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比赛结果不出意料，赵刚败在了那位世界冠军手下，只拿到了三个积分。
赵刚垂头丧气，发誓要在之后的比赛里帮客户把失去的积分拿回来。
颜玉琢安慰他：“不怪你。”
确实不怪他，这种差距悬殊的比赛，任何人上去都不可能赢的。要怪只能怪某个好面子的家伙，不肯直接认输，偏要浪费时间。
庄策双手插袋站在一旁，别看他脸上一副淡定自若的模样，其实也觉得心虚。他本来打定主意在颜玉琢和外甥面前好好露一手的，哪想到还未出战就惨遭打击，让他霸道总裁的脸面往哪里放！
操场上还有其他几项比赛，三名大人陪庄子宸逐一体验，还好之后的比赛都取得了不错的成绩。
颜玉琢在跳绳比赛里，以一分钟跳一百三十个的成绩赢得了胜利；赵刚在俯卧撑比赛里撑到最后，击败了其他家长；庄策参加了一场5v5的篮球比赛，成功投进两枚三分球，让所在队伍拿下了冠军。
他们火力全开，猛猛收割积分，庄子宸小朋友在旁边上蹿下跳，鼓掌鼓得手都痛了。他拉住身边的小伙伴，开心地给同学们介绍赛场上的人物。
“那个打篮球特别帅的人是我舅舅！快看，那个跳绳特别轻盈的人是我舅妈！旁边那个铁疙瘩是……呃，是我妈派来的救兵！”
一圈比赛打完，六场全胜，三十五个积分入账。
按照运动会的规则，他们要在十六场比赛中至少拿到十二场胜利，才能兑换拼图，可惜现在只赢了十一场。
颜玉琢展开地图，发现离操场最近的图书馆还有一个点位需要打卡，于是四人赶快抓紧时间往图书馆跑。
她本以为图书馆附近也会人满为患，可他们到了之后，却发现这里的家庭比想象中的少很多。
直到看到图书馆的题目，颜玉琢才明白为什么——这个打卡点的题目太难了！
这里既不是“文比”也不是“武比”，工作人员给他们发了一个四位数的密码盒，以及一张纸条，如果他们能破译纸条上的内容，就能解开密码。解开盒子不仅有积分，还能随机获得一个小礼物，里面有可能是“迟到三次券”“不交一星期作业券”，甚至有可能是一张百元大钞！
庄子宸恍然大悟：“原来是盲盒呀！”
他迫不及待地抱住密码盒，上下摇了摇，手感轻飘飘的。
颜玉琢接过纸条，纸条是用A4纸裁开的，洁白的纸页上印着四个英文字母：【HYBC】
她眉头轻锁——这难道是什么缩写吗？
她上网搜索了一下这四个字母，毫无头绪。
旁边的赵刚摩拳擦掌：“这么个破盒子，看我直接掰开它！”
“你是猩猩吗？”庄策制止他的暴力开箱，抬手点点脑袋，“用这儿。”
庄子宸伸长脖子盯着纸条看，忽然灵光一现，头上冒出小灯泡：“我知道了，舅妈你看，这个密码箱一共有四位，英文也有四个，会不会每个字母都代表一个数字呀？”
颜玉琢顺着他的思路往下想：“你说得有道理，H是8，B是2，C是3……可这样解释不了Y，Y是第25个字母。”
庄子宸：“那，那把25变成2＋5？密码是8723？”
颜玉琢试了一下，无果。
庄子宸摆着手指头算：“如果把四个数都加起来呢，8＋25＋2＋3……38……这更不对了。”
真是一只脑子灵光的小野猪，这么一会儿功夫就想出了两种解法（虽然两种解法都不对）。
眼看外甥要拉着颜玉琢走入误区，庄策坐不住了，他清了清嗓子，见无人理睬，又清了清。
颜玉琢早就摸清了他的脾性，若是大家的注意力如果有一分钟不在庄策身上，他就浑身刺挠。
她问：“庄总，您有何指示？”
庄策故作云淡风轻：“你们试一试【9034】。”
和之前完全不同的一组密码，男人完全省略了中间的解题步骤，直接抛出了四位数字。颜玉琢莫名觉得，这绝对是正确答案了。
她旋转密码箱上的数字，齿轮滚动，只听咔嗒一声轻响，密码箱真的应声而开！
“是真的！”庄子宸夸张地张大嘴巴，“舅舅你好厉害！！”
赵刚抓耳挠腮：“庄总，你怎么知道答案的？”
“都说了要用脑子。”庄策骄傲地扬起头，“对你们普通人来说确实很困难，但我又不是普通人。”
颜玉琢想，好，很好，非常好，又让这只孔雀抓到机会开屏了。
解开密码箱，他们小队顺利拿到了最后五积分，同时收获了密码箱内的宝物——可惜，既不是庄子宸心心念念的“免写作业券”，也不是他想要的“换同桌券”，而是一张十元钱纸币。
不要小看十元钱啊，在学校教学楼外的自动售货机里，可以买一大袋魔芋爽呢。
庄子宸拿到钱后，立刻把钱换成了小零食。
舅妈一袋、他一袋；舅妈两袋、他两袋；舅妈三袋、他三袋……啊？你问庄子宸，为什么零食不分给舅舅和赵刚？
这哪有什么原因，就是单纯不想给呀。
颜玉琢其实对魔芋爽这种小零食根本不感兴趣，但小朋友的盛情难却，她还是通通收下了。只不过，在收下之前，她故意拎着魔芋爽在庄策面前晃了晃。
“不好意思啊庄总，”她畅快一笑，眼波流转间皆是炫耀，“我又来骗小朋友钱啦。”
庄策被哽住。
他当然听出了颜玉琢话中的嘲讽。之前他在app里给颜玉琢服务评价，说她接小朋友的委托是在骗小朋友钱，颜玉琢当时隐忍不发，没想到她居然记到了现在，一直等着还击呢。
男人嘴唇翕动，正要说什么，没想到他的好外甥突然张开双臂抱住了颜玉琢的胳臂，同时大吼起来：“舅舅你不要乱说话！漂亮舅妈从来没有骗我钱，是我心甘情愿给漂亮舅妈花钱的！”
庄策鼻子
都要气歪了：“庄子宸！”他喊他全名，就代表小朋友的屁股要准备开花了，“别忘了你的零花钱都是从我口袋里掏的，你算哪门子心甘情愿给漂亮女人花钱？”
“谢谢庄总称赞我漂亮。”颜玉琢噗嗤笑出声，反搂住怀中的庄子宸，语气轻俏：“小家伙，你才七岁，嘴巴怎么这么甜？”
男孩昂首回答：“因为我经常吃糖，所以嘴巴就变甜啦。”
“那可真怪。”颜玉琢笑眼盈盈在庄策身上打量一圈，意有所指地说，“有人每天吃糖吃得更多，怎么还没学会说些中听的话啊。”
旁边的赵刚一脸憨厚，完全不明白他们三人唇枪舌战在闹些什么——公司里谁不知道小颜的厉害？她就是男女通杀、老少皆吃、上桌就胡牌啊。
再说，小孩子哪会说谎？漂亮就是漂亮，喜欢就是喜欢，孩子的嘴巴最诚实，只有成年人才会口是心非了。
……
到现在为止，他们这个四人小队已经收获十二场胜利，可以去换拼图了。
庄子宸迫不及待，催促他们快快前行，时间就是胜利的筹码，一秒钟都耽误不得！
他们正要动身，忽然身后传来两个小女生的悄悄话。
“娜娜，你这个小飞机哪里来的？”
“我悄悄告诉你哦，我妈妈在室内体育馆发现一个隐藏点位，可以做特殊任务！赢了就可以拿到奖品！”
“真的呀，那我也要让爸爸带我去～”
“你快去吧，老师说奖品不多，等到奖品都送完了，这个隐藏点位就取消了！”
虽说是悄悄话，但其实一点也不悄悄——至少站在周围的人都听到了，嗯，是所有人都听到了。
一听有特殊任务和隐藏奖品，庄子宸眼睛一亮：“舅舅，我想……”
庄策当机立断捏住他的小猪嘴巴：“闭嘴，你不想。”
庄子宸：“呜呜呜！”
庄策：“抗议无效。”他曲起手指，重重弹了他额头一下，“你刚才催我们帮你完成任务，催得像屁股后面有火在烧。现在十二个任务好不容易做完了，你又不想抓紧时间去拿奖了？你这孩子怎么想起一出是一出的。”
男孩一张小圆脸憋得通红，他知道自己不占理，可是……可是他是小朋友嘛，小朋友就是有一会儿天晴一会儿下雨的权利哒。
