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阿卡姆监狱（2） 她讨厌大象。

    这是种很奇怪的冲动， 在心间浮起时带着隐约的不适，就像是看见白纸上有一根碍眼的头发。

    塔米斯默不作声地凝视了他一秒，隔着那层厚重的玻璃， 谜语人旁若无人的朗诵着浮夸的诗， 配合着手舞足蹈的肢体动作， 浑身都写满激情澎湃。他的眼中似乎没有任何人的倒影， 空气就是他的观众，而他就是自己的演员。

    这座精神病院渐渐在她心里有了一个模糊的形象，除了森严的堡垒外……还是高危精神病的聚集地。如果这人正常点， 说不定不会有这么高的杀伤力吧？毫无战斗力的人，也就只有脑子能起点作用了。

    ……果然是神经病人思维广， 此句谚语诚不欺她。

    塔米斯头也不回的继续向前。稻草人才是她此行最终的目的， 没有必要在无关紧要之人身上浪费时间。她一向这样， 只要确定目标， 行动就如刀锋般直来直去。

    “……而你会回头。”谜语人终于念完了他最后一句的诗。

    塔米斯头也不回，因而没有看到监牢中的谜语人停下一切动作， 向她的背影投去最后一瞥后， 他带着越来越热烈的笑容， 在玻璃上用手指划出最后大大的问号。

    “最近有好好接受治疗么？”提姆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的监牢前， “说真的尼格玛，再这样下去， 可能就连哥谭人都不会愿意和你一起共事了。”

    谜语人热烈鼓掌， 看向红罗宾的目光充满赞叹， “不错， 不错！当真是真知灼见，你不愧是我最喜欢的罗宾。”  ？

    提姆被他的反应弄得愣了一瞬，紧接着一股寒意爬上他的脊背。

    “——有人来过这里？！”他靠近玻璃。

    在他的阴影之下， 谜语人后退了两步，满不在乎地耸了耸肩，“或许不是过去式，罗宾。”

    走廊的灯一瞬之间变暗！

    *

    几分钟后，监狱另一个分块。

    阿卡姆当真是路径复杂，如果不是提姆给的地图，塔米斯觉得她说不定会迷路。

    可是到达目的地后，她陷入沉默。

    血，隔间中到处都是血，玻璃已经消失不见，空气里电路焦糊和血的臭气织成的巨网扑向她。旁边墙壁上的铭牌清清楚楚写着“稻草人”三个字。

    他不见了。

    出血量看上去很大，但稻草人一定还活着，不然对方没有必要带走他……不，伤害他和带走他的是两拨人。但谁没事要单单把他带走？

    小泊一般的血迹仅止于监牢，还没有完全凝固，从颜色来看，他们离开不超过半小时……或者说还在这里。

    站在血色的监牢前，塔米斯扭头就走。

    谜语人一定知道什么。

    可是等她转过身的时候，动作骤然凝固了。

    数个黑色的人影从屋顶落下挡在她的前方，他们全身穿着统一的黑色制式战术服，护目镜和面罩遮盖所有皮肤。塔米斯的目光落在他们胸前统一配备的步枪上，超**管……她认出这支枪了。

    SIG LVAW，只有军队会统一配备这样的枪，SIG抑制器几乎能让子弹发射的声音降低成千倍。这只作战小队有军方背景，对他们来说这是一次隐蔽行动，正如他们也出现在她的后方，悄无声息将她团团包围。

    一个装扮截然不同的男人最后落下，穿着黑红色相间的护甲，他站在在她的面前。

    “哟，胡狼，意外之喜。”死亡射手说。

    “你们带走了稻草人。”塔米斯若有所思地歪了歪头。

    “哦，那个全身骨头都被打碎的家伙叫稻草人么，这些人里他最让我印象深刻。”死亡射手淡淡说，“我不赞成使用童工，但BOSS偏要我给你发个offer，考虑一下吗？”

    塔米斯敏锐察觉到了这句话的其他意思……他们带走了不少关押在这里的人，不止稻草人一个。

    “你的BOSS从罪犯中遴选成员…”顷刻之间，塔米斯就意识到了现在的情况。提姆说的处理事情是指这个么？有人入侵了阿卡姆？

    不，如果是这样，提姆不会就这样轻描淡写的离开。

    ……糟了，他有危险。

    她沉默了几秒，和死亡射手说话的语气如常，一样东西悄无声息滑进掌心，“你该去看看回旋镖的。”

    “是啊，这不刚准备去么。”死亡射手抬起枪口，“你现在有两个选择，要么接了offer听话被我带走，要么死在这里。要怪就怪你这会儿恰好出现在这儿吧。”

    就算被枪指着，小姑娘的眉头也没皱一下。对于击败过一次的手下败将，她更关注他身后的人是谁，“不介绍一下你的BOSS么，我从来不为陌生人做事。”

    看着她这幅超乎年龄的镇静，死亡射手的

    嘴唇翕动了一下，似乎想说点什么。但下一秒，他面无表情地开启了通讯器的外放模式。

    塔米斯听到一个女人粗粝的声音，响彻在走廊，“我听说过你…小女孩，你杀了多少人练出的身手？搞清楚一点，你没有和我讨价还价的资格。在这片土地上你该被通缉，你该死，而我能减轻你的罪。”

    塔米斯被她的第一句话说得心里一沉，她想要扔出去的电磁震荡弹动作僵住了。什么人会听说过她？在刺客联盟时候她就被人注意了么？

    “别听她的。”一个声音突然响起，“虽然不想说脏话，但是——去你妈的，沃勒，PUA小朋友真是不要脸。”

    提姆面无表情的擦掉唇角的血，站在包围圈外紧紧盯着死亡射手，面对着作战小队和他背后的操纵者隔空对话，“处理掉所有警卫，用旧监控覆盖了所有画面…为了来哥谭进货，你的手段还真是一套又一套啊。”

    “哼，又在包庇罪犯了啊，罗宾。”沃勒的声音冷冷，“你们这些哥谭的蛀虫，迟早一天我会处理掉你们。”

    她的声音消失了。

    “看来是谈判破裂了。”死亡射手遗憾地朝塔米斯举起枪口，在先前的对话里他一直没有转过身面对罗宾，而是一动不动的盯着胡狼的动作。

    他知道她的动作快得可怕，在这种情况下，任何一个破绽都会成为失败。但现在死亡射手具有一个显著的优点……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下一秒，无数密集的枪声骤然响起，铺天盖地朝他们涌去！

    枪林弹雨一瞬之间袭来，走廊两侧没有任何掩护，这时候提姆最佳的作战策略是后撤找掩护，可他还是掀起披风做盾朝她的方向奔行。

    “当心！”他咆哮，子弹在披风上炸开雾团。

    ……非致命子弹，但这些气雾装的是什么？！

    弹药被如虹的刀光切开，塔米斯闻到了某种气味，她瞳孔一缩。

    *

    轰——！！！

    冲天的火光在监狱上空燃起，监狱在爆炸的声响中剧烈颤动。阿卡姆所在的岛屿四面邻水，仅有一座桥梁通向外界，险峻的悬崖绝壁上碎石滚落，一直坠入到漆黑的河流。

    “我靠！正常的空气！死射我爱你！只要不听那群神经病载歌载舞我什么都愿意做！”回旋镖扭动着身体，他倒是很想振臂高呼，但是双手都被死亡射手绑住了，所以只能像猪儿虫一样扭来扭去。

    “呸！你个沃勒的走狗！”

    哈莉同样扭着身子骂骂咧咧，在她旁边是昏迷的稻草人和塔米斯，“没想到你个浓眉大眼的家伙居然这样！你就不能和那家伙说我们死了吗？！她还是个孩子啊！你居然连小朋友都不放过！呸！”

    “欢迎回归走狗小队。”死亡射手点燃一根烟夹在手指间，把火柴扔在地上。面对神经病队友罕见的正常人发言，他漫不经心的说，“我的伞已经被撕碎了，所以也见不得别人打伞。”

    砰砰！连续两声重击，他把还醒着的两位神经病队友两手刀劈晕，好享受来之不易的平静。

    他身上无数的刀伤正在往下淌血，几乎已经浸湿了身上的所有衣服，若不是注射了肾上腺素，现在他恐怕已经昏迷了。为了捕获目标，死亡射手丝毫不在乎身上的这些伤口。

    沃勒开下的价码足够吸引他，这样的伤是值得的。

    他抬头看向从远方飞来的直升机。

    得手之后，他立即选择了撤退。罗宾从来都不在沃勒的考虑之列，尽管他的确很诱人——但沃勒似乎对蝙蝠侠有所畏惧，不敢直接撕破脸，就连下达的命令都是别管他们迅速撤离。

    拨来的大部分特种兵小队都留着阻拦罗宾了，炸掉出口或许能把他们都拖死在下面。不过这么大的动静，蝙蝠侠或许已经在路上了。

    无所谓了，他把身后这群神经病们拽上直升机，低头俯瞰着越来越远的地面。

    “这一票下来刑期又能减个几百年…离一起离开这个国家又近了一步了啊。”看着其下正在燃烧的阿卡姆，他喃喃说。

    “她用了某种方式控制你，所以你必须为她做事么。”塔米斯在他身后说。

    她站起身，绑在她手上的绳子悄无声息地落下。

    死亡射手眉头一皱，“刚才的麻醉剂足够迷晕一头大象，你怎么这么快就醒了？”

    塔米斯：“……”

    她讨厌大象。

    第182章 飞鸟与自由 好啊，要不你告诉他吧，韦……

    提姆跌跌撞撞走在通道里， 被热烈橙光点亮的墙逐渐从身后向他轧过来。眼前一片模糊，空气燥热烦闷，墙壁的冷意衰退， 而气温和怒意节节攀升， 他撑着墙， 在冷与热之间摸索寻找一个支点， 好撑起**和灵魂。

    找到了，他一拳狠狠砸碎墙面嵌着的玻璃面板，玻璃飞溅。手指在小型控制器上跳动， 在红与绿色灯光的闪烁交替中，监狱被切断的系统重启了。

    刺耳的警报声终于从地狱降临人世， 降下的安全门切断身后紧追不舍的特工小队， 同时灭火系统启动， 将没有温度的水雾于头顶抛洒。

    任由巴掌一样的水滴拍在脸上， 提姆向前的脚步沉重，

    他能计算出敌人的位置， 他能看穿每一个扣动扳机的细节， 但无论是哪一件事情都不足以决定战局， 他只有不足以改变一切的力量。

    那一瞬间， 他成了一个旁观者，无数炸开的麻醉子弹铺成雨幕， 他眼睁睁看着那孩子倒下被带走。

    愤怒和无力拧成的绳索将他紧紧缠绕， 让某些怪异之处再度清晰在眼前浮现。——她认出了那些子弹， 没有反抗， 她是故意被带走的。

    为什么？

    火光已被灭火器浇熄，烟雾在走廊弥漫。提姆咬紧牙关，脚步在看到门前的景象时停住了。坍塌的天花板、散落的钢筋和水泥块把门死死封住， 他被困在一个没有出口的囚笼了。

    ……呵。

    他握紧了手中的长棍，深吸了一口气，眼中的怒火渐渐被理智冷却。

    就在他打算采取什么行动的时候，一声巨响从废墟的另一侧传来，整个门被外力轰开，碎屑四溅，激起的尘土扑入水雾。

    提姆抬起眼，看到烟雾中飘着一个身影，正在用手挥散烟尘。

    “你还好吗——”年轻的声音问。

    *

    直升机正在远离阿卡姆，狂风呼啸，几乎所有声音都被螺旋浆翼搅碎。

    驾驶员听到机舱里的动静，回头看了一眼，骂骂咧咧的检查身上的降落伞，同时继续抬升高度，“我他妈的就知道今天不会有好事。”

    “闭嘴，好好开你的飞机。”丧钟头也不回。

    和他女儿年龄相仿的孩子仰头看着他，在匕首抵上

    他喉咙时，他的手枪也怼上她的下颌。

    “控制？真好听的词儿，差不多吧，被拴了链子给人当狗，不过活着不就是给各种人当狗么。”

    指尖的火星在风中明明灭灭，死亡射手忽视掉脖颈骤然用力的匕首，把燃烧过半的烟衔进嘴里，声音含混不清。

    真是一番听上去就丧气满满的话，但的确是这个理，他给雇主卖命赚钱，给沃勒卖命赚命，为了活下去就得装成一条好狗。

    女孩淡淡说，“但如果你这时候让直升机回到地面，就不用再给那个人当狗。”

    “代价是一辈子失去自由？得了吧。在沃勒手底下我至少还能看到希望。你有什么想要的，到沃勒面前了都可以和她谈，她能搞到你想要的一切。”死亡射手谆谆善诱，试图说明给沃勒做事也没那么坏。

    放在兵书上这种行为应该叫劝降，只有在希望避免伤亡的情况下才用这一计。他现在委实不想打起来，在狭窄的机舱里战斗是很容易机毁人亡的事情，多年雇佣兵生涯告诉他一个经验，很多时候精密机械没有人耐造。

    “所以她许诺了你自由？”

    “是啊，带回一个人刑期减几十年，干完这一票我就能和女儿去古巴沙滩晒日光浴了。——她和你差不多大，不过比你可爱活泼多了。”死亡射手耸耸肩，眼神里透露出几分怀念。

    面对这孩子其实他一直很难把她摆在敌人的位置上，能让他想起女儿的一切都能够让他泛起恻隐。

    “……和魔鬼做交易不能让你去沙滩上日光浴，魔鬼只会骗你。”胡狼看向他的眼神染上奇异色彩，死亡射手琢磨了半秒忽然意识到那是悲悯。

    一个不知道几岁开始就没人庇护的家伙怜悯他？有些可笑了吧。

    死亡射手一直以为她是在街头摸爬滚打长出来的杀手。在贫穷混乱的地区，这种未成年的狠角色很常见，刀头舔血，干着帮派的脏活累活。他们十有八九都活不到成年，是混乱和帮派权利的耗材。

    她的话如同告诉狂信徒世界上并不存在伊甸园或是乌托邦，扎进人最恐惧也最不愿意相信的地方，要把唯一的希望都切碎。

    最后那点恻隐消失了，死亡射手面无表情，“每个人都有想要的东西，权力，地位，金钱。如果你不想要这些，那家庭呢？你有没有想过做一个普通人？没有刀口舔血，只有平静的生活和爱你的——”

    “用错话术了，蠢货。”沃勒的声音突然从机舱挂载的扬声器中响起，死亡射手的脸色阴沉下来。

    这女人一直在通过他身上的监听器了解现场的一切，只不过没有出声。

    “我知道你是谁，胡狼。如果不想被你那草包爹知道他接回来的两个孩子是什么样的恶魔，你现在最好别搞什么幺蛾子，老实来见我。”女人的声音冷冷。

    听着沃勒的话，小女孩一直绷着的脸忽然抽动了几下。死亡射手精神一振，有戏。

    *

    塔米斯很想按住额头。

    麻醉毒素对她的影响仅是片刻，在直升机起飞时就已经代谢得能够让她自由行动。在意识到是何种子弹后，她故意如此中招，想要得到稻草人所在的位置，也果真如愿以偿。

    以前的生活中，这样的毒素训练不在少数，到了哥谭反而愈演愈烈，——达米安热衷于给阿尔弗雷德之外的所有家庭成员都来上一场。

    塔米斯当然也在此列，只不过总是能预判到兄长的行动而逃过一劫。达米安常常为了杀敌一千甘愿自损八百，任何有毒的东西，食物他第一口吃，东西也第一个碰。把所有人连带自己都杀得个片甲不留，小姑娘看着这一幕幕寻思她也要训练，所以总是避开之后也默默也陪一口。

    她要是像其他人一样踩进陷阱，缺乏警惕，达米安说不定会生气。可换做是自愿这样做，等达米安清醒过来，看到她安安静静坐在旁边，虽然什么都不会说，但总会不动声色的有些高兴。

    兄长的喜怒态度有时难以捉摸，有时又好猜到无法言说…总之，感谢家庭教育，现在药效已经完全过去了。

    然而沃勒的这番话还是造成了和毒素相似的晕眩效果。塔米斯体会到了某种微妙的无力感……不，或许是无语。

    父亲可能要比大部分人都要清楚她和哥哥是什么样子，这个叫沃勒的军方人士认为这能拿捏住她？不过这也侧面证明，她已经进入军方的视线了。恐怕那枚不知所踪的硬盘也正是她所想的东西，——人体试验的数据。

    最重要的是，草包？竟然胆敢这样称呼父亲？

    呵。

    【好啊，要不你告诉他吧，韦恩庄园就在哥谭，跑不了】用嘲讽口气说出这句话的样子从心头一闪而过，塔米斯觉得她的思维有一瞬间一定是被兄长夺舍了。

    憋着一口恶气，她冷冷说，“你又算什么东西？有值得我见的价值？”

    小姑娘有史以来攻击性最强的一天，有人听到了恐怕会欣慰鼓掌，然后一句一句亲自教导，如何把话说得更精准切中痛脚。

    对方沉默了几秒，冷笑起来，“你找稻草人不就是想见我吗？看来你真的很想我和你爹谈谈克隆羊多莉的故事。”

    塔米斯扯了扯唇角，她拽下死亡射手身上的通讯器，朝另一头的人轻声细语，“那你可要抓紧时间了，在我的刀横上你喉咙之前讲完遗言。”

    通讯器在掌心咔嚓四分五裂，她的眼神冷下来。

    与此同时，匕首如利箭离弦，瞬间穿透机舱的扬声器。黑色残渣碎落一地，死亡射手刚想吹个口哨，一股冲撞力轰然将他按向舱壁。

    货运直升机的机舱狭窄，在他的脖颈旁，那没入扬声器的匕首闪着烁烁寒光。

    “我暂时不会带走其他人。”塔米斯低声说，“魔鬼会不会兑现你的日光浴，拭目以待吧。”

    机舱门轰然开启，啸叫的狂风瞬间涌入，将一切未被固定之物向外虹吸。凌乱的发丝在脸颊上飞舞，离地三千米的高空无比黑沉，她向外一跃而下！

    死亡射手扑到舱门朝外看，看到她的身影在灰色云雾中化作小点。

    “妈的，疯子。”他喃喃说。

    夜空漆黑，星光稀疏，高空中冷风如刀，片片割向塔米斯的脸。耳边只剩下烈烈风声，心脏在胸腔中平稳跳动着，她向下坠落。

    从这离地几千米的高空俯瞰，被灯光点亮的哥谭像是一片倒扣在地面的星海，鳞次栉比的高楼矮化成为匍匐的小兽，在夜间，道路和建筑的轮廓依旧无比清晰。

    特殊记忆纤维的披风能够展开为滑翔翼使用，其实她从来没有使用过这披风，仅是从哥哥那里得知有这种功能。

    如果没有展开披风，一分钟后，她将摔成一滩和土地不分你我的肉泥。可此时塔米斯心中却意外平静，她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

    那会儿达米安把所有装置都随便摆在地上，他们席地而坐，零零碎碎的东西在周围绕成一个圈，将兄妹二人包围。达米安随便捡起一件东西介绍的时候，布鲁斯坐在远处的高椅里，望着屏幕像是在办公，但时不时头也不回的补充几句话。

    达米安提起这件披风时，把黑色的布料举起来。父亲冷不丁补充是要通电后，原理是电流聚集分子让材料迅速变硬。

    “父亲，请不要抢我接下来要说的话。”

    “是吗，我还以为是你忘记了。”

    光是回忆起来都忍不住想要蜷缩起来的场景，她忍不住失神一瞬。在这一瞬间只有风声与黑暗在周遭环绕，天地间的纷争与喧嚣都变得遥远。

    死亡射手说每个人都有想要的东西，是啊，但她已经得到想要的一切了。

    ……谁敢破坏这一切，她就要让这个人死。

    曾短暂拥有过的暴虐之心在这一秒复苏了。

    城市越来越近，热岛效应的上升气流和冷空气相撞，肆虐的狂风中，塔米斯展开披风，借助气流调整下坠的姿势，身体在空中旋转如夜色中的孤鹰。

    在她即将调整好角度时，一道身影从夜空中极速飞来，强有力的手臂牢牢环住了她。

    “我抓住你了！”男孩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带着按捺不住的兴奋。

    被抱举在半空的塔米斯：……

    她面无表情的盯着脸近在咫尺的超级小子，“放。我。下。去。”

    第183章 偷家 那她说的“们”是谁？

    红色披风在少年身后猎猎作响， 他们悬在千米之上的空中，把全哥谭明亮的灯光和路网踩在脚下。塔米斯能看到最近又最明亮的光，都盛在乔闪闪发光的眼睛里。

    他看上去很高兴， 唇角弯着， 脸上的神色混合着后怕与自豪， 仿佛正在做下无与伦比的壮举。前夜观察分析出情报里， 他似乎还无法飞得这么高。鉴于此，塔米斯有理由推测超级小子正在为自我突破而欣喜。

    当真是一个喜怒皆形于色的人，塔米斯突然发现了兄长对他另眼相待的众多理由之一。

    但这不是他阻截她滑行降落的理由。

    “放。我。下。去。”

    面对她的要求， 乔的脸上泛起难色，他用一种哄小朋友的语气劝告， “很高诶， 会摔死的哦？是红罗宾让我来帮你的。”

    “……不， 没有你的话我现在已经降落了。我有滑翔翼。”

    “哪儿呢？这么高度来得及展开吗？”乔的眉目间浮起担忧， “我不是在质疑你哦，但是——”

    总觉得转折后面会接上更猛烈的质疑， 塔米斯挣扎了一下， 手撑上他胸口的S型标志试图远离， 然而感到箍在腰间的手更紧了。

    无处安放的暴躁最后变成无力感， 塔米斯扭头看了看脚下城市簇拥的灯芒，头顶因狂风翘起的一撮碎发都颓丧垂下， “那你打算在这里悬停到什么时候？”

    “哦哦哦哦哦， 抱歉——”乔的脸腾得红了。

    他致歉得慌乱又结结巴巴， 在一瞬间深切认识到情况的确怪异。因为她的话， 先前没有注意到的细节都复活，心跳在鼓膜上震动，绝不属于自己的温软体温， 在传来的同时又被冷冷的风带走。那个被拆开的蝴蝶结在记忆里恢复如初，在哥谭深夜中胡乱飘舞。

    他们隔得太近，又在这里停留太久了。

    温暖明亮的哥谭光海在靠近。等降落到天台上，他们已经置身光的海洋。

    乔纳森一落地就缩回手，又向另外个方向挪出去好几步，活像是被什么东西烫到。而他的烫手山芋停在原地，低头理了理黑色的战术服，又把被风吹散的头发重新捆回脑后，对少年心事丝毫未觉。

    “你又越界了。”她说，黑色短靴踩在天台边缘。

    脚下的车辆川流不息，从下方投来的朦胧灯光晕染上她的面罩和侧脸。

    乔忍不住想要把视线放在她身上，听到这话，他稍加思考后就明白了背后想要表达的意思，他恍然大悟，“啊你是在问我为什么会出现在哥谭吗？我刚好在大都会边缘巡逻来着，忽然听到有奇怪的声响，所以就过来看看，刚好遇到红罗宾。”

    塔米斯觉得她不是想问这个问题……但是，算了，纠正外星人这件事似乎不亚于对牛弹琴。

    她打开通讯器，抬头看了一眼超级小子。在她的目光里，乔举起三根手指，以他血缘种族的神明起誓，绝对不会偷听。

    “很难相信。”小姑娘如此点评。

    “因为根本就没有偷听的必要啊！”乔申辩。

    碧绿色瞳孔忽然凝结起来杀意，她的手探向身后，“你在蔑视我的家族的事业？”

    “没有任何这个意思，我绝对只会五体投地的钦佩。”乔把所有的手举过头顶以示清白，扭过头走远，直至走到对角线的另一端仍没有放下手，风传来他的碎碎念，“白天和晚上的差别好大…可恶，难道这就是哥谭吗……”

    塔米斯看着他的背影，他面对的楼檐静默蹲坐着一只滴水石兽，在黑夜的灯光中那有翼长角的獠牙怪物更加狰狞，但这不过是光影带来的错觉。她不太赞同乔纳森的看法，这座城市的白天黑夜在她眼中是一个模样。

    ……不过也有可能外星人的视觉能看到更多的东西。

    电子信号很快就在城市的两端重新搭建起桥梁，提姆得知她安然无恙之后回复知晓。

    他正在处理阿卡姆的情况，又一次的逃狱事件，哥谭人已经习以为常，甚至在处理上都开始驾轻就熟。该抓住窗口期逃狱的逃狱，该抓捕的抓捕。

    这座城市总是如此，意外反反复复摧毁建立的一切，就如同海浪反复冲刷。从不停歇的浪潮之下，大多人已经放弃对第二日曙光的渴望，泡沫一般随波逐流。但有磐石永远巍然屹立，在再大的浪涛中仍如山岳坚定，甚至吓退浪潮。

    提姆看了一眼远处的身影，他始终想要成为此种磐石，与其一同立于风雨中。

    ……但他需要学习的事情还有很多，今晚上的意外像截忽然贴上脊背的冷刀。有一瞬间理解了，每次他们出现意外时蝙蝠侠的情绪，压抑如不露水面的冰山。

    【阿卡姆现在的情况在控制中，暂时不需要支援。我想你应该不介意先结束今晚上的行动？沃勒一直想要干预哥谭的状况，她是一个难缠的对手。今晚上的事情我会告诉蝙蝠侠。】

    他挂掉通讯，侧头避开削过耳侧的劲风。

    一截蝙蝠镖迎面越过他，径直回到后面几米远处站着的罗宾手里。达米安正在回收掷出的遥控蝙蝠镖。

    达米安漫不经心地把蝙蝠镖握进手里抛了抛，“德雷克，在你来到阿卡姆之后这里就发生了意外，这可真是巧。”

    “这个世界上不存在巧合。”提姆转过身。

    “哼，你果然隐瞒了什么事情。”直白的承认反而让达米安觉得索然无味了。在博弈这件事上，他更喜欢对手始终争锋相对，如同鲨鱼更喜欢鲜活的猎物。

    “我会告诉蝙蝠侠的。”提姆的回复不动如山。

    “你最好会。”拎着那枚蝙蝠镖的一角，达米安转头将其随意抛出。

    提姆隐瞒了什么，说到底他没有半分兴趣，只不过是在忙碌之余找点乐子。

    划破空气的镖光越过几十米的距离，最后扎进穿着囚服之人的膝盖，往空气里扬出一声连贯的哀嚎，这个倒霉蛋在几十米外的灌木丛里，罗宾们说话时，他在鬼鬼祟祟观察情况。

    达米安开始想象妹妹如果在这里会如何了。如果她在这里，这种鬼祟之人甚至没有探出头的机会，在听到只言片语之前就会倒下。他处理什么事务时，她是负责清理周围环境的那个。达米安永远也不会担心来自身后的攻击，因为他们互为彼此的后背。

