装。”
“既然如此,你当时,为什么还要帮我,护我。”
“因为我现在说的不过是印证之后的后话,可在此之前,它就只是怀疑而已。”李青慈望着海面浮光,“怀疑终归是怀疑,我不想用可能性赌人命。”
“明白了。原来你是个宁愿错救十个恶徒,也不愿误杀一个善人的大圣父。”谢之然靠在轮椅背上,慢条斯理地笑了笑,笑意里却全是讥讽,“真稀奇,路潜那种自私冷血的怪物,居然会爱上你这种滥好人。”
他话里熟悉的名字让李青慈变了脸色,“跟路潜有什么关系,你认识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