“男子汉大豆腐，不准哭。”庄策没想到自己只不过稍微凶了一下，小胖子就作势要掉眼泪。他挫败地叹口气，蹲下-身，看着外甥的眼睛，同他认认真真讲道理：“子宸，你自己看看地图，换拼图的地方在校门口，但是室内体育馆在校园最深处，一东一西完全是相反的方向。你如果去了一个，就肯定赶不上另一个。”
“可是……”
“做人不能太贪心。要不然，就按照你最先的计划去换拼图领奖品；要不然，你就放弃领奖，去体育馆参加特殊游戏。”庄策拉着他的手，放慢语速，问，“所以，子宸，你究竟想选择哪一个？”
天平两端的砝码一样重，庄子宸又渴望比赛终点的奖牌，又想摘取跑道旁边的小花，这样的选择题对于七岁的小朋友来说太难了。
可庄子宸真的选不出来。他的眉头紧紧皱成一团，整张脸都写满了苦恼，过了许久他才憋出一句话：“我，我选……”
“谁说两个选项不能同时拥有？”颜玉琢的声音如甘霖般落入男孩的耳朵，妥帖地保护住他的心灵，“庄总，你不要对子宸太严苛，不管你硬逼着他选哪一个，他都不会开心，会一直惦记另外一个的。”
庄策抬眸看向她：“难道他还能分-身吗？”
“要是什么事都推给小孩，那要我们这些大人做什么用？”颜玉琢手指向地图，“我刚才去问了一下那边的小朋友，她说她妈妈是去洗手间的时候偶然发现的隐藏点位，也就是说，这个隐藏任务可以在小朋友不在场的情况下，让大人单独完成。”
“你的意思是，咱们四个人兵分两路？”
“对。”颜玉琢说，“我带子宸去校门口领取拼图，就麻烦你和赵刚去室内体育馆参加隐藏活动。”
“不行！”哪想到铁憨憨似的赵刚居然第一个提意见，“我，我不想和庄总一组。”
颜玉琢：“？”
赵刚把她拉到一旁，嘟囔着说：“小颜，这个庄总好可怕，他脑子转太快，嘴巴突突突突一直喷火，我根本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和他分在一组，他肯定要骂我。”
颜玉琢哭笑不得：“你这么大块头，你还怕他？”
“我要是能和他动手，我肯定不怕他啊。”赵刚憨憨开口，“可他是客户的弟弟，我没办法动手啊。”
颜玉琢：“……”
行吧。
她改口：“那就庄总带子宸去领拼图，我和赵刚去参加隐藏活动。”
“不行！”这一次跳出来的居然是庄子宸，他双手叉腰，气壮山河，“我才不要和舅舅一组！”
庄策蹙眉，俯身看向庄子宸：“臭小子，你小脑袋瓜里在想什么？”
只见庄子宸哼了一声，傲娇地转过身去，用屁股冲着他。
原来他正因为刚才庄策凶巴巴对他而生气呢，现在他正在气头上，自然不愿意多看舅舅一眼。
这么分组也不行，那么分组也不行，颜玉琢觉得心好累。哪里是三个大人陪一个孩子参加运动会？明明是她一个大人陪三个孩子开运动会。
究竟谁说的男人至死是少年，她看男人至死都在读幼儿园。
实在没时间再耽误下去了，作为现场唯一一个成年人，颜玉琢一锤定音：“那就这样吧，赵刚陪子宸去拼图，我和庄总去参加特殊活动——咱们速战速决。”
庄策心里像是有一根弦被轻轻拨动，他故作镇定地点了点头：“都是为了孩子，我没意见。”
于是四人分成两个小组，向着校园东西两侧进发。
颜玉琢步速很快，一身休闲运动装勾勒出她挺拔高挑的身材，让她看上去像是一只敏捷轻盈的鹿；乌黑的长发梳成高高的马尾，有细碎的发丝在额角散落，她整张脸毫无保留地展露在阳光下，眸子被映照成宝石一般的浅褐色。
鬼使神差地，庄策看入了迷。他被她身上的勃勃生机所吸引，也被她的神秘所诱惑。
冥冥之中某种灵光乍现，让男人停下脚步，回头看向了外甥离开的方向。
只见庄子宸正骑坐在赵刚的肩膀上，赵刚个子高大身材壮硕，小野猪双腿分开跨坐在他肩头，宛如坐在一座移动的山上，居高临下，满脸都是神气活现的得意模样。
当庄策回身看向庄子宸时，庄子宸居然也在看他这个舅舅。
意外的，庄子宸脸上没有一丁点和他闹别扭的情绪，反而满脸狡黠地向庄策挤了挤眼睛。
庄子宸：0w<～
庄策：“……”
他终于明白了——他这个好外甥，真是满脑子胡思乱想，聪明没用到正道上。
第22章 比赛“如果我赢了，就把你的名字和联……
第二十二章
颜玉琢和庄策按照地图指引，很快在校园深处找到了那座室内体育场。她又一次在内心感叹——真不愧是贵族小学，学校光有一个户外运动场还不够，居然还有一座配套的室内体育馆，这样的硬件配置她只在大学见过。
室内体育馆分为东西两区，东区是游泳馆，西区是排球馆和羽毛球馆。这个隐藏任务的点位就在西区，他们走进去时，前面还排了许多位家长。
整个场馆清理一新，以排球网为界限，左右各摆了几张射击台和箭靶。这个隐藏点位的游戏叫做“百步穿杨”，顾名思义，就是让家长们在这里比赛射箭或者射击，十人为一场比赛，一场比赛中的前三名可以获得奖品。
射击台和公园里的差不多，背景板上挂着几十枚小气球，在五分钟**穿气球越多，积分越高；另一侧的箭靶台是十米箭靶，一人六支箭，六支箭的圈数累加，最高者获胜。
庄策胸有成竹：“我选射击。”
颜玉琢说：“看来庄总很自信啊。”
庄策向来不知道谦虚两个字怎么写：“自信是因为我有底气，真枪实弹我都摸过 ，这种玩具枪闭着眼都能打。”
颜玉琢送上她最真挚的祝福：“那就祝您不会恰好又遇到一位退役射击冠军了。”
庄策：“……”
他想起那位让他临阵退场的举重冠军，沉默了。
等到上一场游戏比完，他们和其他等候的家长一起来到了工作台前，工作人员大声说：“报名射击的家长走到球网左侧，报名射箭的家长走到球网右侧！一场比赛十个人，这场轮不上就等下一场啊！”
颜玉琢转身就往射箭区走去。
庄策一怔：“你要射箭？”
“嗯。”颜玉琢点点头，“我问了工作人员，如果有两位家长的话，两边项目都参加，如果都能赢的话就可以抽两次奖品了。”
她拿起箭台上的反曲弓与箭矢，一边检查弓身与箭羽，一边随口说：“我之前的委托接触过射箭，练过一阵子。水平当然比不上世界冠军，但玩玩没问题。”
她说的如此谦虚，但庄策莫名觉得她一定能赢。
想到这里，庄策忽然涌现一个想法：“和别人比赛怪没意思的，不如咱们也比一场？”
颜玉琢觉得好笑：“怎么比？你是射击，我是射箭，这根本不能比。”
“那就比名次吧。”庄策说，“看谁在各自的赛场上排名靠前，就算谁赢。”
“……庄总，我算是知道子宸的胜负心到底是从谁身上继承的了。”
庄策：“颜小姐不敢了？”
颜玉琢：“激将法对我没用。”
“那就加点筹码——这样吧，如果我输给你，我就告诉你刚才那个9034的密码是怎么推算出来的。”
颜玉琢：？
实话实说，她都快忘记密码箱的事情了，难为他还记得。
在她眼里，庄策的“公孔雀”身份又一次具象化了，他真是无时无刻不想着秀一下自己的聪明才智，即使没有机会秀也要硬创造机会秀。
这难道就是“我考考你”的进阶版，“我秀秀你”？
颜玉琢就当自己在进行生物的多样性观察，她故意展露出一副心动的样子，问：“那如果我输了呢？”
“如果你输了的话——”庄策轻咳两声，移开视线，装作很忙的样子开始调试手里的轻气qiang。
他就这么没活儿找活儿的忙碌了好一阵子，然后才用一种随意到堪称刻意的语气说，“——这样吧，如果你输了，你就把你的真名和联系方式告诉我。”