    现在她在做什么？

    一想到这两天晚上有家伙或许正在窃取他的权利，达米安就觉得犬齿发痒，舌尖舔舐而过，仍无法抑制忽如其来的感受，反而让更深的躁郁抵上舌尖，化作不可抑制的单音跃入空气。

    啧。

    达米安走进灌木丛中，一脚踩上准备爬行着逃离之人的后背，砰的一声将人按回地上。

    达米安收回脚，还是没有按捺住想要得知她当前行动的冲动，他避开所有人视线，神色如常地拿出通讯器。

    【汇报情况。】

    【一切正常。】

    一切正常算什么回答？达米安眉头一皱，【我以为我能得到比四个字更多更清楚的答复。】

    【只是不方便回信，哥哥，我们在赶路。】

    这次倒不是四个字了，但不方便和我们这几个字组合在一起很轧眼睛。达米安沉默了。

    脚边的囚犯看自己似乎已经被遗忘，小心翼翼地撑起身子，打算拖着中了一镖的膝盖无声向前再爬几步。求生欲强烈的人总是能找到一切可乘之机。

    但他还没往前一步，比先前更用力的一脚猛然轰下来。囚犯嗷地痛呼一声，“不是罗宾，几年不见你怎么越来越凶残了。这么大的力我是哪里惹你了吗？你要是不想放我走，那就把我关回去，不要给我希望好不好！”

    一只靴尖抬起囚犯的下巴，他闪动着惊

    恐的眼睛倒映出罗宾面无表情的脸。恶魔俯瞰着他，每根头发丝都写着心情很差，低声说，“我给你三分钟时间，要么自己去到警车的位置，要么死。”

    他的声音带着浸血已久的冷意。

    “我膝盖都中了你一镖我怎么——”囚犯的声音戛然而止，蝙蝠镖擦过他的头皮，带着温热的液体没入前方的泥底。

    “你还剩170秒。”罗宾的双指夹着下一枚蝙蝠镖，他是认真的。

    囚犯忙不迭爬起来，装了弹簧一样几下跳离原地，往林外平地上闪着红**光的警车冲，活像被点了尾巴的兔子，或者虔诚的教会信徒要逃离地狱。

    膝盖受伤还能如此敏捷，果然生存欲是激发人类潜能的重要因素。

    达米安跟在他后面踏出灌木林，场面局势已经基本得到控制，蝙蝠侠正在询问阿卡姆狱警现在的情况。

    “我认为她已经完全能够参与夜间事务了。”等狱警离开，他冷不丁对父亲说，“她这两天晚上都在和红头罩在一起做事，那家伙会浪费她的才能。”

    蝙蝠侠沉默了几秒，“……红头罩今晚上没有外出行动。”

    “那家伙把自己作得门都出不了？我就知道——”达米安才知道这个消息，他惯性嘲讽了一句，声音忽然戛然而止，——他一瞬之间意识到了问题。

    如果陶德没出门，没有和塔米一起行动，那她说的“们”是谁？

    城市上空，乔纳森忽然觉得背后一冷。

    “你有没有觉得冷？总觉得气温好像一下子变低了，你要不要加点衣服什么的。”他低头问一只手被他拉着的少女，

    他倒是提出了好几种带她飞的办法啦，比如抱着或者坐在他背上什么的，但所有方案都被否决了，最后只剩下这个。他原本还担心这种方式会不会造成肌肉拉伤，但是塔米斯一句‘你快点到目的地就不会存在这个问题’硬生生让他不太熟练的慢速飞行提速了不少。

    “不。”塔米斯拒绝，“别分神，我们快到了。”

    她眯眼看向远处楼群，其中某一栋漆黑大厦的轮廓越发近了。

    第184章 什么茶？ 是热茶，热茶和热牛奶都已经……

    塔米斯对于天空并不陌生。在上升状态的直升机里， 只要舱门大开，摸不着的云丝有时就会钻进来；跳伞或者滑翔时穿过云层，风像是掺了刀的细密丝线擦过脸颊。无论如何， 这些远离地面的情况里， 她都能确保情况可控。

    驾驶员永远是忠诚之人， 工具如臂所指为她所用……但现在， 为了快速到达目的地，把安全交给一个才认识不久的外星人。唔，她或许该考虑弄一些合适的交通工具了。

    而乔纳森试图弄明白塔米斯想去的是哪栋大楼。

    哥谭CBD区在深夜仍然比其他地方更加明亮， 玻璃大厦高度内透，让格子间的灯光如水波一般扩散。这也就导致一个问题， 这些大厦的轮廓看上去大同小异， LOGO的方向各不相同， 一眼看过去很难分清楚谁是目标。

    至少乔纳森现在只能看到下面是一堆格子， 他眨眨眼决定放弃思考，“你指哪里我就落哪里。”

    塔米斯指着视野尽头还亮着无数灯的大楼， 但出乎她的意料， 乔纳森又落在了天台上。

    脚再度坚实踩上地面——好吧， 楼面。塔米斯不能理解为什么他两次降落的首选位置都是天台， 不由得歪着头问，“……你对天台有什么执念吗？”

    日本有句谚语说笨蛋和烟都喜欢高处， 大意是愚蠢的人就像烟往上升一样， 喜欢站在高处引人注目。从乔纳森的语言和行为逻辑来看， 他显然不是笨蛋。那答案只有一个了， ——这个氪星人格外偏好天台。

    “因为这里最方便降落？你不觉得俯瞰城市很棒吗？”乔纳森摸了摸下巴，做出结论，“好吧， 我想我应该是喜欢天台。”

    塔米斯点头。果然，看来要是以后想要捕获这个氪星人，可以考虑在天台布下陷阱。

    乔纳森对少女正在思考什么可怕的事情一无所知。

    他左右看着周围，入目所至修葺精美，仿木路面旁边铺设了草地，其中点缀着暖色植物灯，一团团的冬青球沿着路蔓延，鸟叫声时不时从树枝上传来，竟然有很多鸟藏在灌木里。

    比起大多只有水泥地面和裸露管道的天台，这里算是天台里的豪杰了。

    他们飞来的方向看不见这栋大厦的名字，因而乔纳森不明白这里是哪里，但隔壁并驾齐驱的大楼LOGO很显眼，硕大的W顶在最高处。

    谁能猜得到呢，爸爸常常念叨的布鲁斯居然是布鲁斯韦恩的布鲁斯。如果他要知道这兄妹两的姓氏，一定会早在看到直升机上的W时就捂住脸，免得在第一天就被得如此迅速扒出身份。

    ……不过情况也没这么差啦。

    “说真的，别告诉我你大晚上是来视察家族产业的。”他默默看向旁边的少女。

    “不，这栋楼是夜枭的产业，我只是来找他。”塔米斯说，“我要在今晚上找到那个主导袭击了阿卡姆的家伙，夜枭会帮我。”

    “好吧，这个夜枭听上去是个好人。”乔纳森把目光落在隔壁的韦恩大厦上，他对什么夜枭倒兴趣不大啦，“说起来刺客加财团继承人……绩效考核不合格的员工不会被你们一刀捅死吧？”

    塔米斯盯着楼顶门，那扇合金门牢牢紧闭。闻言瞥了他一眼，没有予以否认，“停止你的胡思乱想，我们只对造成重大损失的叛徒这样做。”

    “……”乔张了张嘴，说不出话，“不是吧你们！”

    他接下来的沉默震耳欲聋，塔米斯没有接话。她不知道说什么。

    这在兄妹两以前的生活里是很稀松平常的事，但对正常人来说并非如此。塔米斯明白乔纳森的震惊，因而有一瞬间滋生挫败，——外星人都比她更像正常人。

    她沉默了几秒，转身戴上兜帽，帽檐遮住垂下的眼睛，“如果我是你，我会选择离开现在站着的地方。”

    乔纳森低头看了看，他现在站着的位置是天台边缘的水泥栏墙，她也在这上面，两个人就隔了几米远。

    “这里怎么了？你也在啊。”他有点困惑，“我又不会站不稳掉下去——”

    他话音未落，楼顶安全门忽然洞开，铺天盖地的鸟群如黑潮般涌出，叽喳鸟叫和翅膀拍击声呼啸之间扑面袭来！

    “哪里来的臭小情侣来我楼顶耍朋友来了！有对象了不起啊！”好像有人狞笑着磨牙。

    真的有人在说话！混在鸟群中的漆黑影子撞过来。在感受到禽类羽毛的腥气之前，冲击力率先撞向胸腹和四肢，乔纳森一时无法平衡身体，一步趔趄从楼檐滑落。

    黑影要如法炮制把低下头的塔米斯也撞下去，但是看清楚她的面罩和兜帽时，影子僵在原地，呆滞住了，“我了个去啊小小姐你怎么——”

    塔米斯看了他一眼，向前迈了一步。

    还无法熟练应对突发飞行状况，乔纳森向下坠落，手忙脚乱地试图悬停下来，却努力越笨拙。

    风声轰鸣，楼层后退，鸟类洁白的绒羽漫天飞舞。随之一跃而下的少女穿过飘扬羽毛，向他伸出手。

    这一刻时间都放慢，披风在她身后猎猎作响，羽毛宛如碎裂的白色烟火，一切霓虹光影都成为没有意义的涂抹色。

    乔的瞳孔微微收缩，心脏在胸腔内重重一跳。

    虽然力量不如乔纳森强大，但在滑翔翼的辅助下，塔米斯还是带着他稳住身体，重新找回平衡。乔其实已经能够维持飞行，但他僵着脖子一动不动。

    他们落在大厦前的小广场上。

    塔米斯若有所思，“看来你只会常规起降。”

    少年没有回答。

    尽管无人观看，但远处的大屏仍然轮播着广告，花花绿绿的光在他们背后闪烁。而前方的大厦的旋转门静默着，暖色的光穿过剔透的玻璃幕墙，看上去像是什么酒店的大堂。

    乔纳森舔了舔

    干燥的嘴唇，好半晌才说话，“嗯……那个……”

    “别紧张，不是敌人，他把我们认作入侵者了。”

    塔米斯低头整理着披风的系带，对超级小子的反应漠不关心，“但是你应该在陌生环境里提高警惕心，哥谭不是大都会。”

    若不是乔纳森获得了兄长承认，她不会说这么多没用的废话。刺客联盟没有弱者生存的土壤，哥哥说过弱者只会成为强者的饵食。

    但现在他们已经不在刺客联盟，遵循的是另一套截然不同的规则。塔米斯有理由相信，这套规则会沿着血肉的纹理，刻印入她和兄长的灵魂，但是…

    和兄长截然不同，她一向无条件服从任何命令。在那一瞬间，敌人触及底线时她燃起了前所未有的暴虐之心，怒火潜伏在角落如暗流涌动。若敌人站在面前，她真的会——

    她失神片刻，紧抿的唇毫无血色。

    看着她这幅样子，乔吃了一惊。

    “啊你感冒了吗？着凉了？刚才天上确实很冷。”他有些后悔，“我说什么来着，下次果然还是不要……”

    在她思考的时候完全没注意到这个男孩，但物质世界不会因为她的忽视就变得不存在。

    乔在她身边急得团团转，简直比刚才突然被撞下楼还要慌乱，最后他一拍脑门，“要不要多喝点热水——”

    咳咳咳，一连串惊天动地的咳嗽，远方有人被口水呛到了。

    以堪称背后着火的速度，西装革履的男人一路滑跪至他们面前，双手高举过头顶，呈上来一把手枪。

    他的红发很精神，表情很沉痛，“刚才不仅没有认出小小姐还险些动手，属下真是罪该万死，一时间没找到刀所以切腹谢罪没办法做到，您看吞枪自尽行不行……”

    乔纳森目瞪口呆，一句热水哽在喉咙里，吞枪自尽听上去很怕，但是……这是哪里来的活宝？！这就是刚才在楼顶袭击他们的人吗？总觉得被这种人袭击成功了好丢脸啊！

    没有拿红发男人呈上的枪，塔米斯脸上波澜不惊，像是已经对他这幅做派很是熟悉，“不至于。”

    与此同时，另一个青年悄无声息出现在他们身边，表情严肃冷硬如教导主任，臂弯还搭着一件黑色的风衣，“最近天气的确变冷了，这里有外套。”

    看上去只要塔米斯身体向后，露出半分需要衣服的姿态，他就会马上把衣服披上她的肩膀。

    “不需要。”塔米斯拒绝。

    乔纳森什么场面没见过…这幅场面还真没见过。两个穿着西装的神经病一看就是有备而来，出现之后就开始围绕着塔米斯嘘寒问暖、载歌载舞，非常有默契的忽略他，当他不存在。

    很熟悉的感觉，班级里那些小圈子排挤他的时候也是这样做的。原来成年人也会这么无聊吗？！看来网上说得对，年龄的确不是决定心智成熟的主要因素。

    ……爸爸，蝙蝠侠的势力好幼稚啊！

    而被神经病环绕的塔米斯眉头一皱。她看着两只利爪，总觉得好像哪里怪怪的。

    他们之间能够称得上熟人了。灰雕鸮各个方面拿刺客联盟的考核标准来衡量也是佼佼者，红角鸮说话一向不着调，可是做事绝不含糊。但今天两个人都很奇怪。

    没有等她说话，红角鸮爬起来挤进她和超级小子中间，语气很是谄媚，“实在是谢小小姐隆恩，外面风大咱们进里面说话？”

    被他这样一打岔，塔米斯把那点怪异压到心里，跟着他往酒店的方向走，注意到乔纳森还呆站在原地，她停下脚步歪了歪头，“超级小子，你想和我一起还是要回去？”

    塔米斯没想太多，只是觉得氪星人牌载具减少了很多赶路时间，到了目的地放着他不管不太好。

    她带一个人，夜枭不会在意的……吧？

    乔精神一振，他抬起脚，“一起——好诶来了！”

    红角鸮的笑容有一瞬间变得很勉强，像是这一秒才意识到碍眼家伙的存在，“噢噢这不是大都会的新秀吗，刚才天台的事儿真是不好意思，我实在没想到钢铁之躯这样不经鸟撞……”

    乔避开他走到塔米斯的另一侧，小声对她说，“……是我的错觉吗？他好茶。”

    这话在场所有人都能听见。红角鸮的脸黑如锅底，没想到他一套行云流水的茶技竟被小年轻轻松接住，接住就算了还装着无辜端给正主看。

    高手！没想到年纪轻轻居然就是如此高手！

    塔米斯很少上网冲浪，她侧过头，“什么茶？”

    “是热茶，热茶和热牛奶都已经准备好了。”灰雕鸮把红角鸮拨到一边，语气沉稳。

    他对塔米斯低下头，“BOSS在他的楼层，您是想休息一会儿还是先去找他？红角鸮会招待好超级小子先生的。”

    塔米斯有点犹豫。

    “您放心，绝对是宾至如归！”红角鸮朝她竖起大拇指，笑容闪亮。

    站到乔纳森身边，他用微不可查的声音阴森森地说：“更新一下话术吧小子，都什么年代了还搁这儿热水呢。”

    第185章 沉默 目光落在他们叠在一起的手上，凝……

    冰块在杯中折射出钻石般的剔透光芒， 澄澈无色的液体几乎要把冰都变得透明，但如果此时一根火柴落下，整个液面都将燃起幽蓝色的火焰。这是一杯高浓度伏特加， 冰割纯饮， 没有调入任何外物， 哪怕是将酒作水饮的俄罗斯人， 咽下的第一反应都会是皱眉。

    极度辛辣的口感，仿佛有冰刀直劈喉舌。

    然而直到杯中只剩一动不动的手凿冰球，男人的眉毛都没动一下。落地窗外的扑朔黯光映在冰冷面甲上， 他默不作声地看着黑暗中的城际线轮廓，靠在沙发上的姿态仿佛君主倚在王座俯瞰领土。他静默如雕塑， 即便浑身满是酒气， 在外人看来也绝不会是失意的君王。

    边桌旁的调酒师又雕凿好一颗新的冰球， 闪着冰花的球体落进杯中， 完美契合杯口大小，酒液渐渐斟近杯口。

    已经是今夜的不知道第几杯， 按照这种喝法， 酒量再好的人也该趴下了， 但夜枭的视线依旧很清明， 很难让人把他和那些空酒杯连在一起。他只是很沉默，在垂下眼时才能看出几分倦怠， 像是无精打采。

    一名利爪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套房里。

    调酒师将已经调制好的酒放在BOSS手边， 替换掉空酒杯。全程他都把目光钉死在酒上， 不往其他地方多看一眼。尽管接下来说话的声音还是会往耳朵里钻， 但作为离夜枭最近的人之一，他会保证听到的一切东西都烂在肚子里。

    应该是关于楼顶的消息吧？几分钟前，红角鸮通报楼顶有不明降落物， 今晚开始他负责

    酒店的安保。

    作为普通人中都很少出现的奇葩，红角鸮在组织中可谓是声名赫赫，以一己之力拉低了利爪在普通雇员们眼中的恐怖值。前段时间他和灰雕鸮被调去出外勤，其他不爱说话的利爪都开口说日子过得更精神了。但好景不长…今天白天两个人湿淋淋的回来，头发里还夹着海藻。据说是任务中途失败，被人砍成了破布娃娃扔进了江里，由江流卷进海之后，又被近海捕捞的渔民一渔网捞了起来。渔民以为捞到了尸体，差点吓到报警。

    任务失败还暴露在人前，当真是奇耻大辱，若不是BOSS依旧将他们视作亲信，留人继续效力，这两只利爪估计会被知道消息的其他利爪荣誉谋杀。作为酒店的普通雇员，调酒师不清楚这群浑身都写满了死感的神秘利爪是什么个情况，能够明确的只有一点，——这群活死人把夜枭视作神明，无条件执行他的一切命令，谁敢对BOSS不敬他们就处决谁。以至于现在组织里要么是哑巴要么是BOSS毒唯。

    杀手行业有死士这种说法，大家几乎都默认他们是BOSS豢养的死士。

    “BOSS，好消息，楼顶的两个不明降落物已查明，其中一个是超人儿子。”果然是红角鸮，但他的声音很是欲言又止。

    调酒师心想坏了，一般来说这样后面肯定会接一个转折。果不其然，过了几秒之后，利爪说，“另一个是小小姐。”

    夜枭伸手拿酒的动作顿住了，手指悬在杯口上。

    调酒师退远了，耳朵却越竖越高。超级小子这个大都会人没什么可在意的，但是小小姐？他知道这个代号，前段时间可是论坛热门人物。

    洲际酒店有一个论坛，内部雇员才有资格受邀进入，论坛不知道是谁建立的，这不影响平时大家在里面聊天吹水或者交流一下工作经验。利爪们有账号，但除了红角鸮外几乎从不参与讨论。调香师有段时间怀疑他们是不是有个第二分版，但转念一想这群人平时跟死了一样，可能没什么分板，只是单纯不爱上网冲浪。

    论坛没有版面守则，能活在版面里的帖子都是能被谈论的话题，幽灵一样的管理员从不说话，只会删帖。看到后台收到了冷冰冰的系统站短，你就知道这个话题不能聊了。

    酒店的情报网遍布世界各地，但大家都知道BOSS最关注的地方是哥谭。大到市长候选人和城市发展，小到花花公子最近约的妞都有些谁，没有人知道BOSS的观察人员选择标准，他好像只是单纯想要知道这座城市发生的一切。

    有天红角鸮公然宣称其中有个被观察人员疑似BOSS女儿，丧心病狂到第一时间没人敢信。他列出的理由一二三乍一看很有道理，但不能保证是不是吃毒蘑菇出现了中毒反应。

    一般BOSS相关的贴都活不过几小时，但是这贴居然没被管理员删除，而且BOSS的确对小小姐相关的事情展现出了格外关心在乎的态度，几乎比对蝙蝠侠还上心，这可是前所未见，很多人就这样被一脚踹进了邪派里。

    调酒师也是被一脚踹进邪派的一员。他一般只看贴不回复，于是默默跟风在秘密盘口里下了注。论坛不知道谁开了盘口，赌小小姐是BOSS女儿的赔率是1000。这么恐怖的赔率只意味着一件事情：尽管论坛里支持派和怀疑派的battle气氛热烈如岩浆，但是下注的人几乎都把钱压在了“YES”上，坚决拥护BOSS有女儿。

    支持派的金额不断飞升，怀疑派鲜少下注，简直是表演效果拉满。热烈的论坛氛围下，从不参与讨论的管理员都默不作声出现，然而他买了一千块的“NO”。

    还没等大家来得及震惊管理员下场，紧接着盘口就封盘了，下注人都在摩拳擦掌等待开奖，所有人都在翘首以待一个答案。但一切期待都止于一张照片，开盘人甩出来一张家族信托基金的增加受益人函，小小姐的名字赫然在列，姓氏挂了个韦恩，亲属关系还是父女。哥谭人都知道这是哪个韦恩，就算有外地人不知道，被科普一下也就知道了。

    所有人都晴天霹雳，BOSS他*的总不可能是布鲁斯韦恩吧！

    输钱事小，痛失小小姐事大。到底是BOSS在帮人养女儿还是布鲁斯韦恩有绿帽，没人敢在论坛讨论。在如丧考妣的氛围中，有人默默问回帖问管理员是不是知道什么内幕，特地下注噶韭菜，一千块翻了一千倍请问现在心情如何。管理员或许看到了或许没看到，总之下完注后他恢复到销声匿迹像是不存在的状态。

    他不发言，没人知道他什么心情。

    总之这段时间里小小姐这个代号都快变成论坛禁词了，没人敢提起，调酒师没想到再次听到居然是在BOSS面前。显然论坛禁词不是现实禁词，——等等，他才意识到，BOSS默认红角鸮在他面前用小小姐这个称呼？

    调酒师低下头，还没动手雕凿的冰块倒映出他的西装制服和求知若渴的脸。天啊，渴求八卦的心竟然比A.K.47还难压。输钱事小，小小姐事大啊！

    沉默了几秒，夜枭拿起酒杯淡淡说，“你是不是还有个坏消息。”

    “BOSS您真是英明神武。”红角鸮用更卑微的声音小心翼翼说，“呃，我把超级小子击落下去之后小小姐跳楼去救他了。”

    我靠，什么泰坦尼克号。调酒师一手凿工出神入化，能在人最薄弱的颅骨上雕出立体玫瑰，现在听着这番话得差点失手一个锥子往冰球上凿出坑洞。

    夜枭抵在唇边的杯子顿住了，他缓缓抬起眼。

    “当然两个人都安全落地没什么大碍，但是超级小子疑似产生吊桥效应，对小小姐嘘寒问暖看她的眼神都在发光。”红角鸮越发痛心疾首，“灰雕鸮正在带他们来见您的路上。我想阻止超级小子一起上来但是小小姐不同意，他们现在在一个学校上学，不好说是不是一个白天就结下了深厚感情啊！”

    咔哒，酒杯被放回桌面，丝毫未动的液面震荡。

    看了对面的韦恩大楼几秒，夜枭说，“西伯利亚的土豆快到种植季节了。”

    红角鸮凝固了，“诶？”

    “马上把他们白天的报告给我，然后去西伯利亚分部报道吧。”夜枭站起身，恢复平静的酒杯倒映出他锋锐的下颌。

    嚓，初具规模的冰球上出现一道划痕。调酒师盯着手里的工具，想猛凿一把自己的大腿。BOSS定然是一直都在关注小小姐的动向，就连学校这么没意思的地方都全程监控。红角鸮捅过好几次大篓子都没被肃正，现在因为给小小姐的疑似追求者搞了个助攻就被发配西伯利亚种土豆，BOSS显然是生气了啊！

    有一道划痕的冰球镜面上，那头找不到猎物和生命意义的倦怠狮子消失了。

    *

    电梯上行，塔米斯看着金属色的门缝。

    她和夜枭相处一向自然而然，不需要想太多，更不需要提前准备什么东西。虽然没经常来他的巢穴，但这会儿竟然有种在韦恩庄园的闲适感，以至于眼神放空发起呆来。她完全不知道，此时他们白天上学时发生的一切都被呈上纸面，有猫头鹰把寥寥几页报告翻得哗啦啦响，翻来覆去，快把纸都盯出火星子。

    她毫无戒备，但乔纳森很紧张。自从两个载歌载舞的神经病出现之后，他就进入了对环境的高度警戒状态。现在其中一个神经病溜走了，留下的名为灰雕鸮的青年稍微正常那么一些，一路把他们引进酒店电梯刷卡按楼层，宛如普通的接待人员，但也无法让乔纳森放下心。

    紧张之下，能力悄无声息的提升。他注意到灰雕鸮暗地投来的打量的眼神  ，听到缓慢微弱不像人类的心跳在他胸腔里跳动。拉奥啊，这家伙真的是人类吗？

    更可怕的是——远处有同样缓慢低沉的跳动在靠近，而他们现在正身处往高层飞速抬升的电梯，每一秒显示屏上的楼层数字都变动。有东西在电梯井里跟随他们，不管是什么，绝对不会是正常人！

    乔纳森往塔米斯身旁靠了靠，她的神色镇定像是一切都在掌控之中。心跳更是平稳恒定，在被他听到的一瞬之间成为固定他的锚点。他相信她，但又偏偏忧虑如果发生问题，人类难以匹敌非人之物。

    ……但这就是氪星人理应肩负起来的责任了，不是吗？

    思及此，他忽然心安神定。飞快拉过少女垂下的手，他毫不避讳地迎上灰雕鸮陡然投来的目光，用手指无声在她的掌心一笔一划写下字词，【等下要是出现问题，我——】

    非人的速度让塔米斯没来得第一时间甩开乔纳森的手，在第一个词语后，她转而好奇他要避开灰雕鸮传达些什么话，因而只是侧过头看他。

    “——”灰雕鸮张开嘴。

    他还没说话，乔纳森的字也还没写完，电梯到了不对任何无关闲杂人等开放的高层。

    叮，电梯门开了。

    向两边滑开的门缝外，带着猫头鹰头盔的男人目光落在他们叠在一起的手上，凝固如雕塑。

    第186章 酒与奶 所以颓废的酒鬼越来越多。

    男人堵在电梯口一动不动， 视线落在他的手上，扑面而来的压迫感充满整个电梯。

    寒凉一激灵顺着脊柱爬上后脑勺，乔纳森有种被凶兽盯上般的毛骨悚然感。他后知后觉这动作似乎是不太对， 有些超过正常朋友接触范围了， 下意识想要抽出手。但此时此刻要在危险分子面前露怯吗？才不要， 他要保护她！

    空气自男人出现之后彻底寂静无声， 乔纳森胆从心间生，向前一步悍然无畏把塔米斯遮在身后。

    “嗯？”他背后，塔米斯困惑地歪了歪头。

    到这时候， 她才发现超级小子其实比她和哥哥都还要高。对两个人之间暗流涌动的氛围一无所觉，她刚想对夜枭点点头权当打招呼， 乔纳森又把她挡住了。

    而灰雕鸮站在角落里， 看到超级小子的动作， 脸上浮现出一瞬间的空白， 按着电梯的开门键的手撤力了都没能发觉。

    夜枭的目光缓缓上移，被他视线扫过的位置传来针刺一般的痛感。

    他们对视了。

    这是要用多少血与硝烟才能淬炼出的眼神啊， 乔纳森在那一瞬间感觉他在对方的眼中已是冰冷死物。危险， 超级危险。空气浓稠似粥， 比先前更恐怖的窒息感扼住咽喉， 他下意识收紧了手下的力度。

