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物质的过分追求会削弱法职者对精神世界的感知， 但是法师也要吃饭上网。
有人签下支票，用上面一串零的实力告诉头衔比裹脚布还长的法师他并未破产，并且盛赞对方的职位当真是人山人海、啊不， 高深莫测。
布鲁斯淡蓝色的眼睛写满真诚， 没人能逃得过成熟男人充满赞叹的吹捧。沦陷一声又一声“阁下”之中， 王交出圣所的WIFI密码， 乐滋滋的带他们参观一层的客厅，丝毫不知道，有些小爬虫已经悄然顺着连接设备爬进了圣所的网络。
成年人的世界充满伪装和虚以委蛇。
指着架子上摆着的一堆老旧之物， 王从1492年哥伦布第一次踏上美洲大陆开始说起圣所的历史，而布鲁斯则见缝插针的问起事件细节。涉及这些， 又不免开始一轮商业互吹。
塔米斯：“……”
这就是成年人的社交， 她体会到熟悉的剥离感， 在后面举着搪瓷杯， 瘫着一张脸眼神渐渐死掉。在陪同母亲出席一些场合时，她也时常陷入这种状态。
万万想不到， 在父亲身边也不能免俗这件事情。
两个人正在前面对着一截所谓“平行世界的世界树枝桠”评头论足， 塔米斯看着那截没罩上任何东西的枯木， 委实很难把它和如此高端大气的名字关联在一起。但想想王那一堆称号， 她释然。
一只手忽然从旁边伸过来，塔米斯目光一凝， 抬起手。
倾泼的水帘在搪瓷杯之上骤停， 如同时间暂停， 她瞳孔睁大， 擒住对方灰色裹腕的手指猛地收紧力度。
水膜扭曲了光线和灰尘凝固在二人之间，塔米斯抬起头，看到男人微白的鬓发， 而对方低头看她，眉毛一挑，表情介乎于“我又做什么了”和“你又在闹什么”之间。
无形之力攒动，她下意识泼出去的茶水落回杯中。男人披着红斗篷，坦然伸出另一只手，指尖隔空在杯子上一点。
杯中飘起丝丝热气，而他泰然自若的收回手，“不用谢。”
哪里来的奇怪家伙？
塔米斯在对方注视中升起警惕之心，布鲁斯不动声色的走到她身边，“这位…”
男人一顿，旋即才意识什么的似的，把目光低回塔米斯身上，“哦，难怪，我们现在还不认识。”
他没什么诚意的道了个歉。而王回过头，大喜过望，他还没来得及说话，男人主动向布鲁斯伸出了手，“你好，圣殿没什么人和网络设备，不会有值得记录的画面或者能听的秘密话题，但如果你和你的助手还是要走一遍流程，请便，蝙蝠侠。”
第一次见面就被认出身份的布鲁斯：“？”
王有点迷茫，“…什么蝙蝠侠？”
*
纽约圣殿目前只有王和斯特兰奇两个法师。前者正在操持圣殿，深知财米油盐贵；而后者自我介绍是平行时空的观测者，不常出现在这里。
而对方甫一降临，便如泥石流一般席卷所有来客，一见面就把布鲁斯的所作所为揭露得干干净净，然后直白粗暴的告诉对方，“很高兴见到你，你女儿很棒，但她不留在这里和我们学魔法就会死。”
鞭辟入里直入中心，王一直在绕圈子就是不敢直接说这个，斯特兰奇一来就直接掀桌子塞饭，听得他连连点头。
塔米斯：“？”
要不是父亲的脸色一瞬间非常难看，塔米斯真的很想问谁会上当这种最低级的行骗话术。
不剥离酒神因子就会死，认真的吗？虽然之前有说过需要用魔法抑制酒神因子，但也没这么严重吧？
对方显然是认真的，布鲁斯皱着眉也听得很认真。塔米斯欲言又止，还没等她说话，火就烧到了她身上。
斯克兰奇伸出一根手指。
“最近是否胸短气闷，情绪暴躁，杀人冲动强烈？”
“有没有出现格外想要离开，前往地下的欲望？”
“有没有在脑子里听到自己和自己对话？”
这问话是什么行医现场，这法师别在外面有点副业吧。他伸出一到三根手指，塔米斯面无表情，三连反驳。
然而布鲁斯露出不赞同的眼神，“前两点都有。”
他望来的眼神显然是在怀疑塔米斯又在隐瞒身体状况，小姑娘刚想解释真的没有，斯特兰奇就叹气表示不管哪个世界的小朋友都是这样，口风严密讳疾忌医，人没了换成酒神因子开口说话就晚了。
这话真是好大的信息量，直接把人钉死在了隐瞒的耻辱柱上。
老父亲的表情越发凝重，定定看过来的视线充满不赞同。塔米斯瞠目结舌，百口莫辩，看向斯特兰奇的目光越发不善。
什么颠倒黑白，世上居然能有惹人嫌程度比肩酒神因子的家伙！
等到他们离开时，一切相关事宜都拍板定下。王行了最大礼仪的待客之道，乐呵呵的把人亲自送出门外。他对蝙蝠侠没什么概念，金主钱给得够多又不是坏人，以上两点足够让他忽视所有问题。
而塔米斯一步三回头，向后方投以死亡凝视，——斯特兰奇站在大厅正中央，端着他的瓷茶杯对着他们行目送。见她望过来，他还淡定的抬起瓷茶杯向她告别致意。
圣所的门洞开，纽约街道的车水马龙映入眼帘，行车如梭般穿过，一个人面向大门站在街边，发胶定型的头发向额前垂下一缕。
他看向大门，但是走出门内的他们却奇异的没有引起他的半分注意。
提姆的出现有点出乎塔米斯的预料，在飞机上提姆就已经在奋笔疾书，疯狂翻阅在桌上堆出几十厘米的文件材料。他这次要处理的分公司事务，没有一天难以完成。现在才过去几小时，他居然出现在了这里。
她几步跃下楼梯朝他走去，而在她跃下台阶的第一秒，她才真切存在于提姆所感知的世界里。
毫无疑问，门口设置了混淆感知的魔法。提姆微微一愣，几步迎上去，“这么快就处理好了？”
与此同时，他的目光越上台阶，和其上的布鲁斯交错一个视线，最后停在缓缓走出公寓门的男人身上。他脸上没什么异样，向对方露出淡而礼貌的笑容，但心里暗自升起警惕。
对方的打量目光让他觉得有些不舒服。
而斯特兰奇的背后的红披风突然窜离他的背后，直直挡在塔米斯面前，阻止她看向提姆的视线不说，还颇为人性化的摆动着两个角，示意她别着急等一等。
这红披风看得老父亲沉默不已，想要采点样回去分析的心情蠢蠢欲动。
而斯特兰奇走到塔米身边感叹了一句，“所以这条世界线你的选择是他？”
布鲁斯：“？”
思及前面提到的平行世界，老父亲突然有种不祥的感觉。他的目光缓缓放在提姆身上。提姆锤炼过千百遍的礼貌微笑，向来游刃有余现在却有点僵在唇边。
塔米则有点莫名其妙，她警惕的退后一步，小猫对于不熟的人反应相当冷漠，“你在说什么。”
“哦，看来还没有发展到那时候。”斯特兰奇恍然大悟，他
把披风往身后一甩披回身上，走向其后的青年，悲悯的拍了拍他的肩。
“警惕代理人战争。”他压低声音，若无其事的说完这句话又几步上了楼梯，“敌在内部。”
提姆：“……”
*
哥谭倒霉蛋们发现一个新的问题，罗宾的武器从棍子进化成钢刀，从钢刀退化成木刀之后，又经历了一次退化。
他连木刀都不带了。
“枪和徒手肉搏，枪肯定又快又准，优势在我啊！”小混混很是狂喜。
几秒之后，一套从天而降的脚法成功让他砸在了墙上，震落好几块墙皮，枪跌落在地，还没等他滑落下来，一轮漆黑的蝙蝠镖贴着人体的轮廓，铮然刺进涂鸦斑斓的墙壁。
一只手伸到他旁边，用力后扯出其中的一枚。夜翼端详这被蝙蝠镖钉在墙上、宛如涂鸦一部分的人体艺术，回头向做出这件事的罗宾感叹，“毫发无伤？真的假的？你真的是罗宾而不是什么小天使夺舍了他的身体？”
这种恶心的说辞成功让罗宾啧了一声，“说这种话只会让我怀疑你是敌人派来伪装成夜翼的卧底。”
他越过夜翼，扯着小混混的衣领迫使他低下头颅，目光危险的在对方的头顶转了一圈，最后凝固在他惊恐的瞳孔里，“好了，告诉我，这批走私货物的运送目的地在哪里？”
得到一个地址之后，轰然一声巨响，罗宾神色如常的把人拎着头往墙上撞，大发慈悲的送了一场婴儿般的酣睡。小混混还算识时务，交代得很快，但有架不住有人对他的身高不满意。
站在昏迷的人旁边，夜翼觉得有些好笑，“所以怎么没带刀？别告诉我是忘了，那我更要怀疑你是不是被什么人夺舍了。”
“停止你的恶意揣测。”罗宾瞥了他一眼，“我不止刀一种武器，用什么完全出于我的选择。”
“是吗？”拨通完GCPD的报警电话，夜翼把电话卡掰断扔进下水道的缝隙里，“那解释一下你今天的迷之开心？”
“别问，问了你也不会理解。但你可以作为宣告我荣誉的号角，告诉所有人我在蝙蝠侠离开的这一天里击败了一百个敌人而没有使用任何刀剑。”罗宾说这话时云淡风轻，越上墙壁，头也不回。
其实还差一个才到约定的数目。
达米安不认为会在最后一个人上出什么问题。
第222章 只差一个 怎么？只看到我不满意？……
哥谭地大物博、人杰地灵的最高时期， 蝙蝠侠一晚上解决了十几个有头有脸的A级罪犯，揍晕了几百个在城市掳掠的暴徒，GCPD的牢房人满为患， 睡觉都得站着睡。戈登看了沉默， 要被塞进去的犯人流泪。
总之， 哥谭可能什么都缺， 但绝对不会缺少罪犯。
因此达米安发现他始终抓不到最后一个人的时候，表情难看得有如见证灭世洪水突然席卷摧毁世界。哥谭疯了。
就差一个？！
在蝙蝠洞里，他坐在父亲惯坐的位置和椅子上， 深深把十指梳进头发。
迪克欲言又止，“这就是你怀疑哥谭不正常的原因？”
“一整晚上都没有出现罪犯！”达米安抬头， 严正指出这一点， 这怎么可能！他不认为自己有任何异常， 那出现异常的只能是哥谭。
“有没有一种可能你白天就把晚上的业绩都抓完了？”迪克眼角抽搐， 试图提出一种新的看法。
不，绝不可能。在达米安眼里， 白日行走在哥谭的每个人都是罪犯的预备役， 每到夜晚罪恶就破茧而出， 因此家庭的事业将永无止境的继续下去。
“——别把哥谭说得像是个无限刷怪笼， 真的。”迪克疲惫的笑了。
第二日，阔别校园数日的风云人物再度莅临他的课桌， 双手交叉在胸前， 表情凝重得像冰。
教室里的目光都隐约压抑着朝他投过去， 小麦色的皮肤和凛然不可侵犯的气势， 在这几日之中导致韦恩之子是中东某小国王室继承人传言喧嚣之上，兄妹二人不见踪影是回国继承王位和死去国王的遗产。
有好事者旁敲侧击想要从乔纳森这里得到相关信息，作为真的被兄妹两震撼过的人， 乔纳森已经安详的放弃了对他们身份的思考，而且现在他只关注一件事情。
在课间时分，乔纳森来到天台上，少年背对着他俯瞰教学楼，淡蓝色西装校服的后摆在风中猎猎作响。在开口询问之前，他犹豫了一下，然后选了个最委婉的说辞，“——怎么只有你？”
“怎么？只看到我不满意？”达米安冷笑一声，他视线不动，依旧如鹰隼般注视着教学楼那一扇扇窗户，“汇报一下情况，这几天学校有抢劫犯，炸弹客或者杀人魔吗？”
乔纳森：“？”
一时之间不敢相信耳朵，他感受倒吸一口冷气，“怎么可能有这些人啊喂！？这里是学校不是监狱啊！”
“有什么区别，不都是犯罪的温床？”达米安转过身，森绿色的瞳孔泛着冷漠的光，目光落在他身上，“怎么样，我妹妹的花好看吗？”
“当然好看啦！所以为什么…她没…来…学…校…”乔纳森的回答不假思索，然后在对方没有表情的压迫感下声音越来越小。
这个回答达米安显然不喜欢，表情阴沉看起来下一秒要扑过来砍他一刀。
“呃，就还、还好？”乔纳森干巴巴的换了个说辞。
达米安长长呼出一口气，脸色更难看了，“她给你花，你的反应就只有一个‘还好’？”
乔纳森好几秒说不出任何话，因为似乎不管他评价什么，达米安都不能接受，现在做出一切回答都会变成错误，他有些苦恼的揉了揉额头，对于兄妹两的阴晴不定有了更新的认知，“你为什么这么不开心啊？”
“你收到了不该获得之物，乔纳森肯特。如果我和我的家族中有任何人此时面对你是满面笑容，你才应该警惕。”达米安面无表情，在乔纳森问出为什么之前，他冷冷说完剩下的警告，“因为那说明你离死不远了。”
乔：“？”
乔不理解，乔很震撼。从达米安谜语人一般云里雾里的话中，他意识到家中收到的花显然在兄妹两的身边引起了轩然大波。
达米安等待着他的反应，以生命威胁测量混血氪星人关于此事的反应。他必须考察此人是否具备由他执上棋盘的资格，如果棋子易碎，那就没有资格入局上桌。
然后他看到对方镜框后的眼睛亮起来，有着一半地球血统的氪星人骤然快乐起来，“所以那些花在你们看来是很重要的东西，不能乱送吗？”
而她把花送给了他。
太敏锐了。
达米安定定看了他两秒，漠然开口，“我现在宣判你有罪。”
“诶？！等等等等——不要在学校里突然攻击啊！”
达米安的氪星人猎杀计划破产于缺少致命武器。——当然，他也不是真的想杀了乔纳森。有人已经证明了他在某些地方无以伦比的能力。
他沉重的踏上直升机的舷梯，不出意外父亲主导的纽约之行应该已经结束，他回到家时就能在庄园里找到塔米，她可能在庄园的任何一个角落，默默做着她喜欢做的事，就像是石缝里开出的小花，缄默而宁静。
始终未把最后一个敌人送进GCPD的大牢，这意味着承诺不会在回到庄园后马上兑现。在达米安的设想里本不该如此。要再外面多呆一会儿吗？至少完成最后一块拼图。不管是基于他的好胜心还是其他原则都该如此，但他偏偏犹豫了。
他更想知道过去的一天里塔米发生了什么事……德雷克最好老老实实处理他的工作。
达米安没有想到，德雷克静悄悄，但他还是在庄园里听到了他最不爱听的事情，之一。
“去纽约呆整整七天？”他皱着眉，看向父亲的眼神充满不赞同。从动作到表情都写着‘父亲你是不是脑子不清醒，要不要我帮你物理治疗一下’。
“只是一周时间，哥哥。”塔米斯默默打断兄长和父亲之间越来越紧绷的对视，虽然这样说，但实际上她也没有想去。她不太喜欢斯特兰奇，和那个男人待在一起的时候她像是被看透了。
达米安啧了一声，“别混淆数词，七天，整整七天。都够神创造出一个世界了。”
“那是神干的事，你想成为人间之神吗，达米安。”布鲁斯端着一个刻了超人S型标志的马克杯，皮笑肉不笑的举了举杯。
“……”达米安再一次意识到他和氪星人犯冲。
他深深吸气，“那德雷克去哪儿了？怎么，他终于因为咖啡因中毒猝死在办公室里了吗？”
“还没有，但我打算控制他的咖啡因摄入量，过多摄入这个对身体没好处。”布鲁斯轻描淡写，“咖啡因戒断期会造成疲倦、精力下降、注意力不集中等等问题，而他还要处理很多公务，你最近别去打扰他。”
*
纽约，七天，显然这件事已经没有转圜余地。
哥谭到纽约的距离稍远于到大都会，每天两小时的来回——塔米斯倒是很想住在家里，她试图说服父亲她会开直升机，但布鲁斯在对孩子掌握的技巧表示赞扬的同时非常感动的拒绝了这个提议，甚至不愿意雇佣直升机驾驶员。
在纽约回哥谭的飞机上，塔米斯和父亲相对而坐，有一瞬间觉得她要被流放到西伯利亚。
西伯利亚是她最近才学会的词，红角鸮有了她的联系方式之后，整天都很开心的发来各种消息，有时候是夜枭在做什么，有时候是工作的吐槽 。她不经常回复，但看完总是会回复一个睁眼睛的表情示意已读。
前段夜枭心情不太好时候的用过这种把人调离本部的惩罚方式。回来路上，塔米斯认认真真的问过布鲁斯，她是不是哪里让他不开心了，所以要把她流放去纽约。
流放这个词在布鲁斯听来简直啼笑皆非，得知她会产生这种疑问的原因之后就更想笑了。夜枭这一天天的教些什么乱七八糟的，说起做父亲还得是他来。
可偏偏小姑娘说这话时候唇抿得紧紧，垂下的视线难过得像是要被丢掉的小猫小狗，声音越来越低不解里都染着委屈——布鲁斯真的受不了这个，他一向吃软不吃硬。
飞机的另一侧，提姆独自占了一整张办公桌，她的声音成功让他从企业文书和各类合同中抬起头。然而这些纸面高度之剧，在提姆坐着时几乎都要堆到他的头顶，完全遮挡了望过去的视线——布鲁斯对于提姆在纽约展现出的工作效率大为惊叹，然后马上吩咐人调集了一堆有的没得材料端上来，好在回程的路上给提姆打发时间。
提姆很想说这种打发时间的方式他真不想要，但是在布鲁斯冒着黑气和鼓励的笑容之下，他屈服了，布鲁斯可能意识到了什么，也可能是宁可杀错也不肯放过。无论如何，在这种情况下最好的选择是接受，然后保持缄默。
在合适的时候说话做事，提姆不是机会主义者，但他知道什么叫做抓住机会。
因而此时，陷入就连视野都被完全遮挡的工作地狱时，提姆只能认命的移动着几摞材料的位置。为了防止雪山崩塌，他的动作轻柔而又小心，好一会儿终于让两座雪山之间露出窄窄的一线。但这之后，他再也没有移动半点文件。
男人蹲跪在他女儿的座椅旁边，张开双臂将她拥入怀中，手温柔的抚摸着她的头。从舷窗外进入的阳光落在他们身上。
提姆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翻开任何一页材料，空气里有静而苦涩的咖啡香，他透过那一线天堑，一直看到咖啡变凉。
“布鲁斯，就连寄宿制学校都不会让人一周都不回家吧？”最后提姆说，“如果她想…”
他的音量不大但是在机舱内响起，而布鲁斯默默转过头，精准从那条缝隙中抓到了他的视线。
“这就是你好几分钟没有做任何动作，然后思考得出的建议吗？”布鲁斯幽幽说。
提姆默默把目光挪开，回答的语气非常镇定，“只是有点困，这杯浓缩的shot数有点少…”
“那还是少喝点吧。”布鲁斯温柔的拿起一份新的文件，翻到要签字的地方。
第223章 导师 武器是身体的延伸
沉默， 异常的沉默在走廊发酵。塔米斯回头看了一眼跟在后面的兄长，他垂着眼思考着什么，一言不发， 似乎只是本能的在她身后， 向前迈进。
在此刻她如同为君主开道的骑士。
塔米斯因这个奇怪的念头而想要发笑， 从未意识到君主已经甘愿深陷骑士所在的泥沼。
她在父亲的开导下接受决议， 尽管不知道所谓的‘需要检测一些事情’是什么事，但父亲这样做一定有他的道理。
然而哥哥没那么容易接受，她知道。
一段离别永远改变了灵魂的一部分， 对于他们皆是如此。也因此塔米斯能够包容兄长那愈发增长的控制欲，她全盘接受他的一切……虽然有时候还是会有一些小情绪。
她在等待他宣告胜利而递上优胜的奖品。但达米安只是垂眼沉默， 气压低到能够在室内引发一场暴雨， 将空气带到潮湿闷热的雨季。
轻轻叹气。
达米安的一切气压都覆灭于她的上前。在生长期中女性的身高涨速常常优于男性， 但在他们之间此条并不适用。达米安有时候会在生长痛中庆幸， 在妹妹面前他仍然占据着需要她抬眼的高位。
他将她瞳孔底呈着的光尽收眼底，全身心的信赖是毒药， 他又要溺毙在碧潭之中了。塔米斯抓起他的手， 包裹着刀的鞘冰冷光滑， 稳稳落进他的手中， 近乎一沉。
他们约定的奖励。
“我们可以发消息。”塔米斯歪着头说，“虽然要借住在圣殿里…但是那里有WIFI。”
“……我知道了， 保持联络。”达米安深深吸气。
诶？这么容易就接受了？小姑娘睁大了眼睛。更让她没想到的是， ——刀和鞘居然没有给出去。
“等你回来时候再给我。”他扔下这句硬邦邦的话， 扭头离开。
塔米斯站在房间门口， 低头看着武器简直摸不着头脑，明明前一天还很想要的样子。——而且会不方便夜巡的吧？
书房灯火通明，中央摆放着一张宽大的书桌， 其后深紫色厚天鹅绒的窗帘紧闭。
提姆垂眼看着等待他签字的合同，可偏偏好几秒都没动笔，纯金的笔尖在白纸上洇出一小点墨迹，他才如梦初醒般握紧了万宝路钢笔的笔身。
只是几小时没有摄入咖啡因而已，居然就难以一心二用了么？明明另外一个人的问题很容易回答。
“武器是身体的延伸。刺客联盟有这种说法吗？”他说，面色如常的落下签名。
塔米斯正倚着墙正在翻一本漫画书，她头也不抬，“……教导刀法的老师在第1节 课说过差不多的话？”
奇怪，为什么庄园的书房里会有漫画书。她翻了几页，粗略判断是关于一对搭档在升入高中之后各自有了新搭档的故事，总得来说乏味可陈，但画风很精美。
她把漫画书放回书房最深处最难以找到的书架位置，——她就是从这个地方把书翻出来的，会找到这里，完全是出自检查书房的考虑。如果书房有什么需要隐藏的东西，一定是在这里。
结果只是一本漫画书。
等到她还完书，提姆也签完了最后一份文件，站在书房的门口等她，介乎青年与少年之间的身姿挺拔如松，而他声音温和的宽慰，“最近哥谭的犯罪活动显著下降…而且迪克说，达米安昨天没有用刀解决遇到了所有敌人。我想不需要在武器这件事上太担心。”
“唔…的确，武器不止刀一种呢。”塔米斯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啪嗒，提姆关掉书房的灯，打算掩门关闭一室黑暗，但最后还是在双开的门之间留下一条漆黑的缝。他站在一线深黑前沉默了片刻，走廊的灯实在有些太亮了。
余光里，塔米斯和他一起看着书房的门，她已经换上了入睡之前的白色长袖睡裙，黑发乖巧的披散在脑后，她眨着眼，像是不太理解他为什么不彻底把门关上，不理解但尊重。
提姆当然知道如何分析微表情，观察和分析所看到的一切近乎本能。他的天赋从来就不在战斗上。
但这种能力带来的信息量几乎无时不刻塞满脑海，他难以去除这些芜杂的信息，只能接受。比如她的裙子，——典型的阿尔弗雷德对孙女的喜好，他终生未婚未育，真心把一切对于孙女的想象都投射到她身上。而她之所以穿成这样出现在书房，没有任何旖旎的意味，单纯就是忽然想到了问题于是来寻他。而在之前，达米安一定因为某些原因拒绝了武器…这也许就是他拒绝使用刀的原因，而达为什么武器出现在她手中…
太多信息，最后变成一座蛛网般的迷宫，每根蛛丝都将他带至中央。
他按住额头，沉沉吐出一口气，又不可抑制的将冰雪的稍寒压入肺里。
“你拜托我查的事情。”他说，目光落在未被合上的黑暗之中，“有了一点眉目。”
果不其然，小姑娘的表情瞬间染上不自然，她左右看了一眼走廊，想要确定某些人是否存在。
她认为这里不是适合谈这个话题的地方，当然，如果是能够让达米安知道的话题，她就不会偷偷拜托他。
——那么最近的选择就只有一个了。
塔米斯蹑手蹑脚钻进提姆和门中间，推开一边的门，示意他进去
说。
她的发梢消失在门后的黑暗里，一如提姆所料般发展。他定定看着要将猎物吞噬的黑暗，沉默半秒后扯了扯唇角。
紧闭的门前重新变得空荡荡一片。
*
塔米斯原本能接受去纽约，德雷克说了莱克斯集团最近的情况后，她忽然又没那么能接受了。