颜玉琢：“……”
哦。
男人。
真有趣。
“好啊，那就一言为定。”颜玉琢莞尔一笑，抬起手里的反曲弓，不慌不忙地把箭羽挂在弓弦上，她左手持弓，右手拉开弓弦犹如满月，双手稳如泰山。“庄总，可别输得太惨啊。”
……
刚入行时，颜玉琢曾经接过一个很有趣的委托，雇佣她的老板是一个历史爱好者，她希望颜玉琢打扮成她最爱的历史人物——一位赫赫有名的女武将——和她来一场酣畅淋漓的射箭对决。
在外人听来，这样的想法实在太天马行空、莫名其妙，纯属有钱没处花。
但颜玉琢很敬佩那位客户，一名现代人追随着史书上的文字，与千年前的灵魂共鸣共振，不惜付出时间、精力、金钱……这难道不是一件很浪漫很美好的事情吗？
为了扮演好那位女武将，颜玉琢沉下心来认真琢磨了一段时间的射箭，自认水平不错。
现代射箭用的都是反曲弓和碳素箭，颜玉琢拉开学校提供的弓箭感受了一番，应该是二十磅的弓。
弓的磅数和弓本身的重量无关，而是指拉开弓弦时所需要的拉重。一般初阶新手用的都是二十磅的弓，不论男女这都是一个相对合适的数值。
颜玉琢婉拒了一旁的工作人员帮忙，轻车熟路戴好护肩与半指手套，低头检查身旁箭壶里的箭矢。
作为练习箭，箭尖还算锋利，但部分箭羽已经有些磨损了，这样的箭在飞出后肯定会因为重力不足有些偏移，颜玉琢仔细挑选出六支箭羽相对平整且完整的。
颜玉琢侧身站定在箭道起始点，双腿分开与肩同宽，屏气凝神，拉弓上箭。
她持弓的姿势舒展而优美，左手稳稳举起弓把，右手三指勾住弓弦，指尖轻贴下颌的锚点，右肘完全拉开，整个人几乎和手中的弓箭融为一体。
很多初学者以为，射箭必须求准、求稳、求慢，他们总会在箭道上犯相同的错误——他们举起弓箭，剑尖瞄准靶心后迟迟不敢松手，总想更准一些、更稳一些、更慢一些，但放飞箭矢时总是不尽人意。
实际上，射箭最重要的是时机，比时机更重要的，是持弓人的心态。
颜玉琢的呼吸缓而轻，静待箭尖与远处金色的靶心重合的那一刻——她没有一秒钟的犹豫，松开右手，箭矢就如飞鱼般破空而出，精准地击打在十米外的箭靶上！
第一支箭，稳稳插-入箭靶红色与蓝色的交接点。
“不错啊，”身旁响起庄策的口哨声，“五环啊五环，你比四环多一环，你比六环少一环。”
这个成绩不算好，但颜玉琢并不着急。
她看向排球网对面的庄策：“庄总，场外干扰可不是君子所为。再说，你的比赛已经开始了，你这样磨洋工，就不怕被别人超过吗？”
以排球网左右为分界线，射击与射箭的比赛同时开始。
庄策懒散地转回头，目光在身旁的对手们转了一圈，又落到远处的气球射击台上。这个比赛对他而言实在他小儿科了，他是射击俱乐部的资深会员，手里的轻**在他眼里和玩具无异。
他双手托枪，半眯起一只眼睛望向准星，稳稳扣下扳机——塑料子弹冲破弹道，精准击中目标。
“嘭”的一声炸响，气球应声而爆。
一击即中，庄策忍不住又要开屏。
结果他看向颜玉琢后，却发现她根本没在看他！
她专注在自己的赛道上，拉弓提箭，“嗖——”！
箭矢破空，再一次稳稳扎入箭靶。
正中十环金心！！
“厉害！”庄策衷心喝彩。
刚才第一箭射偏，颜玉琢脸上没有一丝挫败；现在第二箭正中靶心，她也瞧不出一点雀跃。她唇角轻抿，脸色平静，唯有一双眸子专注而坚定地望着赛道尽头的靶心。
她又从箭壶里抽出了第三箭。
再次重复之前的动作，搭箭，拉弓，抬肘，瞄准——release！
——从始至终，她只专注于她手中的箭，以及远方的标的。
——从始至终，她没有看赛场上的其他家长一眼，遑论隔壁的庄策。
庄策无法控制住自己的眼睛，他的视线流连在她的侧影畔，他仿佛见到了帕特农神庙里的雅典娜战神走下祭台，手持圣火，落于人间。
在这一刻，他成了她裙摆下最虔诚的信徒。
耳边响起工作人员的催促声：“这位家长，请问你还参加比赛吗？时间快要到了，您只射了一发……”
庄策恍然回神，他强迫自己把注意力放在手中的枪上。
这场赌局由他开始。
他不能输，他输不得。
……
五分钟后，比赛落幕。
颜玉琢以六十四环的总成绩，名列射箭比赛的榜首，甩开第二名整整八环。
另一侧的庄策零失误，十枪子弹弹无虚发，每一次扣动扳机，都精准爆破一只气球，积分荣登第一。
他们都是第一名，他们在各自的比赛里赢了，但是在彼此的比赛里打了个平手。
工作人员当场宣布他们获胜，恭喜他们：“两位家长，你们可以抽取这场特殊比赛的奖品了！”
他拿出一只硕大的抽签桶，桶里有数十个小球，每个球里都塞着一张写着奖品的纸条。
庄策抬眉：“我以为奖品都是统一的。”
“不是的。”工作人员解释，“奖品全部由家委会的成员们捐赠，玩具、零食、课外书、衣服应有尽有，当然都是全新的。”
颜玉琢和庄策对视一眼，他们此行是奔着玩具飞机来的，本以为赢了比赛就能拿到飞机，没想到比赛奖品居然需要抽奖！
颜玉琢问：“你觉得咱们有多大可能性给子宸抽到飞机？”
庄策头疼不已：“实在不行，我给他买一个吧。”
“庄总，我发现你对子宸嘴上很严格，但其实很宠他。”
“没办法，他妈妈工作……太忙，不能陪在他身边。”庄策语气感慨，“他几乎是我亲手带大，我不宠他，还有谁能宠他？”
即使是公孔雀，当他面对自己亲自孵化喂养的雏鸟时，也会把雏鸟护在羽翼下的。
抽奖开始，女士优先，颜玉琢把手伸到签桶里，挑挑选选摸了好久，最终抄底拿了最下面的一颗；庄策和她正好相反，他把手伸进去后，随便摸了最顶端的一颗，前后不超过三秒。
颜玉琢笑他：“庄总不再挑挑了？”
“我相信我的运气。”庄策又一次自信上了，“再者说，按照概率学来讲，最下面和最上面的球概率是一样的。”
颜玉琢觉得这个游戏有点像摸盲盒——在外表一模一样的小球里寻找心仪的隐藏款，这和摸盲盒毫无区别。
她把小球交给工作人员，工作人员稍一使力，小球就从中间分开，展露出里面的红色字条。
“天啊！是SS级大奖！”工作人员语气徒然拔高，用十分夸张的口吻说，“这位家长，你运气也太好了，这个SS大奖只有两份，你就抽到了其中之一！”
颜玉琢没想到她的运气这么旺，虽然没抽到庄子宸想要的玩具飞机，但是抽到了如此大奖。以这所贵族学校的家长财力来看，家委会捐赠的SS大奖，肯定价格不菲相当诱人。
庄策适时送上恭喜，同时把手中的小球也递给了工作人员。
结果出人意料的事情发生了——庄策的小球里居然也是一张红色纸条！
工作人员惊呼：“Amazing！一共就两个SS大奖，居然都让你们抽出来了！”
颜玉琢这次是真愣住了：“……这么巧？”
她甚至怀疑这是不是庄策故意搞的鬼，可是男人脸上的惊讶不似作伪，看来确实是一场毫无道理的巧合。
真是让庄策说中了——按照概率来看，最上面的小球和最下面的小球毫无区别。
工作人员转身去仓库取出了传说中的SS大奖，当颜玉琢看到两个叠放在一起的橙红色爱*仕礼盒时，即使冷静如她也没能控制住脸上的表情。
等等，这游戏手笔也太大了吧，随随便便一个家长开放日的小游戏，就能拿出顶奢礼盒，贵族小学真是当之无愧贵族二字。
哎，这世界上有钱人这么多，怎么就不能多她一个？
颜玉琢心动：“这奖品是什么，真是爱*仕？”