    “你还要握什么时候？”夜枭伸手拦住想要关闭的电梯门，淡淡问。

    然而乔纳森误会了他的动作， 沸腾血液终于烧断了紧绷神经。

    “别过来！”他低吼一声， 猛然冲向夜枭。

    夜枭含混不清地哼笑， “有意思。”

    二人几乎是同时在电梯内外消失， 疾风掀起塔米斯的额发和衣角。残影一触即分，水泥碎裂的闷响传来。在顷刻之间，花纹繁复的墙壁出现蛛网般的陷坑， 像是拳头砸出来的凹陷。

    没人阻挡，电梯门缓缓闭合。看着越来越窄的缝隙，塔米斯眨了一下眼，又眨了一下。

    “他们怎么打起来了？”她扭头问旁边的灰雕鸮。

    “……”很好问题，灰雕鸮默默抵住开门键，让门再度开合。

    出现这种疏漏，有的人看上去没有任何异样，但其实灵魂已经升天有一会儿了。灰雕鸮现在正在想要怎么补救才能不和红角鸮一起发配西伯利亚。

    电梯再度开启，塔米斯踏出门。仅过去了十几秒，电梯厅的墙面竟已经伤痕累累，遍布大大小小冲击形状的裂纹凹陷，乒里乓啷的声音从走廊一侧的房间传来。

    她把目光挪开，委实有些吃惊。超级小子的力量在她的意料中，但夜枭竟然也能造成这么大的冲击力，而且正面迎战氪星人而不落下风。

    ——没有小看夜枭的意思，但是这已经完全超出纯人类能够达到的极限值了，他的战甲或许提供了不少支持。

    唔。这就是为什么大家都有一套制服吗？忽然有点心动。

    “停手。”塔米斯反手握持着刀鞘介入二人之间。

    刀鞘的末端抵住乔纳森的胸口，轻轻的力道偏生让他无法再前进一步，而她则无任何防备地面向夜枭。

    夜枭的目光柔和下来。

    乔纳森倒吸一口冷气，“喂，很危险啊塔米——”

    “没什么危险的，他就是我说的夜枭。”塔米斯朝乔纳森侧过头，在对方‘你在说什么瞎话’的怀疑视线中忍不住小声吐槽，“……实际上我觉得外星人要危险得多呢。”

    乔纳森哽住了，“……你一定要在这时候说这种伤人的话吗？”

    夜枭露出玩味的眼神，顺着小姑娘的话，他颔首附和，“我只不过是想挡一下电梯门罢了，有人动手实在是超乎意料。原来竟然是大名鼎鼎的氪星人么。”

    他似笑非笑地松开手，一节红色披风飘然坠下。乔纳森扭过头看向背后，这时候才发现身后的披风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乔纳森的眼睛都瞪大了。配合这截披风，更难相信这个人只是单纯伸出手拦门，而不是在故意挑衅。电光火石之间他忽然发现了一个盲点，“按一下电梯门按钮不就行了么，完全没必要伸手，——你故意的啊！”

    夜枭不咸不淡地说，“这是你的指控吗？”

    这句话把压迫感再度带回空气之中。

    塔米斯刚想说些什么，鼻尖忽然嗅到了男人身上一丝酽洌的气息。

    她的眉头皱起来，在乔纳森紧张的视线中绕着夜枭转了一圈。

    骤然窒息起来的气氛被打断了。

    夜枭眉毛微抬，好整以暇地注视着好久没见的小姑娘。

    “怎么了？”在他眼里，这种动作就像是小动物在分辨许久未见的饲养员那样可爱。

    “你刚才在喝酒。”小动物拧着眉如此宣判。

    夜枭不动声色地把空气压进肺腑，的确有很重的酒气，他出门前没来得及处理身上的气息。

    “不算太多。”他回应。

    不赞同的视线。

    诚然，酒精不是什么好东西。但大口喝下去总是能让人产生一切都没那么糟、所以还能凑合多活几天的感觉。没人会让拿起杯子的人少喝点，所以颓废的酒鬼越来越多。

    夜枭忽然笑起来。他的手轻轻搭在小姑娘肩膀上，不去看她的视线。

    被乔纳森探知到的那只危险的野兽消失了。在某种未知魔力下收敛爪牙，懒洋洋地闭上眼睛，变成近乎无害的生物。

    夜枭向旁递了个眼神，下属悄无声息出现在身后，捧着一套宽扁盒子呈了上来，打开后里面是一片纯然的鲜红。

    “我为刚才的误会感到遗憾，超级小子，这件新披风就当做见面礼。”夜枭说，“去换上它吧，不用担心安全问题，因为在这里你才是唯一的危险。”

    乔纳森：“……”

    真是够了，为什么在哥谭一天受到的歧视要比在大都会一年都要多啊！

    *

    从小炉上端起矮盅，乳白色液体氤氲着热气坠入杯中。调酒师很高兴他的工作不再千篇一律，终于有了凿冰球然后倒酒之外的活：热牛奶。

    套房沙发上只坐了两个人，两杯刚温好的牛奶放上桌时，夜枭刚吩咐下去查沃勒的位置。

    沃勒又在阿卡姆搞什么事情他漠不关心，但小姑娘想要解决沃勒杀人放火，他的反应只会是买刀递柴油。

    不然干什么，把人送进监狱吗？

    如果他知道更多细节，说不定会想要亲自出马。但现在，夜枭充分支持小朋友的捕猎自由。

    等到这件事情说完，他终于可以不动声色地把话题引导到其他事上了。他想要知道的事…

    “学校怎么样？”他问。

    塔米斯不知道为什么夜枭对学校表现出感兴趣。第一天的学校生活基本乏味可陈，没有任何值得分享的地方……除了超级小子像是给兄长下了降头，两个人的关系突飞猛进。

    但也不好说是不是哥哥为了就近监视氪星人的招数。

    所有事情在脑子里转了一圈，有时高明的战术就连盟友都必须隐瞒。塔米斯以严肃定义的姿态作出回答，“是战场。”

    夜枭从善如流的点头。完了，是战场。这种环境下出现什么奇怪的事情都很正常。

    摩尔多瓦内战时期，德涅斯特河左岸右岸的两拨人白天在战场上打得如火如荼，晚上又在酒馆床上物理意义上打得如胶似漆，因为底层民众都不愿意分裂国家、同室操戈，但士兵要服从命令。

    托马斯少年时候学到的战役论课里，这起玩笑一样的战争被潘尼沃斯当成案例被提起，大概是想要教导他驭下之时要考虑人民的意志，防止被反叛之类的…

    托马斯当时的评论很漫不经心，“别老年痴呆了，我的意志就是他们的意志，只会有这一个结果。”

    后来他也的确做到了，整个城市静默无声，所有人都臣服在他的意志之下。直到理查德和潘尼沃斯相继死去，他在寂静如雪中选择摧毁一切，不再看它一眼。他已死去，谁又能想到会迎接新生。

    他拿起手边的杯子喝了一口……啧，怎么是牛奶。

    在塔米斯的目光下，他面无表情地咽下去了，“哦是战场啊，太好了，看来作战的另一方我刚才已经见过了？我还以为你们和他已经建立了亲密的…朋友关系。”

    有人故意施压造成误会又把超级小子引走，就是为了问这个。

    夜枭对超级小子没什么意见，只是对氪星人这个群体抱有平等的偏见。

    为什么总有个外星人在弟弟和孩子们身边打转？如果这个地球的超人是如终极人那般的蠢货就罢了，但超人并不愚蠢。就算生物学再强大，超级小子没有办法遗传到他父亲并不存在的东西。

    这也就不奇怪为什么所有生物学者都说21世纪是生物的世纪，但是他们的学生找不到工作了。

    “朋友？不。”塔米斯说。

    当真是斩钉截铁到让人心情舒畅的回答，夜枭把剩下的牛奶一饮而尽，满意看到后面听到这一番话的超级小子如石头般风化裂开。

    呵，氪星人。

    *

    塔米斯若有所思，朋友这个词暂时没在她的考虑范围内。

    虽然哥哥

    对超级小子颇为欣赏，也许不久之后他会成为他们的伙伴，——但现在这样说还太早了。只不过一两天的接触，她只能判断出这个人比一些人还像普通人，带他见夜枭也仅是出于某种责任感，既然把人带了过来，那就不能不管。

    再度落座时，超级小子一改之前的外向，就连额头垂下的那缕小卷毛都耷拉了下来，安静得像是被雨水打湿的鸟。

    塔米斯有点困惑，想问他是不是被欺负了…利爪们不至于能对他做什么吧？

    她看了一眼角落里站着的红角鸮，正是他将乔纳森领进房间。他没带面具，表情瞬息万变叠着‘这辈子完了’和‘这辈子有了’的复杂态，像是薛定谔塞的那只猫一样在等待被人打开盒子。

    ‘你对他做什么了？’她以眼神示意。

    ‘我觉得你更应该担心他会对我做什么，小小姐。’红角鸮惨然一笑，以手语回应。

    对哦。

    很奇怪，明明是危险的外星人，她却常常看到的是球场上那个被欺负的普通人。

    ……糟了，难道这也是氪星人能力的一环吗！塔米斯表情难看。

    “别担心，你只不过是罹患了你父亲身上的部分弥赛亚。情节。”看着两个人的交流，夜枭抿了一口冰水，“这种病总有一天会害死你们，你哥哥是我唯一不会担心死因如此的人。”

    塔米斯一时之间摸不清楚这是在夸还是在骂……好像不管怎么理解，都有一方会处于不利位置。

    但是在空气里震动的某个词语让她鬼使神差想起另一个人。

    所有人称呼达米安以他的姓名，鲜少有人会对她说‘你哥哥’…达米安或许也不会乐意听到这样的代称吧？这听上去像是附庸。

    但有一个人会喜欢这个称呼。

    她忽然想起短信和那通电话。

    “……你没有给我发过消息，是么？”她问。在问出这句话之前，其实她的心里就有了答案。

    “还没有到任何节日。”夜枭一顿，意识到这句话背后的东西，“需要我查查是谁么？”

    “不用……我快找到他了。”塔米斯说，“你打算什么时候和父亲见面？”

    “我不认为他见到我会开心。”夜枭说。

    一直在待命的调酒师忽然拎着凿子悄无声息地出了房间，与此同时，夜枭侧过头，好像在听什么消息。

    不知道听到了什么，他沉默了几秒，“如果今晚上你还要继续行动，那差不多该出发了。沃勒的位置稍晚一些我会联系你。”

    这句话有点奇怪，像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塔米斯歪了歪头，“怎么了？”

    “没什么，只不过是酒店安全检查。”夜枭居然叹了口气。

    下一秒，咣当一声重响！头顶中央空调的通风百叶口居然径直砸落下来。

    “你把这称作安全检查？真有趣。”随之落下的声音阴惨惨在房间里响起。

    第187章 她打夜枭 真的假的

    乔纳森看上去已经灵魂升天有一会儿了， 但此刻是反应最快的人。哐当一声重响，扇叶被人踹下来的声音，原本应该砸在矮几上发出第二声轰响， 但那声响并未出现——坠落的板材被乔纳森接住了。

    “罗宾？！”五米的内挑高天花板给了他足够的活动空间， ， 乔纳森手忙脚乱抱着一大堆扇叶铝材， 倒吸了一口冷气。

    光可鉴人的胡桃木桌面逃离了被砸得坑坑洼洼的厄运，但厄运显然不会消失，只会转移到其他人身上。

    听到兄长的声音， 塔米斯的第一反应是看向夜枭。哥哥从哪里出现都不奇怪，奇怪的是夜枭居然无所察觉。但这突然袭击没有引发夜枭的惊讶， 他似乎在想着别的事情。

    带着成年人独有的云淡风轻， 他放下玻璃杯， 仅靠略微侧头， 便避开飞来的几根铝合金扁条，——这曾是中央空调风扇叶的一部分， 现在被就地取材当做了暗器。

    与此同时黑影疾驰而来， 夜枭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甚至一动不动。短而急促的几道金戈交接声在他面前响起， 刺耳刮擦得几乎让人牙酸。

    塔米斯挡在他面前，顷刻之间兄妹二人就已经过了一招。他们招式出自同源， 以彼之矛攻彼之盾， 因而不会有任何具有倾向性的结果。

    更何况达米安没有认真， 试探多过攻击。

    塔米斯放下刀， “哥哥，夜枭不是敌人。”

    “这话和我说没用，父…蝙蝠侠有其他看法。”达米安啧了一声， 他现在不可置信的是另一件事情，“你居然为了这家伙阻拦我？”

    他环视了一圈周围的装潢，最后目光定格夜枭身上。

    男人坦然和他对视，不知道为什么心情似乎很不错。

    “哥哥，是你先突然袭击的。”小姑娘抬头看了看头顶的黑洞，默默指出这个事实。

    “能不能考虑一下我们还在下面。”乔纳森小声说，把怀里的板材放在地毯上。

    达米安无法反驳，如果乔纳森没把扇叶板接住，这玩意儿大概会砸到他们头上。他压根就没想过妹妹躲不开这个可能性。

    至于超级小子，砸到了活该，反正就这样一下又不会死。如果真死了，说明他不是氪星人，而是敌人的卧底。

    注意到妹妹正背对夜枭，毫无防备。达米安的眉头拧起来了。

    如此巨大的破绽暴露在对方面前，显然是已经对其有了不浅的信任……啧，以前这是他的特权。隐约的薄怒从胸膛升起来，哽在喉咙口。

    这个人真的值得信任吗？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塔米斯能猜到兄长此时在想什么，她收回刀走到他身边。垂下的黑色披风紧挨在一起，在披风不分你我的黑暗掩映下，她轻轻扯了扯兄长的手套。

    达米安反手抓住她的手腕，感受到熟悉的平稳脉搏跳动之后，他紧锁的眉头才稍稍舒展。她在他身边，在这情况下没有人可以通过挟持妹妹而来钳制他。最令他担忧的问题已得到解决，尽管全身依旧绷紧，充满戒备，但他的刀尖终于缓缓垂下。

    要不是有妹妹在，他几乎要以刀刃切开评估远处神秘之人的危险性。

    酒店遍布大陆，这个庞然大物的所有者显然不像现在表面上那么安静。达米安很了解黑暗世界的运行规则，一个没有野心的人无法办到把势力扩张到世界各地。

    更遑论现在这里居然和猫头鹰扯上了关系。

    紧盯着夜枭，达米安把妹妹拉到落地窗边，撩起一截披风遮住下半张脸，防止唇语被男人读到。

    ‘你怎么会在这里？’他皱着眉无声问，‘这个男人什么情况？’

    塔米斯张了张嘴刚想说话，然而达米安露出不赞同目光，她默默也用披风遮住嘴。

    兄妹两站在窗边用，猫猫祟祟地头凑在一起

    用唇语交流。也不知道小姑娘是说了些什么，恶魔崽子投来的视线变幻莫测。虽然杀意是没了，但评估意味相当浓重。

    夜枭站在原地看着他们的动作，忽然有些想笑。更像两只抱团的小猫崽子了。

    有蝙蝠正在几层之外扫荡酒店庇护的罪犯，挑战这个他一手建立起来的组织在黑暗世界的威权。但他此时仍站在这里。

    而看着兄妹两两挪到窗户旁边，没叫他，更一点目光都没分过来。接二连三的打击让乔纳森心碎，他站在原地，失魂落魄地盯着他们喃喃自语，“我感觉我好多余。”

    “有自知之明，很高兴终于看到了你的一个优点。”夜枭淡淡说。

    “我们在处理家庭事务，外星人掺和什么，你在这里就已经够奇怪了。”达米安眉头一皱。

    乔纳森：“……”

    而塔米斯陷入沉思，乔纳森好几次提到她说话很‘伤人’之类的，但她现在发觉她其实已经很友善了。

    “已经处理完了。”她示意乔纳森过来。

    其实也根本称不上什么处理，只不过是告诉了兄长她和夜枭之前的事情。虽然达米安什么都没说，但对夜枭的态度显然已经从‘这家伙不可信’转变到了‘姑且持怀疑态度’。

    乔纳森精神一振，“哦哦哦来了！”

    小姑娘勾了勾手，超级小子就美滋滋地飘了过去，达米安露出了嫌弃的表情，拉着妹妹后退了一步避开他。

    看着这一幕，夜枭的眉毛扬了起来。

    走廊里忽然传来闷响，如同一连串巨石正在沉入池塘，每一道声响的间隙都不尽相同，这是有人在一墙之隔战斗的声音。

    夜枭扭头看着墙，神色莫测不知道在想什么。

    塔米斯后知后觉想到一件事情。

    “……不会是父亲吧？”她小声问。

    “除了父亲还能有谁？进入大楼后我没有和他一起行动罢了。他怀疑超级小子血样和阿卡姆的事和这里有关系。”达米安说，他瞥了一眼夜枭，“…有人早就已经进入他的视线了，只不过一直没有抓到影子，没想到居然是灯下黑。”

    对面楼的W的标志沉默的亮着。

    塔米斯意识到了一件事情……是夜枭不想和父亲见面。

    “要一直这样下去么？”她问。

    在她的目光下，夜枭没说话。

    反倒是达米安截过了话头，他的声音很冷淡，“塔米，别浪费时间做无用的担心。他和父亲的事情该由他们自己解决。”

    对于夜枭的真实身份和其背后有着怎样的故事，达米安漠不关心。长得很像父亲疑似父亲的兄弟又怎么样？对这种丝毫无损他继承权的人物，达米安一向以无谓论处。

    不然怎么样，难道要他鼓掌欢迎吗，呵。

    “如果要逃，你要抓紧时间了。”他双手抱臂，打量着四周，“这里有很多秘密通道，随便哪一条都能拿出来用吧。”

    反客为主，语气轻视，锐评房间的恶魔崽子看上去才是这里的主人。

    夜枭没有回答，他在想他犯了一个错误。

    一直以来，小姑娘都太乖巧懂事了，就算是攻击性最强的时候，也不会无缘无故对人亮出爪子。用这个世界的眼光来看都能称作无害得过头。

    而她的哥哥显然不是这么回事，被刺客联盟当做接班人培养的恶魔之子只信奉丛林法则，弱肉强食。离开刺客联盟后更是成长惊人，现已经是头勇猛的雄狮。

    野心勃勃，桀骜不驯…以及热衷于挑战一切权威，确立在狮群中的地位。

    ……看着幼崽亮出爪子为他战斗的感觉不错，但不该是在这时候。

    夜枭叹了口气，他今晚上叹气的次数有些超乎想象了。“真糟糕，你让我改变主意了。”

    几乎是同一时间，达米安目光一凝。在他眼里，一开始就表现得像个无害废物的男人忽然之间气场改变了，蓄势待发的压迫感扑面涌来。

    “别过来。”他头也不回的对塔米斯和乔纳森说。

    下一秒，两个人动了。

    夜枭的动作快得如同闪电，达米安虽然早有防备，但对方袭来的速度与力量远超他的想象。他只来得及抬起手臂格挡，但这也是无用功，顷刻之间便被夜枭凌厉的力道击倒在地。

    夜枭突然发难，超级小子是在场唯一视觉跟得上他运动的人。达米安那句别过来被他抛到脑后，几乎是同时加入了战斗。但他的战斗经验还是太少了，而在先前的交手中，夜枭已经弄清楚了他现在的状态。乔纳森冲了上去，一拳头击碎朝他迎面飞来的圆球，——然后滑跪。

    圆球中爆开的绿色荧光的粉末铺天盖迎面撒来，他趴在地上张了张嘴，在脱力感中打了个响亮的喷嚏，“……你怎么会有氪石粉尘啊？！”

    没有回答。

    “只是这点程度吗？”夜枭俯视着地上的年轻人，声音中带着冷漠的威严，“太急躁了，达米安。”

    达米安的脸色很难看。

    战斗在短短几秒内骤然爆发，又迅速归于平静。空气中还残留着刀锋划破的凉意。

    塔米斯：“？”

    怎么又打起来了，她还以为自己成功消弭一场战斗——塔米斯陷入沉思。这难道是哥哥为了让夜枭留下来和父亲见面的计划的一环吗？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她是不是也得做点什么？

    “……请多指教？”塔米斯默默拔刀，头一次觉得这个动作做起来很艰难。

    她打夜枭？

    刀刃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寒光，小姑娘把犹豫都写在了脸上。看着她这样子，夜枭的眼底泛上一丝浅淡的笑意。

    她还没来得及有所动作，夜枭的手悬在她的头顶，然后轻轻拍了拍。

    “去做你的事吧，别担心。”他低声说。

    达米安有一句话没有说错，成年人的事情该由他们自己解决。让孩子担心像什么样子。

    在未和这孩子有过接触之前，夜枭从未想过要踏上这条路。相处的时间越长，他在蝙蝠侠眼中暴露得就越多。他这段时间的确一直在犹豫，现在是时候下定决心了。

    但是忽然之间好像有哪里不太对，有很阴沉锋锐的目光从窗外刺过来，扎在他手上。

    夜枭的脸颊抽动了一下，手僵在小姑娘头顶。

    他扭过头，隔着玻璃，和挂在落地窗外的蝙蝠侠对视了。

    第188章 不是时候 不，你来得正是时候。

    一小时前。

    罗宾找借口要去巡逻， 蝙蝠侠的第一反应不是拆穿他这个拙劣的借口，而是欣慰儿子居然找了个像样的理由来搪塞他，其欣慰程度不亚于哥谭罪犯全体安分不再挑事， ——这显然不可能， 但他或许能够期待一个越来越懂事的儿子。

    红罗宾会处理现场后续的事宜， 蝙蝠侠示意罗宾上车。车载屏幕调度出哥谭市地图， 深色3D建模的城市建筑群旋转着化作平面图，包裹在其中的红点亮得惊人。

    ……达米安低下头确认了一下自己的通讯器，上面显示着同样的地点， “您在追踪她？这个位置…韦恩大厦旁边的洲际酒店？她可能是想去找些情报。”

    布鲁斯能察觉到儿子瞬间警觉起来，甚至为女儿找了个开脱的猜测， ——亚非拉地区的不少地下组织成员喜欢入住这家连锁酒店， 在酒廊中交换情报。

    洲际酒店的位置就在韦恩大厦旁边。无数个白天中， 布鲁斯他曾在瞥视中窥见这楼的一隅。有时来自哥谭之外的生意伙伴入住此处， 他甚至有一次在邀约下进入其中。也正是那时，这个地方进入他的视线。

    再普通不过的酒店， 然而接待的客人完全处于两个不同的世界。在为前来哥谭度假的一家三口办理退房时， 背着大提琴包的魁梧男人在旁边处理入住， 黑色的包檐泛着干涸的铁锈。

    在蝙蝠侠得到的情报流里， 这是怎样的污泥啊，情报贩子、搧客、逃难者， 雄心勃勃和走投无路之人带着无尽的血腥和贪欲涌入这里。只要付得起房费， 酒店就会给予庇护。

    但‘老板’禁止在酒店中械斗杀戮， 触犯禁条的人下场都不太好， 因而所有入住者都在这里保持了最大程度的克制。

    这也是为什么蝙蝠侠把这座酒店的危险等级调整为了中等，仅在有相关事宜的时候才会造访。

    酒店，一个绝佳的碰面地点， 不是吗？

    布鲁斯不可置否，只是说，“猫头鹰只在她单独出行时出现。”

    达米安是这件事情的知情人，知道他正在暗地追踪什么。他啧地熄灭屏幕，语气指责，“蝙蝠侠，你入侵了我的追踪器讯号。”

    “你用了韦恩卫星做接收基站。”布鲁斯指出这一点。

    “但这不意味着你能随意入侵它。”

    “我认为我对设备拥有‘与生俱来’的使用许可，罗宾。”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儿子显然被某个词梗住了，他总是对兄弟们如此宣称，恐怕没想到居然也有自食其果的一天，直到蝙蝠车发动都没有说出话。

    万物化作飞线后退，瞳孔里的光明灭不定。布鲁斯不像表现得那么轻松，他已经追踪猫头鹰标志有一段时间了。

    自从它出现在视野中开始，蝙蝠侠就从未停止过追查。带着面具的利爪，哥谭古老的传说和歌谣，一切都在说明这是隐藏在黑暗中的庞然大物，悄无声息避开了所有人的

    目光。

    而直到塔米斯出现，这阴影巨兽才如同苏醒般伸展翅膀，跃进他的视线。而且仅在她相关的事情上，这兽才从阴影中探出翅膀。

    蝙蝠侠不相信未知者无害，昨夜河边的无数具尸体是最佳的佐证。其中战败的一方失踪了，而第二天渔民声称捕捞到的两具尸体不翼而飞，唯一的特征是带着白色面具。——很眼熟的特征，利爪。

    ……不管对方有什么目的，想用女儿达成什么，他都会把它揪出来弄清楚。

    蝙蝠侠设想过很多场景，要从什么地方、什么角度发起战斗最能出其不意，获得胜利。如果今夜猫头鹰真的出现，他抱着莫大的决心要查探清楚他的目的。

    但当对方真的出现时，蝙蝠侠沉默了。

    他设想的画面绝对不包括现在这一幕。穿得奇形怪状、的确是个猫头鹰样子的男人把手正放在他女儿头顶，态度熟稔，看上去居然有点见鬼的温柔。

    什么意思？

    轻微的磨牙声，他咬紧下颌，靴底猛地自外踹上玻璃，落地窗轰然向内炸裂！

    “夜枭——！”

    *

    真的没必要吼这么大声，夜枭脑子里冒出这句话。

    碎裂的万千玻璃碎片如刀般扎过来，凌厉的风声中，他抱起同样在波及范围中的小姑娘往侧方闪避，扬起的披风把她护在其下。

    然而看到他的动作，蝙蝠侠的目光更沉了，就好像他是什么十恶不赦的诱拐犯。

    “放开她。”要出手的下一招式顿住，他的声音前所未有的冷厉。

    夜枭：“……”不是，我没有挟持你女儿的意思。

    他很想叹气，解释点什么吧现在？不管说什么都行。但是现在任何词语和句子都只能组成枯萎的森林，听上去全是干枯空瘪。

    其实他从未设想过相见，所能想到的最好的场景就是布鲁斯永远不知道他的任何事情，离奇的异世界来客多少有些可笑了，不该介入布鲁斯的生活。

    很长一段时间里，他只想做一片影子无声跟随注视他，手上沾血替他解决一些事。——夜枭没有什么愚蠢到可爱的不杀原则，如果有什么要破坏了他想守护的东西，他就要那东西死。

    两个人对视着。

    夜枭缓缓松开了对小姑娘护持，退后一步，这是一个无害的姿态。

    “她正处在玻璃碎片的范围内，”他平静地解释道，“我只是想保护她。”

    塔米斯扒开夜枭的披风，试图和父亲打个招呼，但是披风外的气氛温度简直能让人冻伤。黑漆漆的阴森成年人正在僵持，像是在比赛，谁先说话谁就会输掉一切。

    没有人说话，空气变成胶质，包裹在场所有人。

    达米安从地上站起来，看到处于全副戒备下的蝙蝠侠，他知道接下来恐怕很难和平开场。但扭头一看妹妹嘴唇微张，想要说些什么的样子，心里忽觉不妙。

    比任何人都知道塔米不说话时岁月静好，一说话常常带有歧义的功力。他伸出手，“塔米，过——”