莱克斯集团最近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关闭了不少办事处，原因看起来都是很正常的‘租约到期更换经营场所’‘变更业务地点’等等，但是要考虑到赫雷提克正在针对莱克斯，这些原因就没那么正常了。
提姆的分析追踪能力很强，是塔米斯见过的最厉害的人之一。莱克斯旗下的办公地点无数，他黑入了对方的网络之后绘制出了地图，然后分析出了下一次可能遭到袭击的地点。
然而蝙蝠侠和罗宾正在追查一起走私案，莱克斯集团牵涉其中。——他们从海外正常订购原材料，但装载的货船同时在做走私生意，在哥谭港口被截获。而这些材料还使用了莱克斯的仓库。
钞票堆在一起，很难分出哪些是脏钱哪些是干净钱。GCPD主张直接封锁仓库，但是莱克斯集团联系大都会当局施了压，要求根据商业法案要求分割出正常所有的货物。
一旦涉及到跨地域，案件就会变得非常难办。于是GCPD停了手，现在由蝙蝠侠和罗宾来追查走私的去向。对方既然敢把东西堆进莱克斯的仓库，说明转移之后依旧会动手。
而根据提姆的分析，下一次的袭击地点中就有这些仓库。
如果继续细挖下去，父亲和哥哥可能会在她之前找到赫雷提克。
一想到赫雷提克塔米斯就很沮丧，达米安不理她的那天，她甚至有想过她是不是有一种专引兄长不开心的能力。所有人都对她避而不见。
是德雷克一直在安慰她，而且还帮了这么大忙。
塔米斯决定回哥谭时默默把对他的称呼变成提姆…或者提摩西。
现在的问题就是，她要规划一条快速从纽约回哥谭的路线了。
*
纽约，至圣所终于有了第二个常住客人。
环绕的拱形结构穹顶威严的压下，巨大的圆窗之下投下错落有致的光影。塔米斯已经对这里有了大概的了解，踩过镶花木质地板时目不斜视，两边那些展示柜里的珍惜魔法物品对她而言无趣又无用。
“为什么是第二个？”她问王。名叫斯特兰奇的法师很是莫名其妙，她对他记忆深刻。
“斯蒂芬不怎么住这里。”王说，“他只在有事时候才来。实际上，我也仅仅只是住在这里，晚上才回来。所以别拘谨，这里平时只有你。”
塔米斯忽然觉得有些不妙，她指出一个问题，“那谁来教导我魔法？”
“除了我你还以为谁能教？”一道声音从二层传来。
塔米斯抬起头，男人站在圆窗之下，从其后透进的微光绕过他，将阴影投射到她的脚边。
他们隔着楼梯对视。斯特兰奇的脸上没有表情，今天的见面不比先前，虽然只有几米远，但却像是隔了遥远的时间和空间。
但对于塔米斯而言，这才正常，他们本就是陌生人，初次见面的对方展露出的熟稔让她相当警惕。
“我只是一个图书管理员，好好跟着你导师学，他可是我们之中最有天赋的那个。”王笑眯眯的说。
哪个事少钱多就用哪个称号，他当真是有着相当灵活的自我身份认知。
天赋，塔米斯对这个词语的态度近乎漠然。
她从别人口中听过无数次这个词语。无数人这样形容她的兄长，盛赞他的潜力，以得见万年难遇的璞玉般泼洒溢美之词。——当然不是她，她向来不是被人群关注的那个，在这时候她是兄长背后小小的影子，目光略过她就像忽视路边的石头。
她已经见过足够多的天赋者。
“你也很有天赋。”斯特兰奇突然说，他的声音有点漫不经心。
塔米斯的瞳孔微微一滞，凝固在他身上。
他一步一步踩下楼梯时，木板嘎吱和脚步声在大厅中回荡。垂下的红披风角从她身旁经过，而斯特兰奇在路过王的时候拍了拍他的肩膀。
“下次把你给她爹写信的那种说辞搬出来。”他说，叹了口气，忽然语调上扬，“年轻人就是要多夸，所以要不说你没弟子呢王。”
王：“？”
塔米斯决定收回她认为斯特兰奇正常的想法。
第224章 活下去 哈？
吧台下， 储物柜顶，提姆打开无数个柜门，其中皆是空空荡荡， 没有一片鬼影， 原本装着咖啡豆的成排玻璃罐不翼而飞。就连阿尔弗雷德放在冰箱里的过期咖啡豆都消失不见， 那原本用来去除冰箱异味。
翻箱倒柜， 最后提姆终于在厨房台面的纸条上找到一粒咖啡豆。
被漆黑豆粒压在一边的字体遒劲，【我是认真的，阿尔弗雷德今天开始会把控你的咖啡因摄入量】布鲁斯的字迹。
但底下还有一排截然不同的字体， 龙飞凤舞力透纸背，光看这字就能联想到某人的轻蔑不屑表情， 【为你留下了一点， 礼物， 不用谢】
真是幼稚的嘲讽， 提姆的内心毫无波动。
把纸条攥进掌心，他按了按额角， 忍住因为其他事情想要叹气的冲动。咖啡因减少， 效率必然会降低， 处理工作的时间就会延长， 这样就无暇进行其他事情……布鲁斯，这就是你的目的吗？
蝙蝠侠做一件事情其后或许带着无数隐藏的含义。不管是戒断还是其他什么， 这些或许都是他的目的之一。但提姆向来清楚， 没有被明令禁止就意味着默许， 至于知道不知道…这就不在考虑内了。
于是在蝙蝠洞里， 提姆镇定的加入了关于走私相关事件的讨论，然后默不作声的分走了关于卢瑟的部分。他心算了一下时间，减去临时安排载具和往返时间……十点前告诉她这个消息， 今夜说能一起行动。
顺便问一下至圣所的情况，如果不对劲，削减滞留时间变成家教说不定可行？
无数思绪划过脑海，达米安的声音打断他的思考。
“看来你很闲啊，看来没有咖啡对你影响不大。”达米安眉毛微挑，声音听不出喜怒……因为嘲讽的意味已经够浓了。
“毕竟你还没有查出来为什么哥谭的罪犯们为什么一夜之间全部收手，不是吗？”提姆眼睛微弯。
两代罗宾隔着几米远的距离针锋相对，布鲁斯不动如山的喝了一口茶，实际上耳朵已经竖得比谁都高了。他没有别的意思，但是这个年纪的孩子就应该心思放在学习和工作上。
塔米应该在好好学魔法了吧，说起来乔纳森最近是不是也没什么事做来着…
但让布鲁斯没想到的是，达米安忽然说，“事情涉及到大都会，我已经告诉超级小子，他很乐意为这件事提供协助。”
布鲁斯：“……”儿子有这么好心？
他狐疑的在达米安身上转了一圈，少年双手交叉在胸前，像是丝毫不觉得他这番话说的有什么不对，回应的语气不耐又烦躁，“怎么？我可不想被人浪费时间。”
＊
手机弹出通知，屏幕日使用时间十小时，乔纳森的确没什么事做，而且很乐意做点什么。
事情涉及到大都会，他回复达米安的简讯非常爽快，但是在其他事情上，他就很纠结了。
单瓣雏菊的花瓣围绕着绿蕊转了一圈，他躺在床上扯着一片洁白的花瓣，口中念念有词，“发。”
又一片，“不发。”
两个选项来回重复，最后一片“不发”坠地，终于确定了答案，只剩一柄绿蕊捻在指间。乔纳森盯着它看了半晌，豁然坐起来，气势汹汹的拿起手机开始编辑短信。
达米安都说她最近不在哥谭，这下电话对面总该是本人了吧？！
尽管带着如此雄赳赳气昂昂的气势，但小男生发送的短信内容可怜又卑微，礼貌的自我介绍后询问是不
是塔米本人。很快他就收到了回信，内容短短但是充满个人气质——
【。？】
毫无疑问是本人，乔纳森握紧手机，已经可以想象少女歪着头问他什么事的样子了。
【突然就不来学校了！好突然！是去旅游了吗！】他默默删除‘什么时候回学校’‘需不需要读书笔记’之类的话，前者好像看起来太急切了，后者则轮不到他。达米安毫无疑问会处理好，而且需不需要都还难说。
毕竟达米安说过一次他们的学历根本不需来这里，一切都是因为布鲁斯先生需要托管班来着。
【不，去霍格沃兹。】
乔抱着手机震惊了几秒，哈利波特这种现象级的儿童文学他当然读过，但他没想到塔米斯居然还会去这种游乐园玩，这可是从眼神到发丝都写满了‘我对一切事情都没有兴趣离我远点’的高冷杀胚！
乔纳森忽然悟了，【霍格沃兹里有你要杀的坏蛋？需要帮忙吗——我是说我帮坏蛋叫救护车。】
塔米斯：【？】
＊
在踏上纽约之前，塔米斯有猜测过法师们要教导她什么。念咒语？画手势？拿着树枝戳来戳去？哦那玩意儿好像叫魔杖…魔杖能用刀代替吗？
在生出这个念头的一分钟之后她放弃思考。船到桥头，自然就知道桥是什么样，无须为此浪费时间。
……但现在的情况还是超乎她的意料。
书架在身后鳞次栉比的排列如同迷宫，图书室中一片肃静，此刻只有他们二人。塔米斯的外袍开敞着，露出洁白的衬衣领和黑领带，以“上课不允许携带武器”为由，斯特兰奇在进门之前让她交出了所有的武器。斯特兰奇站在桌前，逆着光表情沉肃，的确有了几分导师的样子。
啪地一声重响，他把一本书拍在桌上。
天光从一侧的蒂凡尼窗里投进，照亮红棕色的硬壳封面上硕大几个字，【十年魔法，百年法师】——整理人：史蒂芬斯特兰奇。
“教材。”斯特兰奇说，眉毛压下来但神色近乎傲慢的自得，他观察着她的表情。
书名看上去当真是一点都不魔法，塔米斯盯了几秒这本几乎比杯子还高的书，翻开目录。书是印刷字体，从纸质手感到外观风格来看，疑似小作坊的非法出版物。第1章魔法的定义，魔法演进脉络，学会魔法的现实意义，魔法掌握在少数人手中带来的诸多问题第10章魔法流派的介绍和应用场景第15章如何在新时代背景下系统性建立魔法教学体系
少女翻开书目，目光久久落在白纸黑字上，沉默震耳欲聋。
“这就是你的学术成果。”老实说她是很失望的。这种缺乏实用性的教材没有任何意义，看上去只是为了完成编纂而编纂。
等她再抬起头来，怀疑的目光让斯特兰奇开口解释，“前人的资料总需要整理，踩在巨人的肩膀上…”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旋即因为导师的身份直起腰板，掷地有声，“体系化是建立稳定教学机制的第一步！”
“如果仅是这样，我申请回哥谭自习。”斯特兰奇站在对面，塔米斯面无表情。
裹着墨绿色长袍的少女端坐在桌前，姿态极为端正，像是一只矜贵的猫。她必须微微抬头仰望，但无机质般的碧瞳嵌在极冷的面容上，申请这种字眼由她说出更像是在告知宣判。
“我没有听清，你在这周必须待在圣殿。”斯特兰奇捂着耳朵然后眼神往别处看，好一个欲盖弥彰，“我可以理解年轻人的厌学心理，但这本书只是教材之一，而且我又不会整天压着你上课。”
“那就更没有每天都待在这里的理由了，没有课程的时候我不会住在这里。”塔米斯不为所动。
“好吧，总是这么缺乏耐心，你哪怕分出十分之一放在你爹身上的耐心给我？”斯特兰奇耸耸肩，即便被学徒这样顶撞也不生气，就连抱怨都带着习以为常，他从善如流的开启下一阶段，“那就还是上猛药…”
“我们在其他平行世界很熟么？”塔米斯打断他。
这句话她其实一早就想问了，男人的一举一动还有望过来的视线，就好像他们已经认识了很久很久。
她没有意识到这句话带着一个潜意思，‘和你相熟的那个人不是我’。
斯特兰奇沉默了片刻，脸上的表情淡下来。他的鼻梁极高而挺拔，眉目深邃自带凌厉的锋锐之意，白鬓角所带的中年男人意味由这张充满攻击性的脸冲淡。
可在她话音落地的一瞬间，更加苍老的灵魂似乎笼罩了这个身体，枯槁而又疲惫不堪。
异样转瞬即逝，斯特兰奇马上又恢复到精英阶级那运筹帷幄的傲然中去，声音一切如常，“既然没耐心那就直接进入实战阶段吧。”
他没有回答那句话。
室内忽然刮起一阵狂风，书架上缠着锁链的书籍叮铃作响，不知从何处飞出的泛黄纸页漫天飘洒，如同下起一场梧桐雨，手稿淅淅沥沥铺满地板和紫檀木桌面，其中一页落在塔米斯的膝盖上。
“你拿到题目了，待会儿见。”斯特兰奇说。
纸页泼洒的雨仍未停歇，已经看不清男人的脸。塔米斯正想拿起膝盖上的纸看一眼上面写了什么，却微微一怔。
脚下猝然出现一道光圈，失重感骤然袭来，在心脏一瞬间的紧缩之下，她竟出现在白茫茫的空中，正在向下坠落。
…诶？
没有慌乱，她只是迷茫了一瞬，旋即意识到这是某种传送魔法。
落地之前调整了姿态，塔米斯屈膝稳稳落在地板上，黑色袍角如鸟展翼，垂落在透亮的玻璃地面。不知道多少人在这里战斗过，玻璃上的刮擦痕迹中掺杂着缕缕洗刷不干净的褐红。而后倒映出环境的全貌——
巨大的冷光源在头顶打下冰冷的影，四周的钢筋和铁链缠绕出巨大的六角笼，她像是碗中一粒粟。空气一片死寂但并非无人之地，笼外密集的人群从站立仰望一直蔓延到二层平台将她俯视，无数目光压过来，在黑暗中她是要被观赏的笼中之物。
塔米斯表情不变，缓缓站起身。与此同时，那一页未看清字迹的羊皮纸从空中如落叶般飘然坠下，她伸手捏住脆弱发干的边角，终于得见上面写了什么。
【活下去】
……哈？
第225章 竞技场 顺带处理酒神因子
“哇！本轮无限制格斗的挑战者真是出乎意料！”
四面八方广播中传来的声音激情四溢，
瞬间点燃全场，尖叫和欢呼中主持人在看不到的地方大声咆哮，“嘿小妹妹穿着这身是想来竞技场被上一课吗？！既然如此， 那今天观众朋友们可就能大饱眼福啦——！接下来让我们欢迎——”
在震耳欲聋的欢呼和狂热中， 塔米斯的目光越过泛黄开裂纸页边缘， 其后六角笼一条通道廊的铁门砰然开启， 其后走出的庞大黑影每一步都带起地面的颤动。
直到它完全走入笼中，塔米斯终于看见了对方的样子，——狮头人身， 獠牙向下淌着涎水，似是已经将她视作饵食。
“你是我见过最鲜嫩的食物， 我会仔细剔干净你每一块骨头。”
塔米斯：……
阿尔弗雷德大概真的觉得她是来学什么正经魔法的， 让她在外袍下套了规规整整的黑白背带衬裙， 领带黑得像她现在的脸色。
无限制格斗， 但她没有武器，武器已经在进入图书馆之前放在了外面。
人声鼎沸， 押注筹码滚落叮铃， 在混乱发酵出的火热空气之中， 狮人咆哮着朝塔米斯高高跃起， 而她低到近乎凝成冰的声音是全场唯一没有情绪的事物，近乎裹挟杀意。
“斯。特。兰。奇。”
塔米斯从不畏惧战斗， 这不代表她能接受被人骤然甩进没有意义的战斗。世界上有很多黑竞技场， 塔米斯对此并不陌生， 黑拳、斗兽在这些地方应有尽有， 一些组织把控下的比赛还有固定场地。但她一般是默不作声摸进去捅完观众就走的那个，站在聚光灯下还是第一次。
在地下竞技场肉搏，这和魔法到底有什么关系？
握着一截断牙， 塔米斯冷脸撞进狮头人怀里，将这件来自它的东西送回它的腹腔又拔出，丝毫不顾饱尝鲜血的袖口顺着手背淌下血痕，她一脚将惨嚎着捂住腹部的狮头人踹进它的血泊。
美女与野兽，输掉的竟是狰狞的后者，赌徒的情绪要掀翻屋顶，但对于塔米斯而言都是无意义的杂音。
她转身躲开从天而降的另一头敌人，——这下不是野兽了，敌人肌肉虬结，体型堪比贝恩，一拳未得手，他满脸横肉朝地面吐出唾沫。
主持人依旧激情四射，“大冷门！咱们的地下雄狮竟然成了断牙小猫咪！我说这位从没见过的妹子，悄悄告诉哥你是不是隔壁派来踢馆的？总之现在让我们看看第二位——”
“什么？第二位也？”
“哦哦哦！让我们来看看第五位的车轮战能否——”
文明发展数千年，但血腥和野蛮的部分似乎从未改变。在古罗马斗兽场中角斗士倒地扬起的灰尘是此刻浸润了玻璃地面的血，奴隶主和贵族们的喝彩怒骂是此刻电子屏幕上层层加高的押注比。血腥和暴力写在白纸黑字上，埋在历史的尘埃里。
人群刺耳的吼叫成为没有意义的尖锐耳鸣，冷光灯有一瞬间扭曲为重影。
筋疲力尽，痛感席卷，她不知道在为谁战斗，更不知悉战斗的意义，很久没有这种感受。最后一切的一切都化作那已经破碎成泥的羊皮纸上的三个字：活下去。
有声音低声在她脑子里响起，语调愈发愉悦轻盈，就好像看到分手后的前男友正在街上当流浪汉，痛恨又爱怜，【哎呀呀好久不见你可真是狼狈…我就说没我不行吧！】
塔米斯的脸色豁然变了，她一个趔趄，险些被铁臂改装的敌人一肘击中胸口。
她咬着牙吐出它的名字，“酒神因子。”
淬毒的甜蜜声音说好久不见，喋喋不休问想我吗。场外一直在黑暗中注视着她的男人站起身，场内第不知道多少个敌人倒下。
如山丘的健壮躯体倒下时带起地面的震颤和欢呼，而塔米斯垂下的绿瞳极冷，在酒神因子的声音里，暴躁得几乎是要下意识要碾碎敌人的咽喉。
已经没有人敢上场，搏击场的玩命之徒都被这匹不知从哪里来的黑马震慑。欢呼声中主持人喊出了天价奖金，而下一瞬间所有声音都远去，四周的嬉笑怒骂、狰狞之面都变成哑剧。
一片与世隔绝的寂静，显然他们已经不再身处原本的空间，塔米斯抬起头看到出现在面前的斯特兰奇，下颌瞬间咬紧。
把酒神因子逼出来…“这就是你的目的？”
没有回答，男人垂眼看她的神色如同在看什么死物，他一掌轰然拍上她的胸口。
塔米斯摔出镜像空间，跌回一片失血过多的喝彩白光之中，竞技场依旧喧嚣无比，在他们眼中她似乎从未离开过原地。
很好，斯特兰奇。她深深吸气，压下节节攀升的杀意。
＊
王正在数钱。
他坐在维山之窗底下的楼梯，看手机看得很认真，翻来覆去把app上几张银行卡的余额看了个遍，数0数得眼睛发直。
大众印象里法职者应当是超然物外，视金钱如粪土，每次这些人看到王都很幻灭，他在涉及到金钱物质的时候简直是掉进了钱眼里。而王对此嗤之以鼻，——你没有一堆古建筑房地产需要修复，更没有几百口法师要养，当然站着说话不腰疼！
在莫度叛变后，卡玛泰姬在大火中被焚毁，修葺物资所需之多，要完成绝非几年之事。
王算好了，只要韦恩这个大摇钱树再来送一次钱，卡玛泰姬不仅很快就能修葺完毕，还能再扩招一把学生。
说起来不知道斯特兰奇把小摇钱树带到哪儿去上课了……王寻思当初古一大师训练他时候挺有耐心的，这种耐心应该有传承吧？
下一秒，他看到金色的传送门自面前的空中敞开长缝，最先飘出来的是浑浊的血腥味，而后才从中摔出穿得规规整整一尘不染的小姑娘，她转身扑向随后冲出的斯特兰奇，表情凶狠得像是要扑上去咬他几口。
王吃了一惊，“斯蒂芬我们这不兴体罚啊——你你你，你这样我们怎么和韦恩交代！”
“这是酒神因子！”斯特兰奇大吼着往地面拍了个法阵，“快点快点！按照计划按住！”
“我靠！按照计划没这么快把它逼出来啊！”王扯着嗓子也跟着吼。
无数本书自大厅的四角飞旋而起，每一本都空白如新，如闻到血的食人鱼群般朝酒神因子扑过去，撕扯它的皮肤和血肉，每一次近身都让酒神因子的形体更加透明一分，而空白的纸页浮现血红的字迹。
“那也是计划的一部分？”酒神因子笑出声，唇角浮起的笑容恶意又畅快……以及掩埋在其下的愤怒，“人类还是这么恶心。”
在攻击的间隙里，王抽空看了一眼，这样子的确不像是那只像是世界毁灭表情都不变的小女孩，要更雌雄莫辨，眼睛红得像兔子。
根据法术原理，王的原先计划拟定得很清楚，从哪里而出的就要回到哪里去。他原本是想定期访问韦恩庄园，把塔米斯体内的酒神因子循序渐进激活，每激活一分便剥离一分，将其封印回法术卷轴，如同缓慢换血，整个阶段大概会持续很久。
但斯特兰奇突然出现，说他有个更快的计划…只要把人叫到至圣所，一周就能搞定。王信了，斯特兰奇近几年神神叨叨在多元世界里跑来跑去，他一向很有办法。
但现在办法似乎没那么管用，漫天空白书页忽然燃起，火光漫天，如火蝶肆虐卷起风暴。
老房子着火可是灾难，王倒吸一口冷气，一句我靠还没骂出口，斯特兰奇眼疾手快划出一个新的法阵——
刺眼的金芒从地上涌起，至圣所在光辉璀璨中苏醒，地板向上卷起而天花板卷曲下沉，一切都在移位，向中央满脸都写着暴躁的人碾压而去，然后将其吞没。
在一两分钟之内，一切都尘埃落定，能量体被压在至圣所下暂时禁锢。大厅恢复原状，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但空气中仍残留着枯焦余韵，焚毁的纸卷堆在四周。
两个人站在原地，听到了至圣所底部传来的冷
冷嗤笑…然后假装没听见。
“算是暂时搞定了。”斯特兰奇把垂下额头的那一缕卷毛给捋上去。
而王有个问题必须要问，“……我的小摇钱树呢？我是说，咱们的新学徒呢？”
斯特兰奇在战斗中都没变过的脸色侑然绿了。
他吞吞吐吐地划开新的传送门踩进去，“呃…稍等一会儿哈。”
＊
伤痕累累，敌人虎视眈眈，在地下竞技场获胜后要怎么保命？
首先，在主办方提供所谓医疗的时候拒绝，你永远也不知道对方会在药里掺什么东西。
接下来，他们会问你是要休息一会儿还是马上兑奖，在这时你需要表示，如果能见这里地位最高的BOSS一面，奖金一分不要。——到这一步，这群人就会开始认为你是来谈追随的角斗士，实力斐然，是个自投罗网的金矿，欢欢喜喜的向上报告，并且让门外侯着的打手们先不要行动。
如果说要奖金，候着的打手就会冲进来，把人乱刀砍成碎片。很少有地下场子会让突然窜出的黑马全须全尾拿走奖金，不然还怎么继续办下去。地下世界的信用很值钱，但砍死黑吃黑的人无损信用。
塔米斯阖眼坐在休息室的沙发里，抓紧时间恢复体力。崭新的衣物堆在旁边，她没有去碰，短暂绷带好几处较深的伤口后，就这样浑身是血的坐在那儿。
刚才一路看来，这座地下竞技场场地固定、开设已久。迎宾和管理者们的说话偏向奇卡诺英语，单词末尾的音节更有力，是典型的墨西哥裔口音。——她现在位于南部边境附近，离哥谭最近都有两千公里。
边境地带鱼龙混杂，到处都可能是帮派眼线，即便离开了竞技场，她可能也无法安全踏出这座城市。
第226章 战绩＋1 捅过斯特兰奇
从近乎能拧出水的破烂外袍内衬里她拿出手机， 谢天谢地，还能用且电量充足，她把武器放在了至圣所， 但通讯工具可没有。
但一看到身上乱七八糟的衣服， 思及老人笑呵呵的样子， 塔米斯的杀意就又暴涨了一截。
斯特兰奇的账晚些再算， 来都来了，不做些什么不符合家训。
没有地下组织实体单只从事一种罪恶行径，就好像人口买卖大都涉及器官走私或者色情产业。开设竞技场兴许只是这里最微不足道的一件， 一定能抓出其他犯罪行为。
在以前很好处理这些事情，但现在……嗯， 听父亲的话， 改有法律定夺的交给法律。
连上卫星信号， 她杀气腾腾雄心壮志的打算要汇报这里的情况， 却在进入通讯频道的下一秒意识到这或许不是现在能报告的事情。
她低头看着被血浸染的衬衫，其下的绷带已经保含水分， 她浑身狼狈， 不用照镜子都知道现在必然满脸是血。
会担心的吧？
塔米斯抿着唇退出频道。大不了这次先按兵不动， 等过几天恢复了再来杀个回马枪。
与此同时。
蝙蝠洞， 蝙蝠侠和罗宾已经出发夜巡。提姆已经闷声拿到了蝙蝠机权限，正准备联系某人询问要不要去大都会， 却收到了一道登入提醒。