“您可以亲手打开看看哦。”工作人员卖了个关子，“不过可以透露一下，是刚好适合两位一起穿戴的东西哦～”
闻言，庄策心里一荡，下意识地看向身畔的女人。还有什么东西，刚好适合他们两人一起穿戴？
不会是什么同款的围巾、帽子、手套，亦或是……情侣装吧？
其实庄策一点也不喜欢爱*仕这种会把logo绣在衬衣上的奢侈品牌，太过张扬，缺乏底蕴；他更偏好休闲风格，西服都是量体订做，每一套都是由意大利或是英国的裁缝亲手缝制，绝非工业成品。
但奖品若真是男女同款服饰的话……他也可以勉为其难，上身试一试。
想到这里，庄策勉力控制住自己嘴角的笑容，用一种相当无所谓的语气开口催促：“唔，那就打开看看吧。”
颜玉琢也很好奇橙红色的礼盒里究竟放了什么，在一双双眼睛的见证下，她稳定心神，一鼓作气打开了礼盒盖子，露出了里面的东西——
——那是一件围裙。
颜玉琢：“……”
庄策：“……”
没错，围裙。
爱*仕的围裙。
除了胸口的皮质logo以外，和超市里的围裙毫无区别。
而且还是两件一模一样的围裙。
颜玉琢默默打开手机，搜了一下爱*仕围裙的价格。一个零，两个零，三个零，四个零……五位数。
果然奢侈品只骗有钱人。
庄策仰天长啸：“靠，谁把爱*仕配货塞进来了！！！”
……
走回校门口的路上，庄总脸色臭臭的。他和颜玉琢一人抱着一只醒目的橙红色礼盒，路过的每个家长都忍不住多看他们几眼。
庄策恨不得找个垃圾桶，现在就把围裙扔掉，反正他又不下厨，留着围裙有什么用？
颜玉琢见他要扔，赶忙阻拦：“庄总，围裙您若是不要的话，可以送给我吗？”
这可是五位数的围裙啊，就算她转手卖了，也能换好大一笔钱呢！
“我才不会送女人这么low的东西。”庄策低声自语。
颜玉琢没听清：“你说什么？”
“我说你想要的话可以拿走。但这不能算我‘送’你，就当是……嗯，为了感谢你今天的辛苦，这就算是一点点员工福利吧。”庄策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把颜玉琢怀里的那只礼盒也抱入自己怀中，“我来拿，你专心看路。”
这个男人真是矛盾的结合体：他明明相当以自我为中心，偏偏又很懂如何关照他人。
他会照顾外甥的别扭情绪，也会关注身边女士的需求。
短短两次相处，颜玉琢逐渐摸清这位庄总的性格。
——有点烦人，但不算讨厌。
某种欢愉的思绪在脑海中跳动，颜玉琢心情颇好地开口：“庄总，您还没有告诉我，密码为什么是9034。”
“……诶？”庄策脚步一顿。
颜玉琢：“虽然咱们是平手，但我想知道答案。”
庄策怀里抱着两只礼盒，陷入沉默之中。
就在颜玉琢以为他又要借机提出什么交换条件时，他忽然开口了。
“其实子宸思考的方向是没错的，确实是数字和字母替换，只是他不知道按照什么规律替换。”男人难得正经起来，解释谜底时语速适中，娓娓道来，“密码锁盘只有四位，以每个单位数字最小为0、最大为9计算，数字和字母一一对应，这说明字母应该是A到J的十个字母范围内。”
颜玉琢顺着他的提示往下想：“可谜面是【HYBC】，超过了十个字母范围。”
“对，所以要平移，把HYBC平移到十个字母范围内。”
颜玉琢眼前一亮，立刻反应过来：“——是‘恺撒密码’！”
庄策看向身旁的她，眼里带着欣赏。他太喜欢和聪明人聊天了：“没错，就是恺撒密码。”
所谓恺撒密码，是一种简单而初级的“平移密码”，明文中的所有字母都在字母表中向后（或向前）平移，逐字替换后便可生成密文。
打个比方，如果把字母表向后平移三位，即A变成D、B变成E、C变成F……那么【APPLE】这个单词，就会被改写为【DSSOH】。
庄策心算功夫了得，谜面上的【HYBC】他扫了一眼，立刻发现这个词是字母表整体向前平移两位后的结果。
所以，密码9034所对应的英文单词，就是真正的谜底了。
“谜底是J-A-D-E。”庄策的英文发音非常准确，悦耳至极，“JADE，它的意思是——”
“——玉。”她开口，尾音上扬，带着一丝丝令人回味的甜意，“和我的名字一样。”
庄策：“……”
他骤然扭过头，看向身旁的她。
年轻女郎唇角轻抬，眸底荡着一片化不开的笑意：“庄总，你不是很好奇我的名字吗？”
“我叫颜玉琢，玉琢成器的玉琢。”
第23章 约饭？他们好像从来没想过，她也是有……
第二十三章
庄子宸在校门口等了许久，
才等到舅舅和“舅妈”匆匆回来的身影。
唔，他悄悄观察了一番，舅舅怀里抱着两个橙色的大礼盒，脸上照旧那副拽天拽地的拽拽样子，看不出有什么变化，也不知道他特地为舅舅创造的独处好机会，舅舅究竟有没有抓住。
看在他如此聪明懂事贴心的份上，下个月舅舅发的零花钱，能不能多一些呀？
颜玉琢哪里知道庄子宸的小脑瓜里在想什么，她和他们汇合、站定，问赵刚：“你们拿到拼图了吗？”
“拿到了。”赵刚照旧憨憨的，“十二块拼图刚好能组成学校的照片，小老板两分钟就拼完了，拿到了第十六名！”
庄子宸从身后甩出自己的大奖状，高昂着头，鼻子都要翘上天去了，浑身上下都写满了“快夸我”“快夸我”。
颜玉琢眉眼弯弯，抬手揉了揉他的脑袋：“你可真了不起。”
展示完奖状，庄子宸又展示起自己领到的奖品——那是一个磁悬浮地球仪，体积大概成年人的拳头大小，它既可以摆在桌上做装饰，也可以帮助小朋友记住世界地图，兼具美观与实用性。
“真的好险呀！”庄子宸用小朋友特有的夸张语气说，“我拼图的时候，一下子来了好多同学，他们也都完成了任务！如果不是我拼图速度快，我就要掉出前二十名啦，那就拿不到奖状和奖品了。”
炫耀完自己的收获，庄子宸又眨巴着星星眼问她：“舅妈，你和舅舅帮我拿到小飞机了吗？”
“对不……”颜玉琢刚要道歉，准备告知庄子宸他们只拿到了两件围裙，没想到庄策冲她不着痕迹地摇了摇头，抢先一步开口。
“当然拿到了。”庄策编制出一个无伤大雅的善意谎言，“但是玩具飞机的包装盒太大，我拿不下，我让工作人员直接快递寄回家了，你乖乖的，明天就能收到了。”
“哇！”庄子宸一蹦三尺高，手里的地球仪瞬间没了诱惑力，“舅舅最棒了！”
在这一刻，他就是世界上最最幸福最最快乐的小野猪，他的愿望舅舅都能实现。
看到孩子不加雕琢的快乐，颜玉琢明白庄策为什么要说谎了，能用一个玩具飞机换来孩子的期待与崇拜，哪有比这更划算的生意呢？
他们走出学校大门，走向学校停车场，一眼望过去，这里简直就是豪车展厅，光是迈巴赫就有七八辆，每辆车旁都配有一位白手套的司机。和那些动辄身价上百万的豪车相比，颜玉琢的小越野车轻巧极了，像是一枚方方正正的面包停在面包盒里。
她停车的地方距离庄子宸的保姆车不远，那辆保姆车居然是变形金刚痛车，车身上还贴着醒目的大黄蜂和擎天柱，看上去十分威风，一看就是孩子的品味。
庄策手里抱着两只沉甸甸的爱*仕礼盒，问颜玉琢是否要把东西放在后座。
“后座放不下，放副驾驶座吧。”颜玉琢解释，“后座是我的化妆台和我的移动衣柜，有时候时间紧迫需要在路上化妆，这辆车就能满足我的‘变身’需求。”
一听说颜玉琢可以像动画片里那样“变身”，庄子宸眼睛都亮了，缠着她想上车参观。
“可以，但里面有点乱。”颜玉琢拉开车门，邀请小家伙上车。