    迟了。小姑娘觉得有必要说点什么打破现在的奇怪状态，于是乖巧提问试图来一个开场白作为铺垫，“您来这里做什么？”

    她想继续些什么，但达米安捂住妹妹的嘴，神色镇定地把她从夜枭旁边拖走了。

    这话问得蝙蝠侠唇角下耷，感觉要再迟些出现，女儿就得改住猫头鹰窝里了。

    “听上去我像个不速之客，来得不是时候。”

    “不，你来得正是时候。”夜枭忽然笑起来，“罗宾和超级小子拆坏了我的墙和通风口，你又撞碎了我的窗户。我要把账单寄到哪里？”

    蝙蝠侠的脸色更加阴沉，眼神如同刀锋一般锐利。在这种情况下还能保持镇静并且说出这种话，毫无疑问是难缠的对手。

    “我要把钱付给谁？夜枭？还是洲际酒店？”他的目光始终紧盯着夜枭，“你是谁？”

    这时候谈赔偿，好成年人的话题。被点到名的两个未成年人一个脸上写满了匪夷所思，一个瞬间心虚。

    虽然没点到名，但想到过去种种，某小姑娘忽然之间也有些无助。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她已经完全忽视掉这部分的问题……甚至把夜枭对她的这些付出当做自然而然。

    ——这可不行！想要有所回报。但是横贯在眼前的只有两个大字：没钱。

    她曾经所有的财产都随着离开刺客联盟而烟消云散，哥哥似乎手中还有不少产业但也不是她的，好像只能让父亲先代偿了。

    五雷轰顶，塔米斯呆呆举起手，“我之前也用了好多夜枭资助的东西…”

    夜枭淡淡说，“给你的那些不作数。”

    “怎么就不作数了？时间也才过去不久吧？”蝙蝠侠面无表情，“最近的一次恐怕是去韦恩庄园的那个法师？那可不是个小数目。既然提到了钱——不如现在一并算清吧。”

    成年人之间风起云涌，塔米斯睁大，无法理解他们陡变的话题和藏在话语里的机锋。达米安听明白了，但他选择默默拉着妹妹往门外走。

    就算夜枭展现出了让他认可的实力，为他说话也不可能，最多在他和父亲战斗的时候不插手。

    ‘他知道要做什么，给他们留点空间。’他对犹疑的妹妹无声说。

    塔米斯扭头看了一眼父亲和夜枭，夜枭对她微微颔首。注意到这一幕的蝙蝠侠吐出一口气，也对兄妹二人点了点头。

    兄妹两路过满脸懵比的乔纳森，他此刻趴在地上动弹不

    得，悲伤伸出手，声音细如蚊鸣，“等等…我还在……”

    塔米斯蹲下身拍了拍他披风上的氪石粉尘，检查了一下他的状态，瞳孔反射正常，脉搏略微加速，氪石对他的作用似乎仅限于虚弱。

    她抬起头看了一下哥哥。

    想要表达的意思非常清楚了，达米安按了按额头，把乔纳森留在这里的确不太合适，但现在外面也不见得安全。不过超级小子的皮糙肉厚，问题应该不大。

    想到这里，达米安释然了，他抓住妹妹递来的披风一角。

    第189章 使不得啊 哥哥和乔纳森同时出现就会产……

    乔纳森放弃了思考。

    毕竟现在思考没有任何用处， 他动弹不得，只能安详趴着，任由恶魔两兄妹把他拖进走廊。

    ……如果用的方法不是用拽着披风的方式拖走就更好了。

    离开能够让人窒息的房间， 乔纳森终于敢说话了。他刚用力抬起头， 想张嘴控诉， 然而未被关上的门缝中传出惊天动地巨响， 惊得他头又砸回地毯。

    ——可恶啊！

    对乔纳森的垂死挣扎毫不关心，门缝里出现兄妹两的小半张脸，一上一下叠猫猫那样猫猫祟祟。从门缝窥见的房间里黑影飞闪， 两个人打得难舍难分。

    和平仅在他们在场时存在，他们一离开， 激烈的战斗便打响了。

    “……这就是他们解决问题的方式吗？”塔米斯喃喃自语。

    达米安嘴唇微动， 几乎要为她的天真失笑， “领地发现陌生动物， 头狼要做的第一件事只会是动用武力研判危险…以及确立地位。”

    达米安关上门，把所有的战斗声音关在里面。没什么好看的， 他不觉得父亲会输。

    现在重要的是其他事情， 他低下头， 伸手拂去妹妹头顶并不存在的灰尘。但感觉还是不太舒服， 干脆揉乱了她的头发。

    塔米斯：“？”

    在她仰头避开之前，达米安漫不经心地收回手， “现在解释一下吧， 你怎么会和这家伙一起出现在这里。”

    塔米斯用兜帽盖过头顶， 拉着帽檐防止二次袭击， 满眼睛都写满警觉，“红罗宾没告诉你么？”

    “……这还和他有关系？”有人的指节没忍住捏得咔嚓一声响。

    解决提问的方法是用另一个反问覆盖它。塔米斯眉头一皱，想起来另一件事情， “哥哥，你和父亲……你查了定位吧？”

    “别岔开话题。既然你没拆下定位器，那就是允许我随时知道你的位置。”达米安回答得理直气壮。

    塔米斯微微一窒，“那是我不知道你把定位器放哪儿了。”

    “不，你知道。”达米安说。

    今天就算是外星人突然爆炸毁灭全世界，他也会一口咬死这个回答。

    “我说你们能不能管一下我死活啊？”乔纳森躺在地上，努力给自己翻了个面，很是悲伤。

    “你这不还活着么，还能说话。”达米安啧了一声，“你是混血，氪石对你的效果没那么强。”

    看兄长把头转回来，像是又要拷问一二三。塔米斯默默蹲到乔纳森身边，伸出手给乔纳森拍掉头上的氪石粉尘，就像是达米安先前对她做的那样。

    不想理哥哥，所以装作在忙的样子吧。她现在觉得乔纳森的存在有意义了。

    乔纳森呆呆仰头看着她，那张脸逆着光，因而眼睛格外的亮又染上几分温柔。她的举动让乔纳森觉得有头小鹿又复活了，在身体里到处乱撞。

    红色渐渐从脖子根爬上乔纳森的脸，一切声音忽然都远去了。哎这是何等的羞愧，被女孩子救了一次又这样被帮忙。但今夜的夜色委实很美而风又很温——

    “塔米，退后。”达米安说。

    轰。

    乔纳森在心里的碎碎念戛然而止，突如其来的八级大狂风让他的头发都被吹飞。达米安收回鼓风机，不看乔纳森一眼，只是用靴子把他翻了个面，继续开吹。

    “现在感觉好多了吧？”塔米斯蹲回乔纳森面前。

    “……他从哪里搞到的这玩意儿啊？！”乔纳森羞愤欲死，捶着地想要站起来。

    “有通气管道的地方就有鼓风机，这很正常。”塔米斯安慰地拍拍他的头。在他们头顶，又有一条工作的通风管道死于非命，电线垂下一直接到达米安手里。

    达米安眉头一挑，一脚踩上乔纳森的背，“别动，还没弄干净。”

    轰——。再度运转的风机把披风反吹起来，盖遮住乔纳森的头。

    达米安正在致力于解决氪石粉末问题，风机像拖拉机一样在走廊轰鸣。塔米斯在狂风里站起身，走廊两侧墙壁打斗的痕迹映入眼帘，她终于感觉到了不对劲。

    如果先前走廊的声音是父亲传出来的，那么他就没有可能从落地窗突袭。

    ……夜枭说的安全检查或许不单指哥哥。

    “哥哥，不对劲。”她低声说。

    风机的轰鸣把她的声音盖住了，她转头看到乔纳森正努力坐起身，伸手想要夺下兄长的鼓风机。两个人在狂风中大声对话——

    “怎么？还没觉醒镭射眼？不然你就可以直接熔断电线了！”

    “更有可能的情况是我把你和你的破风机一拳揍飞好吗！”

    塔米斯：“……”

    糟糕，头突然有点痛。又出现了吗？哥哥和乔纳森同时出现就会产生的奇怪病毒。

    她叹了口气，抽出刀往走廊尽头走。

    “哥哥，我检查一下这层楼的情况。”不管哥哥能不能听到，她都提高了音量说话。

    看着她的背影，达米安啪地把鼓风机关闭了。

    *

    红角鸮背靠着防火门滑了下来。

    不复之前的整洁，现如今他浑身狼狈，破破烂烂的衬衫被大量血液浸透，旁边躺着敌人零散的尸体。

    在老巢被突袭成这样真是耻辱，要是其他利爪在的话……

    “我不会让你们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红角鸮低声说。

    “干嘛这么乐观。说不定你没有完整尸体。”调酒师说。

    他骨碌碌地从楼梯滚了下来，爬起来的时候掏出几枚榴。弹，“底层守住了，灰雕鸮在解决楼顶的…其他敌人都被赶到安全通道了，应该。我从尸体上摸到了这个，是制式装备，但扒了几个头罩查了下信息，居然都是有案底的……税务局真是可怕啊。”

    “妈的，什么时候有犯罪记录也能考公了。”红角鸮叹了口气，他站起身夺过对方手里的东西，“用这个动静太大了，用起来打扰到BOSS他们就不太好了吧。我下去了，你守着这里吧。”

    他捡起一边的散弹枪，一步步下楼，对楼梯下冒头的敌人接连射击。火舌四溅中，嗒嗒嗒的轰鸣在消防通道里接连不断响彻。

    “你现在的动静就小吗？”调酒师扶额。

    在狭窄地域使用枪支绝对不是什么好选择，更别提消防通道的墙壁是混凝土材质，跳弹会无差别伤害所有人。红角鸮倒不担心这个问题，——但是他带的弹药很快就用光了。因而最后战斗又沦落成冷兵器的对战。

    刀光剑影在昏暗的光线中闪烁，杀气充斥着整个空间。

    半个小队的敌人解决了。拦在楼梯前，红角鸮咬紧牙，额头的汗水顺着脸颊滑落。就算是利爪也是有极限的，他感觉有点撑不住了。

    再过一会儿，他恐怕又要进入假死状态了。所有已经训练成型的利爪永远不会死去，只要化合物再度注入身体，他们就会再度复活。

    他知道其实他可以不再醒来，接受永恒的睡眠。只要他说他不愿意，那么这个愿望就一定会实现。BOSS永远支持他们的选择。十年前他将猫头鹰法庭摧毁，将他和红角鸮从洗脑中解救时便许下这个承诺。

    虽然BOSS从来不说，但是他们都知道这个承诺将一直起效，直到他抵达生命的尽头。

    就算是红角鸮，也绝对不会用温柔这个词来形容BOSS…大部分时候他都是个说一不二杀伐果断的暴君。但红角鸮始终觉得BOSS是个很温柔的人。

    ——他活着的因。他战斗的理由。他奉献出一切想要迎接的果。

    脚步声纷至沓来，新的敌人从消防通道涌上来了，踏过他们同伴的尸体。显然在底下重新布置的战线再度被击溃。这些人入侵时关闭了通道的红外激光系统，老练的处理方式，根本不是什么税务警察。

    “被炸成碎片了还能活么。”红角鸮挠了挠头，把手。榴弹的拉环卡进拇指。

    这么近的距离他肯定也会玩完吧，还真是不知道会是什么情况。要是就这样死掉好像也没什么遗憾的，可是还是想活着……活下来了就去怂恿小灰吧？一起去抱着BOSS大腿哭不想去西伯利亚什么的。

    几个穿着作战服的敌人如饿狼般扑上来了，一刀刀扎进他的身体。红角鸮睁着眼睛感受着血液流逝，被捅的感觉还挺奇妙的…只有刚开始的时候有剧痛，能够清楚感受到不属于身体的冰冷器物在进出。

    这样一感受好像有点恶心了。他睁着眼睛，有其他人越过他们继续向上。只要再上个两层，他们就能到了。

    红角鸮的大拇指动了动，扣动手榴弹。

    这就是他的最后一搏了。

    可这时候敌人的攻势突然一滞，

    有纤细的身影从他们身边掠过，一抹银光划过，红角鸮甚至没看清楚发生了什么，压在他身上的敌人就软软倒下，被踹飞滚到了一边。

    塔米斯握着刀，眼底压着薄怒。她出手干净利落，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

    红角鸮呆住了。

    达米安往下解决剩下的敌人，跃过她时低声提醒，“别忘记基线。”

    “……”塔米斯没说话。

    看着兄长的身影消失在转角，她蹲下身看着红角鸮有些涣散的瞳孔，面无表情。

    “我靠！小小姐！”好冷的视线，红角鸮垂死病中惊坐起，“请问您还缺下属么，不对，有您在我简直可以考虑退休了啊！”

    “……你要把这个当做你的遗言吗？”小姑娘真的有点生气了。她一刀划上红角鸮的胸口，“你差点就死了。为什么不呼叫支援？”

    “唉不会死的您放心，今早上我才又死了一次来着——”

    高超的控制和精度，刀尖堪堪划破布料而没有伤害到其下的血肉，而后又把那些和伤口粘连在一起的布料挑开，塔米斯皱着眉把止血粉往那些地方倒。

    红角鸮嘶着气，双手挡住胸口，“使不得啊小小姐——”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有两道有尖耳的阴影笼罩在身上……谁在这里影子又有尖耳朵呢啊哈哈哈，真难猜啊。

    红角鸮安详的闭上了眼睛。

    第190章 大事不妙 小小姐？/离家出走？

    红角鸮闭上了眼睛。

    他旁边的女孩站起身， 视线垂落在他身上，浑身的气势都冷了下来。楼梯上赶来支援的两名利爪对视一眼，完全不指望这群语言系统基本都死光了的老利爪说话， 灰雕鸮几步跃下楼梯， 安慰看上去阴沉得要杀人的小小姐， “别担心， 他不会死。——我们体质特殊。”

    一边说着，他掏出针剂熟练地往红角鸮脖子上一扎。

    红角鸮倒吸一口冷气，眼睛豁然睁开了。好几秒才对焦清楚眼前的物体， 他抬头一看周围，没找到BOSS， 委实心头紧绷的弦骤然一松 ， 旋即勃然大怒， “小灰你这一针都快扎穿我脖子了——你是在公报私仇吗？！等等， 小小姐呢？”

    灰雕鸮抬起头，这一截楼道已经只剩他们二人了。

    “为你报仇去了吧。”他说， 瞥了一眼旁边胸腹遭受重创的敌人躯体， “她生气了。”

    红角鸮的肩膀垮回去， 他躺回地上看着灰色的天花板， “小灰……你觉得她会继承我们吗？”

    灰雕鸮沉默了几秒。

    他们怎么‘觉得’都不会对现实走向造成任何影响，物质世界不会因为人的意志而转移。

    但他还是说话了， “不会吧。”

    ＊

    哥哥说要注意规则。

    塔米斯当然知道这条规则是是什么， 约束着兄长乃至家中所有人的行动。但等她回过神的时候， 兄长的刀横在她的刀下， 窄窄的一线刀背挡住锐利的刀锋。面具挡住面容的利爪们在远处静静看着他们。

    敌人躺在地上满身是血毫无抵抗之力，她的刀尖只要再垂下几厘米，就能划破这已经无力回击之人的咽喉。

    她知道这些敌人是谁派来的…她险些失控。

    沃勒。

    在清脆牙酸的噌鸣里， 刀背顺着刀锋向上娑行，组成横平竖直的十字，直直削至刀柄下的部分后，那刀背转而将她的刀平挑起来。

    塔米斯有一瞬间觉得是她的手正在被另一只手给执起，轻薄而冰冷的刀锋几乎是在挑起她的下颌。

    心脏紧缩。

    达米安看着她，没有皱眉，没有不满，脸上什么都没有。

    “这是你从未有过的杀戮之心。”他平静说，“在我遗失你之前…迄今为止的时间，它都未曾出现过。”

    兄长划分时间的依据变得奇怪。昏暗的灯光，消防楼梯忽然变得逼怂而死寂。

    他沿着刀势来到她身边，但仍未放下手中的武器，如同她也把刀抓得死死。而附着手套的手指攀升，爬上她面罩的边缘，那粗粝的冰冷直至眼睑之下才停止。

    “是谁。”大拇指摩擦过颧骨，他低头望进她的眼睛。

    空气黏稠到她下意识屏住呼吸，塔米斯转头避开他的手，“……只是没有在你面前出现过。我们还没有确认所有敌人都失去战斗力，哥哥。”

    借口，在达米安的压迫感之下她仓促找了这个借口。但很快借口就不复存在，一旁悄无声息到如同不存在的利爪行动了，血液高高溅上墙壁。

    喉咙和心脏，精准高效的动作，躺在地上的敌人无一幸免。他们很快清扫完一切回到原来的位置，面具朝向她，像是在等待下一条命令或者……夸奖？

    达米安垂下刀，扫视了周围一圈，微微颔首，“不错，手法很专业。”

    利爪不为所动。

    “是啊，手法很专业，他们都死了。”看着满地的尸体，塔米斯呆呆重复。

    在她的声音里，利爪的腰都挺得更直了。但下一秒他们听到小小姐的声音染上些微无力，“但是要怎么向蝙蝠侠解释？”

    利爪：O O？

    对于达米安而言，这根本不算是个问题，他侧过头，“谁做的谁解释。”

    被他看着的两名利爪对视了一眼，齐刷刷点头，动作很坚定。

    不过……

    “如果实在担心，我们现在离家出走吧。”达米安若无其事的说着，朝妹妹伸出了手。

    旁边待机状态下已经挂上墙的利爪：！O O

    恢复力气正蹦下楼梯的乔：“啊？！”

    *

    洲际酒店被自称联邦国税局的敌人袭击了。

    [死亡和交税这两件事谁都躲不掉]，有个经典名言如是说。一开始敌人出现在前台，出示税务局证件表示要办理入住时，经理以为只是联邦税务局IRS的现场审计人员提前到了。

    酒店的营收很高，常年在审计重点群体名单里。现已至年底，税务警察们为了多搞点钱，全副武装上阵，放在哥谭也很正常。

    经理从来不忧心查账问题，酒店巨额税率交得勤勤恳恳，会计们献祭了头发和血压包装出的账本完美无缺，账平得比脑门还要光滑，明面上看去一点问题都没有。

    但是经理还是多了个心眼，扭头就给在IRS的知情人打了电话，得知原定过来审计的时间推迟了，拟发函还未送过来。几天前，负责他们的审计小组前往国会相关组织审计，但搭乘的飞机失事，全组人员死亡。

    ——那来酒店的这批人是谁？

    “阿曼达-沃勒从监狱里选拔的‘污点军队’，她远程控制埋在他们脑子里的炸弹开关，所以在行动失败后他们全部脑死亡了。”蝙蝠侠看着监控，面无表情，“令人惊讶，面对着这群‘IRS’，你的人第一反应是笑脸相迎。”

    夜枭也看着监控，语气平直，“因为我每年都按时缴纳税款，连续多年蝉联哥谭市十佳企业。而且他们没有一见面就踹坏我的窗户，指控我的下属昨晚上杀了几十个人。”

    “你的人在场，他们是最大嫌疑人。”蝙蝠侠说。

    “不是他们做的，还有第四方。”

    “谁？”

    夜枭目不斜视，“我不做慈善，你能开出什么价码。”

    蝙蝠侠的眼睛眯起来了。

    没人说话时候冷得像冰天雪地，一说起话来冷得飞出银河系。

    两位黑漆漆站在一起，中间隔了好几米远，如同磁铁同级产生的斥力在把彼此推离，直至形成安全真空。气氛很僵持，先前因为‘污点军队’的突然出现，战斗半道崩卒，两个人默契对抗外敌。但现在敌人都死了，所以他们的默契也没了。

    蝙蝠侠很警惕，夜枭知道。因此他正在把自己塑造成一个见钱眼开但无害的形象，蝙蝠侠知道他正在故意这样做，但他也知道蝙蝠侠知道……好了，千层饼到此为止。他惫懒继续下去，战术大师们的心机和套路永无尽头，就像活下去的孤独和痛苦永无止境在反扑。

    ——他忽然想念单纯的小动物，不是想她在这里，而是她在的时刻沉默轻松闲适

    不带任何歧义。

    但在如此强大又窒息的立场之中，总有勇士敢于直面死亡凝视*2。这是怎样的悍不畏死…或者说是怎样的粗神经。

    “BOSS，大事不妙——”红角鸮连滚带爬的飞进监控室，还未完全恢复的身体在死亡凝视下摔了个大马趴。他悲痛的举起手，“——小小姐被她哥带着离家出走了！”

    蝙蝠侠&夜枭：“……”

    小小姐？/离家出走？

    蝙蝠侠看回夜枭，“解释一下这个称呼。”不会真有人在他没把女儿带回来之前试图枭占蝙蝠巢吧？

    “还是先来谈谈昨晚上的事情吧，红角鸮当时在场，他们被第四方袭击了。”夜枭表情镇定，“以及你应该对罗宾好点。”

    不会真有人拐着妹妹离家出走吧？

    *

    离家出走，他说这话的口气好像是今天天气不错，于是出门晒晒月亮。达米安做出这个提议时没有想到一丁点儿被拒绝的可能性，只要他伸出手，妹妹永远会被他抛出的诱饵捕获，从小到大无一例外。

    ……今夜依然如此。

    他们行走在空无一人的街头，深夜的城市晦暗，就连霓虹灯都睡去。每个如此漫无目的的时刻，达米安都是和塔米斯一起度过。他满腹野心要坐上他权利的宝座，厌恶无所事事的虚度时光，厌恶时间日复一日更迭而一事无成。但怒浪航行的巨船也需要港湾，追寻目标就是让灵与肉如镁条一般剧烈燃烧，一切都如紧绷的弹簧……只有在她身边，一切世界加诸其身的反应才会停止，他得到片刻喘息而没有任何负担。

    如果他是永不落地的雨燕，那么她就是他仅能悬挂的峭壁。

    但是——

    塔米斯走在他旁边，对于哥哥忽然停下脚步掷以困惑的视线。

    “乔纳森你怎么还没回大都会？”不理会妹妹的粗神经，达米安眉头一皱。“按照正常家庭的作息，三个小时之后你会被你妈妈敲门叫醒起床上课。而且你今晚上中了氪石。”

    “区区氪石罢了！”乔纳森眨眨眼，“而且我现在飞的很熟练了，回大都会只需要半小时！”

    “因为哥哥说了‘离家出走’这个词吧。”塔米斯忽然说，“乔纳森在担心。”

    好的，达米安面无表情看着远方的行道树灌木丛，“那这些家伙又是怎么回事？”

    虽然以肉眼视觉完全察觉到什么异样，但是那里蹲了至少三个利爪。灰雕鸮站起来，“距离太近了吗？我们会退到百米外的安全距离，请当我们不存在。”

    他说着，朝其他利爪做了个手势。命令收到，一堆阴影悄无声息地向后撤。

    “他们也在担心。”塔米斯歪了歪头。

    达米安：“……到底有什么好担心的？”今晚上的碍事者实在有些太多了。

    很少见到兄长郁卒到冷脸放眼刀，塔米斯扯了扯乔纳森的披风，在他侧过头的时候小声和他说话。三言两语乔纳森就完全理解了她的意图，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达米安眉头一皱，还未等他发难，妹妹拽着他的衣角把他也扯进了对话。

    一分钟后，远处潜伏的利爪忽然发现在走在街道上的三人消失了。

    看着通讯器里老板要求紧跟着他们的指示，灰雕鸮感觉他离西伯利亚越来越近了。

    第191章 小品.zip 超家悲惨经验交流大会……

    哥谭的地下管网系统是个好地方， 复杂陈旧又四通八达，是个甩掉追踪、藏匿身形的不二之地。

    达米安走在最前面，虽然躲下水道这个方案是塔米斯提议的， 但一下来， 方向权就掌握在了达米安手里。在找到蝙蝠洞系统的后台漏洞之后， 他就把常用的电子设备添加了外部访问的白名单， ——蝙蝠侠向来从技术手段上禁止他们不在蝙蝠洞时访问系统。

    在照明棒的光下，高大圆拱结构的通道墙壁污迹斑斑，如耄耋之年的血管附满脂肪。长期未清理的淤泥和垃圾散发着腐臭味， 扑面而来的腐朽味道把尘土都塞进口鼻，要让所有人都窒息。

    “差不多随便找个出口就出去了吧？”乔纳森憋着气说。

    “你可以出去， 我要找个东西。”达米安面不改色。

    粗大的管道和通风口， 水流滴答， 地面湿滑。

    乔纳森头次来这种地方， 完全受不了这里的气味。地面问题他能漂浮前进解决，但空气无孔不入。

    他捏着鼻子想抱怨些什么的时候， 塔米斯默默把面罩边缘往上提了提。

    碳纤维表面和战术布料内衬， 面罩的双重过滤效果对阻挡空气有一些作用， 不过还是会呼吸到污浊的空气。

    乔纳森不说， 她都没意识到对于常人而言，这里是难以接受的气味。兄妹二人已经习惯了更恶劣的环境， 他们连尸体腐烂的气味都能接受， 这种程度只是洒洒水。

    但她的无动于衷给了乔纳森错误的信号， 他投来羡慕的目光， “说真的我有些心动了…”

    塔米斯歪了歪头，她明白了，手探向夜行服里。

    走在前面带路的达米安脚步一顿， 他转过头，多米诺面具的冰冷膜片朝向他，“嗯？”

    什么心动？

    他喉咙里挤出的低音在下水道中清晰回荡，乔纳森抖了抖满身的鸡皮疙瘩，在求生欲的促使下一口气大声澄清，“心动得我也想弄个面罩但是这不太符合我的风格所以还是算了吧！”

    诶？

    一连串的话把塔米斯砸蒙了，她才把东西拿出来就听到乔纳森这样说。目光在备用黑色面罩上停顿了一下，的确，这个颜色和蓝金红色的超级小子完全不搭。

    所以兄长到底为什么要选择一个颜色和风格和他们完全不搭的人当学徒？

    在冒出这个困惑的下一秒，她目光落在兄长身上，忽然意识到现在从制服的角度来看，她才是‘颜色不搭’的那一个。

    哦，原来是这样啊。小姑娘不太开心的把面罩收回去了。

    达米安也转回头，继续向前带路。

    眼睛黏在面罩上的乔纳森：“……”

    他徒劳的张了张嘴。死嘴，说话啊！快解释一下风格诚可贵但鼻子价更高。于是他蹭到塔米斯旁边，卑微又委婉表达了‘氪星人感官敏锐更要注意呼吸健康’这个观点，尽量压低声音防止被罗宾听到，——真的很不想被罗宾看扁。

    他的声音很小，但塔米斯的声音很正常，“但不符合你的风格。”

    几秒前射出去的子弹最后还是正中他的眉心，被自己的话哽到的乔纳森：“……”