蝙蝠系统原本不包含这功能， 家里人一个个对隐私看得比谁都重， 但提姆给自己做了个插件。
下一秒， 频道弹出离开提醒。
……嗯？
已经换好制服的青年微微皱眉。他记得布鲁斯说过，至圣所内部无法链接卫星信号，只有使用封闭内网…信号不好？
过了好久都没有重新进入的提醒， 后台程序默不作声的启动。
在空洞又冰冷的空气里，提姆坐进蝙蝠战机，眼睫垂下而神色寡淡，高纤战术手套覆盖的手指在屏幕上轻敲，【今晚上要在大都会排查几个地点，里面可能有你要找的东西。】
有人轻飘飘的将饵抛向静谧池塘，毫不怀疑今夜渔获，但电波钩回的却是一句冷淡回复，仿佛避之而不及。
【今夜没空，别来纽约。】
一片寂静里有人的目光凝固。
来？那为什么定位在墨西哥边境？
墨西哥，马塔莫罗斯，距离市郊几十公里外的海岸线。
海浪不住冲刷沙滩，借着夜色的掩护，庞巴迪环球8000收起扰流板破浪降落，沿着海岸线猛冲，在潮湿沙地留下深辙。
没有灯光，没有任何提示物，这段沙滩长度不足一公里，在这种情况下盲降，驾驶员对自己的技术很是自信。
当然也和机型脱不了关系，这款全球最快的商务机仅花了一小时，就让乘客跨越了数千公里的距离。而且能在七百米不到的短跑道上运行，老练的驾驶员能压缩到四五百米左右起飞降落。
没有机组人员搬来扶梯，机舱门外一片漆黑，海浪和风不住啸叫。跳下舱门之前，带着面具的青年走进驾驶舱，向两位驾驶员道谢。
“我们只是执行命令，道谢的话请留着对BOSS说。”驾驶座上的黑发男人回答一板一眼。
“哎呀您是BOSS 的朋友那就是我们的……我是说，呃，算了我什么都没说。总之没必要和我们这么客气啊先生。”副驾驶座的男人扭过头笑嘻嘻的说，笑容和红发一样爽朗，“凌晨六点的最高潮汐点会淹没现在的位置，您记得早点回来嗷？”
尽管说着不要客气这样的话，但他的称呼依旧是疏离的‘先生’一词。
提姆未穿罗宾制服但是仍然遮掩身份，毫无疑问有人正在做一些不想让家里人知道的事情，在想要避开蝙蝠侠找到助力的情景下，提姆的第一反应是联系夜枭。
如果什么事情都没有，那最好。如果有事…
他一向温润的瞳光漫上冷凉。
一身休闲服的青年拉上黑色防风面罩，摩托车冲出漆黑的舱门，白沙在轮后高高飞舞。
*
塔米斯坐在这片地盘所谓的BOSS面前，瘫着脸听着对方喋喋不休了十分钟。
男人的发言很对得起他从小臂一直蔓延到脸颊的墨色纹身，从轻蔑贬低周围帮派到大谈当地最近的局势，核心论点只有一个：跟着我混好处大大的有。
交谈的本质是用不同词语翻来覆去演绎一句话，塔米斯理解有的人废话格外多，每到此时耳朵就开始自动过滤，开启节省体力待机模式。
少女血湿的碎发黏在面颊上，斑驳的面颊沉静如雪夜浮光，她坐在椅子里像是另一个世界无法触及的倒影，瞳孔能倒映出任何人的影子但没有人能够永远停驻其中。对方说着话越靠她越近，拿着热毛巾像是要摸上她的脸。
斯特兰奇刚走出传送门就看到这一幕，他的眉头皱起，手几乎是下意识的抬起，但有人比他的动作更快，塔米斯拽住伸来的满是刺青的胳膊，指缝间洗得干干净净的狮牙顺着血管沿腕直上，直取脖颈。
她是最听话的那种孩子，还在刺客联盟时，塔利亚曾将某一任老师的血涂满墙壁，踩着对方的尸体勾起她的下颌，淡淡说未经允许触碰她的人该断手则当断手，冒犯之举该由血来偿。
这是只有家人才拥有的权利。
动脉瓢泼的血淋了一身，身后的人将她拽进传送门，她仅说了一句话，“就这样离开？”
“我会记得打举报电话？”斯特兰奇叹了口气。
他们落回纽约至圣所的椴木地板。离开前精致得衣服皱褶都没有，回来时浑身淌血狼狈不堪像是才下叙巴战场，王长吸一口气，差点瞬间呼吸碱中毒。
塔米斯踩碎一片焚毁过半的羊皮纸，垂眼看了两秒淤青红肿的手背，默不作声把狮牙敛得更深。
刚才休息时候她已经想好彻底摧毁竞技场的方案了，但法师的傲慢一览无余。自顾自将人放进斗兽场，自顾自离开…
法师所会的法术绝对不包含治愈，可王翻箱倒柜也没找到除了OO白药和止血绷带之外的医疗用品。
看着冷脸盯着他俩的少女 ，王强行忍住想要离开斯特兰奇身边的冲动，抱着医疗箱站到斯特兰奇旁边，他把压低声音至微不可查，“不是，为了激活酒神因子你到底做什么了。把人扔进战场了？”
“怎么可能去那种不可预测的地方。”斯特兰奇绷着脸，同样压低了声音。还没等王松口气，他继续说，“去了地下黑拳场。”
王双眼一翻，恨不得马上昏迷在当场，“活祖宗！我就不该信你邪！”
虽然说他也去地下拳场，但他那是有选择有计谋的打假赛打表演赛啊！
眼瞧着猫崽子看过来的眼神愈发不善，斯特兰奇清了清嗓子，“我可以解释，酒神因子隐藏在血脉中的力量可以在身体极度危险的情况下激活。我一直在台下关注你的情况，它复苏之后我就把它带回至圣所和王进行封印…”
“封印成功了吗？”塔米斯问。
“呃，至少它现在真的不在你身体里了？”斯特兰奇舔了舔嘴唇，求助的看向旁边的王。
但身边空无一人。王举着绷带如举哈达一般扑到小姑娘身边，试图检查她的伤口，被躲开后抽空朝斯特兰奇瞪出一个谴责的表情。
但塔米斯伸出手挡住他想要靠近的举动，脸上淡得没有任何表情，已经听出言外之意，她的声音愈发低下去，“所以你甚至没有完成任务。”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我是说要从长计议。”斯特兰奇松了松腕带又想理理披风，结果发现披风已经默默挂在了角落的衣帽架上，假装自己不存在。
他的披风拥有一定的自我意识和独立行动的能力，显然它现在也不想和它的主人待在一块。
忽然变成孤家寡人，斯特兰奇叹气，他举起双手投降，低下头道歉，“好吧，我承认这个方法是有些激进……要不先去治疗一下？斯塔克的治疗舱技术很成熟，我已经和他说好了…”
视野余光里黑褐色的袍角出现在视野，斯特兰奇放松下来，看起来提议是被接受了。
是时候画出通往斯塔克大厦的传送门了，他向侧方伸手，但指出的食指骤然之间僵住。
他低下头，瓷白色断牙抽离他的腹部，带走体温流失的痛感，一连串血珠淅沥沥淌落在木地板。
轻描淡写的做完这件事，塔米斯站在原地，低头用他及膝的蓝色长袍一角擦干净狮牙上的血迹。
“好吧，我想这是我应得的。”斯特兰奇捂着腹部，抿了抿干燥的嘴唇，“所以现在我们去…？”
污浊残褐的法袍重新垂落，少女离开的背影头也不回，“我自己会处理，别来烦我。”
在她推门而出之后，斗篷默不作声的溜下衣帽架，跟着挤出门缝。
“完蛋了。”王把医疗箱一把塞进斯特兰奇怀里，语气虚弱，“你想好怎么和她家里解释了吗？她肯定受伤不轻。”
医疗箱骤然压到腹部，斯特兰奇嘶了一声，面目扭曲的把箱子扔一边去，“不然你以为为什么我要你争取一周时间！”
“你…我服了，这也在你的计划中？自从你开始观测平行世界之后就我就越来越想和你友尽了。”王喃喃说。
“我没想到她会拒绝治疗。”
斯特兰奇低头看了一眼胸口的项链，宝石绿色的光芒刺痛了眼睛，他闭上眼，沾满血的手将其握紧，像是阖上谁的眼睛。
恍惚又听到了哭声，腹部失去的体温一如他曾感受到怀中失去的温度。再一次饱受无用记忆席卷的困扰，它们在当下未曾发生，因而无用。
许久的沉默之后，斯特兰奇按住止不住痉挛的手，低声说，“……原谅我，我…我必须尽快解决这个问题。”
没有处理腹部的伤口，他的身影消失在原地。
第227章 看够了吗？ 异性之间对视超过八秒就会……
红角鸮熄灭了飞机所有的灯， 驾驶舱的仪表盘轮廓灯在头顶和眼前连成橙色的描线，如星座书上的星象盘。
“……当地的雇员跟上去了。”灰雕鸮在黑暗里说，他按着耳麦， 眉头侑然紧缩， 看向旁边的红角鸮， “…情况不太对， 他进了马塔莫罗斯最大的黑斗场。”
“鸟宝宝找刺激跨国执法？”红角鸮摸下巴，“没道理啊，找刺激也没必要大半夜突然联系BOSS吧？”
而灰雕鸮的脊背一点点挺直， 他搭在仪表盘的手背青筋鼓起，显然通讯那头的传来的消息完全超出意料。红角鸮有点稀奇， 他还蛮少看到小灰露出这种忍耐的表情。
几秒后， 灰雕鸮的目光沉沉望来， “一小时前， 黑斗场的负责人接待今夜比赛的冠军时被其重伤，他们认为是敌对势力的挑衅， 正在全城搜捕组织反击。”
“哦黑吃黑…那怎么了？”这种事见得多了， 红角鸮兴趣缺缺。
“那个人是小小姐。”
红角鸮像是座位上安了弹簧一样跳起来， “WTF？！”
没有问消息来源可不可靠， 他们从来不质疑自己人。红角鸮一把抓起内部通讯器，第一反应是摇人干架护君侧， “给这群东西胆子了居然敢抓小小姐——但不是说她在纽约吗！”
越是混乱的地带就愈有黑暗生长的土壤， 俗语说强龙难压地头蛇， 但酒店的手段向来是扶持敌对势力， 而后摧毁目标。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几乎是在明晰当前情况的同时，消息就同步递送到了数千公里之外的哥谭。自由开火的命令得到允许，准备汇聚的阴影跳下大巴、走出酒店、从床上起身拿起枕下的武器。
一场战争就要打响， 而有利爪还留在飞机。在拳头即将砸上仪表盘前，红角鸮神色阴郁的收手。但灰雕鸮读懂了他的唇语，‘真不想给人当保姆留在这里’。
刺眼光柱划破黑暗离飞机越来越近，骑着摩托车的青年眉眼极冷，以岩石为跳板机车乘着月色跃入舱内，飞转的轮胎碾上地毯，几乎是瞬刹急停。
“劳烦，现在去纽约。”说着客气之词，但他周身隐忍不发的压迫感满溢。
这个年轻人在一片混乱中失去踪迹，现在又突然出现回到这里。
红角鸮嘴唇翕动，在灰雕鸮要阻止他说什么之前，二人都看到了屏幕上亮起的消息。
【按他说的做。】
*
夜晚，星光暗淡，霓虹街灯照暖披着红色斗篷的身影，垂下的兜帽檐遮住她的上半张脸，垂下的袍角更是近乎拖地。
据说至圣所和外界都市有法术屏障，塔米斯没有任何感觉的跨出来，沿着路漫无目的向前，在深夜的街道像是游荡的红色幽灵。如果今天再下个雪她再跨个篮子，说不定能无缝cos小红帽。
她不想要这斗篷，但是架不住一出门这东西就自顾自的跟上来往她后面披，如同甩也甩不掉的牛皮糖。
在大街上他们有短暂的僵持，但显然斗篷追在后面飘这种事情足够超出普通人的接受界限。对向的车急刹，目完全斜视的路人撞上电线杆，只有躺在地上的酒鬼拿起酒瓶释然的笑。
为了公共安全考虑，再加上她现在浑身狼狈不堪，像是凶杀案现场走出来的犯罪嫌疑人，样子的确需要遮掩，塔米斯忍耐着接受了这斗篷，任由对方丝滑的裹到身后，转道钻进小巷。
零散的车流和行人，睡在巷子里的流浪者，建筑棱角分明横平竖直。这座城市和哥谭看起来没什么两样，或者说现代世界的建筑和街道在微观角度上差异极小，同质化席卷摧毁各个领域，建筑不是第一个也绝不会是最后一个，一切特殊之物都将成为历史尘埃掩埋下的挂画。
她也会成为历史中微不足道的一粒微尘。
过度思考常导致虚无，但此时此刻，塔米斯看着月亮下灰砖公寓楼的房檐角，忽得有些开心。
哥谭的檐
角会有滴水石兽，杰森最喜欢站在上面然后感叹一些很有哲理的句子，哥哥站在屋顶表情很差，想冲下去给杰森一脚，结果被父亲按住肩膀…在翩飞的回忆里塔米斯迟钝的意识到一件事情。
她在想念家人。
伤口不会自动愈合，尽管格斗要求不能携带武器，但她能拆别人的牙当匕首，敌人也能卸掉自己的机械臂当刀。唯一一道刀伤在侧腰，尽管已经包扎但能感受到体温仍在缓慢流淌。应当更加精细处理伤口，可偏偏现在不想做任何事情。
【纽约没有滴水石兽。】
遥远的电波将只言片语带到另一人身边，却没有捎回任何消息。沉默，在良久的沉默里，斗篷压上墙缝的干枯青苔，塔米斯倚着墙坐下，低头看向手中的洁白狮牙。
毫无疑问，在夜巡，她知道兄长对于这份工作的狂热和执迷。
嗡。
有好几条新的消息，不是哥哥，她看着屏幕上显示的乔纳森的名字，在熄灭屏幕前忽的有些犹疑。乔纳森线上线下都是如出一辙的话痨，堪比红角鸮，但一连发好几条消息还是第一次。
会是重要的事么？她点进去看，一通电话拨来，而指腹刚好触及接听。
一道阴影从楼间狭缝之上降落，话筒内外，真实和虚拟世界都响起少年活力满满的声音，她抬头就撞进那双明媚的湛蓝晴空里，乔纳森笑容灿烂，“——找到你啦！”
塔米斯：“……？”
饶是处变不惊如她，此刻看过去的眼神都染上匪夷所思。而乔已经无师自通考过塔米语四级，此刻正在向更高难度的六级水准迈进（顺带一提，最高的专业八级证书目前的唯一持有者为很愿意透露姓名的达米安先生）。
面对如此明显的眼神题，乔纳森从善如流的回答，“啊你说霍格沃兹我忽然也很想玩所以查了所有开了主题乐园的城市，真没想到刚好就遇到你耶！你在COS小红帽么！”
少女坐在墙角，红兜帽下望来的目光复杂，她轻声说，“纽约的面积是七百八十九平方公里。”
得多么巧才能让两个人在如此广阔的土地相遇？
背后的故事乔纳森觉得还是不要说出口为妙。在家里他吞吞吐吐找爸爸，问能不能帮忙打听一下具体位置，还没把含着的烫嘴名字说出口，钢铁之躯就像明悟了似的，神色复杂在欣慰和害怕之间来回拉扯，也不知道是在怕什么。最后咬牙以豁出去的姿态郑重拍拍儿子的肩膀，说这事包在他身上。
比起被看穿的羞涩，乔纳森更想由衷的说谢谢爸爸。
拿到地址之后他就在附近飞来飞去，找了半天刚想打电话没想到低头就看到了人影。‘没想到刚好’是真心的。
这时候可不能说巧合是蓄谋已久之类的话。乔纳森的眼睛闪闪发光，即使在昏暗的小巷也无损光辉明亮，他伸出的掌心落在她面前，视觉错位，就好像正在呈起她的脸一样。
他以确凿无疑的语气跃声说，“看来幸运女神终于降临到我身边啦！”
可是终于看清楚她兜帽下脸颊和脖颈的血污时，炳若日星的光下陡然漫起阴影。阴霾转瞬即逝，他压低高度，小心翼翼半跪在她面前，“你…你受伤啦？”
＊
塔米斯说服自己必须理解世界上有一种人，他热心快乐充满活力，不管做什么都精神奕奕笑容满面，一出现就能赶走乌云让世界晴空万里……很像是在描述某种微笑的大型犬，但很遗憾——塔米斯从乔纳森的头顶收回视线，是黑色的。
“哦哦，揍了一堆坏蛋都是他们的血…下次请让我也一起！拜托了！以及让我看看你受伤的情况，好吗？”金…黑毛大型犬如此问。
他仍然半跪在她面前，故意放低的声音软软像是在哄不懂事的小朋友。然而塔米斯把全身都裹进斗篷，缩在墙角，小小一只的样子让他行为看上去更像是正在诱拐流浪猫。
敷衍的回答没有得到相信，塔米斯闷闷的伸手拉低兜帽，全然忘记了她的手现在完全见不得人。
优秀刺客追求从敌群中过滴血不沾身的超脱，受伤是无能的证明，更向敌人宣告此时是一举击溃的时机。她一向不愿意被人发现受伤，惯于将其在人前将其掩盖。但是…
乔纳森不属于黑暗，对真实世界的运行一知半解，是那种可以在他面前——
复杂的思绪戛然而止于侑然被抓住的手，乔纳森握着她的手，看着青肿不堪的指关节有一瞬间停止呼吸，彻底脏污的袖口内，皮肤上也有凝结的暗红色陈迹。
塔米斯下意识想要收回手，但乔纳森急了，丝毫不顾她向后退缩的抗拒的动作，目光落在她脖颈呈褐色的污迹上，伸手就要去扯她斗篷的领。“还有哪里受伤了？！让我看看！”
他痛恨于怎么没有早点意识到如此浓重的不正常。几分钟前不敢乱看的羞涩，现在已全然锐化为对自我的批驳。
塔米斯从未如此感谢斗篷正死死焊在她身上，被扯衣服也太奇怪了！她一把握住乔纳森的手，不想动弹的惫懒消失得无影无踪，小姑娘绷着脸语速极快的解释，“只有一道刀伤，问题不大，我已经处理过了。”
“刀伤只有一道，那其他的呢！”乔纳森好像有一瞬间眼睛红了，“让我看看！”
物理性质的红光，在尚未燃起的瞬间湮灭在蓝瞳之中，如同失去温度的余烬。塔米斯呆呆看着他的眼睛……错觉？
说起来超人的热视线能瞬间碳化有机物，为了生命着想，她是不是应该建议乔暂时先不要看她？
有种论调说异性之间对视超过八秒就会产生好感，无法确定塔米斯有没有产生这种情感，但乔纳森的冲动在双目相接中冷却，他怔怔看着她。
在彼此的鼻息之间，空气搅成黏稠的胶。他是感官错乱的飞行员，分不清海与天，即将一头扎进水中溺毙。他低下头——
“你看够了吗？”有人冷冷问，从身后拽起他的后衣领，手背青筋鼓起。
第228章 资本家 少总裁快收了神通吧…
突然出现的青年一现身就掌控全场。
尚不明晰身份时， 乔纳森差点一拳过去和对方打起来。但他一压低声音，乔纳森看清楚他的样貌，就瞪大眼睛任由被其挥到一边。
提摩西德雷克， 曾经打过数次交道的三代罗宾， 和他交流时一向是友好亲切的态度。这还是乔纳森第一次感受到他的…威慑力？就好像青葱郁茏的沉眠火山忽然震动。
塔米斯也被德雷克的突然出现镇住了， 其惊悚感不亚于忽然看到牛顿掀开棺材板， 物理学规律不复存在……虽然物理学真的摇摇欲坠，但重点是——为什么他会在这儿！
在她发出疑问之前，青年如有实质的目光划过她的身体， 嘴唇抿得死紧，塔米斯几乎要因为气氛的沉重感而缩成一团。不妙， 大事不妙。滴滴报警的直觉在告诉她， 一向脾气很好的德雷克此刻可能不太好。
“斗篷可以治疗伤势吗？”青年温和的目光压下来， 和颜悦色的问。
一股寒意从脊背一路窜上后脑勺， 塔米斯缩着脖子努力摈弃那种发毛感，仔细品尝身体其他地方的感受之后， 严谨回答德雷克的问题， “不行…？”
在对方含笑的注视下， 空气好像更冷了。
斗篷略带萎靡的从她身上自动滑下来， 在旁边自动堆叠成一团，安静如鸡。
……要不要在这时候听话！明明刚才追了她这么一路！塔米斯用背叛革命同盟的不可置信眼光扭头看它。
斗篷默默把自己露出去的小边角折得齐齐整整。
但很快新的阴影盖下来， 青年褪下拉链的黑色冲锋衣外套裹住她， 塔米斯眼前一花， 再看清周围时已经落在了德雷克怀里， 就好像在街上看见过的父母抱着小孩子的姿势。
乔漂浮离地，关切的看着她，“你在发热， 果然是伤口发炎了吗？！”
闭嘴。塔米斯想说话，但她的手拽住德雷克胸前的紧身黑色毛衣，眼神呆滞，嘴唇抖了两下都没说出来。
抱小孩子的姿势，但…但是德雷克不是父亲啊！
男性偏高的体温蒸腾得血气都往她脸上涌，很少出现的羞耻心忽然铺天盖地袭来。在明显却又不过分差距的体型差里，她第一次意识到德雷克即将迈入成年男性的行列，不是哥哥更不是乔纳森这样的同龄人。
想要把脸埋进对方胸前的动作僵住，她凝固如雕塑。
“你需要治疗，你觉得呢？”提姆微微低头看向她，表情沉静用词恳切。虽然用着问句，但隐压的气势又像是没有给人选择。
看到她明显不太正常的发热和呆滞反应时，提姆终于失去了惯用的伪装，一瞬间皱起眉又强迫松开。
他深深吸气，明明隔得如此之近，但呼吸未纳入半分冰雪的寒凉，焦躁感愈重，手上动作收紧。提姆抬眼看向巷子深处，“看得够久了吧？如果您无法为您的学徒安排医疗服务，那我就把她带走了。斯蒂芬斯特兰奇先生。”
他的声音越压越沉。
黑暗中走出一道身影，堆在地上的斗篷爬起来抖了抖自己，一溜烟的回到主人的背后。
＊
斯塔克大厦是纽约最新潮高耸的建筑之
一，高层部分都属于托尼斯塔克的私人地盘。
按理说作为总裁兼超级英雄，世界上最知名的富豪之一，他的起居室不是富丽堂皇，也得有‘每天从几十米的床上醒来’般的奢靡吧。可偏偏这个房间小而逼怂，手稿和扳手器具铺满地毯，中间还散落了一堆酒瓶。
没有窗户，深处的床上被子凸出人形，斯特兰奇打开灯，默默掀开被子的一角，“托尼，你睡了吗？”
睁开眼瞬间接受到强光刺激，托尼木着脸看过去，“……什么事？”
“之前说好的，我带人用一下治疗舱，人比原定的要多两个，和你说一声。”斯特兰奇从善如流的开口。
就这点小破事把他叫起来？
托尼用这辈子最大的定力才忍住一个F开头词汇，他亲切友善的问他的事业盟友，“你能不能滚？”
斯特兰奇麻溜的扭头就走，在离开之前想起什么似的，回身重新把被子蒙上他的脸，“哦，谢谢，你继续睡吧，晚安。”
托尼：“……”
在被子的漆黑之中，真的好想把这人轰出去的念头在他脑子里发酵。
他是托尼斯塔克，他决定说干就干。
＊
纯白房间里，大厦的人工智能管家用轻柔的男声告诉各位客人，治疗舱已经准备就绪，随时可以使用。
提姆看着站在类似CT 仪前的少女，她还披着他的外套，几乎长得快到膝盖，衬得更小小一只了。在塔米斯转头看来时，他朝她露出安抚的笑容，“别担心，我一直都在。”
老实说，是她主动抗拒斯特兰奇治疗，提姆是没有想到的……虽然是对方有错在先，居然把人扔去那种地方，但塔米回来后没有主动处理伤口，这样不爱惜自己身体，还是有点点叛逆之嫌。
对于受伤，提姆有时候的第一反应是掩盖，但他不觉得自己在双标，只是想感叹…
孩子在外面不听话怎么办？家长一来就老实了。
没想到他居然能坐上家长位，提姆也没想坐这个位置。委实说长辈已经够多了，而且每个的存在感都很强。就连刚见面时一言不合就和他大打出手、说话呛得要死的杰森，现在都有了当妈妈的意识，关心塔米的样子比塔利亚都还称职。
就更别提越界的……
啊，一时心急差点忘记关注某些事情。
提姆礼貌询问智能管家能不能再结束治疗前十分钟告知他们，得到肯定答复后。用不打扰塔米斯治疗的理由，他提议大家到一墙之隔的休息室短暂歇息。
而后他借口短暂去了趟洗手间。无处不在的电子管家，提姆前一天来斯塔克大厦时已经领教过它…他的威力，整栋大厦的情况都被监控，在这里登陆蝙蝠系统要格外小心。
如果托尼 斯塔克不是变态，洗手间是不会被人工智能监控的死角。
等他查完信息，再度回到休息室时，唇角的弧度微不可查地向下垂落。
超人之子正在斯特兰奇身边像只蝴蝶一样转来转去，叽叽喳喳，看上对魔法很有兴趣。提姆若有所思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乔纳森估计真的相信了塔米所说的，只是揍了几个敌人这样的搪塞之言，对魔法师的防备心极弱。
少年心性，注意力总是这么容易被转移……是个不错的幌子。