庄子宸动作灵敏，手脚并用呲溜一声就窜上了车，车厢里传来男孩夸张的称赞：“哇塞，好多口红！”“哇塞，好多漂亮衣服！”“哇塞，还有假发！”
庄策挑眉：“颜小姐，看来你的业务很繁忙啊。”
一直在旁边没吭声的赵刚忽然开口：“小颜是我们公司的金牌员工，每个月的业务量都没掉出过前三名，她的委托单可多了。”
听到这样的说辞，庄策心里有些怪怪的。
他问：“你的工作一直是给小朋友当家长？”
“当然不是。”颜玉琢耸耸肩，“其实我主要工作面向成年顾客，可以帮客户应对所有想得到或者想不到的生活问题。只要客户出得起钱，我可以扮演任何人，为他们编织一场梦境。”
“扮演任何人？哪怕是……”后面两个字，庄策念得很轻，仿若梦吟，“……恋人？”
但颜玉琢还是捕捉到了。
“没错，哪怕是恋人。”她微笑着看向男人的双眸，她的眼底没有一丝羞涩或尴尬，只有一派清明，“为了帮单主逃避催婚，我都数不清以女友身份见过几次男方家长了。”
庄策：“……”
他动了动嘴唇想要说什么，可最终什么也说不出口。
在遇到颜玉琢之前，庄策从不知晓世界上还有这样一种奇妙的工作。
第一次见面时，她误会了颜玉琢的身份，以为她是专门骗小孩子钱的骗子，直到颜玉琢以一己之力替子宸洗刷了罪名，他才对她有所改观；
第二次见面，她和一位男搭档一同出现，如果不是庄策本人就在现场的话，是不是颜玉琢就要和那个只长身高不长智商的铁疙瘩扮演一对亲密情侣？
光是想到颜玉琢挽着其他男人手臂的场景，庄策心里就烦躁得不得了，仿佛有一百只小野猪在他心里横冲直撞，撞翻所有秩序。
庄策舌尖莫名涌现出一股苦涩味道，他的灵魂又在渴求甜腻的糖果了。
就在此时，庄子宸忽然降下车窗，从后排探出脑袋，整个人挂在车窗上，举手提问：“小颜阿姨，如果我特别特别有钱的话，是不是就能一直让你做我的舅妈，一直见到了你啊？”
孩子的想法总是这样天马行空。他们童言无忌，不像成年人那样说一句话之前还要仔细斟酌，向来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颜玉琢失笑：“怎么，你又要让我替你开家长会？那可不行。”
“不开家长会。”庄子宸摇头，“我雇你……嗯，雇你陪我吃饭！”
庄策正心烦着呢，现在更心烦了：“你怎么总惦记着吃东西？上周体检的时候家庭医生的话你没听到吗，你现在的体重已经超标了，你必须吃健康餐。”
“什么健康餐啊，不过就是两片面包夹火腿和芝士片，蔬菜不是水煮西蓝花，就是胡萝卜和芹菜……”庄子宸碎碎念，“书里都说了‘秀色可餐’，我吃这么难吃的饭，当然要漂亮的小颜阿姨陪我一起吃，我才吃得下去啊。”
颜玉琢发现，这小鬼不仅脑子转得快，说话也是一套连着一套，太会逗人开心。
“不要小看两片面包夹火腿和芝士片，我认识一个人，从小就吃这种东西，他现在长得高高大大，身高至少有一米八五呢。”颜玉琢抬手在自己头顶上方比划了一下，“小朋友不能太胖，胖的话长不高，你必须均衡饮食，以后肯定能长到一米八五呢。”
“一米八五有多高？”庄子宸问，“舅舅你有多高？”
庄策昂首挺胸：“一米八七。”
庄子宸的失望之情溢于言表：“啊？你这么矮啊。”
庄策不可置信地问：“？？？你说什么？你说我矮？？我有一米八七，你听到没有，一米八七！你知道中国男性平均身高是多少吗，下回我带你去坐地铁，你就知道以你舅舅的傲人身高，永远能在地铁里呼吸到最新鲜的空气！”
“舅舅，你好吵哦。”庄子宸才不理他，转头又看向赵刚，“铁塔叔叔，你多高啊？”
赵刚挠挠头，憨憨一笑：“几年前量是一米九八，也不知道现在是高了还是低了。”
庄策：“……”
庄子宸掂量了一下自己小金库里的压岁钱，终于下定决心：“那就这样吧，小颜阿姨很漂亮，和你在一起我很开心，以后你就当我的舅妈；铁塔叔叔长得高，和你出去很有面子，以后你就当我的舅舅。我的钱应该足够雇你们直到我上大学！”
此话一出，他的真舅舅整个人都要气炸了。
颜玉琢强忍住笑意，赶忙拉住那只暴走的公孔雀，尽力安抚庄策濒临发飙边缘的情绪：“庄总、庄总，别生气，童言无忌，子宸他还是
个孩子。”
“难道他是孩子，就能胡说八道了？”庄策愤愤不平，一米八七究竟哪里矮了？
“谁说他在胡说八道？至少他有一句话说得很对啊。”
庄策：“？”
颜玉琢粲然一笑：“他夸我漂亮，又肯一直为我花钱，难道这不是大实话吗？”
……
今天的家长运动会圆满结束，虽然中途有不少插曲，好在最终结果令所有人满意。
庄子宸拥有了他心心念念的小飞机，庄策也知晓了颜玉琢的姓名，赵刚拿到了满意的报酬，颜玉琢也收获了两件昂贵的爱*仕围裙（？）
（顺带一提，庄策把围裙放进颜玉琢的副驾驶座时，也被座椅上的假发人头吓了一大跳。）
说“再见”之后，小野猪还是恋恋不舍。他拉着舅舅的手一步一回头，停车场短短十几米的路，被他走出了十里长街的感觉。
庄策握紧外甥的手，故作洒脱的邀请颜玉琢：“既然孩子这么舍不得你，颜小姐，晚上不如一起吃饭？我知道有一家清淡的淮扬菜，应该能合你的胃口。你的费用怎么计算的，我可以用app下单。”
“抱歉，不方便。”颜玉琢婉拒，“我晚上还有工作。”
庄策一怔，像是从没想过他会被拒绝：“这不会是你的借口吧？”
“真的不是，这位老客户和我签订了长期合同，每隔一周的周日我都要登门。再说——”颜玉琢托长声音，微微一笑，“庄总，难道我想拒绝一顿饭还需要专门找个理由吗？”
“……”庄策失语。
颜玉琢早就发现，她的很多客户有个通病——他们总会擅作主张地安排好所有事情，却不问她愿不愿意、有没有空。
之前陆之熠突发奇想，决定让她加课；妹妹撒娇卖乖祈求她去上周珩止的课，即使她根本听不懂；现在庄策想让她陪孩子吃饭，也是临时起意。
——他们好像从来不知道，她也是有拒绝的权利的。
可能她会有其他的工作安排，可能她只是想单纯的休息充电，可能她更希望独处……她确实很爱钱，但有的钱并不是非赚不可。
“那下次你有空吃饭的话，可以给我打电话。”被拒绝的庄策现在大脑一片乱码，他胡乱点了点头，有些仓皇地找补了一句，“子宸很喜欢你，我也是为了孩子。”
说完，男人抽出皮夹，递出了一张名片。
颜玉琢接过。
名片设计得简洁至极，只在正面印有“庄策”二字，Title是CEO。这个身份完全不出颜玉琢所料，从第一次见面时，颜玉琢就断定他绝对身居高层，否则不会有那样倨傲自矜的气质。
她翻过名片，一行小字映入眼帘——“智策科技有限公司”。
等等，智策？
现在最炙手可热的智能设备穿戴公司？
男粉拥趸无数，堪称洗脑狂魔的智策？
一家科技公司能拥有这么多死忠男粉，除了产品质量过硬以外，和CEO的个人魅力也脱不开关系。
颜玉琢想，虽然庄策这个人身上有各种各样的缺点，但他确实是一名很有个人魅力的老板。
她实在很想打听，庄策的公司什么时候敲钟上市？她想抄底买一些原始股。
不过这个问题，以他们两人这种“生人微熟”的关系来看，还是有点冒昧。
算了，下次见面的话，再问也不迟。
颜玉琢做这行四年了，现在已经练出一副火眼金睛，她可以一眼看出哪位客户还会想继续雇佣她。这可以说是女人的第六感，也可以说是她对自己“金牌员工”身份的自信。