    好绝望，人怎么可以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两次。

    “以及不用小声说话，更轻的声音哥哥都听得见。”越过石化的乔纳森，小姑娘往前走得目不斜视。

    走在前面的达米安没忍住发出一声哼笑。

    三杀。乔纳森肯特，阵亡于哥谭下水道。

    不过马上有个黑色的东西朝着他的位置飞过来，就像是飞来的足球或者其他东西——乔纳森差点下意识避开，反应过来这是什么之后，他眼睛发光地接住。

    继续向前一段距离，达米安停下脚步抬起了头，一块黑色的东西挂在黑漆漆的洞顶，几乎完全和背景融为一体，他举高了手里的照明棒。

    “到了。”他说。

    塔米斯站在旁边，和他一起抬起头。洞顶那块阴影未被照明棒驱散，只不过是在后方的幽光里投射出更大的影子。

    她明白那是什么了，若有所思，“……定位？”

    “一分钟。”达米安淡淡说。

    又来了，又来了。虽然在说人类语言，但每次兄妹两对话就像是开了加密通话。

    乔纳森取下面罩，这面罩匪夷所思的不太透气，再加上兄妹两的加密对话，实在是让他觉得要物理性质上的窒息了。

    “这是什么？你们又在说什么？能把我拉进你们对话频道里吗？”他诚恳提问。

    达米安没说话，他的手指在手机上按个不停。那块黑色的阴影形状近乎圆柱体，随着达米安的屏幕上出现loading字样，它从洞顶缓缓垂落，——这东西居然悬挂在一根儿臂粗的钢锁上。

    除开一些不知道如何回答的问题，大多时候塔米斯都有问必答。塔米斯眨眨眼，“摩托车。有定位系统，哥哥说一分钟能解决。没有频道。”

    随着她最后一个词的音落下，摩托的轮胎嘭地落下，展开成漆黑的流线型巨物，车头如巨蛇昂起的头颅一般傲然看向他们。

    乔纳森目瞪口呆，在‘这居然是个摩托车’和‘我去好酷’之间，他选择了“我不信没有频道！我根本听不懂啊！”

    塔米斯完全不理解为什么超级小子神色这么激动。她沉吟片刻，放弃解释，“你不信我也没有办法。”

    乔纳森：“…你知道吗，电视剧里的渣男经常这样说。”

    塔米斯歪了歪头：“？”

    哒。刺眼的光柱骤然之间扫荡前方的一切黑暗，把崎岖泥泞的路面照亮，达米安开启了摩托车的前远光灯。

    加入对话，他语气平平，“她不看肥皂剧，你也该少看点，奶。头乐只会毒害你的思维。”

    乔纳森的脸不自然地抽动了一下，“喂喂喂这是不是太扩大化了，看个电视剧而已。而且不要把我当成你的小跟班一样说教好吗。”

    他的母亲露易丝

    是多次拿过普利策奖的记者，业界首屈一指。在母亲的熏陶下，他也算得上博闻强识，自然理解这个词。

    但他还是没忍住吐槽，“如果我现在问你这词是什么意思，你是不是会说‘这就是证明’之类的话？

    达米安扬起眉毛，“可喜可贺，你学会抢答了。”

    塔米斯唔了一声，看向乔纳森，语气很认真，像是真心觉得这是个值得祝贺的事情：“恭喜。”

    乔纳森恨不得一头找个墙把刚才说话的自己撞死，“……就活该我多嘴啊啊啊啊啊！”

    达米安空拧了几下把手，摩托车在下水道中怒声咆哮，遮盖超级小子的悲愤，沿着管道，这轰鸣一路传到地下河奔涌的远方。

    油量充足，定位下线，机械系统一切正常。检查完所有地方，达米安不需要多说什么，他知道只需要看向妹妹一眼，她就知道该做什么。

    在远光灯的光柱旁边，乔纳森像是被绳子挂住了那样，耷拉着肩膀垂头失意地碎碎念着什么。站在旁边的妹妹歪着头看乔纳森，像是在观察从未见过的珍稀动物。

    塔米在观察他。专注，深思，和她看教学楼外那梧桐树的目光截然不同。达米安的唇角压低了一些，还未等思考这代表着什么，他目光投过去的下一秒，她转过了头，上前向他走来。

    起了些微褶皱的地方瞬间熨烫平整，达米安扯了扯唇角。等妹妹坐上后座，他对乔纳森说，“走吧，现在出去，然后你该回大都会了。”

    “嗯？那你们呢？”乔纳森松了口气，忽然警惕，“你们不会还要做什么离家出走吧？！我可不想明天蝙蝠侠过来问我你们去哪儿了啊！”

    “别说胡话，我们自然也是要回家的。”达米安面不改色地说。

    *

    乔纳森蹑手蹑脚的翻进窗户。黯淡的光线里，柔软的被子拱出人形的褶皱，他拽出被子底下的枕头往脖子底下一塞。啊，温馨的床是那么的和蔼可亲。

    被子枕头没被动过，说明妈妈没有来检查过，至于爸爸——他又“出差”了。

    还没觉醒之前，乔纳森不理解父母的出差频繁程度。但得知爸爸的真实身份之后，他完全理解了。

    回到熟悉的房间，乔纳森终于觉得可以松一口气。再躺一分钟就起来换下制服，他在心里暗暗发誓。

    “——嗯哼，所以今晚上玩得开心吗？”有人幽幽问。

    乔纳森的惊恐哇声响彻房间，没几秒，露易丝握着枪撞门而进，神色警惕，“怎么了乔？！”

    她环视一圈。

    儿子的卧室里，还穿着超人制服的克拉克表情尴尬，而儿子正缩在床角，被子举过肩膀遮住全身，眼里闪动着害怕的光。边上有一块黑色的东西，或许是乔乱丢的衣服。

    在枪口下，克拉克举起手，“抱歉，回来晚了想看看儿子给他盖一下被子，没想到把他吓到了。”

    “是的妈妈，就是这样，没事。”乔纳森露出笑容。

    露易丝看着他们，眉头一皱。看着她的表情，父子二人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那眉头渐渐放松下去，“好吧，你们真的是……克拉克，让乔早些休息。”

    门重新掩上了，父子二人松了口气。乔纳森的制服还没换，为了掩盖出门的事实，情急之下只能把自己塞进被窝。

    但克拉克的气松早了，乔纳森掀开被子，炮弹一样朝他的钢铁之躯老爹冲过去，“啊啊啊啊爸爸你居然和我说有惊喜！完全是惊吓啊！！！”

    “怎么会？”克拉克笑容满面的接住儿子，“和新朋友们相处得不错吧，不然怎么会又跑去哥谭。”

    好，要说起这个，乔纳森就来劲了，把今夜的血泪故事.zip通通解压，从阿卡姆爆炸到下水道打击挨个悉数发送。

    超人边听边摸下巴，“他们还蛮喜欢你的嘛，你中氪石了还知道带上你。你知道么，我当初和蝙蝠侠才认识的时候，氪石都是他……”

    “不要变成悲惨经验交流大会啊爸爸！！！我觉得我和哥谭相关的人和地方一定星座互克五行不和！”乔纳森悲痛欲绝。

    “呃，有这么严重糟糕吗？”克拉克一愣，他故意沉吟了一下，空气沉寂片刻，“那要不再转个学校？”

    “这就不用了吧！”乔纳森马上回答。他的语速很快，还带着几分懊恼。

    克拉克看着儿子。

    乔纳森默默移开视线。

    一挪开眼就看到那个黑色的面罩，乔纳森勾着边缘把那东西攥进手里，凉而坚硬的触感。他轻咳一声，有点别扭，“也没那么糟啦。”

    克拉克笑起来。

    但片刻之后，他忽然察觉到一个盲点，凭借和蝙蝠侠的多年交情，克拉克谨慎提问，“达米安和你说他们会回家，他们有说什么时候回去吗？”

    乔挠挠头，“没有啊，既然这么说，那肯定我们分别之后他们就回去了。”

    克拉克：“……”

    “嗯，嗯，肯定是这样。”他忍不住摸了摸儿子的头发，满脸都写满了慈爱，“明天你还会有惊喜的。”

    他撇了撇嘴，“是吗爸爸？我不信还有什么东西能惊到我。”

    自打进了兄妹这一役，乔纳森自诩已经能对所有惊喜惊吓都无动于衷，保持高然的超脱了。

    第192章 星星 在这个世界上真正认识他的人。……

    几小时后， 乔纳森迎接了一个宁静祥和典型大都会家庭

    式的清晨，父母健在气氛祥和，一切都是那么美好。

    还没开门进入到煦暖的风里， 乔纳森的笑容就已如沐春风。挎着书包， 他抱着莫大的信心和希望出门迎接今日。因为一些存在， 校园不再是晦暗之地。

    日光明亮， 他走在大街，奔流不息的车流从旁边驶过，其中一辆银灰色的阿斯顿马丁忽然停在他的身边。

    嗯？还未等他疑惑， 贴了防窥膜的后座车窗降下一半。西装革履的男人望向他，那张写满了英俊的成熟面庞表情寡淡， 但怎么看怎么眼熟。

    乔纳森瞠目结舌， “——蝙啊不韦韦韦韦恩先生？！”

    “日安， 乔。”男人淡淡说， “昨天你和他们在一起发生了什么事情，一五一十告诉我。”

    另一种滴滴作响的不妙， 感觉盖过了男人说话语气的怪异感。乔纳森拽着书包的手剧烈颤抖：“？不是吧？他们还真的没有回家？！”

    少年的惨嚎在大街上响起。

    他搜肠刮肚回忆昨天晚上的事情并且和盘突出， 男人听完之后若有所思， “……下水道的摩托车， 我知道了。谢谢。”

    “呃，我也来帮忙找人吧——”乔纳森双手按住发痛的头， 难怪不得爸爸昨天多此一问， 他不该质疑的。

    “不需要， 我们会找到他们， 你该去上学了。”‘韦恩先生’朝他颔首。

    车窗升了上去，漆黑的车如幽灵一般闪逝离街道，从乔纳森的视野中离开。

    吃了一脸汽车尾气， 乔纳森忽然有些困惑，总觉得蝙蝠侠好像有些怪怪的。但转念一想这说不定是因为他的孩子们还在离家出走。

    ——可恶啊！他应该问一个韦恩宅电话的！这样就可以及时知道情况了。

    乔纳森痛心疾首，丝毫没有注意到他正在朝老妈子的方向迈进，更没有发现，在他和‘韦恩先生’的对话结束之前，在路中间，另外一辆同样豪华的车停了下来，就在‘韦恩先生’的车旁。

    后车督促的车喇叭还没有响起，那辆车的后座的门推开了，下车后，男人的手按在门把手上，片刻停顿后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两辆车一前一后离开了。

    车窗封闭将城市噪音大量隔绝在外，极度的沉默，后座的两个人谁都没有先说话。

    红角枭僵着脖子开车。

    半路上车的人显然有两把刷子，车锁系统顷刻之间就被破解了。红角枭刚要作出反应，就被来人的那张脸硬控在座位上动弹不得。——两个人分坐在后座两侧，虽然气质截然不同，但面容的棱角极度相似。

    BOSS不为所动，韦恩面无表情。红角枭看着前方道路，看似还在正常开车，实际上已经走了一会儿了。

    这真的是他能看的吗？红角枭握着方向盘的手微微颤抖，恨不得自己在车底而不是在车里。他cpu要**烧了。

    而此时，车内脑子疯狂运转的人不止他一个。

    顶着布鲁斯的视线，夜枭陷入沉思。

    乔纳森认错了人，他将错就错，没有否认那个称呼。即便是正主突然杀出来把他抓了个正着，他脸上也看不出半点异色。但也仅仅只是脸上看不出来罢了。

    ……啧，墨菲定律，越不想发生什么事情就越发生。他在心里冷嘲，但并不后悔这样做。

    昨夜的局势委实混乱，沃勒突袭，河岸死亡事件的对峙，还没对清楚，某对崽子离家出走的报告就端了上来，蝙蝠侠飞出破损的玻璃。

    他们不欢而散，没有谈什么合作，——独立的头狼们在遇到事情的第一反应永远是‘独立解决’。蝙蝠侠走之前，夜枭还吃了一发他的警告，“就此收手。”

    收手什么，蝙蝠侠没说，但夜枭都懂。

    一直等到半小时之后，猫头鹰才知道他离开不是去找孩子的。莱克斯集团的总裁卢瑟于昨日抵达哥谭，据称是洽谈商业项目，他所在的酒店被人袭击，相似的情况，又是一次沃勒的行动。

    ——孩子离家出走但去处理其他事情，这么游刃有余，夜枭还以为一切尽在布鲁斯的掌控之中。结果是他错了，赶去处理卢瑟的原因只有一个，某位父亲觉得孩子离家出走这件事情的重要性没连环袭击事件高。

    皇帝不急太监急，夜枭面无表情。

    而‘皇帝’不急的主要原因是达米安‘离家出走’的次数，多到已经让某位老父亲快脱敏了。布鲁斯韦恩打量着夜枭的这张脸，觉得问题很大。

    布鲁斯眯起眼睛，光凭那张沉稳的脸，任谁都无法猜出他现在心里在想什么，“我还以为你会更偏好使用氪石这种手段来获取情报。”

    “既然有更方便快捷的方法，没必要把事情变得复杂。”夜枭不动如山。

    布鲁斯的手腕忽然抬起。

    清晨的大都会繁忙而有序，往来哥谭的桥上车流繁荣不熄。但今天，这座桥梁上的司机们都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情，银灰色的阿斯顿马丁从他们中间穿梭而过，这个型号的跑车一向代表着优雅与力量，但今天却在路上发了疯，在道路中央左右摆动，像是有无形的狂风正在试图将其推得漂移，车里更是咚咚咚的响。

    从哥谭方向驶过来的对向车流要激动得多，司机们纷纷按着喇叭探出头，对着仿佛毒驾的车辆激情辱骂。

    “大早上别在这里发癫！”

    车里，红角枭绝望的握紧了方向盘，后方骤然传来的冲击力让他一个匍匐向前，靠着强大的车技，他在失衡的一瞬间把方向盘朝反方向转动，再度挽救了车辆岌岌可危的平衡。

    他能有什么办法，他也很绝望。要是放在平时，红角枭肯定眉毛一扬就探出头激情对骂了，但此刻两尊大佛正在后座，而且一言不合就开始过招，你一拳我一脚如火如荼。

    ——所以BOSS和布鲁斯韦恩到底是什么关系啊？！头一次看到BOSS长相的红角枭几乎想尖叫抓挠了。有些事情简直是不能碰的滑梯，不能细想，越想情况就越恐怖。

    不，不一定有关系，说不定是人皮面具之类的。他这样安慰自己，终于觉得没那么无助了。

    “别这么激动。”在狭窄的车厢里交手了一轮，夜枭终于说话了，他抬起手臂挡住布鲁斯请来的手，另只手往下颌线处一掀。

    一丝细而窄的黑线出现，——**像某个人的唇线那样敞开一条缝隙。

    问题得到解答，布鲁斯反倒皱起眉头，骤然出手就是为了确认某些东西。他是易容的好手，知道不少暂时改变面容的办法，更知道要怎么确定这是一张真脸还是假脸。

    易容成他的样子，夜枭到底有什么毛病？！这么关心孩子们——不，应该主要是塔米的事，还来这一出。不会真的有人想来一出莞莞类卿抢孩子吧？

    ——等等。布鲁斯惊觉他被先验思维带歪了。如果有人忽然想要摘下另一个人的伪装，出发动机只会是“他面具下是谁”，而不是“这仅是面具”。

    夜枭故意让他这样觉得的？布鲁斯眉头一皱觉得这件事情并不简单。难道是想要迂回靠近孩子们？好重的心机！

    “暂时休战吧，我这里还有一条线索。”完全不知道布鲁斯在想什么，夜枭放下手，玻璃珠一般冰冷无波的瞳孔转开了。不穿装甲出门，他做了完全应急预案的准备。

    显然蝙蝠侠的渠道已经失效，对孩子们的去向没有头绪，不然不会同样去找超级小子。而超级小子提供的下水道线索，已经在布鲁斯前来找他的行为被证明无效，韦恩集团连年翻修哥谭，建造了不少秘密通道，蝙蝠侠显然已经确认过那些部分了。

    “你不是想要知道昨晚上她来找我做什么吗？”夜枭冷冷说，一个人名在他的唇舌间卷起但他没有吐出口，“做个交易吧，她在找一个人，他们有可能往那儿去了。我可以给你那个人的名字和关联的情报，但你得告诉我她和那个人的关系。”

    车在CBD区停了下来，左边是洲际酒店，右边是韦恩大厦，布鲁斯一言不发的推开车门，对合作的提议恍然未听。在他下车之前，夜枭看到了他眼中闪动着防备。

    “想都别想。”他只撂下这句话，身影消失在窗外。

    ……

    红角鸮挠了挠头，花花公子竟是蝙蝠侠，这可比花边报纸说他们两个人有奸情要更让人震撼的多。但现在他只关心一件事情。通过前视镜，红角鸮小心翼翼地窥探着boss看着窗外一动不动的脸。

    所以这张脸真的是面具，是伪装…说起来他还没有见过boss的样子。

    真的有人见过BOSS吗？

    声音在车内响起的时候，他才懊悔的发现自己竟然一不小心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有一个人见过。”夜枭说，收回看向窗外的视线。

    在这个世界上真正见过他的人。

    忽然很想看星星。

    *

    几个小时前的下水道。

    把乔纳森放出去之后，在下水道口，达米安认为此时没有电灯泡打扰，是合适的谈话时候。在他想要继续在酒店的对话之前，妹妹忽然说这周围有一条暗河。

    “虽然不知道还有没有星星，但想带哥哥去找找看。”她说。

    星星？达米安几乎想笑了。他不关心星星，更不在乎地下河怎么找到星星。他愚蠢天真的妹妹，鲜少知道她说的话是多么不合时宜。

    达米安能够潜在黑暗中一整夜都一动不动，只为等待猎物降临的一刹那割开它的咽喉。但此时猎人失去了所有耐心，因为他的猎物的每一个眼神和动作都透出对他的信赖。

    猎人知道要怎么拿到想要得到的答案。

    这个过程总是带着些微的挣扎，犯下的行径几乎是在逼迫蚌壳对他展开柔软的内里。这个过程产生的某种隐秘而微妙的躁动，他永远不会说明。

    于是达米安得到了一个名字和其所作所为。

    夜枭未能在车上提起的名字，在这时就已在达米安的嘴里被咀嚼研磨，碾碎成粉末吐出去。

    “你觉得她该死吗。”达米安问。他看着塔米的眼睛，一缕颊发从她的兜帽里钻出来，弯翘着挡住脸颊。

    “……她让我感到愤怒，哥哥。”塔米斯低声说，“她用父亲威胁我，把我当作要收入囊中的工具……她或许不该死，但我想。”

    达米安摘下手套，把那一缕头发别回她耳后，手掌停留在她面罩下

    颌那冰冷的边沿。

    他的声音冷硬似铁，“那她就该死。”

    那个杀伐果断的恶魔之子重新降临了。

    第193章 鳄鱼人 他只是想要晒太阳。

    说起星星的时候， 塔米斯不单是想带达米安去看那条暗河，而是在找寻另一个人。一个住在暗河里、恰好又在沃勒手底下做过事的人。——她觉得鳄鱼人说不定会知道沃勒在哪里。

    离家出走显然是哥哥的又一次临时起意，每当他这样说， 就意味着只要任何能够引起他兴趣的事务都能成为目的地。不确定兄长是否会同意她接下来要做的行径。所以她说， 我们去找星星。

    ……过程有些曲折， 他们没有去找星星， 但是达米安同意她的目的，然后反手搜索蝙蝠系统里关于沃勒的信息。

    【搜索结果：无。】

    达米安：“？”

    蝙蝠系统可没什么隐私权的说法，结合阿曼达沃勒的军方高层的身份， 信息不可能在系统内没有记录。结论只有一个：——某个最高权限者封锁了关于她的情报。

    ……为什么？奇怪。

    兜兜转转还是得绕一圈，兄妹两只能先在系统里找杀手鳄。这下信息有了， 没有犯罪记录， 一串来源网络的目击信息跳出来。

    “日出或者正午时分的河边…晒太阳？怎么， 他是缺钙了吗？”看着这些目击记录， 达米安挑了挑眉。

    塔米斯把头凑过来，她眨了眨眼肯定兄长的推测， “之前看他的鳞片有些黯淡， 所以我推荐他多晒太阳。”

    有目击记录也好， 可以推测出鳄鱼人的大概活动地点。

    就着他拿着的动作， 塔米斯朝手机伸出手往下滑动。她惯戴露指手套，手指点在屏幕上， 屏幕光把那层久经战斗养出来的薄茧在上近乎透明。

    达米安只能看到她手指在动， 这不能怪他吧， 动的东西就是比径直之物更吸引视线。就好像冰冷气温里， 旁边有热度的事物就更具存在感一样。

    更别提她垂着头，又有几缕发丝落到颊侧了。很挡视线，达米安只能伸出手帮她把那点头发又别回去。

    塔米斯看完那几条信息的地点， 又把所有地点都转换标记成地图。她聚精会神的在找杀手鳄，达米安只能看到她的小半截侧脸和密如鸦羽的睫毛，他做了什么她无动于衷，就像他不存在那样。

    达米安面无表情的把屏幕熄灭了。

    塔米斯一愣，“哥哥？”

    “我不同意你养它当宠物。”他忽然这样说。

    塔米斯：“……？”

    什么宠物？她疑心自己听错了，但没有。上一次听到这词似乎是沼泽怪物，结合他们现在正在做的事情，塔米斯一时失语，“……他是人，有自己的思维，哥哥，人不能拿来当宠物的。”

    达米安眉头一皱，“为什么不能？就连父亲都喜欢收集孤儿当——”

    塔米斯：“？”

    当真是好可怕的言论，很不利于家庭和谐。尽管现在四下无人，但这种话还是尽量不要讲吧！

    电光火石之间，她伸手捂住兄长的嘴巴。

    还好关键词没蹦出来，她视线很不赞同，加重语气，“哥、哥。”

    达米安没有回答，往她的手一瞥，眼神忽然有些晦涩。

    隔着手套都能察觉到手指的温热感，那是有轻薄的呼吸均匀喷洒过来。塔米斯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她现在的动作哥哥说不了话。

    至于为什么兄长没有躲开或者打掉她的手，她没有思考。

    “这样说很过分。”她的表情很认真。

    小姑娘语气严肃地教训完兄长，从他那里拿过熄灭的手机，重新开始制作地图。而达米安一动不动，任由她把手机拿过。

    捂嘴，拿手机，这一连串动作，要是其他人在达米安面前这样做，恐怕地上已经血流成河了，但这时候达米安一动不动，好一会儿才牙缝里挤出一个“啧”。

    不理会掉线的哥哥，塔米斯很快做完了目击地图，然后和哥谭下水道管网系统进行比对计算。这样一来就能大概划分出鳄鱼人的活动范围……以及今天可能选择晒太阳的地点。

    然而比对计算的结果让她失望了。

    地图上，密集的红色块状物分布在哥谭的大小河道边缘。几乎每一条河都和地下管网连通，几乎每道河岸都可能刷新晒太阳的鳄鱼人。

    塔米斯：“……啧。”

    没有忍住，发出了和哥哥一样的声音。

    这条路行不通，她陷入沉思，然后想起来另一个人——

    “死亡射手是坐直升机走的…那时候的空域可见度很高，卫星一定会拍到直升机的飞行轨迹。”小姑娘的眼睛亮起来了。

    韦恩集团有十几颗卫星，其中好几颗不分昼夜的停留在哥谭上空，和城市一起旋转。塔米斯调出卫星画面，认认真真拉取时间轴，拖动到她在直升机的时间位置。

    屏幕里的她正在下坠，飞机向大都会的位置飞去。而一直没出声的达米安忽然伸手把画面暂停，他看到一件事情，黑色和红色的点凑在一起。

    “……超级小子？”他眯起眼睛，夺过手机。

    塔米斯没由来的感觉背后一凉，她谨慎地问，“超级小子怎么了？”

    难道他是沃勒的人？

    达米安把画面放大再放大，黑与红的两个点愈发清晰。卫星自上而下进行的拍摄，看上去像是两个人正在拥抱。

    咔，达米安握着的手机边缘出现一道裂痕。舌头舔过尖利的虎牙，他磨着牙念出那个名字，“他完了。”

    塔米斯：“O O？”

    *

    河流，水花，鲈鱼。刮下鳞片，吐出头颅，不值得食用的一切，一切都隐没于奔腾不息的黑暗中。撕扯，吞咽，舔血。他终于饱腹，把沉重的身子拖上岸。

    要日出了，他要去晒太阳。

    甜美的太阳，从不嘲笑我。

    在城市之下的迷网中穿行，钻出下水道的瞬间清新之风扑面，稀薄的橙色光芒从对岸的玻璃盒子后方升起，侵吞暗蓝色的天。

    他在湿地的草甸中趴下来，冰凉舒适的淤泥扑在身下，他发出一声慰帖的叹息。

    “嗨。”有人打了个招呼。

    “滚。” 鳄鱼人的回答只有一个字。

    死亡射手深一脚浅一脚的踩过淤泥，在鳄鱼人旁边的石块坐下，他一只手扣在膝盖上，抬头往江对岸看了一圈。

    “不错的风景。”他这样说。“有一个老伙计们的party，你是想现在走还是看完日出再出发？”

    “不是伙伴，没有兴趣，别来烦我。”鳄鱼人闷声闷气的说。

    他丝毫不关注自杀小队的其他人和什么派对，他们之间不存在任何友谊，这些人类只想着自己。

    他的驱赶意图已经非常明显，但死亡射手恍若未闻。手指在膝盖上轻点，掌心仍然扣在下，像是虚握着什么东西。

    他眺望着对岸的大都会，“最近没有听到你的消息，看来你已经找到了你的乌托邦。”

    什么乱七八糟的？鳄鱼人不耐烦了，死亡射手此刻比嗡嗡作响的苍蝇蚊子都还要讨厌。

    他只想晒太阳。

    粗壮的尾巴抬起，不耐烦的往他坐下的石头重重一甩。那块本就保守风吹日晒的褐色石头碎裂了一小块。

    “最后一次，警告。”他冷冰冰的说，尾巴又粗鲁的往身后一拍，溅起一大片泥水。

    “好吧兄弟。”死亡射手耸耸肩，“真遗憾，今天能见度不错，本来能看到个清晰的好日出。”

    有什么遗憾的？

    鳄鱼人困惑，但没有问，他不愿意发展继续交流下去的可能。

    死亡射手始终扣在膝盖上的那只手翻转过来，银光迸射，短暂的光比一百个太阳加起来都要亮。

    竟然是闪光弹！

    鳄鱼人的眼睛被这光芒刺得短暂失明了，锐痛紧接其后，——匕首从下至上逆着刮下他的一层鳞片，紧接着，死亡射手掏出针管子往那渗血的红肉上一扎，针剂一推而尽。一串连招，端得快准狠。

    野兽愤怒的嘶吼惊起草甸边沉思的夜鹭，它

    伸脖展翅，抬起笨重的身躯迎着城际线飞去了，头也不回，猩红瞳孔承载一丝乍泄霞光。

    十几秒后，沉重的落地声为战斗划下休止符。草甸重归平静，夜鹭没有归来，但落进过它瞳孔的金色光芒正在撒向江面，压满草甸，要把全世界都掩埋。

    冷冻车停在路边，后厢大敞，冷藏机组挂在尽头的角落。在讨厌的阳光里，烦躁的热量钻进盔甲的缝隙，死亡射手把鳄鱼人扔进冷冻车后箱，砸出沉重一声咚响。紧接着张开双臂，手探向两侧的门。