“我想我们应该达成一些共识。斯特兰奇先生。”
提姆不动声色地吸引房间中所有人的注意力，待到二人的目光都看过来，他继续说下去，完全公事公办的语气，“我会向我和她的共同监护人布鲁斯韦恩先生通报这件事情。”
斯特兰奇有一瞬间的牙酸，“你一定要这样说话吗…我不觉得让他知道是件好主意。”
乔在一瞬间对才交谈甚欢的法师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怎么能这样呢！”
不负责任，没想到你是这种法师！他谴责的看过去。
“还真是缺少担当的回应。”提姆轻轻叹气，看上去很是惋惜，“居然就准备这样对她的生父隐瞒事实吗。”
好一个上升到道德高度的人身攻击，斯特兰奇牙更酸了，但他确实理亏，只能进一步解释原因，“我清楚你们家庭对于一些事情的态度，毫无疑问你们的父亲会把她带回哥谭，我知道，但是我们达成协议要处理的那东西，还要等一段时间才能处理结束。”
提姆彬彬有礼的对他颔首，微笑。
接下来乔纳森以目瞪口呆的姿态观看了提摩西少总裁用端庄温和的姿态、绵里藏针话中有话的企业主做派开始大展神功，步步紧逼。王看重的那些金钱，韦恩此前付出的一切，此刻都化作谈判的武器。
这里不是治疗室，已经变成了他的生意场。
即便有其他时间线的知识阅历打底，但不管是哪个时间线，前职业医生现职业法师显然都缺乏和狡诈资本家打交道的经验。斯特兰奇在攻势中节节败退，签下了以“如果隐瞒这件事”为前提而实现的支票。
支票上的具体要求暂时空白，因为提姆说这需要看另一个当事人的意愿。
最后提姆优雅的挽起袖口看了…哦，今天为了找小姑娘，所以穿得很运动休闲，没带手表，没法装模作样的看时间再给对手施加心理压力。
于是他好整以暇地伸出手，前倾身体和对方握手，“很高兴我们达成了一致，隐瞒今晚的事情对我们双方都有好处，我会确保塔米有同样的意见。”
直面摧残，斯特兰奇表情木然，伸出的手微微颤抖。乔纳森已经贴墙站了，望过来的脸满是敬畏。
资本家竟恐怖如斯！
“但是。”提姆说。
斯特兰奇差点两眼一黑，这个词意味着可怕的事情，即刚才遭受的摧残极有可能付之东流。转折之后才是重点。
“她血脉同胞兄长已经在赶来纽约的路上了，他很难打发。”提姆不动声色的微笑，“治疗还没结束，或许得找一个人暂时拖延一下时间…一个认识他的人，和他相熟的人，能被他看做朋友的人…”
两个人的目光落在房间仅剩的那人身上。
乔纳森：“诶？”
＊
超级小子肩负着重要任务离开了，离开时很坚定，保证不会让任何一个人失望，“放心交给我吧！”
一个人在他离开后走进房间，幽幽叹气，“说了这么多，最后才是你的主要目的
吧？拿teenager当枪使…有够恶劣的啊，德雷克。”
提姆露出了不懂这是在说什么的困惑表情，而后阳光又温柔的笑着侧过头，和对方打了个招呼，“又见面了，斯塔克先生。”
第229章 恐怖如斯 对我多一些信任，可以吗？……
几千公里外， 有人接过下属递来的毛巾，慢条斯理擦干净满手血迹，站在死状凄惨的尸体边， 冷淡的下令将这里彻底摧毁。
在哥谭的滴水兽石上， 有人对一条没头没尾的消息在心里写下了几千字作文， 情绪满溢， 最后抵出舌尖的只有一个“啧”。赫里内勒多发出的电报只得到一句‘八月下雨很正常’的回复，但他可绝不是那愚蠢粗暴的奥雷里亚诺。
于是踩在改装的飞行器上，离纽约只有数公里距离。
还有人眼前一片漆黑， 懵逼得就像是身处异世界。
柔软温暖的毛巾捂在头顶，连带着遮蔽了视线， 轻柔力度隔着毛巾在湿润的头发上窣动。坐在高椅上， 塔米斯像玩具娃娃一样任由人摆弄着脑袋， 她呆滞的垂下眼， 从毛巾的一线缝隙里看到她的手臂。
斯塔克的治疗仪好用到过头，挫伤好得七七八八。智能管家开放了浴室还准备了合适的衣物， 洗完澡窜出来的小姑娘重归白白净净， 所以手臂上冒起来的一串鸡皮疙瘩非常明显。
但显然这被身后的人误会了， “AI先生， 劳烦调高室内温度。”
“当然，很高兴为您服务， 德雷克先生。”智能AI说。
不， 这真的不是温度问题。塔米斯陡然回神， 她扒下毛巾， 试图阻止德雷克继续为她擦头发的动作，“提摩西，我自己来——”
骤然响起的呼啸风噪没有完全掩埋她的声音， 提姆动作一顿，没有关闭吹风机，只是微微拿远，借着噪音的遮掩，低声在她耳边说，“我一停下就得再去应付面对斯塔克和斯特兰奇了……和他们打的交道够多了，帮我从社交里解脱，嗯？”
如果不是她，提摩西也不用面对这些。
塔米斯根本无法拒绝这句话，温热的呼吸在耳廓带来比风机更炙热的汗毛耸立感，她默默按住想要逃窜的冲动，把手搭在膝盖上，努力说服自己只是一株没有感觉的蘑菇。
这层楼的开放设计让大厅兼具各种功能，他们坐在水吧横台前吹头发，而另一头的沙发休息区，斯特兰奇在盘腿漂浮在空中冥想，托尼压低声音问AI，“德雷克真的没有谈过女朋友？！这手法没谈过十个八个怎么可能练出来！”
他已经不想问斯特兰奇这个法师是怎么和韦恩家扯上关系的了，更有意思的事情正摆在眼前。
“根据检索到的公开信息，德雷克先生没有过任何桃色绯闻，如果哥谭日报的维姬维尔女士拥有记者的基本操守，那么——是的，德雷克先生一向洁身自好，尚未和任何人发展过恋情。”
管家在他的蓝牙耳麦中回答，“另外，先生，您刚才让我降噪识别客人的聊天内容已经涉及侵犯隐私权。”
“那你报警让尼克弗瑞来抓我吧。”托尼说。
在八卦面前，饶是托尼斯塔克也不免竖起耳朵。
德雷克这个年轻人他是打过交道的，商业的金字塔顶层就那么些人，大家总有机会见面。前几天代表韦恩来斯塔克大厦商业洽谈，两个人还共进过晚餐。
秉节持重，刚中柔外，德雷克在生意场上的表现堪称新世代顶尖，这就是托尼此前对他的全部印象。
哦，还有一个，在私生活上和他养父截然不同的洁身自好。
托尼见过酒会上有男男女女对这位年轻人暗送秋波、投怀送抱。同时掌握了韦恩和德雷克两家的财富，想要一炮飞天的人看到德雷克，简直像是饿狼看到一块香喷喷的肥肉。
但是青年人对于这些邀请，向来都是温和又滴水不漏的拒绝。托尼甚至没在宴会上见过他带女伴。
现在这个给女孩子头发擦还用心机技巧的人是谁，是不是有人把德雷克夺舍了。——不，想到这姑娘是韦恩的亲女儿，托尼的眼神深沉，觉得渐渐理解一切。
圈子里众所周知，布鲁斯不说是妻妾成群吧，也能说是儿孙满堂了。
没宣布有亲生孩子之前，他满大街收养黑发蓝眼小男孩当养子，大家还能感叹一句爱好独特但专一，但是有了亲子还放心下放企业权利，——就算是豪放如斯塔克，有时候也感叹布鲁斯韦恩的心大，这是真不怕儿子们打架分裂争家产。
而在出现财产分割问题前，如果有养子娶到韦恩唯一的女儿……
毫无疑问这就是德雷克的计谋，高瞻远顾先下手为强，这孩子是天生的资本家啊！
恐怖如斯。
在有人啧啧感叹时，有恶魔之子抵达了他并不忠诚的纽约。
达米安走进偏僻的小巷，这里是最后一次短信发送时的地点。他在一处墙边站定，低头看到了明显有人背靠过的痕迹，按照妹妹的身高体重三围，他目测了一下痕迹范围，基本能够确定是她。
可是为什么会坐在这里？受伤了？达米安的眉头皱起来。
地面留下的其他痕迹不多，脚印更是被特意清除过一般无法识别，只能判断除她之外，还有人在场且不低于一个。
“你在哪儿？”消息发送。
没有回音。
好极了，达米安。他在心里冷冷想，你想给她一个惊喜而不是屏幕上的冷漠文字，却从未想过这可能是某种求救暗号。
他跳上如无人机一般的改装飞行器，打算在周围找找其他线索，至圣所也在查探范围内。但空中正在乱飞的两道影子吸引他的注意力。
没有穿制服的乔纳森在半空哇哇大叫，“我真的就纯路人路过，什么都没做啊！”
“什么都没做那你跑什么！”蜘蛛侠朝他弹出一根蛛丝，也跟着大吼，“而且还满纽约乱飞，太可疑了！”
“你追我我干嘛不跑！”乔纳森一个急转弯躲过。
在他们的视线死角，达米安跳住飞行，双手抱臂陷入沉默，“……啧，蠢货。”
但是乔纳森常服出现在这里，可疑。或许和塔米有关系。
达米安的眼睛眯起。
＊
乔纳森很无奈，他盘算着怎么样甩掉纽约的本地英雄，然后低调点飞回大厦找提姆。
提姆说达米安会出现在他们离开的位置，但是乔纳森飞出好几里地才发现，他根本不知道离开的位置是哪个位置。——他们直接跨传送门进的大厦。
这时候只要回去问问就行了，小男孩的心态还没完全裂开，但很快他就绷不住了，路过凶杀现场结果被蜘蛛侠盯上，被追得满城飞。
爸爸，每到一个新的城市都被本地人歧视是氪星人的宿命吗？！
有人的心情悲伤逆流成河。
城市街道之中，他逃，他追，他——他的脚被什么东西猛地拽住，钩进未知的黑暗里，只留下一声短促的惊愕哇声。
好好的人说没就没，蜘蛛侠落在天台上，匪夷所思的左右看了一眼，然后跳下楼继续搜寻。
而在他越下之处，楼层的一扇窗户后，达米安捂住乔纳森的嘴，在窗边贴墙而立。蜘蛛侠远去了，达米安收回查探的目光松开手，还没等乔纳森松一口气，恶魔之子背着窗光逼近他。
“出现在这里的原因，解释一下，嗯？”
被阴影笼罩，乔纳森在骇人的气势下笑容渐渐勉强……刚才提姆是怎么说的来着，死脑子！快转啊！
一方是从小接受精英教育、深谙话语艺术的世界第二侦探；一方是犯罪帝国悉心培养、所见所闻非常人能及的恶魔之子。
乔纳森尚不知道自己成为了二人斗争的一环，只是在达米安越来越阴沉的目光下声音渐低，最后说不出话，安静如雕塑。
他错了，他是哪里来的自信觉得能糊弄过达米安？
氪星人的悲伤浓重，即便他未言明他所知的‘真相’，达米安已经能够从叙述拼凑出事件的‘全貌’。妹妹的安全无碍，
但是……
他深深吸气，“乔纳森。”
乔很是不安，“——怎、怎么了？”
“被德雷克当枪使，你是笨蛋吗？”他把氪星人逼近墙角，低头问。
乔纳森完全是被故意支使出来当拖延时间的烟雾弹了，德雷克敢这样做，无异于在对他宣战。达米安的唇角扯出冰冷的弧度。
“你喜欢她吧。”他的语气平铺直叙不带半分感情。
“诶？！”乔的脸腾地红了，他手忙脚乱的贴住墙，像是被蛛网捕获的猎物，“你在说什么啊！”
“你当然知道我在说什么。”达米安此刻的平静足以让任何熟悉他的人感到战栗，“如果你想要赢得她的目光，这个样子可是争不过德雷克的。”
＊
没有在斯塔克大厦久留，——主人没有留客的意思客人也不愿意久待，双方一拍即合好聚好散。传送法术当真是方便好用，踏进传送门前，韦恩家的两个孩子彬彬有礼对大厦主人道谢。
但是对方投过来的眼神、尤其是看向提姆的眼神格外意味深长，至于是为什么，两个人都没有头绪。
提姆第一次踏进至圣所的大厅，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职业习惯让他不动声色的扫视了一圈环境，目光划过四周角落里残留的烧焦纸页残骸。
斯特兰奇注意到了他的目光，解释了几句镇压酒神因子之类的事情。而提姆微笑着制止他，“您和布鲁斯达成的事项我无权置喙。”
…嗯？等等？斯特兰奇琢磨了一下这句话，回过味来了，他的眼角抽搐，“等等？你甚至不知道我和他谈了什么你刚才就敢和我要赔偿？！”
小姑娘正噔噔噔跑到她放武器的地方，抱着刀估计是有段时间不愿意离身了。提姆收回看她的视线，食指抵在唇上示意法师放轻声音。
他微微一笑，为人处世圆滑得像颗珍珠，“总之您是不会食言的，对吧？”
“……妈的，所以我最讨厌——”
他憋住话头，斯特兰奇沉着脸看着青年人朝小姑娘扔出一个目光，而对方就如受到召唤的雏鸟一般收起翅膀落在他边上。
法师默不作声的踏上前往二层的楼梯离开。
“莫名其妙和奇怪的人。”塔米斯收回看向他背影的视线。
她连续用了两个形容词让提姆哑然失笑，他还是第一次听到她如此主观的评价一个人。
和斯特兰奇交易的过程没有意义，他暂且不表，只是娓娓道来对方会在不伤害任何人、或者影响世界线的情况同意她的三个要求。
这是他争取而来的东西，也是他在魔法的事情上暂时唯一能为她办到的事。
塔米斯有一瞬间看他的眼神肃然起敬…好厉害。在她还在被法师耍得团团转的时候，提摩西已经是能把对方反将一军的程度了。
不知道说什么，她憋了好几秒才憋出一句短短的“谢谢”。提摩西帮了她好多…有什么是能马上回礼的呢？她第一时间想起了那枚狮牙，但攥到手中时又犹豫了。
原本是想……
提姆没有注意到她的小动作，只是看着圣殿那所巨大的圆形玻璃花窗，“我去了墨西哥。”
塔米斯一呆，“诶？”
“因为你的回复有些奇怪，所以擅自查了一下，抱歉。”提姆驾轻就熟的表示着歉意，但显然这句道歉没有多少真心实意……并且下次还会。
在维山之窗空洞明朗的灯光下，在一室的静谧之间，他扶正小姑娘因为心虚而别开的脸，望进她的眼睛，温和又认真的问，“我会保守这件事当做秘密，善后事宜不用担心。”
“你永远可以相信我……所以对我多一些信任，可以吗？”
第230章 开心 有人生来就在罗马
他又看到了那个可能。
攥取灵魂宝石的恶魔狂笑着将混乱向世界挥洒， 漫天雪花洋洋洒洒落下，她满是鲜血的手抓住他的衣襟，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在人前失去与世隔绝的漠然， 染着颤抖哭腔的声音说她不想死， 她想要回家。
“…哥哥会来接我吗…”越来越低的声音， 这是那个世界的她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
——轰！
巨大的爆炸声响直接破开维山之窗， 万千玻璃如漫天冰晶四溅，带着流光溢彩将要坠地，但在第一片碎片插入地板的前一秒， 一切戛然而止，如同泼出的水在空中凝固成霜。
在影子跃入窗户后， 停滞的时间开始倒退， 片片拼回碎裂的原处， 直至整个恢复。王拎着袍子急匆匆赶到二层的围栏前， 抬腿准备翻下去，“有敌人？！”
一道影子站在大厅之中， 抬起头看向正准备跳下楼梯的法师， 傲慢又冷冽的神情如在自己家中。虽是仰视， 但气度却将王压下， “我来接我的妹妹，她在哪儿？”
这人王是认识的， 摇钱树家那不好惹的儿子。照面一个问话就足够让他冷汗涔涔， 甚至来不及震撼对方是如何突入的至圣所防御魔法， 只是默默收回想要跳下楼的腿。
你妹…你妹被我的冤种同僚搞得不太好。这种话是能说的吗？不能啊！
斯蒂芬！快来解决你搞出来的烂摊子！
他内心的咆哮或许传达到了当事人耳边。红色斗篷翻腾着卷过， 斯特兰奇站在他旁边，低头看向达米安。
少年面庞稍显稚嫩，但无论在何种年龄阶段， 他浑身都携着漫不经心的冷酷气质，姿态永远居高临下。
斯特兰奇沉默不同寻常，对方如狼般森寒的绿瞳微微眯起。王一手肘怼在斯特兰奇胸口，他终于开口说话，“至少十分钟之前，她还和你兄弟站在你现在位置。”
“啧。”少年的风衣一挥，冷着脸离开了。
*
两个人坐在24小时便利店的玻璃窗前。
漆黑的玻璃大厦从四周向中央压下，他们是黑暗中被一方亮窗困住的小小生物，手臂挨着手臂，像是在冰冷孤独的长夜里相伴着一起取暖。
店铺斜对面停着一辆黑色的帕萨特，车里的人沉默的看着他们。
坐在副驾驶座上的红角鸮面目扭曲，若不是灰雕鸮把车门锁了，他现在恐怕已经跳车冲去砸破便利店玻璃窗……或者砸爆小姑娘旁边男性生物的头。就算知道对方是提摩西德雷克韦恩，但是红角鸮对此人的不良印象似乎还是延续了下来。
“兄妹感情甚笃，轮不到你来反对。”灰雕鸮冷静的指出这一点，将拍下的照片和一路的行程轨迹报告编辑成邮件发送给BOSS。
红角鸮像是漏气的皮球一样泄下去，一头砸在车前台上很是沮丧，“养兄妹！你知道养兄妹这种情况在富豪家庭有多复杂吧！我看这德雷克定然是对韦恩家产别有图谋所以对小小姐下手啊！”
灰雕鸮真的很佩服他这无与伦比的联想力，每次一涉及到小小姐，红角鸮的判断能力就在极不稳定的境界上下浮动，“你为什么不能想想德雷克和韦恩可能是……算了。”
他不应该妄自猜测BOSS的家庭情况。
便利店里，塔米斯有点懵她和提姆是怎么出现在这里的。
胡乱的点头，答应要多付出信任，没由来的耳尖发烫，明明只是想把提姆送出门外，结果就变成两个人一人手捧一杯牛奶坐在这里发呆了。
提姆看着灰暗朦胧的街道，忽然笑起来。塔米斯歪着头看他，他只是说，“我该回哥谭，不然有的人要急了。”
“我会继续帮你留意卢瑟的情况，过几天见。”
他看着她。
塔米斯后知后觉她该回答点什么，她眨了眨眼睛，“……谢谢，过几天见？”
于是提姆又微笑起来，很轻淡的笑容，温和得就像是贴着肌肤佩戴的暖玉。
他拎着早已买好的便利店塑料袋离开了。
黑色商务车的后座敞开大门，提姆把袋子里的咖啡和高热量食物递向前座，“辛苦二位这个时间还在陪我加班了。”
两只利爪对视了一眼。
在深夜中车辆滑过街道，后座的人向落地窗里的影子投去最后一眼。
在他离去之后，小姑娘纠结的用双手握紧了面前的杯子。感觉有点奇怪，但又说不出哪里奇怪。
颠三倒四的思绪，像是纸杯上氤氲漂浮的热气，在冬季的存在感惊人，但想要捞一缕却又握不住实际。
这就是……没有血缘的家人的感觉吗？
唔，开心。
她低头更用力的将手里的杯子捧紧了，额前的碎发垂落遮住眼睛，玻璃上映出她形单影只的倒影。
薄薄几厘米之隔的玻璃墙外，店内的灯光照亮了少年冷肃的眉眼，但在看到她的一瞬间，如终年不化雪山般的冰冷神色渐渐融化。
抑制住喉咙里想泄出的无奈叹气，咚咚，他轻轻敲了两下她面前的玻璃。
顷刻间警觉抬头，塔米斯在看到他的一瞬间愣住了。
“哥哥——”
*
达米安收获了一只妹妹，比往常任何时候都要黏人得多，亦步亦趋跟在他身边。
惊喜在她脸上绽开的一瞬间，达米安毫不怀疑，若不是先前有那层讨厌的窗户，她可能会直接扑进他怀里。啧，有点遗憾。
但是……现在，如果下一秒世界崩塌要将他压下，她也会绝对不会离开。
这个认知足以熄灭心底的一切暴躁和干渴。
冬夜寒风在街头呼啸，在如此深夜，圣帕特里克大教堂的轮廓灯光都已熄灭，远方的高楼大厦在夜色下如沉默巨兽。达米安站在教堂屋顶的边檐，远眺着这座陌生城市的街头，他的黑色斗篷在风中扬起猎猎作响。塔米斯坐在他脚边，垂
下的腿在半空晃荡。
虽然惊喜，但塔米斯尚不清楚为何兄长出现在纽约。而她的疑问还没问出口，达米安只消一句话就将来意解释清楚，“这座教堂有滴水石兽。”
……兄长因为她的一句话来到纽约。这个念头把塔米斯镇住了，她呆呆仰头看着他，而达米安也垂下眼，朝她伸出手。
黑色的战术手套完全贴合指节，兄长显然有所准备而来，黑斗篷底下是同色的夜行衣。
特意为她而来。
小姑娘定定看了他手几秒，简直让达米安怀疑他的手套上是不是沾了什么脏东西，正当他打算摘下手套的时候，小姑娘突然拽上他的手，这点力度当然不至于拽动达米安，他不动如山的站在那儿，身体却骤然之间僵住了。
面颊埋进胸前，她微凉的脸颊隔着衣料让达米安的胸腔剧烈震动，妹妹几乎是整个人都嵌在他怀里，小小的声音像是一阵风就能吹走。
“哥哥。”
哥特式教堂的尖顶挑着一汪皎洁的圆月，在百米之高的白色楼檐上，他们拥抱。
有人生命的拼图再度完整，这时候她说要天上的月亮达米安都会想方设法为她办到，可偏偏她只是像才学会说话的小朋友似的喊哥哥。从不认输的人顷刻之间一败涂地。
脖颈的青筋凸起，达米安的喉结滚动，伸出手抚平她由风吹乱的发丝，又手轻柔的按在她的后脑勺，沙哑声音压着暗流，“现在只会这一个词，嗯？”
她轻轻摇了摇头，屏息了好几秒像是鼓起勇气了似的才说话，“我很开心，因为哥哥在这里……我有准备礼物给哥哥哦。”
她捧给他看的一截狮牙比不过她闪闪发光的瞳孔，比漫天的星空都要更明亮，达米安被击沉了。
鲜少直白表达情绪的妹妹，像是一向端庄的猫那样朝着你露出柔软的肚皮，炫耀着她外出打猎的成果。妹令智昏这个词就是这么来的，达米安一时不察，险些陷入被可恶小猫囿住脚步的艰难困境。
冬夜里的冷风让他发胀的脑子清醒了点，他脱下斗篷罩在妹妹身上，系好绳带之后捏着她的下巴仔仔细细打量了一圈，“我想你没受伤，嗯？”
“已经恢复了。”塔米斯的情绪还很雀跃，丝毫没有察觉到有黑色恶魔即将开始猎杀时刻。
“……哦，还真受伤了？谁干的？和德雷克有关？”黑发下露出一截雪白脖颈，覆着手套的五指不容拒绝的搭在上面，达米安垂下的目光带上几分危险。
人体最脆弱的部位之一正在被只手掌控，只要稍稍用力就能拧碎她扬起的脖颈。足够让人汗毛倒竖的压迫感，但只在微凉的凯夫拉纤维落在皮肤上时，塔米斯才微微动了一下肩膀，是温暖皮肤骤然接触到冰雪那样本能的微抖。
“没有，我一个人解决了很多敌人。”丝毫没有脖颈上的手是威胁压迫的意识，小姑娘抿着唇但神色略带几分隐隐自豪，仰着头满脸都写着‘夸我’的邀请。
啧，达米安有一瞬间反思这是不是他身为兄长的威权正在消解…很快又意识到这是因为她全身心的信赖他，当然不会怕。
这真是…他轻轻磨了磨牙，“很多敌人，但不是全部？剩下的那部分在哪里，走吧。”
不问是谁，直击地点，一如既往的哥哥式风格。如果说‘那是她的猎物’之类话，显然会遭致兄长的不虞，这段时间他展现出了不喜欢把事情区分得太清楚的倾向。
塔米斯微微目移，然后换了个说辞，“但是我想留着他们当做我……学习魔法的练习物？”
好的，达米安同意了。
然而塔米斯忽然想起一件事，“…不过哥哥你有看到乔纳森吗？之前看到他还真是吓了一跳呢。在这么大的纽约都能碰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忽然就不见了呢。”
达米安不屑于把德雷克干的那点破事说出来，简直是浪费他和妹妹的独处时间，他漫不经心的摸着她脑后的头发，“看到了，估计正躲在哪儿消化人类世界的复杂吧，德雷克无疑是应当被挂在绞刑架上的翘楚，他难以接受也很正常。”
“诶？”
第231章 沉船 召唤出了卡池里没有的角色……