她有一种很强烈的预感——她绝对还会再见到庄策的。
不过下次见面时，她又会是什么身份呢？
……
【委托人：@庄生晓梦迷蝴蝶
委托内容：陪孩子参加家长运动会
委托任务已完成】
【委托评价：五颗星！因为工作繁忙我很少陪伴孩子，感谢你给孩子留下了很美好的回忆。孩子今天给我打电话夸了你好久，我弟弟也对你的服务很满意。未来有机会的话，还想继续合作。】
第24章 热搜《有这样的大学老师，你还舍得翘……
第二十四章
《全新爱*仕围裙，可送礼可自用，奢侈品礼物，低性价比礼物，年会奖品，生日礼物，送男友礼物，父亲节礼物……》
【悲伤青蛙】：给个实在价吧，一百卖吗？
【不做大哥好多年】：正品吗，有发-票吗，有购买记录吗，支持专柜验货吗？如果是假的我就找律师告你！
【默认id2gs0e56】：带原盒吗，包装要好，我要送女友当纪念日礼物，对了，你这里有配套的厨房用品吗？
【就让这大雨一直落下】：美女，能不能穿上围裙让我看看，只穿围裙，不穿别的衣服，爽快的话我就直拍了。
颜玉琢：“……”
她真是没想到，她只不过在二手网站上卖两件爱*仕围裙，居然如此曲折。
她深知转卖奢侈品配货，价格应该在官网标价上砍一个零，她也确实是这样做的。可是那两条围裙她挂了好几天也没能卖出去，反而后台一直遭受各种烦人骚扰。
打骨折乱砍价的、追着不停问购买记录的、自以为浪漫要买来送女友的、还有被下面脑袋替换了上面脑袋四处乱发-情的。
她到底是做了什么孽，居然要遭受这样的瞎眼袭击！
颜玉琢随手给最后一个网络露Y癖点了举报，其他人的留言一概没回。
她实在懒得和这些买家纠缠，干脆决定不卖了，她还不如把围裙拿去送人呢。
现在流行一种说法叫做“低性价比”礼物，一个礼物越华而不实、越价格虚高、越是使用价值远低于商品售价……越是“有面子”的礼物。
从这点上来看，爱*仕的围裙确实很符合这种调性，实属送礼装13的一大利器。
但是，送给谁呢？
颜玉琢在自己身边搜罗了一圈，发现这份礼物真是棘手。
送给师姐陈凤起？
就她所知，她们陈总日理万机、为了公司发展殚精竭虑，根本没时间亲自下厨，都是请保姆做饭。
送给朋友？
可是最近没有朋友过生日，无缘无故送这么大礼，实在很古怪。
送给同事？
没必要吧，合同工之间就别搞虚假的同事情了。
送给喜欢下厨的叔叔？
以他的节省心态，肯定要数落她乱花钱了。
颜玉琢点开微信，在好友列表里找了一圈，看来看去，好像只有颜沛沛了。
她给妹妹打了一个电话，问她需不需要围裙。
电话里，传来颜沛沛震惊的反问：“姐你是不是打错电话了？我每天不是吃学校食堂，就是外卖拼好饭，你看我像是需要围裙的吗？”
颜玉琢有些可惜：“不要就算了，其实这围裙质量挺不错的，是爱*仕的。”
一听说是爱*仕的围裙，颜沛沛立刻滑跪：“什么？？？？姐我收回我刚才那句话，我需要，我特别需要！”
颜玉琢笑话她：“你都说了你天天拼好饭，要围裙做什么？”
颜沛沛：“那又怎么了，超人都能三角裤外穿，难道我就不能把爱*仕的围裙融入到我的时尚搭配中？有了这条围裙，我绝对上课穿，下课穿，在宿舍穿，在操场穿……”
为了不让沛沛的同学们被辣到眼睛，颜玉琢最终决定，这条围裙绝对不能送给她。
姐妹俩又在电话里漫无天地聊了好一会儿，颜玉琢关心妹妹的学业，忍
不住多问了几句关于《生态城市空间设计》课程的后续情况。
沛沛让她放心，她现在顺利和她的实践课搭子们组队成功，大作业进展得非常顺利。
顺利到——她已经许久许久没有在学校里见到过周阎王了！
颜玉琢想，其实周珩止就算见到沛沛了也无所谓，毕竟他又不知道之前连上他两节课的人是假学生。
“对了，说起周阎王，最近有个关于他的短视频特别火，也不知道是哪个学生偷拍的。”AAA烤冷面颜姐忍不住开始阴阳怪气，“他那张脸真是很有迷惑性，评论区都是舔颜的，还说如果周阎王当他们的老师，他们绝对不舍得逃课。真是搞笑，周阎王每节课点两次名，谁敢逃课呀！”
挂断电话后，颜玉琢耐不住好奇心的驱使，打开了常去的短视频网站，想搜搜周珩止的视频。她不知道视频关键词，本来以为要耗费一番功夫才能搜到，哪想到刚打开热搜，就看到一道醒目的标题挂在榜单上，后面还跟着一个【爆】字。
视频名字很直白——《有这样的大学老师，你还会翘课吗？》
那是一段仅有十几秒的视频，镜头晃动，一看就是偷拍视角。
宽广的教室里座无虚席，男人手持教鞭站在讲台正中，投影仪的光芒映照在他身上，勾勒出男人成熟挺拔的身形。这门课是全英文授课，流利的英语从他的薄唇中流淌而出，枯燥的课文也被渲染成一首抑扬顿挫的诗歌。
身后的投影幕布光影变换，他抬手轻推鼻梁上的眼镜，忽然毫无预兆地抬起头，视线笔直地看向偷拍者的镜头，目光严厉中透着浓浓的警告，吓得视频拍摄者手指一颤，心虚地移开了手机。
颜玉琢：“！”
这条偷拍视频播放量破百万，评论突破五位数。
【看看人家的大学老师，再看看我们学校那些连头发都没有的油腻中年男……】
【他也太敏锐了，最后那一眼扫向镜头的时候，我都心虚了！感觉自己真的像上课偷拍老师被抓包了】
【求问这是哪个大学啊？这才是最有效的招生广告吧！】
【啊啊啊啊教鞭不要打黑板了，直接打我吧！】
【我靠，这到底是网红摆拍还是真的大学老师啊？？】
如果不是颜玉琢认识视频中出镜的男人的话，恐怕她也要像网友一样，认为他是一个摆拍博出位的网红了。
评论区给出答案：【居然在这里见到了周阎王……顶锅盖说一句，大家千万不要被这个男人的脸骗到，他绝对是你在大学里最不想碰到的那种老师！节节课点名，动不动就随堂考试，给分又很严格，对所有学生都没有好脸色！】
【这是A大建筑学院的周珩止，他真的完全不捞人，挂科从来不手软，现在毕业了我看到他这张脸都会打颤，回忆起了被建筑设计学支配的恐惧！总之，快跑！】
颜玉琢拖动评论区，一溜烟看下来，评论一半是路人感叹周珩止脸好身材好衣品好眼镜好哪里都好，另一半是学生们现身说法哭诉被他压迫的血泪史。
总之，两级分化的严重。
她不由得想，周珩止会看到这些评价吗？
……应该不会吧，他一看就是互联网绝缘体，手机里肯定连短视频软件都没有，自然也看不到这些对他的恶评。
退一万步说，即使看到了，周珩止也会一笑置之吧。他不会把盲童学校校长的恭维放在心上，也不会把学生之间的恶评当做真话，他只会继续做自己——就像在周五课堂上，当所有同学都忙着完成随堂作业时，他悠闲地逗弄小猫。
虽然以后他们不会再相见了，但颜玉琢对周珩止这个人的印象十分不错，她随手给视频点了个赞，又在底下留言。
【@玉不琢：周爱卿确实严格，但看在他脸的份上，朕可以原谅。】
没想到这条评论发出去之后，居然收到了不少点赞，还有人在她的回帖里盖楼玩梗，回复【女皇发表重要讲话！】【圣上英明！】【陛下说得是！】
毕竟这是个看脸的世界，大学里到处都是又丑又油腻的中年老男人照本宣科上水课，学生们把宝贵的时间浪费在那样的课堂上，才是真正的没苦硬吃呢。
……
颜玉琢本来想看完这条视频就睡觉的，可是短视频网站简直像精神毒品，她手指一划，一不小心就开始播放下一段搞笑视频。