    热烈而又清晰的金色正在把货箱的黑暗逼退，把白色地板切分出明显的两半。一只满覆鳞片的手颤巍巍地探出来，满是伤痕和血液。

    它在黑暗里向前，摸索着想要探进光里。

    他只是想要晒太阳。

    死亡射手挑了挑眉，他停下关门的动作。在那手要触碰到光的时候，他双手猛地一拉——

    轰！车门彻底把黑暗关上了。

    “真遗憾。”面对洒满日光的白色车门，他说。

    冷冻车迎着阳光飞驰，越过连接哥谭和大都会的桥面，和恍如酒驾的阿斯顿马丁迎面擦肩而过，一头猛扎进大都会这座明日之城里，又从另一头驶出。

    一直到寥无人烟的荒野，层层哨卡对这辆平平无奇的冷藏车开了绿灯，一道又一道闸门开启又落下。死亡射手盯着前方，内心毫无波动，只在想一件事情。

    最后一个。

    *

    某处军事基地。

    白色冷冻车沉默的停在车库，两个穿着后勤服的人围着它窃窃私语。

    “这是运肉的吗？要不要现在卸货啊？”

    “我们没得到今天有补给的通知啊。”

    “但是今天外面来了不少人，直升机都停了好几架呢——”

    他们的讨论被一声暴喝驱赶了，穿着战斗服的特种队员从车里跳下来，“这是危险物品，正在等待交接处理，禁止接近！”

    两个人忙不迭的离开了。驱赶完闲杂人等，看守的特种兵又钻回驾驶座坐着了。

    守车实在是个很无聊的活，他吹着口哨，完全没有注意到，在后勤人员离开之后，两道影子悄无声息地落进车头和车厢之间的缝隙。

    轿厢一片黑暗，深不见五指，挂载的冷冻机组没有运作。咔拉，机组发出奇怪的声音。

    风机和风道之间的盖板动了动，一只手指探出来。

    黑暗里，塔米斯跳下冷冻机。

    她蹲下来戳了戳鳄鱼人的手臂，没有动静，指尖满是黏腻。

    这样的黑暗里，即便是习惯弱光环境的刺客也难以看清，只能从微弱的脉搏判断鳄鱼人还活着。

    她拿出照明棒一掰，微不可查的噼啪声在黑暗中响起，激活的照明棒把黑暗吞吃成微弱的蓝色。

    达米安站在她身后，目光居高临下的俯视着鳄鱼人，背部鳞片皲裂剐下，满身淤泥草叶，刀伤，枪伤。

    光凭借这些痕迹，战斗经验丰富的老手就能判断出在战斗里发生了什么。

    第194章 突袭 我对你是有些失望的。

    “一场不该得手的偷袭， 显然远离人类社会的大脑缺少使用环境，他的智力退化程度超乎我的想象。在沃勒手下，恐怕这种愚蠢还有更进一步的空间。”达米安兴致缺缺地收回视线， 只消扫几眼， 他就已经对战斗全貌有了大概的数。

    一段话刻薄了两个人， 如果毒舌可以把人气醒， 恐怕全世界的植物人家属都会争先恐后邀请达米安莅临。

    没有主观恶意，达米安只是单纯评价情况。士兵不需要思考，只需要作为工具为上位者冲锋陷阵， 做沃勒的棋子似乎要更为凄惨一些。

    塔米斯知道兄长的意思。

    人永远没有办法成为灭情绝欲的工具，只有被驯化成服从的兽。如果能够植入潜意识的思想钢印真的存在， 沃勒会第一时间把钢印烙印在她手下的罪犯身上， 让他们完全听从她的命令。没人会怀疑这一点， 她已经在用软硬手段这样做了， ——为纂养的兽类箍上铁链套上嘴笼，又在前方扔下让兽饥渴的血食， 就像是驯兽师在驯养野兽。

    驯兽师不会放跑为她工作的兽， 因而塔米斯根本不相信沃勒对死亡射手许诺的自由。但是这样玩弄他们…

    “……总有一天会被野兽吃掉的吧。”她喃喃说。

    追踪卫星上直升飞机的路径， 他们找到了这处位于大都市边缘的军事基地。在某一层岗哨里， 他们搞到了一份车辆进出场记录本。记录本上的货物类别都没有显示，但车辆进出时间和来源都写的很清楚。

    在半个月之前几乎没有太多车辆活动， 入场车辆直到最近半个月才开始增多， 几乎都是来自其他基地和企业的大型运载车辆， 在这几天数量到达顶峰。

    达米安联想到集结之类的不妙词语。大都会， 集结部队，他甚至有几秒时间想要查一查超人最近做了什么，总不可能是超人在军方卫星前咧嘴笑刺激到了无聊政客， 让军方终于下定决心要把他铲除了吧。但是一想到来自阿卡姆劫狱出去的罪犯也放到了这里，达米安遗憾地放弃这个猜测，用这些乌合之众怎么解决得了超人。

    塔米斯则关注到了一件事情，有些车辆来自于大都会的生物研究所。一听到这个词，头脑就联想起了某些相关的事情，——超级小子第一次出现在哥谭的理由，有研究员失踪。果不其然，是乔纳森曾经追踪过的那几家有人员失踪的研究所。

    如果研究所和沃勒有合作，那么就没必要绑架研究员吧…而且沃勒要研究所做什么？脑子里紧绷的弦被这个想法拨动了一下。

    对研究所的车辆很在意。所以一到基地，塔米斯就钻进了地库，想找一下那几辆车看看装载了什么。她倒是想和兄长兵分两路分别查探这里的情况，但是达米安越过她只说了一句‘驳回’。

    地库塞满了各类卡车货车，他们还没看到研究所的车在哪里，却发现了这辆被人看顾着的“危险品”冷冻车，结果没想到装的是鳄鱼人。

    ……沃勒到底想做什么？有什么是打造她的罪犯小队又要和研究所合作的？再联想到她在飞机上说的那番话，塔米斯看着血淋淋的鳄鱼人，觉得头有些开始痛了。

    “该走了。”达米安说。他对杀手鳄漠不关心，它不是值得投入注意力的目标，浪费时间罢了，“啧，还没找到那几辆车。”

    车厢忽然震动起来，兄妹两对视一眼，塔米斯悄无声息地熄灭光源。

    抱怨的声音从车头的位置传来。

    “可算来了，运到哪里？里面这家伙不应该找个地方先放着么？一直锁这儿我都害怕。”

    “往那边开，有人会接手。能用的地儿都被先拉进来的那群渣滓堆满了，有什么办法，忍忍吧。而且有什么好怕的？不就是一罪犯么？”

    “老兄，你显然没在哥谭呆过…”开车的特种兵很是无奈。

    “哥谭？待会儿往拘束床上啪啪一绑抬上手术台，来潭都给那群弗兰肯斯坦卧着。”一声响亮的冷笑。

    这座基地显然在用罪犯做什么秘密实验，鉴于所处国度的劣迹斑斑，这并没有超乎达米安的意料。

    照明棒忽然又亮了起来，达米安猛地扭头看过去，这时候光源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塔米斯的侧脸被照明棒的黯淡灯光照亮，她默不作声地拿出了瓶剂。达米安的眉头皱得更深，他几乎能猜测到那是什么，凝血剂，或者其他什么能吊着鳄鱼人命的东西。对于非人之物她总抱有奇怪的怜悯之心，就好像对异类的感同身受，或者本能觉得她自己也是异类。

    他不喜欢塔米会对这种情况有所反应的感觉，就好像有堵墙隔在他们中间，明明他们应该在同一面。但最可怕的事情是，这堵墙还真的存在过，没人可以选择自己的出身，就连他也不可以……达米安深吸了一口气，好的，该他主动绕过这墙走过去。

    “如果他们对他进行身体检查  ，药剂可能会暴露我们的存在。“他说，努力换位思考要怎么对鳄鱼人要好点，于是刀噌地出鞘一瞬，“如果要从减少痛苦方面进行考虑，我的建议是一刀——”

    刀落了回去，因为手中多出一根塔米斯强塞过来的照明棒。看着那细瘦的光源，达米安听到妹妹无力的声音，“那更会暴露我们的存在吧…”

    达米安眉头一皱，“哦，那给他换种死法。”

    在你心里他是非死不可了么。没有领会到兄长正在换位思考的良苦用心，塔米斯只感受到了杀气腾腾，她憋了几秒疑问，决定闭嘴。

    但是被达米安这样一打岔，她终于感受到萦绕在鼻尖的熟悉味道淡了下去，氨和甲醛混杂在一起的化合物，气息劈砍过来，苦涩从舌尖一股脑往喉咙挤。其实现在空气里只有沉闷的血腥味，但每次当她听到相关的词语，虚假的气味就织成一座将她包裹的森林。

    照明棒在手中捏得嘎吱作响一瞬后断成两半，在重临的黑暗之中，塔米斯轻轻说话，把手中的声音盖过去。

    “鳄鱼人不能死。哥哥，不去找车了，我们去看沃勒在做什么吧。”

    达米安没有任何意见，他若有所思，“但是这里很大…找台电脑，我入侵这里的系统找找她在哪儿。”

    *

    无菌室里，一台手术正在紧锣密鼓的进行之中。穿着白大褂的研究员们紧锣密鼓地准备着一切。接种皿，针具，组织钳——材料们有条不紊地躺在托盘里，被拘束带捆在床上的人一动不动。

    纯白无菌室的一侧是整面的单向玻璃，沃勒站在玻璃前，几乎是满意的看着这一幕。她很喜欢手底下这批外聘来的研究员，每个都经过严格筛查，绝对素质优良道德低下，不会动不动就要威胁曝光她的行径或者抨击她灭绝人性。

    只在乎能做出什么成果的科学家才是她最好的合作对象，就像蚂蚁群一样分工明确，齐力合作瓜分完一具骨架。遵守规则的人永远开启不了牡蛎，无法控制那些超出掌控之外的所谓‘超级英雄’，这也是上面全力支持她的原因之一。

    一个研究员站在她身边，哗啦啦翻了几页手里的材料，确认无误后把一叠纸递过去，“你给的那部分资料不齐全，在基础上初步拟定的后续研究方案在这。你做好心理准备，要成功推测出原本的结果只能靠材料和方法穷举，背后会有无数次失败。现在一阶试验最大的问题是材料对酒神金属的高敏性会摧毁中枢神经系统，躯体无法活动。从胚胎开始培养耐受又会致畸。”

    “但做好心理准备的是你们才对吧？既然已经加入计划，就别因为什么可笑的原因退出。”沃勒哼笑出声，她背过手去，注视着房间内的情况，面上一片冷酷之色，“一阶段就失败…如果我马上找来原体？”

    “那就能直接开始二阶试验了。把原体输送给你的士兵，应该能以极小的副作用显著提升他们的身体素质，很快打造出一条属于你的超级小队。”

    玻璃之中，被拘束床绑得严严实实的人忽然发出一声剧烈的咆哮，直直坐起身，身上的绑带竟如纸般寸寸崩毁了。围着他的白大褂们四散开来，还没等安全员举起枪，试验体顷刻之间体表就被血液覆盖。

    研究员打开旁边的门走进试验室里，只留下最后一句话，“别担心退出的问题，大家都很摩拳擦掌想要完成最终计划，酒神金属结合氪星基因能不能制造出属于人类的完美神灵，还真是让人期待啊。”

    嘭地一声枪响，暴动的试验体被解决了，砸回床上的声音被墙体过滤，还没一根针落在地上的声音剧烈。散开的试验员们如被手驱赶之后的苍蝇，再度一窝蜂回到手术台边缘，有时候尸体是最好的科研材料。

    沃勒负手看着她繁忙的工蚁们忙忙碌碌，眼睛里闪动着野心的光芒。是啊，真是令人期待，如果她能有一支由超级人类作战的小队的话…

    士兵的报告惊醒她的思绪，沃勒转过头，得到命令的士兵悄然退到后面，只留下带过来的人。

    “我是不是打扰到你的沉思了。”死亡射手说。

    他现在仅穿着简单的迷彩T恤和长裤，基地的制式服装，就算是再倒退二十年，他也不会想到自己竟然会穿上这种衣服。当然，他知道这并不是认可。为了安全问题，他身上的装备都已卸了下去，这群人总得给他衣服穿。

    “闲话就免了吧。”沃勒微不可查地皱眉。

    在说话之前，死亡射手不动声色的瞥了一眼玻璃之内的景象，锋利的手术刀正在划开尸体的胸腔，说不准还是他认识的某人的尸体。

    没什么物伤其类，反正不是他躺在那儿。

    沃勒兴许从这一眼里面分辨出这里不是什么说话的好地方，示意他跟上。

    死亡射手耸了耸肩。

    跟在沃勒身后，他们走到另一层楼，经过房门紧闭的长廊，每一扇门上都有长方形的窥视窗。听到脚步声，窗里挤出来好几张人脸。

    这下没有刚才那么安静了，有些被关在门里的人是曾经的老朋友，看到他穿的这身衣服还走在沃勒身后，纷纷怒骂出声。

    而流言和声音一样都会传染，死亡射手知道，恐怕要不了多久所有人都会知道，他正在给沃勒卖命。

    掷来的话骂得很难听，但死亡射手神色如常。

    走完这截路，沃勒观察他的表情，哼了一声，“有什么事？长话短说。”

    “杀手鳄已经带回来了。他是最后一个。”死亡射手说。

    沃勒看着他的眼睛，皱眉问，“什么最后一个？”

    死亡射手没办法分辨这女人是在装傻还是真没听出来，他深吸了口气，压抑心里的焦躁，“你要的胡狼我没搞到，但是我把杀手鳄带回来了。按照我们的交易，一个20年。阿卡姆带回来几个，加上他，我的刑期减满了。”

    “你听听你现在说的是什么？我要的是那女孩，而不是一条没脑子的鳄鱼。”沃勒不耐烦地说，“说这话之前你没有经过思考。”

    ——死亡射手的手骤然握紧了。

    一直跟在后面的士兵把目光望过来。

    沃勒根本不在乎他现在在想什么，她大声叹了口气，柔和表情继续说下去，“劳顿，我对你是有些失望的。当时选择你，给了你这么高的自由活动度，是基于你愿意积极合作的态度，是因为你爱着你女儿，没那群家伙那么无可救药。你现在的减刑，不是单纯靠随便把人带回来就能拿到年限的…”

    劳顿，这个姓氏还真是好久都没听到过了。死亡射手的脸抽动了一下，他有一瞬间觉得沃勒这个女人反悔之余在打怀柔牌，但是接下来的话怎么越听越不对，什么乱七八糟的。

    “所以你的意思是，还是要她才行？沃勒，你什么意思——”他深吸了一口气，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基地忽然之间拉响了警报。

    入侵警报！刺耳的铃声在走廊内回荡，尽头那些原本平静下来的囚犯们又骚动起来，更上一层的实验室里，试验员们从尸体上抬起了头。

    噔噔噔几步，一直跟着沃勒的副官跑上来，附耳向她说了些什么。

    死亡射手看到她的脸色瞬间变了，一把推开副官，往电梯的位置走。

    她的声音恨记了，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阴魂不散的家伙。把带来的小伙子们都放出来，告诉他们，生死不论。”

    死亡射手跟了上去，没人拦他，他一路跟着窜进了电梯，“——怎么回事？谁？”

    电梯下行，冰冷的银壁倒映出沃勒难看的脸色，“还能有谁，蝙蝠侠。”

    这个词语像是触发了什么机关陷阱，咚地一声，电梯上方有奇怪的声音传来，像是有什么人在上面走动。

    在二人的注视之下，电梯顶的铁皮忽然出现一个小黑点，然后慢慢扩大成线…有人在切割电梯顶。

    如果砍断电梯

    钢索的话…

    沃勒的脸更黑了，看了一眼电梯的层数，他们正处于14层…也就是实际意义上的13层，真是见鬼的不吉利。

    上下一层的按钮按动之后没有任何反应，她一拳砸到面板上，调用出紧急开门指令，随即扭头看向死亡射手，“解决掉他，我放你去见你女儿。”

    门开了，刚好卡在两层楼中间，她以不符合身体的速度灵活地滑下十三层。

    同一时间，——嘭！电梯顶砸落下一块圆形铁皮，重重摔在死亡射手脚边。

    第195章 来了 你不是想和我谈谈故事么

    死亡射手盯着那黑洞， 心里有无数脏话骂过，最后所有的污言秽语都变成了一口啐地的痰。他的表情很阴沉。

    但从中没有跳下任何人，直到一柄刀悄无声息抵上死亡射手的后背， 他才意识到这是某种恐吓人的手法…妈的。

    罗宾眉毛微抬， 把刀收回去， “啧， 只有你啊。恭喜，你已经成弃子了。”

    “她减免你的刑期了么。”胡狼歪了歪头。

    不是说蝙蝠侠么？

    但死亡射手已经无心关注这些了，就连两个人似在挑衅的话都恍若未闻， 他盯着胡狼，“你居然还敢来这里…只要把你带给沃勒， 我的女儿…”

    他眼底燃烧着一团火， 这火原本黯淡渐熄， 见到她之后重新燃起来了。将要饿死的兀鹫看到血食时也是这般眼神。

    一个被希望吊住的人。塔米斯沉默一瞬。

    达米安兀然笑出声， 他扯了扯唇角，“你这家伙还真敢想啊。”

    他一记踹踢袭向死亡射手的后膝窝， 待人还未等完全失去平衡， 达米安伸手一把扯过他的前衣领， 另只手又按着后脑勺， 将他的头轰然砸向电梯墙面！

    好大几声巨响震荡，当即把死亡猎手砸了个气晕八宿。一套组合连招打起来当真是心情舒畅， 达米安还想再来个几下， 妹妹的手按在他的手上。

    “啧。”虽然有点意犹未尽， 但达米安还是松开手。

    恶魔的动作停下来了， 死亡射手倚在电梯壁，大口喘着粗气，血从破裂的额角淌下。

    塔米斯扯过死亡射手的领口， 逼迫他低下头，冷冷望进那双充满血丝的眼睛，“如果你想和沃勒谈条件，保持这个眼神。”

    *

    基地控制室，屏幕的光线映照在沃勒紧皱的眉头上。自从上一次蝙蝠侠突袭之后，沃勒已经想到了会再有这么一天，但没有想到过来得如此之快。

    但她很有自信，今日必不可能像上一次那样任人宰割。之前只不过是低估了蝙蝠侠的危险性罢了，现在她已经做了万全谋划。

    基地全方位戒严，巡逻的队伍如蚁群一般在通道内穿梭，荷枪实弹的卫兵驻守在各个要道。这一切画面和各个小队的组内通讯波段都呈现在大屏幕上，无数个格子画面构成巨大的战场监控网。

    战争，是的，这是一场战争。沃勒死死盯着那些屏幕，她拿起对讲机向下分发命令，牙关咬得死紧，“不管用什么办法，必须记录下蝙蝠侠出现的画面。”

    他太神秘了，从不留下任何视频片段，哥谭警方交上来的报告永远沆瀣一气，把蝙蝠侠摘了个彻底，以至于那些安逸久了的政客们根本不相信蝙蝠侠能造成如此大的危害，甚至怀疑他的存在。

    开会时她向那些已经快入土的家伙们展示士兵们的医疗报告，但得到的只有一句话，“把你的目光和预算放在那些真正有威胁的超人类上吧”。

    只要有了影像记录，上面的那群蠢货就会知道，蝙蝠侠和其他超级人类一样值得警惕，是最高危险性的目标之一。

    他们错了，她必须要证明这一点。

    突然，屏幕右下角的一个监控画面闪烁了一下，紧接着彻底黑了下来。

    【失去连接】

    “怎么回事？”沃勒的瞳孔猛地一缩，连忙下令，“F14小队，立刻确认情况！”

    但紧接着，方向截然相反的的小队传来求救信号，“需要支援，我们遭遇了——”

    通讯戛然而止，变成了一片刺耳的杂音。屏幕一块块熄灭，黑暗像一头饥渴的猛兽，从各个方向咬噬着她的防线。

    沃勒心头猛然一沉，她开始怀疑自己从阿卡姆的那群人手里得到的情报了。蝙蝠侠真的是人类吗？人类怎么可能做到同时出现在数个地方？

    同伙，对了，他有罗宾。

    这个想法让沃勒的心神稍微安定，她深吸一口气，“我不在乎是谁，遭遇到的任何人都不许放过——”

    话音未落，大屏幕上闪过一道红色的光标，内部通话响起一道清晰的声音，赫然是她最没想到一个人：死亡射手。

    “沃勒，我找到了你要的人。”死亡射手的声音带着一股疲惫，“是你兑现承诺的时候了。”

    被当做是弃子的人竟然还活着，但受袭的交战声仍然在其他频道接连不断响起。沃勒表情阴沉，“你胆敢欺骗我？我知道蝙蝠侠在哪儿。”

    “不是蝙蝠侠。我抓到了罗宾，还有你要的胡狼。”

    “别开玩笑了，胡狼怎么可能在这儿？！”

    “你问我我问谁去——”

    啪。那头忽然又传来好大一声响，在沃勒敏感的神经上狠狠砸了一下，“发生什么事了？！”

    “让俘虏安静点而已，这么紧张做什么。”

    先前截然不同的声音传过来，仍是死亡射手的声音，但平静到像是漫不经心，“我要你来找我，沃勒。”

    “你在哪儿？我让特种部队来找你。”沃勒豁然站起身。当她这样说的时候，已经在调用系统寻找信号发出的位置了。

    “我不会重复第二遍。”对面淡淡说。

    “你觉得你有资格和我谈条件吗？”她不屑地冷笑起来。她已经顺着内部通讯找到了他的位置，一想到被不是蝙蝠侠的小虾米吓到如此紧张，沃勒不由得愤怒。

    “十分钟，我见到你，或者你见到一堆被炸成碎屑的尸体。”对方说，“你想要人活着吧？”

    沃勒压下心中的杀意，声音冰冷，“……很好。”

    她看着屏幕上平面图显示着的红点，冷笑起来。

    与此同时，另一边。

    一拳击倒扑上来的最后一个特工，站在失去意识的小队中间，蝙蝠侠理了理腕甲，打算继续向前。

    沃勒昨晚上的行动太过火了，留下来的尸体能够证实都是她所为。袭击阿卡姆的原因不用多说，为她的小队招兵买马；很有问题的洲际酒店——他会弄清楚原因的。而莱克斯企业的分公司也受袭就更微妙了，而且企业总裁卢瑟也恰好夜宿公司，很难说他在公司里搞什么。

    众所周知，

    卢瑟最热衷于研究怎么对付超人。

    然而这位企业家一口咬死他纯纯只是爱公司爱工作，所以住在公司里也很正常。然后在蝙蝠侠面前开始倒打一耙：哥谭营商环境这么差，这么多年蝙蝠侠到底有没有认真工作。

    然而蝙蝠侠在他背过身说爱公司的时候就已经离开了，卢瑟这人一向自我意识过剩废话连篇，实在没什么听他说话的必要。

    三个地方陆续遭到袭击，背后的情况一定不简单，于是蝙蝠侠决定再度突袭沃勒。至于猫头鹰和孩子们的事情，等他这一趟走完再处理。

    到达基地后，他截获了这里的几条通讯线路，实时监听着他们的动向。此时耳边响起通讯频道的声音——

    【F14小队，立刻确认情况！】/【需要支援，我们遭遇了——】

    【C小队回防原点】/【收到】，【F14和D4小队无回应，位置…】

    原点，估计是C小队原本巡逻的路线。但两支小队下线？

    蝙蝠侠皱起眉，打算离开的脚步顿住。他放眼望去，又数了一遍躺在地上的人数。一个作战小队的人数在五人左右，他击倒的每个队伍都符合这个人数特征。

    还有其他人在这里。

    蝙蝠侠头也不回地朝身后扔出一枚蝙蝠镖，精准扎中扑上来的敌人的大腿。

    在痛呼声里，他陷入沉思。

    ……不会有孩子离家出走到军事基地吧？

    【你胆敢欺骗我？我知道蝙蝠侠在哪儿。】/【不是蝙蝠侠。我抓到了罗宾，还有你要的胡狼。】

    蝙蝠侠：“……”

    黑色的身影如疾风般从走廊上闪过。

    *

    沃勒走过一扇又一扇的单向玻璃，两队全副武装的士兵一前一后的开路跟随。房间里的手术已经中断了，研究员们撤离得很果决，深谙逃命不带随身物品之奥义，把尸体留在了手术台上。只有红色向下流淌，侵蚀手术台和白色地面。

    走廊尽头有一间大办公室，那是研究员们的办公室，所有的研究材料都在那里。

    浅浅的疑惑在沃勒心里一闪而过，死亡射手把人带到这里做什么？

    走到门口时她不再思考这个问题，抬手制止两个士兵强行破门而入的意图，她示意他们正常把门拉开。

    嘎吱——厚重金属门向外开启，白色冷光投射下的办公室冰冷而阴森，文件柜都被翻开了。沃勒第一个走进去，隔着几十米的距离，和站在另一侧尽头的死亡射手对视。

    “沃勒，你终于来了。”死亡射手低声说，他站在一张白色的办公桌后。

    “别废话，我要的人呢？”沃勒冷冷回应，目光如刀锋般锐利。

    死亡射手面无表情地看向一侧，沃勒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有人趴在地上，身体被办公桌挡住了，从她的视角只能看到罗宾的披风角。

    ……这个腿的比例是不是个子太高了点？她皱眉。

    “我已经履行了我的承诺，现在该你兑现了。”

    死亡射手的声音打断她的思绪，他直视着她，眼中燃烧着期待与绝望交织的火，“这件事之后，你该放我离开 了，你答应过我，送我和我的女儿离开美国。”

    沃勒皱起眉，片刻之后舒展开。不管有没有骗她，有些耗材的使用期限也该到头了。

    “你太在乎这些承诺了，我对你很失望，劳顿。”沃勒摇了摇头，“你不过是我手中一枚可替换的棋子，什么时候轮到你来谈条件了？”

    她挥了挥手，身后的士兵立刻举起武器，对准了死亡射手。

    “所以你确实一直在骗我。”死亡射手笑起来，但脸色衰败下去。

    “是啊，我从未想过放过你们。”沃勒嗤笑一声，“人要有自知之明，你这种渣滓能够有离开监狱的机会就应该感恩戴德，而不是再奢求其他东西。”

    “……我只是想和她离开这里。”死亡射手轻声说，他对沃勒举起枪，双眼一片通红。

    沃勒不为所动，她漠然抬起了手。

    她身后的特种小队迅速向前扣下扳机，子弹呼啸而出。

    死亡射手不愧是玩弄枪械的高手，面对枪林弹雨都丝毫不惧，以堪称教科书的方式蹲伏躲开那些子弹，而后又以办公桌为掩体反击。即便如此，他依旧负了伤，就算是他，也无法和这么多敌人相抗衡。