至圣所的休息室， 斯特兰奇在小黑板前对着法阵构成讲得口干舌燥，仿佛又回到了当年还在医院给菜鸟们开研讨会的岁月。那会儿他还是大名鼎鼎的外科医生，身边总是有一群刚从医学院毕业的菜鸟， 愚蠢但是胜在安静。
然而稀缺之物更为珍贵， 每到这时， 他的摧残欲就蠢蠢欲动……只要冷不丁回头提问一句疑难问题， 然后故意拉长声音，给学生留下将要点名的遐思，在此期间就能欣赏一张张或空白或惊慌的脸。
此刻， 教导欲重燃，但他显然忘记了某个事实， 坐在后面的人不是刚出学院的学生， 而是犯罪帝国训练出的刺客， 教过她的老师基本都变成尸体， 如流水冲下的叶片一样积了满池。
所以当斯特兰奇兴致勃勃提问“动作对于法阵魔法粒子催动影响”这种问题时，他唯一的学徒神色波澜不惊， 只是微微颔首， 示意他继续说下去。稳稳坐着有如教务处检阅， 就差拿个教学评述的板子来打分值了。
斯特兰奇不由得问， “……你是来当我导师的，还是来上课的？”
塔米斯发出一道没什么情绪的单音， “唔。”
怎么能有人问出这种蠢问题。
塔米斯对至圣所的态度， 如果能用数值量化， 恐怕已经跌破了负数。但她从来不以个人情绪左右任务。
盲目让情绪操纵行动， 这种人在刺客联盟很难活太久。个人喜恶是刺客最先要抛弃的东西之一。
但显然有人对犯罪帝国的优秀毕业生能力存在有异议，斯特兰奇叹了口气，苦口婆心劝学， “我知道我错了，但你也不能冷暴力导师吧？高尔基说得对，知识是进步的阶梯啊！”
“没有被应用的知识和无知无异。——霍布斯。”塔米斯做了个‘继续’的手势，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斯特兰奇：“……”
这是在点他呢，还能继续讲得下去就有鬼了。斯特兰奇拖过一边的椅子，大马张飞的往她面前一坐，双手搭在椅背上，相当诚恳，“让我们开诚公布的谈谈，那你现在想学什么魔法应用？我的下一步教学计划是传送术。”
“无意置喙你的教学安排。”
塔米斯说，不过既然他这样问了……她若有所思，“有没有可以找人的魔法？”
斯特兰奇露出礼貌的微笑，“要找人，请拨打辖区警局电话。”
“……如果有用的话就不会问你。”塔米斯绷着脸。
反应居然是找警察，这些法师的世俗化程度是不是太高了些。
当然也不能排除另一种情况……塔米斯抱起双臂，脊背靠上铁艺椅背，目光凉凉的望过去，“还是说你不愿意？别忘了你答应过提摩西什么。”
就算本意不带傲慢，但是这幅居高临下的睥睨感简直是和某人有九成九相像，斯特兰奇眼角抽搐。
而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王站在一旁，不由得陷入沉思，“……我印象里还真没有这种魔法，不过有能召唤出血缘亲属——”
塔米斯：！
“我要这个。”她一锤定音。
王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斯特兰奇捂了嘴，此刻他正在试图把正在挣扎的王推出房间，丝毫不顾对方的挣扎，扭头对塔米斯说，“不，你不想要。”
“有人答应了什么来着，还真是言而无信。”
小姑娘低头开始翻手机，语气平稳得像是在提起今天得天气，“找到了，父亲的电话。韦恩企业准备支援喜马拉雅高原地区的基础设施建设这件事情看来得……”
王在一瞬间爆发的勇气和力气足以让他登上奥林匹克的舞台，为人类的能力唱一首赞歌。他扑到塔米斯腿边，“给！我给！别管斯蒂芬！”
斯特兰奇脸色黑如锅底。
没人在乎斯特兰奇，王冲去图书馆，没过几小时，塔米斯顺利拿到了……
一张airdop的照片。
她低头看着屏幕上的那张泛黄牛皮纸页，又看了一眼满脸乐呵呵的王，有时候真的对他的现代化程度很无助。
王义正言辞，“有些书不能外借你懂的，但是拍照可以。”
然后他嘟哝着什么科技和数字化浪潮、摇人直接打电话更快之类的话，伸手把想要说些什么的斯特兰奇拽走了。
王把门一关，对着斯特兰奇吹胡子瞪眼，“不是！你到底要干嘛！”
“你怎么就把法术给出去了？”斯特兰奇也问，他当然知道言而无信不好，但是他也有理由说的啊，“我最近要解决酒神因子，她要是召唤出奇怪的家伙你来处理？”
“说什么呢这就一传送法阵，传过来的都肯定是她家里人，怎么会有奇怪家伙。”王对此充满信心。“而且哪里有对着手稿残页就能搞完召唤的？更别提上面一堆失落的古语。你怎么连哄小孩都不会，到时候在上课时候，你就直接说……”
他语气深沉，“学习是有门槛的，——王。”
斯特兰奇：“。”
＊
塔米斯拿到的那张照片上充斥着大量的象形文字和符号，有点像小篆和藏文的结合体，歪歪扭扭的铺了满页，像是蜘蛛一样爬了满页。
她在喜马拉雅地区待过很长一段时间，只能够看出有几个藏文的字其实是象雄文。象雄文明在第七世纪时被吐蕃王朝毁灭，文字体系几乎已经失传。
在房间里，塔米斯研究了一分钟，意识到这不是她能解读清楚的语言。但问题来了，如果她没有记错斯特兰奇的话，卡玛泰姬的魔法是阵法体系，催动魔法粒子的媒介是手语姿势和纹案材料。
也就是说，这玩意儿理论上还应该有个法阵示意图。
她若有所思的熄灭屏幕。
深夜，万物入眠。至圣所一片漆黑，夜间生物开始行动。
要在浩如烟海的图书馆里找一本书并不容易，但涉及到痕迹分析，情况就不一样了。这里前两天才被斯特兰奇掀起过一阵狂风，虽然物品都已经归位，但是那些被拂起的尘土均匀落在每一排书架上，并未消失。
只要能够找到没有灰尘的书架，就可以找到原籍。
天快要亮的时候，塔米斯抱着一本书猫猫祟祟从图书馆的门缝里钻出来，然后又钻出至圣所的大门。
＊
一线暖橙从城市尽头升起，墨蓝的天幕要被冒头的火球寸寸扯开，所有的一切都倒映在玻璃幕墙上。塔米斯所在的这栋大厦封了楼顶，她盘腿坐在天台上，旁边放着才顺出来的书，以及斯特兰奇的那本大部头，一柄无鞘长刀横在红色油漆桶上。
天台是刺客最喜欢的地方。可以看到附近的情况，进可攻退可守，不管是暗杀还是跑路，都是极佳的场地。
手机搁在旁边的地上，新的消息进来了，嗡嗡震动个不停，一如发信人的呱噪，【小小姐你刚才查的东西全文是什么？有几个词古语言学家说可能要知道上下文才能解读意思。】
【呃，以血召血什么的，我觉得涉及到血液的东西可能不是什么好玩意儿？】
【BOSS这两天有和您联系吗——他昨天就到了纽约，您想知道他的位置吗？】
如果消息能根据发件人的心情动作，现在已经化作白字飘在手机上方，竭力展示自己的存在了。可惜低头的小姑娘对它无动于衷。
根据先前发来的解读成果，塔米斯已经准备好材料了，她自己就是绝佳的材料，放点血就行。
到处都找不到赫雷提克的位置，夜枭和提姆那边也没有能够提供更多的消息，塔米斯没想到在纽约居然能峰回路转。
她已经考虑好了，如果召唤出了赫雷提克，那最好。如果是母亲，那就呈上斯特兰奇的书用作礼物，这东西对于了解魔法史还蛮有意义，母亲说不定会有兴趣打发时间；如果是哥哥或者父亲或者夜枭的话……那就一起去吃早饭。
如果出现的是外公，就用刀再捅一次。
塔米斯自认已经做好了万全准备。
只有六分之一的几率会遇上糟糕结果，问题不大。
一意孤行的小姑娘终于拿起手机，但是并没有看红角鸮的消息，而是给另一个人发了短信。
【如果运气好的话，就不用麻烦你继续帮忙了。】
对方没有回复。也正常，远处的建筑群愈发清晰，灰雾正在散去……这个点，应该是结束完活动正在睡觉吧？
问题不大，小姑娘自信满满的开始根据书里示例出的法阵图案在地上涂抹。
做完一切，水泥地面变得有点像邪。教现场，就差边缘的最后一笔，在塔米斯举着书对比了一下地面和书上的法阵形状，满意点头，把书随便放在一边，油漆刷子落下最后一笔。
她站在法阵边，伸出的五指压在虚空中，玄妙晦涩
的词语和经文从喉咙之中倾泻而出，那是古象雄语和梵语音节的混合。使用工具从来都不需要了解工具是如何制造的，只要会用就够了。
猛然腾起的风浪吹起她的发丝，将黑色斗篷的边沿扯得猎猎作响，她露出袖口的另一只手腕被吹散了绷带，但握着刀的手纹丝不动。
光芒大盛，等席卷的风压随着光芒消失，一道黑色的影子出现在法阵之中。他身形高大，在出现的一瞬之间警惕的压低身体，黑色的披风垂地。
…呃，是父亲？
但等光芒上去，对方面具之下的法令纹和苍青色胡茬让塔米斯瞳孔地震。
“父亲……变老了？”
她只是几天没回哥谭，不是几年吧？！
第232章 邪脚兔 老太爷很生气
尖耳头盔， 蝙蝠标志，万能腰带。——请描述出你想到的第一个人。
至于没有见过的护甲和胸口黑色红底的蝙蝠标，可能没人清楚蝙蝠侠到底有多少套装甲， 就像超人不知道蝙蝠侠有多少氪石和对付他的方案。蝙蝠侠是一本连家人都无法翻完的书。
小姑娘没有多想， 只是因为那满是胡茬的下颌懵了一下。
有人能被称为“哥谭甜心”一定有他的道理， 出现在外人面前时， 不管‘极限运动’摔得有多惨，布鲁斯韦恩的那张脸都永远帅气完美，能马上去拍平面杂志， 可以说是很有偶像包袱了。
这么浓重的胡茬，是塔米斯从来没见过的程度。而且法令纹什么的……
完了， 她把父亲变老了？！
没说有这种副作用啊！
她下意识的往法阵跑了几步， 没有看到对方黑色制服披风包裹的躯体紧绷， 望过来的眼神审视而危险。
“父——”
声音戛然而止， 她的脊背轰然蹭过水泥地面，黑色风衣的腰带和绷带缠结在一起， 在地上拖拽出一道灰尘和红色混杂的长痕。法阵完全被破坏了。
头顶是漂亮的雾蓝色天空， 淡金色正在侵吞半壁江山， 如同阴影正压下来。
男人的声音低沉而又粗粝， 咬字带着冷冷的沉郁，“你做了什么？！”
完了完了完了。听到声音的一瞬间， 塔米斯一时之间动弹不得。使用说明也没说会把人变老啊？！
如果是哥哥， 说不定会很高兴变成熟了， 能马上继承家业， 拳打赫雷提克脚踢德雷克。但这是父亲！
而且魔法还有其他副作用？好陌生的父亲！
呼吸不畅，塔米斯满脑子只有一个词，——完了。
托马斯韦恩冷视着被他钳制住却一动不动的少女， 被骤然袭击，她像是已经完全陷入了呆滞。
衬衫风衣，这身装扮像是校园里的孩子，拥有他孩子无法拥有的美好未来。如果在大街上看到这种年轻人，托马斯一定不会把她当做危险分子。凝固几秒思绪，静静想象儿子在这个年龄阶段的样子，——这就是他会做的全部。
自从独子死亡后，托马斯的世界里只剩下一片荒芜。和妻儿的一切回忆都成为割肉的钝刀，他不再做医生，将一管一管的镇定剂注入身体，直至再无任何效用。再后来，他以杀止杀制止无可救药的城市，用其止痛。这就是他生活的全部，灰黑不堪。看到美好之物仍存于这片土地时，他还是会有几分稀薄的耐心。
但是此刻，对方手腕上的绷带，以及这满地像是祭祀召唤一样的场景…
显然，这是个邪教教徒。
年纪轻轻就走上歧途，有一瞬间托马斯的怒火险些无法控制。天真又愚蠢的孩子，不知道会付出什么样的代价，盲目将自己置于险境，如果召唤出来的不是他而是货真价实的地狱生物，她很快就会被那些贪婪邪恶的魔鬼吞吃得渣都不剩。
但为什么召唤出来的是他？怎么，杀业太多让他自动在地狱落户了恶魔身份？
哼。轻蔑的嗤笑从喉咙里挤出来，托马斯的表情更加阴沉了，他抓起她的衣领，“你在召唤什么？谁教给你的这些？！教会集会点在哪里？！——告诉我！邪教徒！”
对待心术不正的小孩子就该出重拳。需要给她留下足够深刻的教训，此生都留下阴影，不敢跨过雷池半步。
足够凶恶的面貌了吧？能让**闻风丧胆更足够止小儿夜啼，但托马斯无法从那双震颤的瞳孔里看到半分恐惧，只是空白而又澄澈倒映出他的丑恶。
她像是被淋湿的幼鸟那样想要缩起脖子，嘴唇微微抿着，但最后只是垮下肩膀，然后看着他小声说，“父亲，对不起。”
——？
托马斯有一瞬间被愕然砸中了，他嘴唇蠕动了几下，但在想要说什么之前，远处微不可查的脚步声由面罩天线捕捉。
他抬头看了前方的天台楼梯间，眯起眼睛，披风一扬消失在原地。
塔米斯伸出的手只抓到他披风的一角，但很快，光滑无比的面料从她指缝中溜走了。
她什么都没有抓住。
——呜。
小姑娘坐起身抱住膝盖。她错了，法师们不靠谱，她应该也要考虑魔法不靠谱这件事的。
现在必须先找到解决办法——
被N连质问完全击溃防线，塔米斯完全没有想过这个人不是父亲的可能性，天知道魔法有没有做多余的事。
如果一个人穿着蝙蝠侠的衣服，有着蝙蝠侠的下巴和嗓音，——那毫无疑问，这个人是……
高大的影子站在她身后，塔米斯还以为是父亲回来了。她仰起头，却看到一个出乎意料的人。
男人也低头看向她，他今天穿着常服，冷峻的银灰色大衣包裹着健壮修长的身躯。
躲在楼梯间后的影子微微探出半分头。
“我的星星，告诉我，你在这里做了什么，嗯？”现场一片狼藉，夜枭的声音带着隐而不发的压迫和危险。
而他一向警觉的星星此刻呆若木鸡，像是被某些不可违逆的引力捕捉，抬起来的小脸空白，“……当邪教徒？”
夜枭被这个回答气笑了。
小朋友一离开哥谭可真是不省心，夜枭的目光只要从她身上挪开，就会被地上的红色纹案和拖拽痕迹气到。但转回视线，看到她浑身乱糟糟的样子和手上的绷带，夜枭就想要用深呼吸按捺杀意。
凌乱的衣服，显然是被人压在地上拽着领口教育过了…不爱护自己身体是不对，但什么东西居然胆敢教训他的孩子？他怎么敢？他有什么资格？
从肩头滑落的银灰色外套落进臂弯，紧扣的同色马甲勾勒出笔挺的身形。他屈膝把外套罩在小姑娘身上，又为她整理好领口。
杀意越是沸腾，夜枭的声音越是平静，“这里不是久留之地。”
耀金色的帷幕已经要扩散到整片天空，镀了层金边似的剪影里，男人牵起少女的手，他们即将转身向楼梯间走去。
即将看到那张脸了，但对方的目光与此同时也刺过来，逆着光，窥视者一时之间看不清对方的面容，只骤然听到重重的冷哼。同一时间，有声音正从建筑两侧窸窣不停窜上来，显然是在朝他所藏身的位置发动突袭！
他目光猛地一凝，几步跳下天台的边沿。
高高跃起的两名利爪扑了个空，落在天台边缘后互相对视了一眼。他们低下头，看到其下几层一扇推得大开的玻璃窗。
“居然发现了我们…”红角鸮啧了一声，“很敏锐嘛。”
灰雕鸮言简意赅，“追。”
*
银灰色的迈巴赫滑过纽约城市街头。
车内，司机早已升起前后座的挡板，没有其他目光，有小姑娘正在平静的崩溃。
“是父亲，我把父亲变老了。”塔米斯紧闭的牙关蹦出这句话，然后又闭上了。
她看着夜枭，而夜枭沉默，“所以你搞了一晚上把自己弄成这样，是想给你父亲减减寿，让他早点退休？那不如直接打断他腿。”
好可怕的论调，塔米斯的瞳孔泛起震惊，“没有！我也没想到会是父亲——”
“没想到？意思就是你还没有达成你的目标？”夜枭骤然笑起来，用手帕一点点把她侧脸的灰尘擦干净，他慢条斯理的说，“塔米，你要是再这样，不管那个人是谁，你受多少伤流多少血，我都会让他数倍还回来。”
平静的声音压着杀气。
威胁很立杆见影，小姑娘的额头撞上他的胳膊，把脸藏起来，做了错事的小猫试图贴贴蒙混过关。
两根手指推开她的额头，夜枭的表情很冷淡，他低头看着手机屏幕，“在利爪抓住那人之前，你还有时间决定是亲口把事情告诉我，还是由我的属下把事情告诉我。”
“……有、有什么区别吗？”塔米斯呆呆问。
男人唇角泛起凉意，抬起的眼神简直让塔米斯头皮发麻，他轻笑一声，“小星星，你真的在考虑不亲口向我供述？”
“……”塔米斯被反问给钉住了，选择居然是陷阱。但她真的只是想问问两个选择有什么区别。
一向脾气很好的夜枭也生气了，‘完了’两个大字再度横贯在她的脑海，甚至来不及困惑小星星这个称呼。
有小女孩的灵魂已经缓缓出窍，而夜枭仍然在低头看手机屏幕，连续拨出的两次视频通话被挂断，对方回复的消息只有寥寥几语。
【？】
【在忙】
忙吧，忙到孩子被人骗了你就知道了。夜枭冷笑着回复消息，【有人穿成蝙蝠
侠的样子出现在你女儿面前，她在我旁边。】
情况不用描述得太清楚，成熟的弟弟会脑补最坏情况，自己吓自己的。
韦恩集团一年一度的内部汇报会，企业高层精英们坐在白色圆桌边挨个阐述本年度情况。刷新时间不定、堪称难以捕捉的【正】总裁在今天也终于出现，瘫在尽头的办公椅里。
好一个稀有精英BOSS，虽然BOSS阖着眼满脸神游天外，像是在思考今晚上和哪个佳人火热开战的样子。
在正主眼皮子底下，两个部长默默拿手机互发着消息，反正正主的眼皮子都要闭上了。
【说真的，除了极限运动和集团破产，还有什么能让总裁支棱起来？】
【反正破产不行。我觉得有人比对家都盼着公司早点倒闭。】
手机铃声骤然响起，正在说话的发言人声音停顿，两个部长默默把手机翻面压在桌上。
所有人都看着睁开眼的总裁。
布鲁斯按灭通话，对他们露出笑容，“请继续。”
然后发言人还没来得及继续说话，就听到总裁的手机又响了起来。
接下来所有人都看到，一向笑得比爱豆都要阳光的哥谭甜心，看着屏幕，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甚至坐直了身体。
“一些家庭事务，抱歉，你们继续。”总裁头也不回的走了，秘书起身为他拿衣帽架上的外套都被拒绝。
他走出会议室，在门关闭之前，所有人都听到他渐渐远去的声音，放柔了哄小孩的声音，“孩子，我在哥谭…不管你看到什么，别…”
有人远程哄着孩子别相信身份诈骗，与此同时另一边，摆脱追捕，走在街头上看着广场大屏上正播放着纽约超级英雄应援视频的托马斯：……
钢铁侠？蜘蛛侠？什么东西？
这纽约是他认识的那个纽约吗？
第233章 哼 儿子带着孙女搞犯罪集团？！……
铁尖刺目镜， 咧牙大笑，寥寥几笔就把健康开朗的形象跃然于纸上……就是非常抽象。
斯特兰奇表情严肃，举起速写板上的简笔画大作， 示意坐在对面的二位看。“这样？”
这该死的熟悉感， 夜枭端详了这幅灵魂画作一秒， “我们在讨论蝙蝠侠， 而不是小丑。”
而塔米斯必须纠正有人对于父亲的错误印象，“蝙蝠侠带着面具，不会笑。”
斯特兰奇站在原地略一沉思， 低头拿起笔，唰唰唰几秒后举起新的画。——蝙蝠面具， 精致下巴…以及飘逸长发和饱满胸脯。
塔米斯沉默两秒， “……父亲是男性。”
“你怎么敢假定你的父亲是男性…我是说在其他世界。”
有过于政治正确的嫌疑， 斯特兰奇为他脱口而出的话添了一句补丁， 但好像越描越黑。他最后放弃解释，“算了， 当我没说。”
“总之这个蝙蝠侠没有开怀大笑、眼睛不是紫色、身上没有带闪电、没有经过机械改造、胸口没有绿灯标志、标志也没有扯下来变成斧头…呃最后一个没什么威胁性， 总之， 没有以上所有特征， 对吧？”
好像说出了一堆很了不得的东西，塔米斯用难以言喻的目光看着他。
而斯特兰奇像是把她的目光当成了崇拜， 矜持颔首， “多元宇宙， 很神奇吧？”
说完， 他的笑容光速消失，面无表情转头，又重复问角落里的王， “很神奇吧？”
王贴墙站着，视线悠扬，权当没听见、没说过某些话以及灵魂不在这个世界。
按照斯特兰奇的说法，只要召唤出来的人不包含以上特征，那问题就不大。
夜枭骨节分明的十指交叉，若有所思的看着他。
“所以你的态度是坐视不理。”他说。
“如果什么事都要管，那应该去竞选总统然后统治全世界。”斯特兰奇对他露出标准的假笑，“我有我自己的判断标准……这就是为什么你正好好坐在这里，不是吗？”
好一番话里有话，竟说得像是他留在这里并非是因为选择而是他人施舍。夜枭微微挑眉，眼底泛起凉意。
他们之间的对视让休息室的空气都凝固了半分，然后一张狂笑蝙蝠头像的大作贴在斯特兰奇的脑门上。
伸出的两根手指把纸抵在斯特兰奇的额头权当固定钉，塔米斯踩在矮几上，目光几乎要透过纸看到其后之人的眼睛，她说，“有办法把他送回去吗？”
“你怎么知道他想回去？”
第一反应是打击罪犯的蝙蝠侠绝对想要回到他的城市，塔米斯当然能对这句话做出解答，但现在她只是绷着脸，“你一定要连续不停的反问句吗？”
这是不是就是哥哥说过的杠精？
纸后面的人发出重重喷气的鼻音，像是鼓足的气球骤然泄气。“等你找到人再说。”
＊
德雷克少总裁在心不在焉。——秘书续了好几次茶之后得出这个结论。
虽然交谈对话毫无异状，无论下属问出什么问题都马上流畅的解答，但有时他的目光停留在某个地方的虚空，直到其他事情转移注意力。
这种情况是他看到一条短信之后开始的。
而且就连咖啡都不喝了，——往常提摩西少总都是把咖啡当水喝，骤然让他们改换成茶，这在秘书办公室眼里这是很恐怖的事情，无异于看到西方失去了耶路撒冷。
难道是分手短信？秘书心情沉痛的八卦，已经在思考咖啡和分手之间的关联了。总不能是吃嘴时候少总女朋友觉得咖啡味儿像煤烟吧。
如果提姆发现看似严肃的秘书心里在想什么，一定会告诉她这委实是想多了。
他已经告诉过自己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如果她能找到其他办法解决问题，他的第一反应理应是为她感到高兴。但他不会停手。
西装革履的下属低声汇报或者静候吩咐，团团将他环绕包围，温和的少总裁唇角含笑，没人发现他目光中掩得极好的冷淡。
展现出能力还不够…或许要做足够多的事情，足够独特的事情，才能赢得她心中家人的地位。
忽然之间，办公室的门洞开，裹挟着走廊的冷风吹拂起桌面纸页，本来应该在开会的总裁大步流星的走进来，表情难看得提姆有一瞬间的僵硬，几乎以为他涌动的思维铺展在了日光之下。
他不由得前倾坐直了身体，但还未说什么，他听到布鲁斯痛心疾首的声音，“最近有不法分子伪装成我的样子搞诈骗，宣传部门的人在哪里？”
提姆：“？”
布鲁斯和夜枭吵架了？
＊
纽约街头的人群之中，穿得很街头的中年男人往下拉了拉鸭舌帽帽檐。
在意识到此纽约和他认知的纽约存在相当明显的出入后，托马斯意识到这个世界不是他所熟知的世界。
他暂时返回了事发现场，试图记录一些线索，兴许对回去有用。