然后是再下一段、下下一段、下下下一段……
等到颜玉琢清醒过来时，她居然像被夺舍了一样整整刷了好几个小时的短视频网站了！
她完全忘了她打开视频软件前想要做什么，就这样度过了非常……非常……嗯，实话实说，非常快乐的几个小时。
而快乐的下场是，第二天闹钟足足响了五遍，颜玉琢才把自己从床上硬拔了起来。
今天是周三，也是颜玉琢去教陆之熠做饭的日子。
她哈欠连天，简单收拾了一番，就下楼叫车向着陆之熠家驶去。
她的车昨天送去做保养了，这几天只能打车出行，她身边的座位上放着两只鲜艳的橙红色礼盒——没错，她决定把围裙送给陆之熠了。
上次颜玉琢去他家做饭时，就发现陆之熠家没有围裙。他之前做的都是白人饭，几乎没有油烟，所以就没有买围裙；但是现在他从头学做中餐，少不了煎炒烹炸，还有什么礼物能比一条漂亮的围裙更适合他呢？
陆之熠手握数十首大热歌曲的版权，财力不菲。颜玉琢想，按照他的消费习惯，送他一条奢牌围裙应该不会太过分。
就当是维护一下甲乙双方的关系。
青年身高腿长肩膀宽，就算是做饭的围裙穿在身上也会很好看。
莫名其妙的，颜玉琢脑海中浮现出二手软件上那句颇具暗示意味的私聊——【能不能穿上围裙让我看看，只穿围裙，不穿别的衣服？】
如果是陆之熠的话，光穿围裙怎么够，最好加上小狗耳朵和小狗尾巴，那才有趣。
颜玉琢被自己的想象力逗笑了，果然，当女人站在凝视者的立场上，看什么都赏心悦目。
她的思绪漫无边际地奔逸着，出租车司机按下车载电台的开关，音响里传来轻快的音乐，播放的正是情歌公主刚出道时的专辑。这张专辑的主题曲由陆之熠一手创作，作词作曲编曲全部包办，即使现在听来也不过时。
“叮咚叮咚，当我们相遇；叮咚叮咚，我凝视你的背影；鼓起勇气，倒数三秒，请接住我的心……”
简单的歌词，轻松的旋律，却完美唱出了少女暗恋的小心思。
颜玉琢只听了几遍，就被这首歌洗脑了。
现在已经过了早高峰的时间，路上不怎么堵车。等红灯时，她拿起手机看了一眼，“百变人生”app里推送了一条客户留言。
@Zaynnn：姐姐，你到哪里啦？
颜玉琢用语音回复他：“还剩两公里，大概十分钟吧。”
@Zaynnn：那好，我下楼接你！
颜玉琢继续语音回复：“不用了，哪有让老板亲自接员工的。”
@Zaynnn：不麻烦不麻烦，我顺便遛狗～
陆之熠总是有合适的理由，之前送颜玉琢上车，他说要遛狗；现在接颜玉琢来家里，他照旧说遛狗。
遛狗遛狗遛狗……幸亏大麦是只体型健美的边牧犬，要不然它可真背不动这么大的锅。
这一周里，陆之熠过得相当顺心，卡了一个多月的新歌突然有了灵感，他终于得到了缪斯女神的宠幸，下笔如有神，短短一个星期就完成了所有的作词作曲，只剩下歌曲名迟迟没有定下。
还好，今天终于又能
见到姐姐了！今天缪斯女神又会教他什么菜式呢？
这几天工作繁忙，经纪人斌哥本来想帮陆之熠继续点外卖送餐，可是都被他拒绝了——他即使再忙，也坚持每天练习颜玉琢教给他的菜式。
没错，他已经吃了整整一周的电饭锅番茄意面和可乐鸡翅了！现在他家的电饭锅都快被番茄意面腌入味了……
这世界上恐怕没有比他更刻苦的好学生了，若是颜玉琢知道他这么勤学苦练，一定会表扬他的。
或者说，他已经提前得到了嘉奖——刚才颜玉琢发来的语音里，他清楚地听到背景音乐是他几年前写的歌！
“叮咚叮咚，underthemoonlight；叮咚叮咚，you'remyguidingstar；sotakemyhand，we'lldanceallnight。”
颜玉琢居然在听他的歌……这个事实，让陆之熠即自豪，又有些羞涩。
他的才华真是偷偷藏不住啊。
陆之熠抓紧时间，给大麦套上项圈，带它下楼。大麦今天很配合，两人到楼下时，距离颜玉琢抵达还有五分钟。
四分钟。
三分钟。
一分钟。
又过了两分钟。
五分钟。
十分钟。
……半小时。
陆之熠惊觉不对。
大麦也焦躁地汪汪两声，不知是不是动物的第六感感受到了什么。
短短两公里路，怎么颜玉琢迟到了半个多小时还没有到？
陆之熠担心颜玉琢路上出了什么意外，掏出手机想要给她打电话，可是直到这时他才发现，他根本没有颜玉琢的联系方式。
他们一直都在通过app软件联系，若是颜玉琢不上线，他就根本没办法找到她。
他们之间的关系是如此脆弱、如此浅薄。
他下单，她接单，仅此而已。
陆之熠想，若是颜玉琢就这样消失了，留给他的就只剩那首还没来得及取名的新歌了。
第25章 喵喵喵“我这里有条围裙，救猫用得上……
要问消失的颜玉琢去哪里了？
这个答案，要让时间倒退回半小时之前。
出租车里，颜玉琢回复完陆之熠的消息，手指松开，语音就发送了出去。
她现在距离目的地只剩下两公里，前面十字路口右拐，一路直行就能到陆之熠家。这个路口车流量很大，为了躲开主干道的拥堵，司机拐到了辅路，亮起转向灯。
颜玉琢有点晕车，她收起手机，眼睛随意往车窗外一瞟，忽然定住了——
辅路旁的人行道上，有五六位穿着太极晨练服、背着长剑的老阿姨聚集在一颗大树下，正仰头看着树冠的方向。偏偏站在最前排的那个人，居然是周珩止！
颜玉琢以为自己看错了，她杏眼圆睁，看了又看，看了再看，没错，那个男人确实是周珩止。
周珩止身量颇高，肩膀宽厚，比周围的婆婆妈妈们都高出一大截，她们将将到他的胸口。他被她们围住，显眼得像是鹤立鸡群。
一行人就这样保持着同一个动作抬头望天，实在古怪的不得了。
颜玉琢实在佩服自己的“好运气”，她明明从A大跑路了，居然还能在校园外遇到周珩止！他现在在做什么，那些阿姨们为什么围在他身边？
有那么一瞬间，颜玉琢怀疑他是不是被传销团伙盯上了，那些阿姨倚老卖老地缠着他，想要让他买东西。
她确实升起了一股恻隐之心，想要停车解救他于水火，但她立刻强迫自己打消了这个念头。
——颜玉琢，你可千万别在这种时候心软犯傻！你绝对不能冒着身份暴露的风险主动靠近周珩止！
想到这里，颜玉琢催促司机加快油门离开，哪想到司机居然熄火停车了，而且好巧不巧，车子就停在正对着周珩止的位置，近到她打开车门都会撞到他！
“小姐啊，没办法再快啦，现在是红灯啊。”
颜玉琢来不及按下升窗键，原本“仰望天空”的周珩止像是冥冥之中感到了什么，居然低头转向出租车的方向发展视线恰好与车中的女孩相撞。
周珩止眼底闪过一丝惊讶：“颜同学，这么巧？”
颜玉琢：“……周老师，确实很巧、很巧。”
他们的谈话声传入周围老阿姨们的耳朵，唰唰唰，她们一个接一个地扭过了头，五六双眼睛全部盯着车内的她。
“小囡，你认得这位先生哦？”
“你们说话小声一点，千万别吓到它。”
“多个人多出分力，小姑娘，你也来想想办法吧！”
颜玉琢一头雾水，根本听不懂她们在说什么，但是从她们的话中听出来，她们应该不是在传销。
“周老师，你们为什么要盯着天空看？”颜玉琢实在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
“我们不是在看天空，是在看猫！”一位心急的阿姨打断她的话，指着身旁的小树树冠，“你看那只猫，它爬上去下不来了！”