    该投降吗？该放弃吧？活着才有希望，可他已经绝望了，他双眼布满血丝，只想着一件事：拉着沃勒死。

    枪战之中，两侧的文件柜几乎被打成了筛子，纸张四散飞舞。死亡射手终于被包围了，他身中数枪，被人牢牢按在身下，吐出一口血。

    不把注意力头给死亡射手半分，沃勒施施然地走向一角的办公桌工位，那儿有罗宾和胡狼的位置。但等她走近时，脸色豁然一变，那里捆着的竟然是两个昏迷的特战队队员。

    沃勒瞳孔收缩，意识到中了圈套。

    “警戒——”她高声喊道。

    晚了，办公室的灯光骤然熄灭。

    “这么害怕做什么？想要的人都在这里，你应该感到高兴。”黑暗中有人冷冷说。

    通讯器刺耳的尖啸措不及防传来，所有士兵都顾不上拿枪而是摘下耳麦。但有人在黑暗中穿梭，每一次挥刀都精准地击中敌人的要害。

    “他们在那边！”士兵们试图组织反击，但在黑暗中只能胡乱开火，反而误伤了自己人。

    比先前更猛烈的混乱，沃勒再度体会到了久违的恐惧，她原本以为自己不会再重蹈覆辙。

    哀嚎声在耳边响彻，没有带夜视仪，她只觉得黑暗中到处都是敌人。草木皆兵的的战栗感里，她终于转身朝门的方向逃去。

    门有一道小缝，那里透出一线光明。光，光就是希望，仿佛只要去了那里就能安全。

    她跌跌撞撞，不顾一切的冲进光里。

    在即将靠近门时，一点银光从旁边刺进，横在她的脖颈前，只要她再向前一步就能撞上去，血溅当场。沃勒的身子僵住了。

    一线光明点亮的那张表情难看的脸。在她身后，塔米斯轻声说，“你不是想和我谈谈故事么，我来了。”

    *

    灯光再亮起时，房间里只有一个站着的人了。

    真是酣畅淋漓的一场战斗，血顺着垂下的刀尖向下滴淌，达米安一脚踢开挡在前面的人。半死不活的特种兵翻开了，露出其下奄奄一息的死亡射手。

    他蹲下身，拍了拍那张面色如纸的脸，“我还是第一次和她打赌输掉，看在你作为她的胜利象征的份上，可别死了啊。”

    第196章 我是你哥 蝙蝠侠：“？”

    滴答， 滴答。

    血顺着手术台向下流淌，那具尸体仍躺在床上，只有凑近了才能发现他有多么可怖， 几乎是一个覆盖着血的人形。尸体做不到这样覆盖性的出血， 他在死前全身的毛细血管都破裂了。试验员们在前往避难层的前刨开了他的胸腹， 此时这血人就心胸大开的躺在手术台上。

    身体趔趄地撞上手术台， 不再去看那尸体，沃勒死死盯着蒙面的胡狼，手指死死嵌进染了血的床布。她厉声说， “这个项目合理合法合规，上面早就立项批准了， 这些人都签署了自愿承诺书！”

    “你合什么对我都没有影响。”塔米斯淡淡说， 她手持刀抵在沃勒的脖颈， 另一只手拿起手术台边的实验计划， 念着上面的字，“……第六次试验， 酒神金属逐步减弱至1%浓度测试人类反应。”

    念完这句话， 她忽然笑出声， 像是看到了极其荒谬可笑的笑话。

    “为什么你们总是喜欢研究这种事情？”她的声音带着笑意， 然后一寸寸凉下来，刀往前送了送， “硬盘在哪儿？”

    一颗血珠从刀尖下冒出， 很快就顺着沃勒的咽喉滚落而下。

    冰冷的利器带来一阵的锐痛， 咕咚， 沃勒喉头滚动，“我不

    知道你说的那什么硬盘——！”

    眼前一瞬间天旋地转，她被揪着头发狠狠往冰冷的手术台边砸！冷光刺目， 轰然剧痛如潮水蔓延，头要裂开了，眼前的一切都被血撕裂成碎片。

    “想起来了吗？”塔米斯轻声问，她拽起瘫倒的沃勒，把从办公室翻出来的研究计划贴在她面前。

    一滴又一滴的雪在苍白的纸面上绽出小花，沃勒的声音有气无力，“如果你要问的是这份材料的数据硬盘，所有的都在这儿了，我的人拿到硬盘之前它就已经只剩一部分扇区碎片，这是能抢救回来的所有内容。”

    “说重点，你拿到的数据存在了哪里，除了这份计划书，纸质材料还流出到哪儿了？”塔米斯面无表情。

    “你关心的这些，它们早就满天飞了！如果你们和我合作，我可以考虑呈上一份新的版本。”沃勒深吸一口气，骤然抬起头，死死盯着她。

    在塔米斯的瞳孔再度蒙上杀气之前，达米安走进门里，从沃勒的状态判断出来妹妹现在的心情恐怕前所未有的糟糕。他拿过塔米手里的计划书扫了一眼，虽然大部分字迹都被血模糊了，但还是能大概看出内容。

    有一瞬间牙齿咬紧了，这内容也冒犯到了他。但越到这时候，他越不能情绪外露，不然妹妹的情绪恐怕会更加失控。

    看着浑身都像是炸毛刺猬的妹妹，他不动声色的放松呼吸，放缓声音，“别担心，要是她不说，我可以摧毁掉这里的数据库，然后我们一把火把这里烧掉。”

    他知道作为兄长和领导者要做出怎样的姿态，要怎么样才能给她定心丸。

    如果沃勒不说，这是切实可行的方案。塔米斯转过头看向哥哥，他安抚地摸着她的脸。

    她蹭了蹭兄长的手，面罩遮挡下，她只能感到带着几分温度的指腹，但仍然感觉心里的杀意平息了些许。

    “你们要和国家为敌吗？”沃勒嗬嗬笑起来，“我可知道你们的身份，你们的家庭…我死在这里，更多人都会知道——”

    “知道什么？”塔米斯短促地笑了一声，她的理智之弦崩断了。

    沃勒觉得这是一场博弈，一场交易，但她不知道，有些东西根本不应该摆上牌桌。

    达米安有一瞬间狠狠皱眉，不仅是因为沃勒的话，更因为妹妹的反应。这笑声几乎让他对沃勒的杀意沸腾，——但他无意争夺塔米要处决的猎物。

    塔米斯面无表情的拽起沃勒，举起的长刀泛着寒戾冷光。

    但下一秒，有人说，“住手。”

    镜面碎裂的声音从单向窗的位置传来，一枚袭来的飞镖将她的刀刃弹开，塔米斯的手颤抖了一下，沃勒的眼睛亮起来。

    蝙蝠侠踏过破碎的玻璃，把倒映出他紧绷的下颌的镜面踩得粉碎，“……她罪不至死。”

    达米安警惕回身，瞬间进入战斗状态，长刀一扫而过，他拦在来人面前，全身肌肉紧绷，“……啧，您来得真不是时候。别阻拦我们，蝙蝠侠。”

    两个孩子看起来都很不满意他的出现，蝙蝠侠的头开始痛了。

    女儿看着他，瞳孔呈着的光破碎，就好像他说了什么十恶不赦的话。

    伴随着血泊滴答，她的声音轻轻的，在洁白的手术室里回荡，“沃勒也是您要守护的人之一吗？我不认为她值得。如果您听到了刚才她说的话——”

    “我听到了。”他打断她，深吸一口气。

    “您不在乎您的身份暴露。”她轻声说。

    “那不重要。”蝙蝠侠回答，他很严肃，“这无关守护，而是你们的手不该沾染这种血，听我说，无论以前如何，现在，这不是正确的道路！”

    *

    塔米斯陷入沉思。

    不重要吗？……但她觉得很重要啊。

    有一瞬间她仿佛又在用他者的视角俯瞰室内的一切，甚至能看到她自己空白的表情。因为父亲的话，哥哥隐忍皱眉了，接下来估计是要反驳这番话；而父亲则*真心实意*的觉得，杀死沃勒不是应做的行为。

    “现在只要你们收手，这个基地发生的一切我可以当做没有发生过。”沃勒撑着手术台想要站起来，直直对上她的眼睛。

    “正确的道路…”她的声音低下去，视线也跟着低到沃勒的眼睛里。她捕捉着里面因生命遭受威胁的恐惧，因片刻苟活而增生的窃喜，这一切的情绪通过细看都无所遁形了，然后她看到沃勒眼中的自己，那张脸上是没有任何情绪的漠然。

    她把长刀垂下，刀尖划过地板时拉出叮当一声响。沃勒眼底的欣喜更浓，或许父亲也松了口气吧，她不知道，现在也不太想关注。

    ——呲，猎物眼底的欣喜骤然凝固了。

    塔米斯慢条斯理地抽出匕首，这从袖间滑落的匕首扎进沃勒的心脏，抽出时血喷溅而出，淋在她的身上，有几滴血溅在眼角，渗入视线，红色要把她掩埋。

    她扔下匕首，回头看向父亲和哥哥，“抱歉，父亲。我依旧认为她该死。我浑身都是死亡的恶臭，可能无法走上您认为的正确之路了。”

    蝙蝠侠伸出的手狠狠握紧，他深深吸了口气，敏锐察觉到这平静话语中碎裂的一部分，“塔米，听我说，这不意味着你——”

    “杀个该死的人而已，怎么就和正确错误扯上关系了。”有人漫不经心地说，手放在塔米斯的肩膀上。

    达米安这下不拦父亲了，他转身盯着夜枭的手，啧了一声。蝙蝠侠的表情冷了下来，“你一直跟着我。”

    在注目礼面前，夜枭依旧面不改色。谁都没猜到他会在这里，没人知道他旁观了多久，他一出现，很少能够忽视他的存在。

    黑色的利爪如幽灵般出现在周围，将蝙蝠侠和罗宾包围。达米安不太爽，义正言辞向父亲说明，“……现在和您并肩作战不代表我认为沃勒不该死。”

    根本不想理儿子现在在说些什么话，蝙蝠侠冲向包围圈外的一大一小，“夜枭——！”

    塔米斯完全没察觉到夜枭什么时候来的，更没注意到按在她肩膀上的手。她只是低头看着手上的血，想着一件事情——

    应该是擦不掉了。

    一把黑色手枪忽然落进手里，她愣了一下。枪这种武器她很少用，但并不陌生。可现在给她这个做什么？她要这个做什么？

    她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夜枭，但夜枭说，“专心。”

    专心什么？

    来不及思考，夜枭站在她的身后，几乎是把她整个人都笼罩在身体里，那只比她宽大许多的手掌覆在她的手背上，握起她的手带她举枪，枪口微抬，如同摆弄木偶。

    沃勒的尸体已经瘫倒在地板上，蔓延出好大一片血迹，而他依旧带着她的枪口指向尸体，平静而又漠然，往胸口连点两发，紧接着枪口抬起，指向头颅。

    标准的莫桑比克射击法，快狠准，几乎是在一秒内就完成了一切。塔米斯几乎没察觉到什么后坐力，力量全被夜枭稳住了。

    塔米斯张了张嘴，不太理解夜枭的用意，“……我很确信她刚才就已经死了。”

    “哦，我只是在弥补刚才没有出手的遗憾。”夜枭若无其事地说，“如果你刚才没有下决心，我会代劳。有些人存在只会带来更多的伤害，杀掉她是最快也是最有效的解决办法。——有人有原则，我可没有。”

    说完这句话，他挡在塔米斯身前，旋身抬手接住袭来的一记重拳。

    轰！

    “别听他的，杀戮解决不了任何问题。”蝙蝠侠对女儿说完这句话，阴沉的看着夜枭，几乎是暴怒，“——你在引导她走向不归路！你以为你是谁？！”

    二人冷冷对视，面容近在咫尺。

    夜枭沉默片刻，唇角侑然勾起来。

    蝙蝠侠忽然有种不妙的预感。

    夜枭抬起手，慢条斯理地取下头盔扔到一边，让那张脸完完整整出现在他视野后，低头在他耳边轻声说，“我是你哥。”

    蝙蝠侠：“？”

    虽然已经见过这张脸，但这句话依旧对蝙蝠侠造成了有如雷劈的效果。心理战术，这一定是心理战术。布鲁斯非常肯定确信他没有兄弟，这猫头鹰故意来这么一出，定是为了搅乱他的心神，方便把女儿引向黑暗！

    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夜枭松开手，用仅能二人听到的声音说，“布鲁斯，你没有你想象中了解你的家族，——更没那么会养孩子。”

    蝙蝠侠：“？”

    第197章 光 太阳和星星

    布鲁斯韦恩aka蝙蝠侠， 大风大浪见得多了，山崩于面前都遍不改色，但——

    什么哥？

    夜枭的声音虽小， 在他耳边造成的效果却如在脑边撞钟， 震耳欲聋。让思维短暂宕机的程度不亚于他知道自己有一对儿女。

    就这短短一秒时间的空白里， 对方袭来的力道猛然加大， 蝙蝠侠抬手以腕刺挥挡，但仍连连后退几步。他和罗宾背对背迎敌。

    利爪群将他们团团包围，但这些黑色的枭鸟并不应战， 只是拖住他们。

    烟雾四起，蝙蝠侠不再去看夜枭， 在上浮的烟尘中和女儿对视了， 她下意识地向他的位置抬起了脚。

    蝙蝠侠揪起的心骤然一松， 弧度还没来得及从唇角掠起， 就封冻在了他的脸上。——夜枭按住她的肩膀，俯身下去在她耳边说了什么。

    他的唇几乎没有怎么动，

    蝙蝠侠无法分辨他说了什么。只能判断出那是一句很简短的话。

    但塔米斯的动作凝固了， 她抬头看向夜枭， 迈出来的腿缓缓放回去。

    在说话时， 夜枭的目光落在他身上，自始至终都没有看向其他位置。

    烟雾弹之后， 扬起的黑色披风遮盖所有视线。蝙蝠侠掀飞扑上来的利爪， 一头扎进烟雾里。

    夜视仪和热成像仪都启动， 他在喘息中四望， 仍无法看到他们的位置。

    “——塔米！！！”

    他们离开了，只有沃勒的尸体留在原地。

    猫头鹰对她说了什么？！

    *

    经常违法犯罪的朋友们都知道，诱拐讲究一个天时地利人和， 得手之后的首要事务是带着受害人离开犯罪现场。

    夜枭其实不想做多余的事，但架不住一切都那么刚刚好。只需要他放低声音，说那么一句话——

    要离开的小朋友就这样停下了脚步。

    委实说这也不能算诱拐，只不过是小朋友恰好和家里吵架，可能需要一个去处；而他恰好在场能提供一点帮助罢了。

    这个年龄段的孩子自尊心可是很强的，一受刺激，很容易变成不乐意回家、整天骂骂咧咧飙车杀人的叛逆青年。男孩子皮糙肉厚可以糙点散养，打是亲揍是爱。但养女儿就不一样了。

    布鲁斯，这是为你好。养女儿的水太深，我怕你把握不住。

    带着孩子离开，夜枭不动声色地抬手按了一下嘴角。

    被蝙蝠侠一脚踹飞的红角鸮趴在地上，“总觉得BOSS现在走路带风啊…”

    *

    “真伤脑筋，他不相信，来帮我吧。”夜枭低声说。

    他的声音沙哑，轻得像是能被风吹走的烟灰，疲惫又温柔。

    塔米斯从来没听过夜枭用这种求助的语气说过话。

    人们很难看到上位者示弱，因为这个世界上能让他们俯身低头的事情太少了。傲慢几乎刻在每个站在权力金字塔顶端的人身上，在塔米斯看来，夜枭也不例外。即便再漫不经心，他说话都带着生杀予夺的气度和威严。

    死亡面前，傲慢无权，一切都归于平等。沃勒同样傲慢，在生命最后几秒，塔米斯捕捉到她挣扎的恐惧和怯懦求饶。但如果换一个人，换作是夜枭即将被杀死，即将走到生命的尽头…塔米斯怀疑他的眼睛里除了释然什么都不会有。

    他好像一直倦惫于活，只不过有什么丝线把他在世界上吊着。塔米斯不知道这丝线是什么，但当夜枭说这句话的时候，塔米斯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她好像是这丝线的一缕，而且在此刻之前就已是了。

    ——没有任何拒绝的理由。

    一直以来都是夜枭在帮助她，现在，她终于也能为他做些什么了。

    至于被扔下的父亲和哥哥——呃，父亲不同意杀沃勒但她杀掉了，说好一起离家出走但她把哥哥落下了。

    ……这些棘手的事情还是回哥谭再想吧。

    在离开之前，塔米斯还想去翻一下沃勒的办公室找找东西。

    沃勒临死前说的话有几分可行度位置，但有一件事可以肯定——有部分硬盘在这里。

    他们踩过满是玻璃碎片的走廊，路过那些失去战斗力的昏迷敌人。

    在塔米斯提出要去找东西时，夜枭还没回答，灰雕鸮悄无声息地出现，双手奉上一个证物袋。

    透明袋子里赫然是一小块电路板残骸，手指大小，绿色面板上布满元件器，断口相当不规则。

    塔米斯：“？”她还没说要找什么。

    “应该是这个吧。”夜枭说，“几个人单打独斗，力量永远有限。”

    他的话好像有些意味深长，塔米斯觉得有些人中了一刀…其中也包括自己。但是——有下属确实好方便。

    “……这就是建立势力的重要性吗？”她喃喃。

    “差不多，但我现在想说的不是这个。”夜枭语气平淡，按着她的肩膀让她转身。

    走廊逼怂冰冷，冷白炽灯因电压不稳而闪烁。随着他们回头，一道又一道漆黑的阴影悄无声息地从两侧的门中、从天花板上淌下，面罩上金属边框的护目镜注视过来，像一群冰冷的幽灵。

    “这是我的鸟群。”他说，手仍然放在她的肩膀上，用最随意的语气授予他人染指他权柄的权力：

    “现在他们供你驱使了。”

    哇，小姑娘眨眨眼。

    鸟群们叼着命令涌向基地各处，破坏掉装有文件材料办公室的喷洒装置，一份又一份文件被扔进熊熊燃烧的火焰，火舌把白纸黑字的文件们舔舐成一片焦黑，高温的热浪把其后的身影模糊不清。

    比起碎纸机和溶解试剂，火焰是那么快速有效，把一切都烧得干干净净。以至于达米安打开这些房间的门，想要为被父亲气走的妹妹做些事、好让她没那么生气时，得到的只有飘出的一室烟雾以及灰烬的只言片语。

    达米安：“……”

    散逸的烟尘触发走廊的喷淋装置，消防用水淅淅沥沥地洒下，丝毫无法阻止烟尘散逸，只能将下方的人淋得彻底。

    水顺着他的面甲划下，从披风边缘坠地，毫不停歇地混入地面的水泊。

    达米安幽幽说，“我现在同意蝙蝠侠的观点了，夜枭不是什么好东西。”

    纯不知道是妹妹授意在为他减轻工作量，达米安冷静的想：居然敢抢他的活，这人该死。

    *

    杀手鳄睁开眼的时候，入目所至是白茫茫的一片，强光猛烈到刺眼。有一瞬间他觉得自己上了天堂，或者正躺在手术台上。

    鉴于他曾经犯下过的罪行累累，应当是上不了天堂了，所以他猜测，现在的情况应该是后者吧。

    杀手鳄见过很多人，恐惧憎恶他外表的人，比起病情更看重论文的人，被撕碎前哀嚎痛哭的人，唯利是图驱使他的人，想要拯救他的人，像太阳一样发光的人。

    不乏有人想要从他身上获得所谓基因变异的密码，无影灯刺目而灼热，白光充斥整个视线，就像现在这样。

    死亡射手把他再度卖给军方，他在心里盘算此次如果活下来要如何报复。

    等到莎草和泥土的芬芳清新扑面，杀手鳄面无表情瞪着“无影灯”的眼睛才动了动。

    怎么会有草岸的味道？

    他一骨碌从爬起来，这才发现躺着的地方不是冰冷坚硬的手术台，而是一处堤坝。堤坝斜坡下的草甸外，江水正在潺潺流动。头顶的也不是无影灯，而是真正的太阳。

    这是一条二段斜坡式的护坡，在他上方还有一处斜坡，和路平面接壤的位置被石栏固定住了。一大一小两个黑色身影在石栏后，怎么看怎么眼熟。

    见他醒了，他们投下目光。

    “有好好晒太阳啊。”小的那个手撑在栏杆上，低头对他说。

    他的身上的伤口被处理好了，绷带缝隙里露出的鳞片在阳光下闪烁，如同波光粼粼的江面。

    “……有什么事，我能为你们做？报答。”他语气有些僵硬。情况很明显，被他们救了。

    而他已经做好报答的准备，杀什么人还是抢劫东西，他都可以。但是…

    “下次见面，请告诉我们哥谭地下哪里能看到星星吧。”小姑娘说。

    男人侧头看了她一眼。

    杀手鳄知道她说的是什么，有些下水道的洞顶确会有发光的东西，他从未在乎过那些玩意儿。但时隔多年，他忽然想起在成为杀手鳄之前一个普普通通的日子。暗无天日的房间里只有电视的荧光，躺在沙发上的女人朝他砸碎一个酒瓶。

    在流淌的酒液和血里，电视里的人说：星星不发光，只是反射太阳。

    原来地底也有阳光啊。

    ＊

    在杀手鳄提到什么报答的时候，夜枭无动于衷。

    这事彻头彻尾和他无关，若不是塔米斯说想要带他走，这东西说不定现在还在基地大楼里，等着被蝙蝠

    侠打包带回阿卡姆

    而且他并不觉得对方能给他什么，他想要的都已经有了。

    但是等小姑娘说出星星的时候，他却觉得有什么骤然往心头撞了一下，他有过同样的想法，但这念头宛如一只蝴蝶，只是从他的思维里轻盈飞过，留下轻微的磷粉，而后又从他的世界里飞走了。

    蝴蝶在这时候又飞了回来。——不，夜枭后知后觉蝴蝶没有回来，现在回来的是它翅膀扇起的风暴。

    风暴在肆虐，他迟钝了好几秒才继续捡起被杀手鳄打断的话题，“那天晚上，就是在这里，有人在你们离开后袭击了利爪。”

    对夜枭的凝涩一无所查，塔米斯在‘你怎么知道我们在’和‘利爪怎么在’中间轻松得到一个结论：利爪一直在跟踪她。

    总觉得是好奇怪的行为，放在夜枭身上则处于一种更加奇怪的状态，知道这事之前，她不会觉得这是他能干出来的事，但是知道之后，——又觉得他这样做好像也很正常。

    她欲言又止，“所以这就是为什么你总是能掌握我的动向，是吧？”

    “需要我道歉吗？抱歉。” 夜枭从善如流的道歉，提起更重要的事，试图把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事’翻篇，“袭击他们的人和你关系匪浅，所以我没有告诉蝙蝠侠那是谁。”

    会给她发消息的人，在电话那头不肯说话的人，和她关系匪浅的人。

    “我大概能猜到是谁。”塔米斯轻声说。

    “利爪们会找到他的位置——”夜枭说。

    塔米斯背过手，两三步挡在夜枭面前，拦住他继续向前的脚步，也把他接下来想说的话堵在喉咙里，“比起这个，我现在更关心另一件事情哦。”

    “那你呢，你和父亲，下一步是什么计划。”小姑娘说。

    夜枭：“……”

    哦，差点忘记拿的布鲁斯当借口了。他瞥了一眼手臂，护甲之下是三道腕刺造成的伤口。

    先前的战斗中，他知道蝙蝠侠一定想要采集他的DNA样本，于是故意受了点伤。

    “完全不知道要怎么办。”他镇定的说，“真让人苦恼，但是又不想回酒店，我知道有个不错的观星地，太阳落山了去看星星，如何。”

    塔米斯：“？”

    第198章 首要任务 向我解释这份鉴定报告。……

    险些被遗忘的某人回到蝙蝠洞之后， 制服都没换，先是狠狠的拿夜枭的DNA数据拿去检测，然后怒查了一遍家谱。

    他刚把父母系的家庭情况翻出来， 辅以谱系图， 准备来个细细调查时。手机收到了一条消息， 来自女儿。

    老父亲虽然什么话都没说， 但眼疾手快啪的一下就点进去消息，很快内容刷新出来——

    【这几天和夜枭一起处理事情，请不用等我回家。——TW】

    屏幕朝下狠狠扣在金属桌面上， 布鲁斯面无表情，他今天必须要搞明白猫头鹰是怎么回事。

    很多少年前， 布鲁斯的确可能会有一个弟弟， 但是那个孩子还未出生就已经在车祸当中死去， ——玛莎在怀孕时遭遇了意外车祸， 因此流产，那孩子尚未完全成型就已经在腹中死去。

    有另一个猜测， ——平行世界。正义联盟观测到过不少平行世界， 闪电侠甚至误入过一些奇怪的世界线。但这件事情有待商榷， 跨世界穿越也太离谱了。

    ……尽管如此， 布鲁斯还是阴暗地从正义联盟的数据库[蝙蝠系统本地备份版]下载了相关资料，然后还转头给闪电侠发了消息询问相关情况。

    还有一个答案， 也是最有可能的答案， ——他们没有任何关系， 只不过是夜枭的一个阴谋。

    比起这人真的是布鲁斯韦恩的兄弟， 蝙蝠侠更认为这只不过是他欺骗的伪装。猜测无用，有没有血缘关系，很快这个问题就能得到解答。

    蝙蝠侠看了一眼DNA检验进度， 快完成了。

    以洲际酒店为线索启动调查，数十年前洲际酒店背后的组织发生权利动荡，高层大换血，与此同时这家酒店正式入驻哥谭。这也就意味着，早在数十年前，夜枭就已经出现在了哥谭活动。

    潜伏数十年都不冒头，只是潜心发展势力，这人必然有什么惊天大阴谋。联想到女儿被多个法师评价为惊人的魔法天分，又想到那些利爪诡异的恢复力，——疑心病已经开始面色阴沉了。

    低气压持续扩散，在这时只有一人才能面不改色踏入气场范围。

    “布鲁斯老爷，请问您又做什么了。”真正的庄园之主出现，面带微笑。

    咯哒一声，重重把茶杯放在他的手边，里面琥珀色的澄澈茶汤晃荡着差点荡出杯沿。

    布鲁斯：“……”

    什么叫做他又做了什么，布鲁斯不得不声明，“夜枭是个欺骗性很强的狡诈敌人，而——”

    “如果您什么都没做，塔米斯小姐怎么会没一起回家？”阿尔弗雷德脸上的笑容一丝不变。

    布鲁斯一哽，他端起茶杯，“……杀掉沃勒不会解决问题，就算她死了，也还会有其他人顶替她的位置！夜枭毫无疑问会借沃勒的死亡把她变成他的傀儡！”

    屏幕弹出一条信息，提示鉴

    定已经完成。布鲁斯收了声。

    他点击下载鉴定文件，喉咙里泄出清晰的一声冷笑，“他的欺骗该到头了。”