天台上，穿着家政制服的一堆清洁工正顶着日光勤勤恳恳工作，手套口罩把脸裹得严严实实。工作方式相当缜密，——往地板淋上了破坏血液检测的过氧化氢溶剂，把天台处理得蹭光瓦亮之后，他们甚至打开麻袋往地上撒灰尘开始做旧痕迹。
做完这一切，他们扛着清扫工具走了。
追踪着这群人，托马斯来到了一个地方——
石砌建筑屹立在街角，他藏在角落，目光四处搜寻任何能够判断此建筑身份的痕迹，除了门牌号之外一无所获。期间不少人进出建筑，从他们的走路方式、身上气质、还有携带行李，蝙蝠侠的雷达滴答作响，——毫无疑问，这是个犯罪窝点。
哼，纽约。
熟练的在周围找到目标，将倒霉蛋击晕洗劫一空，托马斯将人藏进离开纽约的大卡车。然后拎着倒霉蛋的箱子淡定走进了这栋建筑物。对方虚假的身份证明，银行卡，疑似能够用作货币的金币，他都妥帖放在
贴身的衣袋里。
然后他发现这个犯罪窝点是家酒店，他以为是纪念币的金币是通用货币。
这一套托马斯可太熟了，他从医生转行经营赌场，非常明白这一套运行和洗钱逻辑。黑人男性前台面带微笑，托马斯没有任何异状的走完全流程。内心冷嗤。
哼，犯罪俱乐部。
酒店大堂没有休息室，托马斯裹着大衣在对街找了个角落站着，蹲守邪教徒和她的同伙。他们使用了酒店的服务，那么极有可能出现在这里。他要从他们口中撬出关于回去的情报。
这个世界上存在哥谭，但不是他的哥谭。去哥谭面对另一个世界的自己？托马斯对此毫无兴趣。
不过那孩子对他喊父亲让人有些在意，或许还得查查看这个世界的他在搞什么鬼。
一辆银灰色的跑车驶过面前，铁灰色的窗户短暂映出托马斯的帽檐。令人惊奇，车速还没降下，接待他时一动不动跟个假人似的前台疾步出来，车在酒店侧方彻底停稳，前台充当门童的角色拉开了车门，显然车内人的地位在组织中颇高。
哼，大鱼。
托马斯的目光放过去，盘算着抓条大鱼加快他的搜寻时间。时间在流逝，他的耐心也在一分一秒的消失。
最先从车上下来的是一个男人，银色大衣盖住挺拔健壮的肩膀，托马斯站在街对面，只能瞧见他的背影，但这衣服有点眼熟。得来全不费工夫，他又在心里冷笑一声。
哼，这俱乐部居然还是邪教老巢。
但下车后男人没有马上离开，而是屏退想要越俎代庖的下属，绕到另一侧的门前要为另一个人开门。毫无疑问，那个小邪教徒。果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托马斯眯起眼睛。
他们隔着一条街的距离，川流不息的车辆从中驶过。
但在男人绕过车尾的一瞬间，他的侧脸让托马斯僵住，一瞬间如雷霆之声在脑海中爆裂。那张脸，那似曾相识的眉眼和轮廓，呼吸凝滞半拍，托马斯的目光钉在那张脸上。
小姑娘从打开的车门里钻出来，男人自然而然牵起她的手。在她说话时低下头，不知道那孩子说了什么，他冷肃的脸浮起些许无奈，最后叹着气把孩子抱进怀里，然后摸了摸她的头。
所以那孩子召唤出来时说…父亲？
她错认了也没错认，只有一个人会穿着蝙蝠侠的衣服，这个人是他的父亲，
他猛地攥紧拳头，手心已由冷汗濡湿浸透。
开什么玩笑？布鲁斯是蝙蝠侠而且还在带着孙女搞犯罪集团和邪教？！这个世界的他在搞什么？！
＊
肩膀上的找人担子又多了一层，塔米斯拿到了至圣所的夜间外出许可证。
——“虽然我同不同意都没有用，但这样一来我脸上至少还能留点面子。”斯特兰奇如是说，然后扔给她一本新鲜写出来的《传送法术原理和实操》。
“好好上课，仔细读书。不熟悉区域的魔法地脉前别乱传送，别把自己传进鲨鱼肚子或者砍头台上，我不想第二天上课之前还要去捞学徒。”
“这两种情况听上去我已经死了，就不劳你多费心，联系哥哥为我收尸就好，谢谢。”小姑娘彬彬有礼的朝他道谢。
斯特兰奇：“……”
有时候带学生也真的挺无助的。
话是这样说，但回到家人身边后塔米斯就没有了去死的打算，她仔细研读了法术书，通用语言写成的内容便于理解，第一页是法阵结构，往后的99页都是原理解释、注意事项和使用禁忌。
点对点之间的传统实质上依靠魔法地脉，——也就是魔网运行。魔网就如同裂纹花瓶上的每个节点一般覆盖地球，只要对脉络的走向足够了解，就能实现安全传送。而建立了解就要实际走过线段上的每个节点。
……听上去要花一段时间才能做完前置剧情，但这个描述让塔米斯想起另一件事情。
深夜的庄园，植物长势喜人的花房一片安静，角落有一方假山石搭建的水池，参差水草之上飘着翠绿浮萍。老管家专门挖了片池子，构建了小型的沼泽生境。显然两个人相处得很是愉快。
“听上去像菌网。”
“是吧，我也觉得。”
小树人坐在水池边缘，小姑娘坐在它旁边，托着腮用一截树枝去摸池底的狸藻，水面倒映的圆月很快就被波纹搅碎。
“我很少顺它去其他地，不过可以试。如果猜测没错，那我带你走。”它说。
冷风吹不进这里，月光很平静。有人语气温柔，在他们身后幽幽说。
“所以介意告诉我，你们要走去哪里吗？”
第234章 化妆 你当然在这里。
对于普通家庭而言， 入夜后是家庭中人数最多的时间。在韦恩庄园，情况恰恰相反。
塔米斯蹭着夜枭的飞机回了哥谭又和他一起庄园，远远就看到庄园一片黑暗， 所以第一件事就是窜进花房找沼泽怪物， 真的没有想到这个时间家里居然有人。
居然有人！
小姑娘虽然表情不变， 但是已经怀疑有人也是异世界来客。在对方出现在身后的那一刻， 伸出的刀柄已然抵住对方的腹部，就连熟悉的声音也没有让她放下警惕。
她就像是头一次见到他似的，警惕得不亚于长久没看到过主人的猫， 被人靠近的第一反应是伸出爪子，隔出安全距离。
提姆很配合的把上身往后仰， 举起双手， “所以， 运气怎么样？”
确认气味， 只有他们二人知道的对话，是本人。但这个问话让她有点沮丧， 小姑娘收回刀鞘， 机警垮塌成一盘散沙， “不太好。”
她浑身环绕着淡淡的悲伤， 转身去捞一瞬间被她按进水池的沼泽怪物，因而错过了身后之人下压的唇角。
塔米斯为她的反应过度而道歉， 沼泽怪物倒不是很在乎， 一大一小完成菌网探索的约定后挥手道别。等到沼泽怪物离开， 提姆还是安静的站在那里。
当他不说话时， 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布鲁斯和达米安今晚上去参加卢瑟的晚宴。”
“所以你在值班。”塔米斯恍然大悟。
“更准确的定义是，守株待兔。”提姆纠正小兔子的说法。
仅凭布鲁斯的三言两句，提姆很快就弄清楚情况。如果异世界的蝙蝠侠也是布鲁斯， 或者是布
鲁斯的其他兄弟，那他的第一造访目标只可能是韦恩大厦或者韦恩庄园。
这是有数据支撑的，提姆礼貌询过夜枭，发现自己来到异世界后的第一个想去的地方或者想做的事情是什么。得到的回答非常具有个人特色，——干掉韦恩集团的控制人拿回属于他的领地。
为什么没有这样做，提姆很识趣的没有多问。夜枭来家里造访的第一天，他就在对方身上闻到了同类的气息…不过他可没有这么扭曲的亲情。
韦恩大厦没什么价值，在夜枭建议他们把防守重点放在庄园时，提姆也做出了这种判断。但蝙蝠侠显然有其他看法……他认为重点不在财产，而是人。
所以布鲁斯决定带着儿子出门，堂而皇之的出现在聚光灯下，看看能不能钓到鱼。
提姆没想到入侵者没有出现在庄园，反倒是抓到了一只小兔子。
……他好像明白小兔子突然回来更深一层原因了。
而小兔子显然也明白为什么他留守在外面值班，“…我陪你。”
目光漂移，声音干巴巴，嗯，愧疚了。
一座无光的漆黑庄园，夜行生物会偏爱这种地方。庄园中警报遍布，但考虑到对方是另一个蝙蝠侠，——它们能不能起到作用就很难说了。这时候留人监控才是最好的办法。
月光从落地纱帘偷进客厅，夜枭神色冷淡的抿着茶，真难喝。角落里，塔米斯正在向提姆展示落地座钟的内部，几乎有二人宽的黄铜齿轮和链条泛着寒光。
某位大家长光明正大坐在那里，显然没有隐藏的念头。他没穿制服，很有自信他坐镇这里就是最优秀的目标。提姆对于刺客联盟的藏身之处选择很有兴趣，像是想要学习的样子，于是小姑娘燃起教导欲，把大厅能藏刺客的地方都分析了一遍。
小姑娘显然不懂对家庭成员也要适当留点底牌、藏着掖着，几乎要把秘密藏身处的底牌都要透光。茶杯吧嗒放在桌上，有家长试图引起孩子的注意力。
无果。
夜枭目光投过去一看，小姑娘已经不见影了，提姆一个人站在座钟前前，手扶着的钟门狭成几乎只能供他通过的宽度。他看向内部，也不知道听到了什么似的，明悟似的点头，然后也试图钻进去。
夜枭：“……”
他轻轻咳嗽一声，声音听不出情绪，“布鲁斯的猜想可能是正确的，我觉得他今晚上不会出现了。塔米，你想去布鲁斯那边吗？”
立竿见影的召唤，他的话音才落下，一道影子从提姆扶着座钟门的手臂低下窜出来，“可以吗——”
提姆神色如常的放下手，夜枭对他举了举茶杯，然后仰头将剩下的茶水一饮而尽。
哼，年轻人。
塔米斯对晚宴不陌生，塔利亚每年总有那么一段时间——用达米安的话来说——以他人的痛苦为乐。孩子两都不是喜欢参加无聊宴会的性格，但她偏偏喜欢按着两小只一起出席。
和父亲一起参加晚宴其实也不太能勾起塔米斯的兴趣，但是，卢瑟诶，卢瑟！
一直都是在拜托提姆在调查，今天她终于也能够亲自对其开展行动了。
夜枭表示他会处理好相关的事宜，塔米斯只要上车就好了。小姑娘冲回房间抓起刀又冲回来，简直是浑身上下都写满了期待。
提姆略一沉思，觉得他还能抢救一下，“卢瑟也邀请了我，我突然想起来我还有个卢瑟的案子…”
夜枭略一颔首，目光压下来，“哦？是吗？那还真挺突然的。”
提姆坦然任由他打量着。小姑娘望望这个又看向那个，决定说句公道话，“对啊，我们在一起调查卢瑟。”
如果要是老父亲在，现在估计只有‘我们在一起’这几个词在脑子里震耳发聩，然后又开始过度联想。
但在现场的是另外一个更为开明的大家长，听了这番不会有任何喜怒，只是在他们离开前，对擦肩而过的提姆低声说，“克制你的好奇心，利爪会跟着你们。”
提姆跟着小姑娘的影子向外走了几步，闻言驻足，回过头眨了眨眼，“我想您的意思保护好她？您可以放心的，托马斯叔叔。”
油嘴滑舌。夜枭在心里不咸不淡的评价。
*
卢瑟的晚宴邀请了附近几座城市的大量名流，根据发来的邀请函内容，大意是要宣布最新的大都会生物科技项目，想拉一下各个家族和集团的投资和赞助。
据塔米斯所知，韦恩集团基本不涉及生物侧的技术研发。
“不是竞争对手，所以会成为最有价值的拉拢投资对象之一啊…”在车上，她拿起一盘眼影喃喃自语。
“……化妆时候说话真的没关系吗？”提姆已经换好了衣服，坐在旁边，欲言又止。
乱七八糟的化妆品放在车桌板上，小姑娘拒绝造型师团队用一小时快速化妆的方案，换好衣服，抓起化妆包表示有更快速的方案，她自己能动手。
尽管有的人私底下做出的事根本不配为人，但去宴会这种地方，都得打扮得稍微人模狗样。提姆真的没想过她居然还会用这些东西，说来惭愧，他一直觉得女孩像是雪山上没被人类社会污染过的精灵什么的……听到她说出那句话时还真是吓了一跳。
他很好的掩盖了这点惊讶，然后惊讶很快就变成惊吓。显然塔米斯不是什么化妆熟手，完全是在复制记忆中其他人的样子进行动作，甚至刻板到将对方的交叠双腿都复刻。
学的是谁就不必多说了，父母是孩子最好的老师。
成熟女人漫不经心做出这种姿态想必是非常妖娆，但……呃，提姆别开眼，还是没忍住从窗户玻璃的倒影又看她，就像是偷学母亲姿态的小女孩那样可爱。
玻璃也倒映出他唇角不自觉泛起的笑容。
……然后他就看见小姑娘撩起黑色的蓬蓬裙摆，一层一层从小腿一直往上，还有继续的趋势。
提姆：“……”
有人狼狈的把眼睛闭上了，“那个，我还在这里？”
“啊，你当然在这里。”塔米斯很肯定的回答他。不在这里还能在哪里？提摩西是不是太累了。
为了方便行动，她穿的看起来是一条贴身黑长裙，实际底下是一整套夜行服，很快就能完成换装。她自顾自往小腿上绑匕首、飞镖各种武器。最后不忘把长刀也别进大腿束带。
“要是待会儿没有发现有价值的目标，我们可以马上转移。”做完这一切，小姑娘撂下裙摆，面无表情，但是眼底折射出强烈的战斗欲。
“你觉得怎么样？提摩西……提姆？”
*
对晚宴没有半分兴趣，达米安正在研究哥谭越发奇怪的罪犯问题。
最近一段时间，城市犯罪率以指数级的程度迅速下跌。蝙蝠侠的态度模棱两可，除了应急预案已经做到外星人脑控了大部分哥谭人之外，还在分析最近的经济情况。
正如海洋有潮汐涨落，哥谭的犯罪率同样如此，每当经济形势有所好转，就业岗位增加，犯罪率就要更低些。——正常工作能赚钱，那大部分人都不会用犯罪活动维生。
达米安对经济的作用可没这么乐观，成年人总是考虑多方面因素，在他看来是一种病。
他亲切友好问询了几个潜在的犯罪人员——他们屡次犯案，是GCPD重点监控人员——为何没有继续动手，得到的答案很是莫名其妙。
“有传言说，他回来了。”他们神色忌惮而仓皇。
但当达米安追问起‘他’是谁，这些人三缄其口，宁可一头撞晕在墙上也不敢说出名字，仿佛此人是哥谭的伏地魔，you know who。
莫名其妙。
撬棍在手里转了个棍花，达米安站在天台眺望城市的夜色，不可抑制的想起妹妹。
啧。
第235章 彩虹战队 从未设想过的情况出现了。……
钱， 权，性。名利场总是如此，正如布鲁斯韦恩的出现总伴随豪车和美人。和在收养孩子方面展现出执着不同， 韦恩先生对女伴的发色没那么挑剔。
但当他被一队发色能组成彩虹战队的超模簇拥着出现在宴会厅时， 所有人都还是被他震撼了。
卢瑟笑着穿过彩虹战队和他拥抱， “怎么样， 不错吧？”
“我想我该说谢谢？”布鲁斯脸上的笑容很是灿烂，谁都听不出他的细微咬牙切齿。
为了伪装，在这种场合里他是会带女伴不错， 但今夜原定打算带儿子行动，所以他没有雇任何人。——实际上， 在把孩子们接回家之后， 他已经很少把时间花在女伴上面了。拽孩子一起出门不香吗？
没想到卢瑟给他准备了这么一份大礼， 还真是有够‘投其所好’。今夜此人绝对别有所图。
还好达米安中途跑了， 而他的个人声名已经有够狼藉，再怎么添砖加瓦也无法再往下跌。
但在宴会厅挑空二层的人看着这一幕， 表情有点绷不住了。
他穿着保镖服， 整张脸都淹没在阴影里， 只能依稀看出是年轻人的硬朗样貌， 但眼神疲惫痛苦得像个中年人。
——这种痛苦在看到布鲁斯时消失了，再一看到彩虹战队， 就转变成痛心疾首。
托马斯在纽约看到儿子的一瞬间， 就意识到这个世界显然和他的相差甚远， 儿子走上了犯罪道路， 他恨不得狂揍本世界的托马斯。但他很快调查出这个世界的家庭基本情况，发现他要揍人只能去踹墓碑。
布鲁斯活下来了，死的是他， 这很好。没有什么比知道孩子还活着、并且有了一…一二三四五个孩子还更加让人热泪盈眶，虽然走上了违法犯罪的道路，但活着就是好事。
然而他继续检索情报，很快发现新的坏消息。儿子疑似精神分裂，一侧是蝙蝠侠打击罪犯、政界痛批个人英雄主义而GCPD不予置评的新闻；另一侧是花花公子声色犬马、携带一整个足球队的女伴出海游玩的花边小报。
托马斯说不出话，心情复杂。
内疚和其他东西混杂在一起让胃部绞起，这器官本就受到多年不规律作息和酒精的饱受摧残，更加摇摇欲坠。
如果他或者玛莎任一人还活着，布鲁斯都不会变成这样。
揪心的复杂感一直到此刻，看到儿子搂着彩虹战队出现，终于变成……恨铁不成钢。
不仅混黑，还有了家庭还在外面乱搞。他妈的，儿子怎么变成了这样子，一定要想办法出重拳。
*
大厅的水晶灯下，布鲁斯漫不经心的应付着卢瑟，东道主的面子还是要给，但目光一直不动声色的放在场地角落和四周的位置。
纳米隐形眼镜将入目所至的人脸识别信息都投射至视网膜…一无所获，没有不明身份者。
啊，当然不会有。布鲁斯思衬着，垂下的眼睫很快抬起。此处人多眼杂，老练的猎手应该会选择在他离开路上动手。
对方在暗他在明，那么对方正在观察他，选择的一定是能够看到大厅全貌、又不会暴露自身所在的位置…他极有可能入侵了监控。
有什么能够让对方在此时选择靠近观察？布鲁斯想不到。
他知道卢
瑟别有所图，而卢瑟也知道他现在心不在焉。
于是在他思考时，卢瑟摊开手，蹭亮的脑门在灯光下闪闪发光，他开门见山的直说了，语带亲昵，“你可能还不理解这个项目的深远意义，布鲁斯，二十一世纪可是生物的世纪。”
好的，布鲁斯微微点头，表示他正在听。
“你是正义联盟最大的人类赞助者，如果你能够帮助在人类和超能力者之间架起科学沟通的桥梁。在后世的铭记中，你会升入不朽。”卢瑟谆谆善诱，手向上抬起像是已经将他托举。
难怪不得今天这么隆重欢迎，原来是要配合攻心计画饼。布鲁斯听到他说这话有点想笑，他故作思考，拉高音量，“升入不朽？听上去不错，我的雕像能被放在自由女神像旁边吗？”
卢瑟的笑容凝固了半分。
在他们说话的时候，宴会门厅入口传来了轻微的骚动。
而围在周围的彩虹战队听到布鲁斯的话，还以为是在调侃什么，纷纷凑过来，其中一个红发女人兴致勃勃说，“或者国会山？”
“国会山只有总统才能被雕上去哦。”另外个橙头发的女人捧着脸，“应该是杜莎蜡像馆？”
“布鲁西～我们会和你的雕像亲吻拍照打卡，但在这之前……”
卢瑟被挤出她们的包围，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他的脸色阴沉下来。
布鲁斯像是被一群叽叽喳喳的小鸟包围，他漫不经心扫过卢瑟难看的表情，在逢场作戏中不主动也不拒绝，眼神却和人群之外的一道目光不期而遇。
大厅里氤氲着香氛和人类浑浊的噪音，露台上男人们抽着的雪茄，气味纷飞而进，人来人往和裙裾纷飞的剪影是夹在他和另一头的距离。
少女默不作声的看着他，一身黑裙比阴影还要更深邃，比她要高得多青年微微低头，低声和她说着什么话。
——塔米怎么在这儿！
布鲁斯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他猛地抬直身体，甚至向后倾，不顾正仰头正索吻的女人，在女儿的目光下狼狈得想要抹脸，恨不得回到一分钟前。
如果能回到那时候，他一定继续和光头玩虚与委蛇，不故意说俏皮话给这群女人递话头，在她们凑上来的下一秒就伸出手坚定阻拦。
但是没有如果。小姑娘神色微妙的把视线移开了，拎着裙摆默默继续向前走。提姆跟在她身后，对他做了个‘你继续’的手势。
不是，继续什么继续！
布鲁斯抹了把脸，从彩虹战队中穿过，“抱歉，失陪，我的孩子来了。”
*
“这是工作需要。”布鲁斯必须向孩子声明这一点。
塔米斯本来准备假意去更上层的休息室休息，然后混入其他地方。但被父亲拦住特地说明刚才的一幕，她表示她完全能够理解这一点。
为了完成任务，人必须有所牺牲。虽然她的确怀疑过一秒父亲是不是有乐在其中的成分在…
小姑娘默默移开视线，绷着脸义正言辞表示她的立场坚定，“当然，父亲，我完全能够理解。但请您注意私生子的问题，哥哥不会让对他继承权存在威胁的血脉者出生。”
布鲁斯抬起来的手抖了一下，简直难以相信耳朵，“？”
怎么就扯到私生子上去了？！关心的重点是这个吗！
一看到送花就联想到婚礼，此类过度联想显然会遗传。提姆无声站在他们身后，试图压下唇角。
老父亲的神色挣扎，在解释和摆烂拒绝沟通之间徘徊。塔米斯安慰地拍着父亲的手背，告诉他哥哥绝对不会从她这里听到今夜此事的只言片语。
女儿很好心，但老父亲哽在喉咙里的谢谢真的好难吐出口。
只关心达米安的反应算什么！布鲁斯摇摇欲坠，简直怀疑自己在孩子心里的地位，“宝贝，你不在乎点其他事情？嗯…比如我的注意力被其他人夺走，或许她会成为你们法律意义上的继母…”
有一瞬间，小姑娘看他的眼神像是在看不懂事的小孩子。她先是朝布鲁斯伸出手，在对方略带疑问的俯身中，用手背测量其额头的温度。
好的，一切正常，而这才是最大的不正常。小姑娘和善的轻声问，“父亲，您一定要在踩在我和哥哥的雷区上蹦迪吗？”
母亲和哥哥可能不在乎，但是她有点难以接受哦。
布鲁斯：“……”
被女儿教训，从未设想过的情况出现了。
而还没等老父亲从这沉重打击中回过神，女儿用双手捧起他的脸，盛着一汪碧潭的瞳光粼粼将他乘进去，温柔的问，“好了，父亲。您有您的工作，我也有我的。现在能否请您协助提姆获得卢瑟的指纹和虹膜信息呢？”
“……好的，甜心。”布鲁斯直起身，目光幽幽看向一直无声无息试图假装不存在的某养子，“提姆，你有什么想解释…我是说，告诉我的吗？”
提姆：“……”
人群之中，一个硕大的光头折射着光芒向他们走来，一路人群对他举杯致敬，为他让出道路有如摩西分海，而他也挂着笑容回应。
塔米斯一眼从标志性的光头里认出这是莱克斯卢瑟，她此行的调查的目标。
只要拥有此人的生物信息，就可以突破莱克斯集团旗下的多个不对外开发设施的保密系统。但显然这种把戏只能用一次，反应过来的敌人会切断此种入侵模式。
所以塔米斯来到莱克斯大厦，只要把入侵程序植入到机房，就能从数据库里找到那个会被赫雷提克关注的地方。
……她知道赫雷提克在做什么，显然他也一直在追踪U盘的行踪。卢瑟一定和这有关系。
她不动声色的扣紧了贴着手腕藏紧的折刀。
而塔米斯没有忽视卢瑟看到他们时，眼里有一瞬间绽放出的欣喜。
塔米斯可不会认为这是因为看到她，而此前父亲在和卢瑟谈话…是提姆？有些奇怪。
塔米斯越靠越近，塔米斯心思斗转，不动声色退到父亲身后，在离开之前压低声音，“这里交给你们，我先行动了。”
小姑娘离开得可真是相当果断果决，平时黏人的家猫突然扭头就走，实在是很让人怀疑他们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布鲁斯和提姆对视一眼：“……”
第236章 服务器 安保的内心正在勃然大怒风起云……
卢瑟集团的商业版图圈定在尖端科技范围， 他一手打造出的科技帝国，将他送上
大都会最富有者的行列，在所谓的‘新钱’当中有了一席之地。但即便如此， 他仍不在一些古老家族的倾斜投资范围。
【old money之间互相通婚， 没有血缘纽带的新人很难融入圈子。】提姆的声音幽幽从隐藏耳麦中传来， 【没有哥谭家族投资过莱克斯企业， 但布鲁斯的声望可以解决这一点，这或许就是他想要拉拢韦恩的原因。】
塔米斯正顺着走廊往尽头的休息室走，闻言歪了歪头， “但他好像看到你之后更开心。”
提姆没有说话，可能是因为她的用词委实有些怪， 也可能是因为卢瑟真的在支开布鲁斯， 暗示他去安静的地方说话。
无线电静默， 长而沉默的走廊灯火通明， 安保贴墙而站，宽阔的帽檐遮住了眼睛。
她神色如常的路过， 却没想到对方忽然问， “有什么需要帮助吗？”
他身上穿着安保公司的黑色制服， 光看体型和站姿也能判断出其下的肌肉并非只是花拳绣腿。看来卢瑟对于此次宴会的安保很是在意， 雇佣了专业人员前来保驾护航。
塔米斯抬头看着对方，陌生的脸…但总觉得有些熟悉， 奇怪。更奇怪的是——安保可一般不会问侍应生的问题。
她镇定地问， “有空的休息室么？我不太舒服， 想找个房间休息一会儿。”
对方沉着的脸因这个问题露出些微窘迫， 像是因为无法回答问题而感到尴尬，“……呃，你等等， 我去问问？”
更可疑了，擅自离岗的安保人员！
总不会是她哪里暴露了吧？塔米斯仰头看着他，脑子狂转。要不要先离开，然后再折返回来把人解决掉藏起来？
丝毫不知道小姑娘在想什么，她的目光让中年人有点手脚无措。人总是会因为沉默陷入自我脑补的境地。
天啊，他想，孙女不是才来吗？怎么突然一下子就不舒服了？总不能是本来就身体不太好，布鲁斯逼她来的吧？
托马斯以前是个医生，虽然不是儿科医生，但他知道小孩子有多难养。他们太小了，面对世界一点反抗能力都没有，很容易就会死掉。
他的目光沉下来。
而塔米斯绷着脸，她的手背在身后，隔着袖口按住其下的折刀。在对方神色严肃的询问哪里不舒服，需不需要叫医生时，她决定多给陌生人一些信任。
据说大都会的成年人对未成年人充满好感和耐心。塔米斯在亚非拉和哥谭地区很少受到这种待遇，但鉴于这里是养出乔纳森这种单纯外星人的大都会——这个安保可能真的只是一个好心人。
如果他真的好心的话…
“我不想让人找到我。”她的声音轻轻的，纤长如鸦羽的睫毛垂下，遮住碧色瞳孔里的光，“我想找个没有人的地方休息。”
盯着地毯、把手背在背后的样子乖巧又可怜，就像是受到了家长斥责的小孩子。
托马斯的脸抽动了几下，“和家里人吵架了？”
“……”她没有回答，只是抬起脸问，“如果有人问你有没有见过我，可不可以说没有呢？我很乖，不会乱跑，只是想没人打扰的休息。”
没有回答在过度展开思维的人眼中几乎要等于默认。这个有人是指谁，毫无疑问。
布鲁斯在搞什么！
安保的内心正在勃然大怒风起云涌，但这场对话当事人和另外一个旁听者对此一无所知。
小姑娘棒读的口气甚至让提姆有点想笑，像是在对着什么东西照本宣科的朗读，总之一点情绪都没有。【塔米，如果只是为了取得他的信任，最后一句有点…嗯，多余。他已经信任你了。】
他假装听明白了卢瑟的暗示，此刻正站在露台等他。晚宴在莱克斯大厦高层举办，眺望出去，其他大厦排成一排，高度内透的格子是一个又一个人生的缩影。
提姆的点评传到另一头，塔米斯微微鼓起脸，罕见的小情绪。
这是她第一次用伪装战术的弱者姿态，要知道以前路上遇到目击者，她都是直接选择送出一张去地狱的车票。
没想到提摩西会这样说。
而她的小动作被托马斯收进眼里，小姑娘垂下的眼睑像是失落到已经无以复加，漆黑的发丝沉默的贴着她的身体，几乎要和黑色的裙装融为一体。
托马斯的下颌收紧了，他深深吸气，强行挤出笑容，“当然…我会帮你保守这个秘密的。你放心。”
正常的小姑娘应该是很爱笑的吧，得到正反馈就会明显表露出开心。但她得到如此保证，什么情绪反应都没有，只是内敛的抿起唇。
托马斯以为塔米不相信他…被她父亲带着身处各种复杂的环境，变成难以对他人释放信任的样子情有可原。托马斯屈下腰，一只手撑着膝盖，将视线和孙女齐平。
“我约定我能保证？”他伸出另一只手，曲起手指，只让小指露在外面。
小姑娘的目光凝固在他的小指，好几秒后，他听到她谨慎的问，“…这是什么？”
托马斯撑在膝盖上的手猛地抓紧。
*
塔米斯钻进休息室，然后反锁房间。
【这下糟了，现在那位保安一定会以为布鲁斯是个非常糟糕的父亲。】提姆叹气。
“……我没有提到父亲半个字。”塔米斯眨眨眼，一边确认房间内有没有摄像头，一边问提姆，“为什么这样说？”
不过这不重要，她不关心无关紧要人的态度。而是转而描述起那个小指拉钩手势，对方在她歪头表露出困惑后，脸色一言难尽得像是不知道这个手势有多么可怕一样。这遭致了她浅淡的好奇。
但好几秒，频道里都没得到回应，塔米斯后知后觉发现提姆断掉了通讯，“……出什么问题了吗？”
【他和卢瑟在露台，我在关注。卢瑟应该用了某种反信号装置。】频道里响起布鲁斯的声音。
等等？这是她和提姆的单向通讯没错吧？
“……父亲，您什么时候在的？”塔米斯不由得问。
布鲁斯若无其事的略过这个话题，【那是一种两个人达成约定的手势，你以前没和达米安玩过？】
“没有，这听上去像是和‘发誓’一样不靠谱的东西。我们一般用刀架在脖子上的方法和人达成约定，父亲。”塔米斯扯下单层的裙摆将其反披在身后，斗篷就位。
【……】布鲁斯好一会儿都没说话。【回去之后我带你们玩跳房子和手指画吧？】
从名字上看，前者像是训练项目，而后者就有点不符父亲作风的血腥了。塔米斯有一瞬间面色凝重，以为是什么父亲的陷阱考验。
“……如果这是您的意愿。”她最后以严阵以待的态度如此回答，“需要我去准备手指吗？”
布鲁斯深深吸气，【……这不是按字面理解的东西。】
塔米斯：“……好的，父亲。”
松了口气呢。
【我很乐意向你们解释这些游戏，但是现在，塔米，告诉我你要前往的目的地，嗯？】
“只是很普通的潜入机房，父亲。请不要担心，我想今晚上应该没有人会出现在那里。”
夜行服贴裹着身躯，窗户玻璃透露出来的漆黑影子全副武装，她将头发高高束起，勾着黑色面罩边缘拉至眼下。窗外穿街的狂风猎猎作响，她弹出钩爪翻窗而上。
*
服务器位于建筑中层位置，而楼层刚好有一道内凹的露台，小鸟轻盈地钻进去，没有惊动任何感应装置。
这层楼要比外面的温度要更低，封闭的服务器房间里，通风口的红色封条正在拂动，红绿色的指示灯闪烁。层层机柜之间的过道狭窄得仅能供一人通行，人走在其中像是被困在矩阵中的蚂蚁。
服务器多得有些超乎塔米斯的想象…塔米斯掠过一层又一层的机柜，眉头皱起来。她怀疑这里的机组不是都在一个局域网控制下，而是有部分是独立运转。就好比串联和并联，如果是这样，植入一个入侵程序还不够。
得判断出这里有几
个机组，这时候就是需要某人的时候了。
即便现在这里看上去没有人，但她仍然压低声音轻轻问，“提摩西？”
【……我在。】好几秒后，提姆略带无奈的声音响起来，但他很快就重整好情绪。听塔米斯描述完情况，他略一沉思，【莱克斯大厦具有多层服务器，但最核心、最高权限的数据一定会汇集到根服务器机房。从建筑模型来看……继续向前，塔米，你离它很近了。】
“你好像有点累，卢瑟很难应付么。”塔米斯说。她从领口里扯出项链，把末端挂着的微型U盘扯下来。
盥洗室里，提姆扯下手上覆盖着的纳米隐形手套，就像是扯下一层人皮。若不是他的动作，肉眼根本无法识别清楚这层东西。
握手时，卢瑟的指纹就留在了这上面，提姆把手套塞进证物袋贴身放好，让手从哗啦作响的水中穿过。
“比起累，更多的是惊吓？布鲁斯听到他说的话可能会考虑解除和我的收养关系。”提姆开了个玩笑。
【所以他说了什么。】布鲁斯问。
提姆：“。”好的，有人在这里真是一点都不意外。
他真心说，“B，我觉得你还是不知道比较好。”
什么通过迎娶韦恩之女的方式获得更多股份、你们一起出现在这里我就知道你有这种想法之类的……真的很让人难以理解卢瑟在想什么。
“塔米，你找到根服务器了吗？”提姆问，他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只要把U盘放进去，我这里就能看到上传进度。”
但是通讯那头只传来了骤然沉重的呼吸声。不是布鲁斯，也不是他。
提姆忽然有种不太妙的感觉，“……塔米？”
【赫……】她不可置信的声音短促的响起，随后戛然而止，【抱歉，没什么。】
第237章 惊扰蝴蝶 赫雷提克不在乎外界的定义。……
莱克斯卢瑟邀请他参加楼下的晚宴， 乍一听到这个邀请，赫雷提克头也不回的投以嗤笑，“把狼放进羊群里， 你可真够有胆子。”
他和卢瑟定下的协议内容只包括在期间服从试验， 赫雷提克对协议之外的其他东西半点兴趣都没有。
交叉的束带穿过胸口又勒住脖颈， 把紧身衣下的肌肉勒得死紧， 他仍然带着黑铁面具，已经说不清是习惯还是其他原因。
“因为你想去，不是吗？”卢瑟来到他身边， 意味深长的顺着他的视线往底下正在入场的人中看。
黑压压的人头之间，豪车如流水般在楼下停留， 每次开门都伴随喧哗和骚动， 镁光灯闪动里有人声嘶力竭喊着‘布鲁斯看这里！’， 然后又是一阵的快门声， 一路传至数十层的露台。他一个人出现。
哼。
赫雷提克没有任何兴趣的收回眼，抓起卢瑟的衬衣衣领。
不可撼动的巨力袭来， 在眼前一花的晕眩后， 卢瑟上半身被按出窗外， 几近悬空。穿堂风当真是让头顶凉凉， 如果这时候掉下去，毫无疑问他会获得好几天的新闻头条。
上流人士加坠亡是媒体和网民最爱猜测的死法， 他们会很乐意把背后的故事扒得底裤都不剩。
“怎么， 这么快就不想合作了？”
卢瑟脸色一变， 但声音还是挤出笑意， 这时候可不能被看扁，“我还以为你对变强有多渴望，看来就连超人还不够打动你…”
在背后钳制着他的人声音冷酷， “我已经厌烦你的试探，下次再妄加揣测，比起氪星人的基因体，你的尸体会更先出现。”
那只如钢铁般坚硬的手把他拽回来，面具低下逼近他的脸，瞳孔满是阴郁风暴，“野心是活人才会有的玩意儿，看好你的心脏。”
他头也不回的离开，在门口扯过侍者颤巍巍递上的外套。
卢瑟整理着领口，脸上的笑容完全消失，他阴沉地看着异教徒离去的背影，“但我可没在你身上察觉到应有的野心。”
赫雷提克穿过走廊，安保制服在披在肩后随走路的弧度飞扬。
他厌恶和心思深沉的人打交道，却无可避免的发现他早已轮入此类人群编织的监牢，就连自身也变成如此形状。
和另一个穿着制服的人擦肩而过时，对方似乎抬起眼暗地打量了他一眼。
赫雷提克对此视线也视作未闻，可能是在看这张面具。在人类世界的定义里，面具是藏头遮面，是掩盖罪恶滔天。
但赫雷提克不在乎外界的定义。一开始只是因为习惯，后来…
他按住面具边沿，冷凉的质感压住下颌，一如既往的带起恍惚，就好像有手在抚摸他的脸。他仰起头嗅闻空气，一无所获，只有自己粗重的呼吸。
…啊，是的，他已经没有资格再留在她身边。
愚蠢，愚蠢。沉迷在梦境中却从想过那会要了她命，时至今日，一想起那段记忆，愧疚浪潮冲刷出无可抑制的沉郁，以痛止痛的冲动再度席卷而来。
覆着手套的食指勾起肩前的束带，在牵一发而动全身的痛感里，在脖颈窒息的晕眩里，赫雷提克面无表情的向前走，但肩膀越发垂下，最后扶墙俯下腰。
与其相反的是，他粗暴扯起束带的手愈发用力，手背青筋鼓起。
…要保护她…她没有来…很好…不要靠近，不能再因为愚蠢…要做个聪明人…她在哪里…想…不，别想。
他闭上眼。做你该做的事，赫雷提克。
机房的箱柜几近顶至天花板，他站在走廊，两侧的蓝光将他捕获。最尽头的房间就是根服务器，他抽出绑在腰间的手枪。
可这时候有一道声音从身后响起，“赫雷提克…？”
他奢望了千百遍，所以已经在脑子里听过这声音无数次了，平静的温柔的眷恋的，总归都是属于她的，用不同的语音语调在脑海各处呼唤他。
机房电流的鼓噪跟着如浪潮般席卷而来，以至于他在晕眩中的第一反应是幻听。熟悉的幻听又来找他。
“嗯。”他从喉咙里挤出低沉回应，低头检查弹夹的动作慢下来。
“你在这里做什么？”她轻轻问，像是声音再重点就会惊飞枝头停留的蝴蝶。赫雷提克很想央求她大声些，他不会被惊走。
他是那个不敢回应，恐怕惊扰蝴蝶的人。
今日的幻听格外清楚，要压入弹夹的手指瑟缩了，把黄铜色子弹捻得死紧。
“…任务。”他嘶声说。
双腿灌了水泥，向前迈进的动作每一步都很艰难。会不会就这样消失？但必须向前。他在焦躁难耐里扯起脖颈的束带。
塔米斯已经单方面断开耳麦的通讯，在提摩西的追问中只是发送‘一切正常’的信号。
她跟着赫雷提克，仰头看着他后颈，皮质束带边缘勒得泛白，但刚才那一下她隐约看到其下已经泛起淤血。
她欲言又止，赫雷提克没有马上跑掉让人很开心啦，但是，“这是什么新的训练方法吗？”
“…不。”他的回应带着梦呓般的恍惚。
塔米斯陷入沉思。难道这是和格雷森一样总是花时间在臀部训练上的个人爱好吗？如果是这样，那她可能不该多问？
张开的嘴默默闭上，塔米斯一直到跟着他走进尽头的根服务器房间…他们的目标果然相同。
在一整面的服务器墙前，赫雷提克站定脚步，机械又凝涩的把子弹取出弹夹又装上，正确卡入时的咯哒声响起好几次。
塔米斯站到他旁边，歪头看着这番举动，她小声提醒，“弹夹已经装好了。”
“……啊，对。”他怔了一下，恍如惊醒般把弹匣送回枪体。
下一步该拉动枪栓，将第一颗子弹送进枪膛。可余光里看到的…他垂下的头猛地扭转，目光死死凝固在她脸上。
“啊。”他的喉结艰难滚动。
有人像是濒临忍耐极限的猛兽，而塔米斯一无所觉的和他对视，困惑的歪了歪头，然后又扭头看旁边的服务器墙。
在和猛兽对视时移开视线是危险的…它会以为你已在对峙中露怯，然后扑上来，将你视作能够拆吃入腹的猎物。
但塔米斯不觉得赫雷提克危险，她忽然明悟枪的作用，应该是要摧毁这里…吧？她摸出提摩西给的U盘，“啊，稍微等我一下——”
近乎粘稠的目光顺着她的动作一路追逐，指关节发白得像要攥碎枪身，压抑在空气中翻腾，缺氧一般的晕眩愈发严重。
他喃喃自语，“搞什么…幻觉都出来了…”
上传就绪，耳麦那头传来提摩西检测到讯号的回应，应该还有段时间才能搞定。塔米斯打开通讯简短的回应了一句，然后回过头，想问赫雷提克为什么要躲她。
但一转头就听到这样一番低语。小姑娘沉默几秒，难怪不得赫雷提克一路的状态都不太对，原来是不舒服吗。
总不能是还有其他的酒神因子吧？
她站在他面前，澄澈如洗的瞳孔倒映出他的影子，遮住下半张脸的面罩无损他通过想象描摹全貌。
幻觉都这么栩栩如生？他视线震颤，说不清楚发胀的脑子在搞什么。但身体的本能先于思考，在她伸出手时，他本能低下头，屈膝伏低身体。
冰凉的手指顺着脖颈向上，拇指卡进面具那一丝缝隙，她捧着他的头，微微吸一口冷气，担忧的声音，“好烫…你生病了？”
头晕目眩，渴求的幻梦降临，他的胸膛剧烈起伏，压下头颅妄图让那手触得更深，仿佛又闻到几欲让他哭泣的新雪……等等？
本能再度先于思考，赫雷提克猝然握住她的双臂，视线凝滞了，嘴唇蠕动了好几下才发出声音，“塔米…？”
塔米斯呆了一下，还没等她说话，下一秒，眼前忽然一片空空荡荡，只有洞开的服务器房间大门。
塔米斯：……
她好像有点明白了，这个前后反应，赫雷提克的幻觉是指她？
原来生气时候会想笑是真的。幻觉的她就可以，真的她就不行？
走廊狭长而昏暗，服务器区的噪音被抛在身后，莹绿色的安全通道标识前脚步一闪而逝。小姑娘气得胸短气闷，但脚步一点都不带停。
——嘭，一阵急促的撞击声，安全通道的出口在前方一把推开了。寒夜冷风如利刃般从门缝中灌进，外面是来时的露台，一道影子跃下栏杆。
行，为了躲她连任务都不做了是吧？
一把推开半掩回来的门，塔米斯跟着跃下栏杆，在如刀割面的寒风中下坠。
这栋大厦的设计每隔数层便有一处露台，下方的露台只有两处。她目光搜寻，却出乎意料没有看到任何熟悉的影子，——有处露台上的人影有点熟悉，但不是他。
而街道上，一团黑色的东西沉默的躺在路面上。一辆停靠在路边的车正在打开车门……
啧，障眼法。
楼层在旁边急速闪逝，在露台盯着上传进度过半屏幕的人一怔，急忙握着栏杆向下看，“塔米？！”
黑色的斗篷展开如飞鸟般俯冲下坠，塔米斯听到了通讯频道内的呼叫但一言不发，她屈膝落在地面，瞳孔像是凝了一块寒冰。
从车上下来的人在她身后关掉车门，那辆车从街边滑走了。
“很好。”她咬着牙关说，头也不回的离开，打算再找角度猫进大厦。但她也知道，这下估计找不到赫雷提克，说不定机房也已经被摧毁了。
一只手带着不可反抗的力度按在她的后颈上，声音带着几分危险，“很好，一来大都会就看到有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出现在这里。”
第238章 儿子在做什么 经营韦恩企业是洗白地下……
被勒住了命运的后颈皮。
在不开心的情况下， 塔米斯甚至敢这样和某人说话，“哥哥，暂时没空解释， 我在忙。”
从后方传来的拉力消失了， 一身西装的达米安经过她身边， 墨绿色的温莎结抵住衬领， 他目不斜视，“忙着回到现场被指认成嫌疑人？你追的目标还在建筑物内。三分钟，去换衣服， 我在这里等你。”
塔米斯抬头一看，她跳出来的露台帽檐攒动， 安保就位， 刚才的行动被发现了。
达米安的意思显然是进入建筑物后一起追踪目标， 但要是发现目标是赫雷提克， 想想都知道有情况会有多麻烦。
塔米斯紧紧闭上嘴，好几秒才憋出不甘的声音， “不， 不用。”
哼， 下一次…小姑娘磨了磨牙， 面无表情的解下斗篷。
她一边变装跟上兄长的步伐，一边低声回复频道里的提摩西， “安全， 但是行动暴露， 没能回收载体。”
那边的人像是松了口气， 【安全就好，U 盘没回收没关系…程序已经上传完成了。】
＊
达米安带着一只冷脸小猫跨进宴会大厅。
无聊的场合，他进去的首要目标是搜寻父亲的位置。哥谭疑点重重， 有不明身份者在暗处窥视，父亲竟然还带着妹妹在大都会开展他不知道的任务，委实有些不把他放在眼里。
水晶吊灯的细碎光斑摔碎一地，人群寒暄和调笑交织在浓郁熏天的空气。达米安皱起眉，目光搜寻一圈都没发现父亲的身影，在看到在余光里轻晃的黑色裙摆时，他才不自觉放松眉眼。
“父亲在哪儿？他最好已经想好了私自行动的解释。”他说。
有人完全误解了什么，甚至枉顾他在来大都会路上半路跳车的事实。
“不知道。”从旁边传来的声音很不开心，“但我现在得处理目击人，哥哥。”
“我们会处理这件事。”达米安在‘我们’这个词上加了重音。
站在一处无人的雕花廊柱后，达米安将妹妹打量片刻。
抿着的唇角，睫毛的阴影在眼下颤动，妆容拙劣显然出自个人之手。他垂眉撞进她抬起的眼瞳，如出一辙的碧绿。
有人收获不佳，所以心情也欠奉，拒人千里之外的气质足以吓退所有敢搭讪的人。
达米安骤然哼笑出声，他伸手整理她的额发，修长有力的手指没入发顶，一直按抚至后脑勺，于他而言这是安抚的姿态。“化妆…不要在宴会上多花时间。”
塔米斯试图为她的行为正名，“母亲说过，宴会——”
“忘记母亲说过的那些话，”将她颊侧的一缕发丝别至耳后，达米安捏着下颌将视线锚定半秒，微微颔首，“做你喜欢的事。”
“现在…走吧，什么样的目击人？”
＊
服务器层的骚乱没有引起底下宴会厅的半分注意，觥筹交错之间酒液在高脚杯中晃荡，只在某些人的心中引发了海啸。
卢瑟笑着向正在交谈的人告退，高脚杯落进侍者的托盘，他站进通向上层的电梯。大步走出开合的梯门时，黑色西装角都要翻飞起舞。
他火急火燎往前冲，后面守着门廊的安保活动了一下肩颈，目光大咧咧的往他身上放，缓步跟上去。
托马斯隔得远远的用余光窥视前方门中的一角，机房的吸顶灯全开亮如白昼，服务器运行错误的红光全线闪烁，在其灯下微不足道。
而门内遍地碎片，看上去是被人暴力拆解了一通。
“谁没事来砸这个？”企业主的声音很是暴怒，“竞争对手今晚上专门来给我上强度？！”
覆面男子站在门边。托马斯曾瞥过他一眼，但这次再看，对方的模样就算不看面具也只会令人毛骨悚然。
褪去手套的五指摩擦着下颌连接颈部的部位，皮肤已经泛起大片红色。最后他不再触碰，而是将手掌轻轻贴在那里。
男人的声音带着心不在焉，“可能吧，想想刚才楼下谁看你最不顺眼，韦…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你心里应该已经有猜测了吧。”
托马斯注意到他的改口有些生硬，而且在那之后，他停下了动作，整个人都站直了身体，像是忽然恢复了精神。
嗯？有问题。改口的那个词是…他眯起眼睛，但下一秒对方的转过头，面具下的眼睛幽深沉冷，直直刺过来。
好敏锐的洞察力，托马斯提高了防备等级，他先是从容对视，
然后以符合身份的姿态紧了紧肩膀，低下头。
“你说得对，异教徒。”卢瑟声音阴沉，也不知道想到了谁。
而被称为异教徒的男人只是朝走廊走来，托马斯看到他黑色短靴踩在他面前，目光压下来，然后落在他腰间的枪套上。这是安保团队的统一配备。
“去检查一下其他地方。”异教徒拍了拍他的肩膀。
托马斯清着嗓音回答明白，默不作声的溜了。他头也不回，把后面的对话抛到脑后。
“有查到任何痕迹吗？”
“C4引发的爆炸，但现场的子弹壳可以分析出来枪的型号…但我建议你先查一下你请的安保。”
托马斯不动声色的按了一下枪套……刚才那一下枪被调换了，不是他想的那样吧？
这里还真是有够复杂，但和他有什么关系？他琢磨着赶紧把这套衣服连带枪还给原本的倒霉蛋，然后去看看孙女怎么样。
他本来守着走廊来着，听到对讲机的动静才上来凑凑热闹，袭击者大概率还在这儿，可别打扰到孩子睡觉。
这个年纪正是长身体的时候，睡眠可得充足，宴会吃不到什么东西，也不知道她来之前有没有吃饱…