    在老管家的注视下，布鲁斯点开文件，直接滑动到最后一页的鉴定结论。

    【……基因座的等位基因能在托马斯韦恩和玛莎韦恩的基因型中找到来源。计算累计亲权指数小于0.001。

    根据上述检验结果分析，鉴定人与被鉴定人存在同一生物学父母系，为兄弟血缘关系。】

    布鲁斯：……

    他闭了闭眼睛，重新看向屏幕。文字没有消失，还是那些内容。

    喜提双胞胎后又喜提兄弟，三喜陆续临门。最后这一喜黑暗且人高马壮，卑鄙且难以对付，终于压弯了一生要强的男人挺拔的脊背。

    布鲁斯看着屏幕，沉默几秒，啪地把文件关闭了。

    阿尔弗雷德拿过他手里的鼠标，布鲁斯试图伸手抢夺，然而老管家身体后倾，避开他的手，表情和语气都很温核，核善到布鲁斯想要回到几分钟前，阻止他进入蝙蝠洞。“布鲁斯老爷，您现在的首要任务，是向我解释这份鉴定报告。”

    “我觉得现在的首要任务是去找塔——”

    “是啊，父亲，解释一下鉴定报告。”达米安说，把新鲜打印出来的报告递给阿尔弗雷德，然后双手抱臂站在一边，“怎么了？别这样看着我。”

    布鲁斯面无表情地看着儿子，回来时候他可不是这种游刃有余的态度，阴沉得像是想马上砍夜枭几刀。这才过没多久，就恢复成了没事的样子，他怀疑——算了，先抛开这个不谈，从现在达米安的反应，他有理由推测出另一件事情。

    老父亲磨了一下牙，“你早就知道了？”

    “也没有很早，就在您之前吧。”达米安轻描淡写。

    “好的，达米安少爷，您也留下来解释一下。”阿尔弗雷德抚掌微笑。

    达米安：“……”

    他扭头看了一眼父亲，这个问话竟然是个陷阱！

    收到儿子指责的目光，布鲁斯双手抱臂看向另一边。

    要不说怎么是亲父子，两个人靠着墙排排站，接受阿尔弗雷德诘问时的姿势一模一样，露出的表情也相似得惊人，就连不愿意多说-反驳讽刺-被反呛到别脸挪开视线的流程都那么像。

    老管家火力全开，最后拯救父子两的是夜翼的求救信号。

    得救了！布鲁斯冲回蝙蝠电脑，达米安振振有词“格雷森居然在白天受到袭击那我们现在得出发了”，恨不得马上跳进蝙蝠车离开。——哦，在他说这句话时，他已经这样做了。

    “等等。”布鲁斯说，他看着屏幕眯起眼，“求救信号的位置来自……庄园？”

    不管是哪里，父子二人逃离地狱、啊不，想要拯救迪克的心非常强烈。但是等他们火速赶到现场，横贯在面前的是阳光下巨大的玻璃花房。

    日光斜斜照在玻璃上，玻璃窗中的迪克表情很是惊恐。布鲁斯直接踹窗而入，稳稳踩在一地的玻璃碎片上，“发生什么了——”

    “有入侵者。”迪克抄着双棍，表情很警惕，“我追踪它到这里，它失踪了。”

    “……完全没有入侵警报。”布鲁斯眉头一皱。

    达米安站在窗户外，透过玻璃碎片的巨大破洞看向他们。眼见着父亲已经专注在庄园入侵事件上，他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他没有察觉到，在他转身之后，布鲁斯朝他的背影看了一眼。

    *

    火焰在荒原熊熊燃烧，冲天的黑烟遮云蔽日，被惊扰的野兔和田鼠在枯黄的茎秆丛之间四蹿飞逃，甚至慌不则路逃过柏油路面，一辆又一辆消防车拉着警报从路面飞驰而过，田鼠从车轮下险之又险擦过，一头扎进另一侧的森林。

    再也没有人类的声响，它终于感到安全了，找到同类挖出的洞穴钻进去，但没过几米，一截银光截断它的前路。这是什么可怕的天灾！田鼠惊恐地转身一溜烟蹿出洞穴，消失在深莽的小树林间。

    血液渐渐湿润洞穴之上的地面，林间树冠之下，带着铁面具的男人低下头，从仍在苟延残喘的躯体中拔出长刀，以创口涤静泥土，带出一连串血珠洒落，把青黄交接的灌木淋得斑驳。

    最后一个敌人伏诛，刺客们避开他所在的位置，开始打扫战斗的痕迹。

    “想要除掉我？”刀尖轻慢抵上背叛者的咽喉，从铁面具中垂下的视线冰冷森寒，“谁给你们下达的命令？”

    “…得位不正……”刺客嘶哑着声音，伸出布满鲜血的手，握住那抵着喉咙的刀，“你必将自取灭亡…”

    周围的刺客围充耳不闻，认同这番话的刺客都已经死了。

    “雷霄奥古钦定的代理者是我，我会把你们一系的人一个个找出来，钉上背叛的火刑架。”异教徒无动于衷，他低声说，刀锋下压要将他处决。

    ——但他的动作侑然顿住了。

    老式的黑色手机出现在手心，他看着那串号码，手背青筋鼓起，默不作声地走向树林边缘。

    正在等待死神降临的刺客脸上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一上位就以铁血手腕清洗内部的异教徒，不管是乞怜摇尾还是咒骂都无法影响他的杀戮分毫。什么事情能让这个男人停下即将完成的杀戮？

    他永远也无法知道了，异教徒一离开，马上就有人接替他的位置，朝他举起了刀。

    把喷淋而出的鲜血和直挺挺的林干抛在身后，异教徒低头，额头抵上通讯器的上沿，垂眼看着荒芜的地面。

    遥远的电波将杉松与冰雪的气息再度带回他的身边。呼吸，他大口往沉重的肺部压入空气。

    【……哥哥？】她轻声问。

    咔嚓。通讯器在手中四分五裂，变成碎渣落下。

    赫雷提克怔怔看着杂草之中的碎片，慌乱地跪下去四处翻找。他体型高大而壮硕，已是沉稳老练的杀手，现在却慌乱得像个孩子。找到了，他松了口气，小心翼翼从碎片中拾出那张小小的电话卡，放入掌心。

    清扫完战场，带着狂热和尊崇的目光下属前来寻异教徒，朝他单膝下跪。他眼中的男人一如既往冷静而充满力量，贴身的衣服勾勒出猛虎般宽厚的肩膀，像是一头蓄势待发的野兽。

    “刚才收到前往基地的小队报告，没有发现目标物品。”下属说，“从现场判断，应该是被非军方的人拿走了。”

    “撤退吧。”异教徒说，“准备下一个目标…再给我准备一个通讯器。”

    他收拢掌心，不再看远处火灾的基地一眼。

    ……

    洲际酒店，高层某套房。

    这会儿正是午后，落地窗外的钢铁森林折射着刺眼的光，站在窗前，塔米斯苦恼地看着手机，“被挂断了…被讨厌了吗？”

    第199章 震撼 请长得像你爹的人替出席家长会……

    塔米斯倒不觉得是自己猜错了人， 会想要联系她的人其实就那么几个。但是为什么被挂掉了电话…？

    “谁，谁敢挂小小姐电话！”红角鸮从旁边的备餐间蹿出来，端着个果盘但表情凶神恶煞， “您一声令下， 我马上过去把人杀了， 啊不， 杀过去让人给您主动打一百个电话，您说挂才准挂！”

    塔米斯身体微微后仰，其实一个就行了， 但是红角鸮实在是让她陷入沉思，“为什么是一百个电话？”

    “这不是数量越多， 越突出我办事得力么。”红角鸮谄媚地把果盘放在一旁的装饰柜上， 看着她的目光充满期待。“您看您要不给我下个命令？”

    要是他有尾巴， 现在可能已经摇疯了， 就像一只正在等待主人把飞盘扔出去的大狗。

    “西伯利亚。”一道没有感情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红角鸮的表情僵硬了，一个词他就听出BOSS心情不太好， 立马收拢双腿手掌贴着裤缝， 垂着头悄咪咪地挪到墙边， “抱歉BOSS， 打扰到您真是抱歉，我这就离开。”

    走进房间， 看到塔米斯的时候， 夜枭顿住了。她换了一套新的衣服， 不是无数影像里她最偏爱的战斗服， 而是普普通通的衬衫和背带裙，有点像她学校的校服。

    他现在认可布鲁斯把孩子送去上学的行为了，至少她终于抛弃那点制服情节。

    等等， 校服何尝不也是一种制服。夜枭：“……”

    他沉默半秒，“是要去上学吗？”

    如果是要上学，他可以接受不去看星星这件事。但是什么学校晚上还上课？

    男人面无表情，看不出危险的念头在黑暗里蠢蠢欲动。

    “不。我们去找一个能解决父亲的人。”说到正事，塔米斯表情严肃起来了。她推着夜枭走出门，“你也去换一套能出门的衣服。”

    夜枭顺从的被她推着走，只问了一个问题，“物理解决？”

    小姑娘沉默半秒，歪头看着他，头顶好像闪出来一个问号，“您在想什么？”

    “开个玩笑。”夜枭面色如常。

    *

    酒店大堂的休憩区，红角鸮缩在沙发和灰雕鸮哭诉先前的遭遇。

    “总之今天要收着点了，也不知道BOSS怎么突然心情这么差。”

    他拿起一旁报刊架里的报纸盖住脸，只露出一头无精打采的红发，就连衬衫领子都颓废耷下去，“总不可能是我说的话吧…明明他已经告诉小小姐可以使用我们了啊。”

    “你实在无聊可以去扔个飞盘然后自己再叼回来。”灰雕鸮说，他的目光扫视着大堂内人员的一举一动，“以及，把报纸放下来。”

    他们正在监视注意大堂的情况，最近是多事之秋，要严防可疑人员。红角鸮毫无疑问是在玩忽职守。

    目光忽然扫到一对像是父女的人从电梯方向的拐角出现，西装革履的男人和穿着校服的少女，灰雕鸮一眼看过去没觉得有什么问题。放在第三世界的混乱地区，这种组合值得警惕，极有可能是极端组织控制下的年轻亡命之徒，稍有不慎就会爆炸。但在哥谭，有家长陪着的小孩子就不会是什么大问题。

    等等。他掠过的目光紧急放了回去，目光一凝，那孩子怎么看上去这么像小小姐！她旁边的那个男人怎么看怎么像隔壁韦恩集团总裁，也就是小小姐她爹！

    一把掀下旁边红角鸮的报纸，他低喝，“出事了！紧急情况！韦恩怎么会在这儿？！”难道是抚养权之争BOSS输了？！

    红角鸮陡然一惊，直挺挺坐起来。两名利爪躲在沙发后，鬼鬼祟祟探出头。

    看清楚那人之后，红角鸮按捺着只有自己知道这个瓜的喜悦，佯装云淡风轻，“什么韦恩，这就是不知道了吧，那是BOSS的伪装。”而后陡然沉思，“诶BOSS这会儿心情好像又很好的样子了……”

    灰雕鸮只抓住了一个重点，他张了张嘴  ，“……BOSS是韦恩？”

    “想什么呢你！”

    *

    杰森陶德，红头罩，目前正因腿伤而在家休养。

    其实腿伤得没那么严重，但鉴于好像有人在期待他好好养伤，所以他也就安详的家里蹲了，修养是为了更好的恢复和战斗。

    和罗伊在线上插科打诨了一会儿，他下线，打算把没看完的书给读完。

    《游隼》这本书是可以称得上是一本纯粹的鸟类观察日记，原本不在他的阅读兴趣范围内，但是社交网站上的一段摘抄抓住他的眼睛，让他最后选择去书店，在架子上拿下这本书。

    【对野生动物而言，没有任何一种痛苦和死亡比它对人类的恐惧还要可怕。】

    对人而言同样如此。

    他坐在沙发上摊开书，还没翻到上次留下的书签。咚咚咚，三声间隔稳定、力度均匀的敲门声响起。

    杰森挑起眉。这个位置知道的人很少，不说是屈指可数，也能称得上只有一两个了。而且谁没事会敲门来探望他？这可不像他认识的任何一个人会做出来的事。

    ——等等，他竟然没有一个会敲门进来的朋友吗？

    笑容缓缓从杰森脸上消失。

    总之，没人会走正门，或许是走错路的人吧。

    但很快，他的眉毛挑了起来。因为对方似乎认定了这扇门是他要找的地方，又匀速敲了三下之后，对方轻而小心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你在吗？”

    “如果我说我不在，你会出去吗？”杰森坐在沙发上扶额，没忍住隔着门就开始吐槽，“你什么时候开始走正门了？而且你现在不应该在上课吗？！”

    “因为带了……朋友。”塔米斯的声音很淡定，根本不觉得她说的话有什么问题，“学校…嗯，逃学了。”

    杰森差点一下子滚下沙发，膝盖上摊着的书掉下去，在地板上砸出沉闷的声响。他一时之间不知道是要震撼小朋友要带朋友进来，还是乖乖小朋友居然逃学。

    ——不是，学校这么恐怖的吗？！她这才多久，就交到能带到他这儿的朋友了？！

    “你等等啊，我腿不方便你知道的，你等等——”他抬高音量。

    在仓惶之中，杰森左右看了一圈猛地扭过头左右看了一圈周围。很好，环境正常，没有什么垃圾到处乱扔，正常单身独居男性的房间；没有什么会暴露身份的东西，所有的夜间活动用品都在另外一个房间里码得严严实实，只要不开那个门，问题就不大。

    就是现在他穿的是黑底红蝙蝠LOGO体恤衫，要换已经来不及了。——啊，没关系，他能解释说他是蝙蝠侠的粉丝。

    一切都确认完毕，他飞一般窜到门口，清了清嗓子，“来了，来了。”

    一边说着他一边打开了门。

    塔米斯这会儿的身高还没到他胸口，所以他下意识垂下眼睛，捕捉她的视线。甚至由于先入为主的概念，他还以为她带来的朋友是和她年龄和身高相仿的孩子。

    但是——

    小姑娘的手挽在旁边人的臂弯里，看到那人考究的铁灰色西装三件套，那外套覆盖但仍能看出身材壮硕、肌肉饱满的腰腹，那有点岁数出席正式场合才会系上的温莎结领带。他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

    ——不用再看了，不要再看了，杰森闭上了眼，从被T恤遮住的枪套里拔出手枪。就算是长成年轻时候的莱昂纳多也没用，敢对小女孩子动手的人渣都得死！

    “……哪里来的狗东西！死啊！”他面目狰狞地扣动枪的保险。就算是小姑娘拦着也不好使，今天他就要替天行道！

    “还真是热烈欢迎。”男人低低笑起来，另一只手握住他抬起的枪口，身体饶有兴趣的前倾。

    而此时，杰森也终于看清楚男人的脸。

    杰森：“……”

    维持着拔枪、但被男人握住枪口的动作，他低头看回小姑娘。她此刻表情呆滞，显然没明白剧情发展。

    杰森冷静问，“竟然已经到了这种程度了吗，要请长得像你爹的人替出席家长会，还真的蛮像的……你把学校炸了？”

    塔米斯下意识计算了一下炸掉学校所要用到的炸药当量，拍拍他持枪的手臂，“……不，学校很好，同学们也都活泼乱跳。”

    “那就是你哥把老师杀了？！”杰森顺势收回枪，仍没放下戒备，但倒吸冷气，“不愧是恶魔崽子，好勇。”

    塔米斯觉得更无助了，她求助地看了一眼夜枭，“……哥哥也不是随便杀人的。”

    夜枭的唇角浮起一丝愉悦的笑意，欣然愿意为她结束这场关于学校的对话，他向杰森伸出手，看了一眼他胸口的蝙蝠标志，意味深长地说，“贸然造访，深感歉意，我是小托马斯韦恩。”

    站在安全屋门口，杰森有一瞬间觉得他听错了，“什么韦恩？”

    塔米斯以为他没听清，在他面前努力踮起脚，拉着他T恤重复了一遍，“小托马斯韦恩。”

    杰森沉默，他上下打量眼前的男人，从头到脚都没放过。脸，很布鲁斯；打扮，很考究总裁；气质，很Old money。完全是和布鲁斯一个款，不熟的人绝对能认错。这他妈不会是什么布鲁斯狂粉、整容狂魔吧！三秒之后，杰森一手揽起小姑娘，把人薅进房间里。

    轰！门在夜枭面前关上了。

    两辈子加起来还真是头回吃闭门羹，面对深棕色的门，他挑了挑眉。

    没想到小朋友太热心也是个问题，拒绝他看星星的提议，放下当前做的事情，还把他带到这里找解决办法，他实在不想拂小朋友的好意。

    夜枭单方面认识这位二代罗宾，——他曾观察过他。他所在的那个世界从未出现过杰森陶德，因而从未想到过他会出现，他兴致勃勃地观测他…然后一切止于一场意外。

    一想到小丑，夜枭的唇角压平了。不管是哪个世界的小丑，即便是死了，回忆起来都一如既往的令人…杀意沸腾啊。

    门后——

    “什么情况？你应该提前和我说的。”杰森举着小朋友，看着她猫一样无辜的瞳孔，语气虚弱。

    第200章 你在怀疑我吗？ 我在证明你。

    “所以我敲门了。”被举着的塔米斯小声说， “有事情需要你帮助。”

    杰森猛烈摇晃她，“敲门算什么提前！布鲁斯知不知道？”

    “父亲不知道，不相信。以及， 开门。”塔米斯挂在半空， 伸手摸了摸他的头。

    什么倒反天罡， 她是什么猫吗， 占领高地就会开始对人的头作威作福。杰森把她放下来，报复地揉乱她的头发。“别这样乱摸别人头，尤其是你哥， 他那抹了不知道多少发胶才定好的发型要是被弄乱了，我估计他能杀了你。”

    “诶？”塔米斯一呆。

    门前， 夜枭已经开始沉思要不要自己开门。正当他打算动手之际， 紧闭的门在他眼前又打开了。

    杰森站在门边， 按着旁边头发忽然乱糟糟的小姑娘， 脸上挤出一丝笑容——哦，没成功挤出来， 最后干脆失去表情， “请进。”

    很好， 至少没有再对他举起枪， 就是手有点不安分。夜枭淡定地进门了。

    ……

    桌上摆满汉堡薯条炸鸡可乐，即便冷却， 空气里也弥漫着油脂的酥香， 但气氛很凝固。

    一个只有犯病时候才会话多点、时不时天然呆变天然黑的三无小女孩， 一个文艺青年、但暴躁起来邦邦给人两枪的地狱笑话爱好者， 一个只是来陪小女孩散步、平时最大的爱好是做stalker以及喝酒的颓废男。其中二人还是第一次见面，你不能指望他们三个凑一桌马上就能聊得热火朝天。

    但小女孩自知责任重大，很有自觉地向文艺青年介绍情况。——来找杰森本来就是她做出的提议， 她有必要负起责任。

    但越听下去，夜枭的表情越意味深长，而杰森看向这浑身都写满了不好惹的男人，主打一个震撼。

    在塔米斯描述里，小托马斯是做黑暗世界情报生意的可靠好心人，听上去更像是在描述什么仙女教母的皮套人。

    夜枭饶有兴趣：我吗？

    杰森瞳孔地震：他吗？

    能在哥谭盘这么多年没被蝙蝠侠找上门，还把生意做大做强，谁家单纯好人能办到啊 ！这不是心机深沉之辈，杰森愿意自吞枪口。

    现在的主要问题是布鲁斯不相信他有个血缘兄弟，——其实杰森也不信。在哥谭这么多年都没想相认，现在想了？切入点还是好像最容易受骗的小妹妹，总觉得问题很大啊。

    杰森真的觉得他整天有操不完的心。他沉思，咽下一根已经软掉的薯条。

    “——怎么让布鲁斯相信？很难。而且这种事问我也没用啊！我没爹妈没兄弟，没这个经验。”杰森摊手。

    塔米斯瞳孔地震，她想举手提问但忘记手里还拿着可乐，于是举着可乐问，“罗伊…？”

    “自打记事起，我两加起来都凑不出一个活着的亲戚。”杰森面带微笑，表情安详，又嚼下一根薯条。

    好沉重的打击，塔米斯的眼睛都要失去高光了。

    杰森看向小托马斯，他是在场唯一一个没有食用任何食物的人，不知道是看不起KFC还是觉得他有下毒，坐上沙发之后甚至动作都没动一下。

    Whatever，他这安全屋太小供不起大佛，杰森扯着唇角，“不如这样，你留个地址，改天我叫几个兄弟过来咱们好好研究。”

    在某几个词上，他加了重音，他相信对方完完全全能够接受到他的意思。

    被他挑衅的男人表情不变，唇角的笑意加深，颇有泰山将崩而面不改色的从容，“好啊，洲际酒店就在韦恩大厦旁边，恭候。”

    空气中的刀光剑影都快要具象化，成熟男性对上暴躁小年轻简直是碾压局，不管年轻人如何试探，他望来的眼神都是一成不变的温和，经历得太多的男人有时候就是这样让人愤怒……且无力。

    杰森咬牙，直接进行一个送客，“好极了。那你慢走。”

    塔米斯左看右看，觉得好像不太对，“那个……”

    “什么那个这个的。”杰森说，笑容消失光速变脸，面无表情地往她嘴里塞薯条，“你给我留下，等会儿我送你回庄园。”

    “——！”

    塔米斯被这句话和薯条的双重杀伤力呛了一下，她已经和父亲发了消息，这几天都不会回家。但就连这条短信，都是她犹豫了好久才发送出去的。

    回家的话会面对父亲不赞同的眼神甚至更可怕的反应吧，关于杀人什么的，完全让父亲失望了。

    一直被刻意忽略的沮丧忽然卷土重来，她目光漂移，“我自己会回去。”

    然而此时杰森怀抱着对世界莫大的不信任，看什么都觉得像危险情况，他用眼神驱赶小托马斯，按住想跟着溜走的小姑娘，用微不可查的气音说，“你会吗？不，你不会。”

    塔米斯：“……”

    *

    自称小托马斯的男人非常自觉起身离开了，离开之前只和小姑娘进行了一个眼神的接触，然后朝她微微颔首，杰森终于松了口气。

    莫名其妙突然出现的亲戚，听上去就问题很大，在哥谭这种地方，问题就更大了！

    他把小姑娘按在沙发上，在沙发前踱步来来回回，耳提面命，从布鲁斯曾经有一个童年好友整容成他的样子的故事，到质询“你怎么能确定那张脸是不是真的”。小姑娘头顶翘起的一撮呆毛越来越垂，最后焉在脑袋顶。

    他伸出两根手指拎起那搓死掉的呆毛，苦口婆心，“你明白了吗？”

    塔米斯没有回答，她从他手里解救下头发，飞窜着掀开窗户逃跑了。

    杰森：？

    几分钟后，杰森收到她的短信，【我确认了，脸是真的。】

    不是？！你怎么确认的？！

    *

    杰森的安全屋窗外下是一条萧瑟小巷，在上世纪的建筑潮下，无数摩天大厦在哥谭拔地而起，偏远街区的大量公寓少有人居住，这栋楼同样如此，人迹罕至。

    巷里等待的黑色兰博基尼漆面光亮，与周围格格不入。

    在情绪稳定时候小朋友是及其礼貌的，即便是语出惊人也彬彬有礼。夜枭头一次听到这种要求，敏锐如他几乎在呼吸之间就明白了前因后果。没有任何被冒犯的拒绝，欣然同意。

    一个敢问，一个敢同意，那敢问的人肯定也敢就这样伸手。

    夜枭侧过脸，好方便小朋友伸手在他脸颊和下颌确认有没有什么伪装的痕迹。

    冰凉的手指，很快就离开了。小姑娘面无表情低头按手机，应该是在向另一个叛逆小朋友回复情况。

    “你在怀疑我吗？”他开了个玩笑。

    “我在证明你。”小姑娘抿着唇，杀气腾腾。

    夜枭哑然失笑。

    初见时防备心浓重到无法接受他人靠近的小刺猬，现在不仅对他露出柔软的肚皮，甚至还将他也纳入保护范围。不是从未遭劫的玫瑰，带着无知炫耀那三根刺的天真。她是他的战士，正以保护者的姿态切实为他排除非议。

    来的路上夜枭没问她要如何对他们介绍彼此，他认识布鲁斯的罗宾鸟们早于他们知道他，没什么好向他介绍的，他该知道的都知道了。而他们如

    何看待他，他不在乎。

    情况永远不会变得更糟，活着就已经是最糟糕的情况。

    他根本不对此行抱有什么目的，纯粹是出于散心的考虑，没带任何下属，随便开上一辆车，带上小朋友，任由这座陌生又熟悉的城市从窗外经过，隔窗和秋季微凉的风相遇。

    他伸手撑着方向盘，无法抑制的低笑挤出喉咙。

    “？”塔米斯歪了歪头，面色侑然凝重，“生病了吗？”

    “不。”夜枭轻声说，“你应该怀疑我。”

    “我相信你。”小姑娘说这话的语气严肃得好像在十字架下宣誓，她瞳孔里坚定的光告诉夜枭，她非常非常认真。

    夜枭没有什么上帝耶稣安啦的口癖，他从不信奉任何神明，只信能握进手掌的权与力，可偏偏听到塔米斯对第三人提起他时，想借用神明的名义表达惊叹。——天，她竟是这样看他，那她如何看待哥谭，看待这个世界？

    放眼去望吧，世界危险残酷，不近人情，人类彼此伤害、摧毁一切乃至自己，无法对彼此付出信任就连自己都不能相信，因为人最会同样也是最先欺骗的就是自己。她已遭过毁灭遍体鳞伤，伤痕累累，到头来却如此盲目对他交付信任。

    迟早有一天她会因此被钉进棺椁。

    ……也就是从这时起，夜枭发誓，只要他还在这个世界一天，就决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

    收到杰森通讯的时候，达米安正在以时速200km/H离开韦恩庄园。

    他和塔米斯一直保持联络，对她不愿意回庄园他没什么意见，父亲自己惹出来的问题父亲自己解决。但她留在夜枭那儿，达米安就颇有微词……一方面是不满夜枭越俎代庖，另一方面，离家出走一个白天差不多了。

    达米安丝毫不认为自己的控制欲和分离焦虑症倾向愈发严重。

    深秋，一切都是橙色。摩托车疾驰的轮胎碾碎枯黄的橡树叶，狂风混着阳光绞起他的头发。接起通讯，达米安依旧没有放慢任何车速。开最快的车，出最快的刀，斩最凶狠的敌人。他向来如此。

    【有点事。】杰森说。

    而达米安一如既往的言简意赅，“有话快说，不要浪费我的时间。”

    【在骑车？你这什么破扬声器，全是风声，完全听不清你在说什么，你就不能换个降噪通讯器或者把摩托停下来吗？！】打招呼时还能勉强保持平静，第二句话杰森就又不太爽了，噪音糊耳的感觉委实不美妙，再加上那个迷之出现的小托马斯，他不耐烦的加快语速，【接下来要说的事很重要！你肯定知道小托马斯韦恩这个名字，告诉我情况，我和提姆的探查情况可以和你共享。】

    达米安冷笑一声，他把车停在路边，五指梳进头发露出光洁的额头，阳光洒在脸颊上而他的神情阴郁。战争，毫无疑问，陶德想要进行一场战争，而他愿意在百忙之中分出片刻心神将他击溃。

    “陶德，别痴心妄想我会加入你们。你是后天形成的智障，德雷克是先天智障。如果你们想把我拉到和你们的同一水平，然后用丰富的智障经验来击败我，那就完全打错算盘了。我不会给你们任何机会。——以及，我不会给你们收尸，那个男人没你们想象中那么简单。”

    他挂掉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