托马斯走进舆洗室，等再走出来时，镜面中倒映出一个陌生中年人的样子，勉强合身的衬衣挂在身上。
他对镜捏了捏重新易容后的鼻梁，扯起的笑容僵硬成冷，和亲切友好完全不沾边，最后他只能压下脸，凝视镜中人板着的脸片刻。
这幅样子应该不会让小朋友太防备吧？
“有人在吗？”托马斯敲了敲休息室的门。
没有任何声响，试图扭动门把手时却发现门被锁上，门内也没有任何声音。刚才楼上出了事，别出现什么意外了吧？
托马斯皱着眉，左右确定四处无人，悄无声息的开始用起开锁小技巧。
门开了，其中空无一人，洞开的窗户往内吹着冷风，将窗帘搅动。
托马斯：“……”
孙女干嘛去了？等等，楼上的事不会有她的份吧？
他带着狐疑收回视线，想要退出去把门关上，这可是反锁的门，孙女极有可能还会从窗户里窜回来，他得把门复原成没人来过的样子。
但在转身之前，他定住脚步，皮鞋定在棕色花纹地毯上。
身后传来少年不沉自威的声音，带着天然的傲慢，“有意思，你说离开时锁了门？”
他在和另一人说话，但过了几秒才响起另一道声音，熟悉的音色，小姑娘轻轻嗯了一声，“……我没有记错，哥哥。”
托马斯的目光落在前面的沙发上，用零点一毫秒思考现在伪装突发心脏病蒙混过关的可能性。
＊
原本守在走廊里的安保不见了，这在塔米斯的意料之中。服务器的事情被发现，必然会有人员调动。找赫雷提克今晚上是不指望了…啧，一想到他，她就有点胸短气闷。
那么剩下的事情只剩下处理休息室，扫除一切可能暴露的痕迹。
但门已经被打开了，里面站着个像是来与宴的陌生中年男子，这是塔米斯没想到的。
她更没想到的是，下一秒，陌生中年男子就捂着胸口一个趔趄趴在了沙发背上。
塔米斯瞳孔地震，扭头看向兄长，他也没有使用任何武器。
他们什么都没有做，这个人怎么就倒下了。小姑娘喃喃说，“难道这就是……碰瓷？”
男人正大喘着气挪进沙发，脚下被地毯绊了一下，险些滚落在地。
“往好些想。”达米安表情不变，双手抱臂，“也许他只是要死了。”
男人瘫在沙发里，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
儿子到底是怎么养孩子的？！
这就有些难处理了，塔米斯苦恼地看着坐在斜侧沙发上的男人。对方倚着沙发捂着胸口，表情很是痛苦，看起来只是突发不适来这里休息的路人。
如兄长所言，也许马上就要死了。解除反锁的人不一定是他。
她捋了一下情况，神色凝重的点头，“所以现在我们应该找侍应生叫救护车。”
达米安微微挑眉，“有病史的人会随身携带急救药品，我看这位先生还有余力动弹但是没吃药，想必情况还在他的把控中。”
居高临下的冷淡评价，沙发上的男人动了动。
在转头看向她后，达米安语气里的傲慢完全消失，染上恨铁不成钢，“对一切保持观察和戒心，塔米，这样你才不会被德雷克骗。”
他的前半句话塔米斯表示赞同，但后面就有点离谱了。她的视线挪到兄长身上，“这和德雷克有什么关系？”
坏了，不该说这句话。塔米斯忽然觉得不妙，提摩西和哥哥的矛盾由来已久，她不该主动提起话题。
的确，一提到这儿，那达米安可就有得说了，几天几夜都很难宣判完。但沙发里传出虚弱声音，成功在他施法之前打断他。
“啊…不需要救护车…我事先已经吃了药，感觉好多了…”男人耷拉着眼皮说，看上去很是疲惫，“让我在这里休息就好。”
……是不是有点好太快了？塔米斯脑子里冒出这个念头，还是说正常生病的人就是这样呢？
“他会在我们走之后突然死掉吗？”她凑到兄长身边小声问。
“产生的血债和我们无关，又不是我们杀的他。”达米安的回应漫不经心，然后稍微敛起神色，“还是说你想现在解决他？伪装成意外也不失为一个办法，但不好交代。”
“…只是很好奇他会不会突然死掉，哥哥，”塔米斯按住已经在思考计划的兄长，“第一次见到可能光靠疾病发作死掉的人呢。”
“这样一说的确挺少见…以前我们都是直接杀掉的吧？”达米安陷入沉思，后一句回答得风马牛不相及，他还没有放弃伪装意外。
塔米斯唔了一声，“也有用过毒药。沙漠部族绿洲那一次，人数太多了，所以在水源……”
有人只是在伪装犯病，而不是真的要死了；就算是真的要死了，也不是听力受损，听不到兄妹两窃窃私语的声音。
托马斯睁眼看着天花板上的浮雕，内心一片宁静祥和。啊，管理犯罪集团，让孩子成为杀手……难道仍然经营韦恩企业是洗白地下生意，成为蝙蝠侠打击罪犯是排除异己？
儿子，你到底在做什么？
第239章 身份 还有摸摸头。
布鲁斯可能已经在黑暗世界流浪得太远， 无法再回到正常的岸。托马斯意识到这件事情只要一瞬间。
但孙辈们不一样，他们还这么小，他们还有希望回到正常人的道路。
是时候做一个假身份了。
“请问你们的姓名…？我很乐意向你们的父母表示感谢。”他佯装勉力支起身子， 看上去很想得到一个回答。
“塔米…啊， 还有达米安， 你也在这里？真好， 我不用再去单独找你了。”门外传来一道轻佻的声音。
托马斯的手不动声色的扣紧了。
踏进来的男人环顾房间，外套的扣子连带着衬衫最上面的两颗都通通解开，小片领口露出的胸膛健壮而紧实， 虽然西装革履但衣衫凌乱，看上去像是才离开哪个温柔乡。
达米安眉头一皱， “父亲， 您现在的样子成何体统。”
而塔米斯默默问了一个问题， “您是在为我们寻找法律意义上的继母吗？”
这不是他先前说的话？回旋镖这么快回到自己身上， 布鲁斯瞠目结舌。他可是费了相当大的劲从狂风浪蝶里挤出来，但这副模样是个不错的伪装， 能从想要谈合作的商贾之中突出重围， 所以布鲁斯干脆对这装扮听之任之。结果万万没想到——
儿子的神色越发危险， 女儿别过头看起来相当不虞， 老父亲在紧绷的空气里认为他还能再抢救一下。
沙发上的中年人正幽幽盯过来，布鲁斯看着视野里系统【没有匹配到任何人脸数据】的提示， 对其露出一个假笑， “这位…”
男人的目光钉在他脸上， 回答没有丝毫犹豫， “亚瑟，叫我亚瑟就好。”
“好的，亚瑟先生， 我和孩子们就不打扰你的休息了。”布鲁斯说，“但我看你很有眼缘，能否给我一张你的名片？”
吊灯下的面容一派阳光倜傥，他笑着眨眼，“布鲁斯，我是布鲁斯韦恩。”
有一瞬间，自称亚瑟的男人脸上露出了极为复杂的神色，但只是短短一瞬。塔米斯再眨眼时，他已经整理好所有情绪，就好像刚才那一幕没有发生一样。
……亚瑟吗？
“亚瑟登特，像一个假名呢。”塔米斯说。
她站在大厦的玻璃门前，夜晚的一切都是寒冷的，凉风肆虐。
站在上风的方向，达米安侧着身体，“别像，就是。他甚至拿不出名片，什么交换用尽了，找的借口真是烂得可以。”
塔米斯不太关注这个路人，虽然他看上去疑点重重。
车从莱克斯大厦前缓缓启动，达米安和提莫西在前后座没几句话又开始针锋相对。窗外流光飞逝，将道路两侧的建筑和行人都甩在车后，塔米斯向着后方的建筑看了最后一眼。
……到底为什么？
车辆驶入街道尽头，一路消失在他无法触及的远方。站在楼顶的人于狂风中良久的目送，直到瞳孔里再倒映不出半分光亮。
另一辆车跟上前去，他骤然从百米高的楼顶纵身跃下！
巨大的冲击爆鸣中玻璃四溅，他和突出前窗的男人扭打在一起，对方在踢击中抬臂抵挡，连连后退。
托马斯的表情很不好看，“怎么，还想嫁祸我一次？看来你是真不担心你的雇主知道。”
有力的威胁，但和另一个人的存在相比起来就变得无关紧要。赫雷提克阴沉的看着这个一直在跟踪窥伺塔米的人，“藏头露尾的东西…你的下场只有死。”
*
房间阒寂无光，昏暗里数块屏幕的荧光包裹住一张人脸。提姆安静的破解着莱克斯系统，卢瑟无愧是理工科天才，他在编程和机械上的能力在世界上是金字塔顶端的存在。
“父亲呢？”桌缘坐着的人问。
“在相同的赛道才有可比性。”提姆说，但他知道对方可能更想听这个，所有的家庭成员都只认定一个答案，他说，“——当然，布鲁斯是最好的。”
就像每个人都说迪克是最好的罗宾，每一任罗宾都视他为要翻越的大山。每个罗宾都有想要超越的事物，但提姆很少想过要和他人相比，他只想拼尽全力。
但有些事情拼尽全力也无法办到，他可以通过分析研判追踪成为蝙蝠侠的助手，却没办法获得全身心依赖又信任他的兄弟姐妹。有人天然获得所有东西，出生在罗马。
“还有些时间才能攻破防火墙，你要先去做些其他事吗？完成后我会联系你。”
提姆没有问她在大厦里遭遇了什么，卢瑟调动安保的动静能隐瞒其他与会人员，但瞒不过他们。袭击显然不是塔米斯造成的，有第三方在场，但她对第三方的描述相当…语焉不详。
提姆熟练的扫尾，把情况联系到了走私案…以及异世界来客身上。
加上后者，效果很立竿见影，罗宾一路上都在和蝙蝠侠以尖锐言辞‘沟通’这件事情，而蝙蝠侠背下所有黑锅。
他沟通技能都点在了大多时候更寡言的女儿身上，一面对儿子就变成欲言又止的哑巴，毕竟不管他说什么，都不会影响交流模式演变成亲切和谐的物理沟通。
也因此，提姆现在获得了一丝独处的时间，尽管他现在正在试探着将时间推走。
她坐的位置靠近最外侧的电脑屏幕，一条腿屈膝踩在桌缘，侧脸枕在膝盖上的手臂上，歪头看着旁边的屏幕。显然有心事，这是防御和自我保护的姿态…这种时候或许给她留点空间调整一下心情会更好些。
“暂时也没有其他事情。”塔米斯说，她转而看向提姆，调整姿势将下巴垫在手臂上，睫毛后知后觉的颤了一下，“……我影响到你工作了吗？”
“……不，没有。”他说，“只是担心你有其他要做的事。”
她还穿着夜行服，但头发披散下来。荧光也洒在她的小半张侧脸和眼瞳里，像猫一样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没有。”她轻声说，然后把小半张脸又埋进臂弯里，睫毛垂下，不让人看眼里最后一丝光。
真的很像猫。提姆冷静的想。
他的衬衫扣子一直扣到最上方，贴合曲线的领口不知为何有些发紧，手指下意识攀上去扯动，却只能没由来的焦躁更深。
难道被猫捕猎是鸟类无法抗拒的结局？机敏的飞鸟会被捕获，是不是说明在捕猎者的注视下，它有一瞬间放弃了抵抗？
无法分析，但有一件事情可以确定。在鸟类眼中的捕猎者，在人类眼中不过是柔软的猫，在人靠近时袒露温暖皮毛。宴会上的一幕在闪回，有什么东西在鼓噪，沉默片刻，电脑椅滚轮碾过地毯，他伸出手。
掌心落在头顶，下意识抬头的动作都像是主动蹭过他的掌心。提姆若无其事把手收回去，目光的温和足够打消一切戒心，“但你似乎有心事。”
……是的，塔米斯再度感受到提摩西的敏锐，但问题是——
她迟疑的看着那只手，刚才头顶的力度近乎错觉，但她看到了手是怎么抬下去的，就好像现在又探过来一样，——诶？
不轻不重的触感，提姆的声音没有任何异样，“我注意到这个姿势会让你放松心情，希望不会冒犯。和袭击卢瑟企业的人有关？”
像是被按下了什么开关，塔米斯憋着的气一泻千里，她沮丧的在桌沿盘起双腿，垂下的肩颈把手臂耷拉下去，低下去的头像是主动往青年的方向送，如瀑的发丝倾泻而下。
好大一只猫，迪克向每个兄弟都炫耀过他摸过的那只魔法猫，触感有多毛茸茸，达米安忍无可忍扔出蝙蝠镖，他笑着立地空翻着躲避。对于迪克而言，他问心无愧因而可以光明正大说出口，但提姆想他应该是办不到了。
“他一直在躲我。”猫的脸都垮下去，看上去不开心得无以言表。
今天袭击莱克斯大厦的人。一直以来的疑问得到解答了，为什么她对袭击事件这么关注，她在找人，男性。避开达米安的原因也很清晰明了，他对此人抱有敌意。
手上的动作顿住，但猫还是一无所查的咪呜着，因为你对她而言是信任的人。唇角的笑容消失片刻，提姆轻声说，“是刺客联盟里的朋友吗？”
小姑娘居然突然沉默，目光在房间四处游离。不是朋友？那还能是什么？关系在她看来很难以定义吗？不舒服的紧缩感抓住心脏。
他的沉默没有引起塔米斯的注意，好几秒后，她终于检查完房间里没有任何疑似达米安的存在。
尽管如此，她还是垂落双腿，撑着身体凑近提姆，最后才压低声音说，“是赫雷提克。”她补充，“……另一个哥哥。”
……嗯？
药到病除，提姆跟着放低声音，“那的确是该避开达米安。”
＊
达米安怀疑全哥谭的敌人都在避开他。
“看了这么久，喜欢？想要？给你一个资格，滚过去，我允许你撬掉轮胎。”他一脚把颤颤巍巍的男人踹出黑暗的巷子，然后把撬棍扔在他身边。
此人躲在暗处对蝙蝠车驻足窥觑良久，达米安决定满足对方的愿望并且完成他最后一份业绩。
“我是不会中计的！你以为我不知道上一个撬掉蝙蝠车胎的人从此再也没在街头出现过吗？！”男人声嘶力竭的咆哮，手脚并用的飞快爬走了。
达米安：“……啧。”KPI又没了。
男人的声音一直传到楼顶，蝙蝠侠站在屋檐上，原本刚要跳下来制止罗宾行为，闻言默默移开视线。
而在他脚下的大楼里，某一扇紧闭的窗户后，托马斯放下掀起的一小丝窗帘缝隙。
他摆脱异教徒回到哥谭，一路追踪蝙蝠侠的踪迹，结果刚好看到这一幕。今晚上的冲击已经够多了，但他还是没忍住抹了一把脸。
钓鱼执法…不，杀鸡儆猴，逼良为娼，儿子，你到底教了孙子什么？
第240章 藏头露尾的鼠辈 第一百个。
莱克斯企业最近运势不佳， 先是好几处办事处受到无妄袭击，紧接着又是仓储链被海外走私集团利用。前者提摩西已经分析出了规律，有人在以由外向内的架势对莱克斯发起进攻， 恐怕是心理战术。
而走私货物的去向…这就是最神奇的地方了。
提摩西捏了捏鼻梁， “流入莱克斯集团的仓库后， 就再也追查不到这批货物的后续去向。蝙蝠侠这两夜都在拜访大货车司机， 目前还没发现到可疑的地点。”
塔米斯唔了一声，“…除非莱克斯集团就是终点。”
“但是为什么？明明可以走正规渠道，莱克斯没必要逃避这点关税。”提姆说。
“他可以绕开监管， 拿东西做其他避人耳目的事情。”塔米斯陷入沉思，“你有那批走私货物的目录么？”
空气好一段沉默， 没有回应， 塔米斯再转过头去， 发现提摩西已经趴在桌前睡着了。
他的头发看起来软软的， 和哥哥的不太一样。实际上家里每个人的头发都不一样，但她在此刻却有了不该有的好奇心。
塔米斯盯着他的脑袋好几秒， 才把人以扛麻袋的姿势扛去卧室床上。
在离开之前， 看着枕头上提摩西熟睡的脸， 她把手放上他的头顶， 同时另一只手摸上自己的脑袋。
不知道得出了什么结论，她放下手时若有所
思。
有人已经倒下， 但塔米斯还得在天亮前去纽约。沼泽的菌网探索还没消息；红角鸮对接送活倒很是热衷， 早就在夜枭面前兴高采烈揽下来这份工作， 保证全天候随叫随到。
但在去纽约之前…
她抱着刀坐在韦恩大厦的天台边沿， 斗篷在百米高的夜空中猎猎作响，身形几乎融入夜色。对面的洲际酒店还有不少房间亮着灯，她瞥了一眼就闭目养神， 不再去看。
脚步声在后方响起，有人宣告他的来临。
他在她旁边站定，披风在黑色的制服裤后飞扬。
她垂下的帽檐遮住大半张脸，只从边角里荡出几缕颊发。达米安垂眼端详她片刻，嗤笑，“没在卢瑟的数据库里找到线索？”
“有一些眉目。”双手撑在身侧，塔米斯仰起头看向兄长。
只是一份走私品清单，没有必要把提摩西从睡梦中叫醒。哥哥也在处理走私相关的事情，手上一定会有资料。
一份清单而已，电波很快就能传递。大晚上把他叫过来就是为了这种事？
放在别人身上，达米安只会冷言冷语。但现在他只是调出资料，把手机塞进妹妹手里。
黯淡的城市在他们脚下，他在她旁边坐下，并肩一起看哥谭的城际线。这今后会是他的城市。
他的动作太自然了，塔米斯也自然而然抓起旁边的刀递给他。
哥谭这两天的怪象她也听提姆说了，风雨欲来的平静，她把刀向前递了递，“安全起见。”
“不。”达米安又矢口拒绝。“最迟天明前，我能解决第一百个人。”
身后传来石子被踩中的细微响动。
兄妹二人的瞳孔骤然压紧，达米安抽出刀旋身向后高高跃起，塔米斯在他下方向前冲去。
他怒喝，“藏头露尾的鼠辈！滚出来！”
敌人有点难搞定，具体表现在好几次故意让他们以为能够追上他，结果转角人就没了。
达米安勃然大怒非常上头，而塔米斯一向是在战斗中更冷静的那个。
敌人在巷子最深处的墙前失踪，达米安刚想翻过去，她默默抓住兄长的披风，“哥哥，冷静一点，敌人故意的。”
“我当然知道！胆敢这样愚弄…”达米安脸色黑如锅底。
塔米斯一开始还想是不是赫雷提克，在意识到对方正以猫抓老鼠的戏耍姿态故意引他们上钩，提起的心才放下去。赫雷提克不会这样做。
无论如何，自尊心显然不允许兄长忍受遭受如此愚弄，他今夜余下的时间恐怕都会花在追踪此人身上了。
塔米斯只会协助兄长的追踪…猫抓老鼠的行为模式，该说感谢酒神因子吗，她对此也算有几分心得。
短暂思考了一下，她凑到达米安身边。
*
藏头露尾，当真是好耳熟的词语。
一晚上被连续两次这样骂，就算是托马斯也有点无奈。先前楼顶上的人不会和孙子认识吧？
正好蝙蝠侠不在，藏头露尾的鼠辈花了些时间遛孙子孙女，站在楼檐角落等着活蹦乱跳的孩子们追上来，当真是让老年人心情颇好。
但好几分钟之后都没人追上来，他开始担忧了。别是路上遇到什么事了吧？他返回去站在巷子墙顶一看，昏暗的巷子里只有半蹲着的小姑娘，刀落在一旁，斗篷像残缺的花朵在她身边。
——嗯？受伤了？
下一秒，托马斯意识到情况不太对了，凌厉的破风声从身后响起，他转身避开飞踢来的腿，后背却骤然受到袭击。
*
把敌人从墙上扑进草丛，塔米斯和对方滚在一起，达米安很快加入战局。双子配合默契的攻击，就算是再老练的敌人，也经常在猝不及防之中位于下风。
反手的长刀架上敌人脖颈，达米安钳制着对方，眼睛眯起，打量着带着……黑色包脸头罩的脸，“我没有在哥谭和你交过手…你不是哥谭人。”
塔米斯站在旁边，把她在缠斗里掉下来的兜帽重新戴回去。
“你们和哥谭的大多数武装分子都战斗过？是蝙蝠侠的意思？你们身手很不错，配合很默契，什么时候开始训练的？”敌人问，沙哑的声音听上去一点都不害怕，“以及我是哥谭本地人。”
塔米斯总觉得对方的问话有点奇怪，而达米安因为其中的一句话龙颜大悦，他傲慢颔首，“算你有眼光…在学会走路之前，我们先学会的是拿剑！”
塔米斯整理衣服的手抖了一下。
……呃，可能你是这样，但我先学会的是走路？
“哥哥。”她绷着脸低声说，试图提醒这话有失偏颇。
她的动作和眼神流露出复杂，而被呼唤之人啧了一声，不再说话。敌人看着他们，不知道为什么拳头捏紧了。
抓到敌人，现在就该看看此人是谁了。兄长正在钳制对方，塔米斯一把扯下对方的头套，露出的脸很是熟悉，——在宴会上自称是亚瑟登特的人！
她扭头看向兄长，“是假名人。”
居然在那时候就盯上他们了吗？那此人岂不是知道他们的双重身份。
达米安也想到了这一层，面色不善。
假名人这个代称带着小孩子气的可爱，但托马斯提不起笑容。
“亚瑟登特是《银河系漫游指南》的主人公，你们看过这本书吗？”他问。
哥谭的有一个登特家族，在这个世界也勃勃发展，本来他是想就这个名字和家族做个假身份，没想到这么快就被识破。
他既是自豪又心痛。
但兄妹两互相交换着视线，没空理他。又是身份危机，怎么有这么多身份危机！
达米安的目光流露出危险，“只要制造危机的人死了就不会有危机了。”作为第一百个，很有意义。
塔米斯深深吸气后的声音还是很无力，但她竭力咬下重音，“哥哥。”
达米安啧了一声，侧身拿起通讯器，声音垂得能拖地，“呼叫蝙蝠侠，我们发现…”
家庭地位高下立判。
嘶嘶的声音在脚下响起，不到一秒就扬起漫天烟雾。达米安瞳孔一缩，刀下的人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他扔下通讯器，在白雾中一把拽住妹妹连连后退，扬起披风遮住两个人的口鼻。
短效短作用的烟雾弹，很快烟尘散去，看着空无一人的原地，达米安的表情彻底阴沉下来。
“莫名其妙的家伙，难道就是
因为他，哥谭最近才…”
塔米斯若有所思，“他对我们没有敌意，反而很有…兴趣？”
“有兴趣就是最大的敌意。”达米安把通讯器捏得咯吱作响，继续和听到动静骤然紧张的蝙蝠侠汇报情况。
塔米斯捡起地上的刀，抖落刀身上的粉尘，光亮的剑身重回鞘内。她握着刀鞘递到挂掉通讯的兄长面前。
“还不够。”看着那截亲手雕刻而出的鞘体，达米安的第一反应仍然是拒绝。
到手的第一百个跑了，他不屑于在这种事情上作弊，事件性质完全变成他的能力和尊严问题。
“但哥哥现在收下，我会很开心。”塔米斯说。
达米安一顿，“你…啧。”
他一把拿过刀，握着的力度松了又紧，指关节在手套下浮动，“下次别说这种话。”
嗯？为什么？不太理解。塔米斯眨了眨眼，示意兄长低下头。
在达米安皱眉照做的时候，她伸出的手摸了摸他的发梢，“谢谢哥哥，我很开心。”
唔，刺刺的呢。
达米安深深吸气：“……塔米，告诉我，谁教你的这套动作？”
*
托马斯最后折返藏匿进韦恩大厦夹层，他走在黑暗里，每一步都带起混凝土地上的灰。
若是蝙蝠侠来了，托马斯可没有信心能逃过儿子的追踪，就连这层伪装都可能被扒下。
这张脸和这个世界死去的托马斯韦恩有六七分相像，不过是更加苍老，能被一眼辨别身份。托马斯暂时还没有暴露身份的打算。
这个世界和他的所差甚远，不管是城市发展、帮派势力还是人……布鲁斯，尤其是布鲁斯的家庭情况相当超出他的意料。
韦恩大厦还屹立在这儿，这棟由曾祖父主持修建的大厦仍在投入使用，他知道的夹层也还在这里。但从外观和内部构造来看，显然已经数度重建翻新。
……已经更换了这么多次零件，这还是他所知的韦恩大厦吗？难以得出问题的答案，就好像他难以把布鲁斯和记忆里的孩子画上等号。
一切思考都将他带入忒修斯之船的悖论之中，托马斯揉着太阳穴的动作愈发用力。
可能真是岁数到了，精力大不如从前。昏暗的尽头有一张沙发椅，托马斯正要走上前去，却突然顿住脚步。
一道影子坐在椅子里，单手支着脸，猫头鹰面具上硕大的眼睛面向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