颜玉琢顺着她手指的方向向上看，果不其然，路边那颗细瘦的小树上，一只灰扑扑的野猫蹲在树顶，尾巴焦躁地甩动着。
汩汩鲜血顺着野猫的后腿淌下，触目惊心。
老阿姨们七嘴八舌地拼凑出来真相：她们都是太极剑晨练团的，今天晨练结束，从公园回家的路上，看到一条野狗追咬一只野猫，把野猫逼上了树！
几位老阿姨动了恻隐之心，想要轰退野狗，哪想到那只狗疯得不行，差点咬到她们！关键时刻，是路过的周珩止及时赶到，保护了她们，又帮忙把那条疯狗赶跑。
老阿姨们的叙述能力十分了得，这样一段简单的故事，说得跌宕起伏、惊心动魄、刀光剑影。
明明发生了这么危险的事情，可周珩止的表情还是淡淡的，仿佛在听别人的故事，唯有略显褶皱的衣角证明了老阿姨们所言非虚。
他总是这样寡言且安静，却又默默地把所有事情做到极致。
颜玉琢问：“周老师，你没受伤吧？”
周珩止摇头：“没有。”
颜玉琢舒了口气，立刻决定开溜：“那就好，那你们继续救猫哈，我先走……咦？？”
——老阿姨们居然拉住了车门！
“小姑娘，你也来帮忙想想办法吧，你们年轻主意多！”一位老阿姨说着说着都要掉眼泪了，“你看那小猫多可怜呀，流了那么多血，再不救救它，它就要摔死了。”
正如她所说，那只受伤的猫儿颤颤巍巍挂在树顶上，两只前爪紧紧抱住树干，后腿无力地耷拉下来。
它急得喵喵叫，想要下树，可受伤的后腿根本不允许它使力。
它那么小一只，看起来瘦骨嶙峋的，刚才被疯狗追逐，它才一鼓作气爬那么高，若是它失爪掉下来，就算不死也要半残。
“哎呀！”正说话间，一阵大风吹过，树枝晃了晃，猫儿失去平衡，差点掉下来。
见状，周珩止当机立断，站出来指挥：“它就要掉下来了，必须找东西接住它。”
可他们都赤手空拳，连一条毯子都没有！
周珩止当机立断，脱下了自己的外套。他今天穿了一件浅卡其色的长风衣，内衬的经典格纹暗示了它的身价，不过到了这种时刻，再贵的衣服也没有一条小生命重要。
光是一件风衣，远远不够。
“周老师，我来帮忙吧。”颜玉琢叹一口气，拿起身边的大围裙，“我这里有条围裙，你们应该用得上。”
……
“咪咪，坚持住啊！”
“往左，往左……不，往右往右往右！”
“你们可拉紧了，千万别松手！”
几位老阿姨围在树下，每个人扯着风衣的一角，把风衣扯得像一张床单。
在树下的另一个位置，颜玉琢和周珩止合拿着爱*仕的围裙，两手撑开，从侧翼包抄。
幸亏这围裙足够大，不是那种半身围裙，而是可以遮住胸口的大尺码，现在才可以胜任这样的救援任务。
颜玉琢看向站在她对面的周珩止，十分感慨她怎么能和周珩止如此“有缘”。他们明明应该是止步于课堂的关
系，可他们在课堂外见过的次数远超想象。
眼镜店、超市、馄饨店……甚至连路边的树下，她都能遇到他。颜玉琢怀疑周珩止是什么特殊npc，总会在她意想不到的地方刷新出现，然后向她发布一个特殊任务。
男人仰首，专注观察着猫儿的动向，鼻梁上的还戴着那副颜玉琢为他挑选的眉框眼镜，这是他们初次相遇以及后面每一次相遇的证明；镜片微微反光，让她看不清他的表情。
颜玉琢想，有没有可能在周珩止的视角里，对于她的随时闪现，也是充满意外的呢？
应该没有老师会想在工作场合外见到自己的学生吧。
“所有人集中注意力。”周珩止出声，提醒所有人，“猫咪的状态不对。”
颜玉琢切断胡思乱想，下意识抬头看向树梢，只见猫儿颤颤巍巍挂在那里，一双眼睛瞪得老大，竖瞳紧缩，不停向着树下的人类哈气。明明它已经力竭了，可它却不愿意相信这些陌生的人类。
“它怕我们。”颜玉琢断定，“刚才被狗追，现在被人围着，它一定应激了！”
若放任下去，它就算真的力竭落在了他们的围裙中，也会反抗抓伤他们。他们是为了做好事，若因此受伤，那就太不值得了。
“那怎么办呀？”一位老阿姨着急地问。
“和它认真商量一下吧。”颜玉琢提议。
周珩止：“怎么商量？”
“就这样啊。”颜玉琢气沉丹田，深吸一口气，然后——“喵喵喵？喵喵喵！”
周珩止：“……？”
颜玉琢：“喵，喵喵喵～喵！喵呜喵呜！喵！”
他万万想不到，他居然有一天能从一个人类口中听到这么逼真的猫叫声。若是闭着眼睛去听，他真的会以为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是一只大猫咪。
女孩本就杏眼笑唇，喵起来时，恍惚间真有一种小猫妖初次化为人形的感觉。
真是……惟喵惟肖啊。
其实颜玉琢纯属死喵当活喵医，她之前云养宠物的时候在弹幕网站上关注了一些萌宠博主，有的博主很会整活儿，录了几期视频教粉丝如何说“猫语”，颜玉琢闲来无事学过几次课，一边学一边怀疑自己是不是脑子进水了。
这样算来，今天还是她第一次把学习应用到生活当中。
说实话，她也不理解自己在喵些什么，说不定在猫儿耳朵里，她一直在念叨“虾饺几文钱？”“我要一笼蒸排骨”“好靓啊！”“好平啊！”这种无聊话。
没想到的是，在她喵喵叫的过程中，树梢上的猫咪居然真的停止了哈气！
它歪歪头盯着树下的她，耳朵动了动，像是在努力理解她口音很不标准的猫语，然后……它伸长脖子，也对着她喵喵了两声。
“它真得听懂了！”老阿姨兴奋地说，“小囡，它在说什么？”
颜玉琢：“呃，它说……”
糟了，她还没学到这么高深的人猫同声传译课程啊！
就在此时，周珩止开口了：“它说，它要跳了，让我们接住它。”
“诶————？？？”
就在周珩止话音落下的下一秒，树梢上的猫儿突然蓄力，鼓起全身仅存的力气，用它受伤的后腿重重一蹬树枝，飞身下树！！！
灰扑扑的飞天猫咪从天而降，她的视线甚至跟不上它下落的速度，有什么东西就这样重重的坠落在了展开的围裙中。
颜玉琢尚未做好准备，手里突然一沉，她不敢松手，因为她知道一旦松手猫儿就会掉在地上。她死死拽着围裙边缘，被增加的重量拽得一趔趄，失去平衡倒向了周珩止的方向。
恰好周珩止也向前迈出了一步——女孩就这样撞入他的怀抱之中。
她的额头重重磕在男人的肩膀上，男人一声闷哼，炙热的吐息喷洒在她耳畔，猫儿被他们俩“左右夹击”，动弹不得。
周珩止隐忍的声音从她的头顶上方传来：“颜沛沛，你……”
“——哎呀，猫没事吧！！！”身边突然传来阿姨们大呼小叫的声音，一下子冲淡了那仅存了不到三秒钟的奇特氛围。
周珩止骤然回神，他立刻站直身体后退一大步，谨慎地拉开他和学生之间的距离，也露出了被他和颜玉琢护在中间的小猫咪。
颜玉琢浑然不觉他的避嫌，她揉揉磕到痛的额头，注意力都在小猫身上——周珩止一只手臂环抱围裙，另一只手小心展开围裙上缘，露出了奄奄一息的猫咪。
猫咪飞身而下用尽了最后一分力气，现在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受伤的后腿皮开肉绽，无力地吊在身后抽动着，淋漓的鲜血不仅染红了围裙，甚至沾到了周珩止的白衬衣上。颜玉琢从来不知道，这么小的一只猫咪居然能流这么多的血。
“它要死了！”“这可怎么办！”“它好小啊，感觉只有两三斤？”“流了这么多血，还能不能活下去？”
阿姨们七嘴八舌，急得团团转。
此时，路旁的出租车司机挥手招呼他们：“快上车！我知道这附近有一家宠物医院！我送你们过去！”
原来刚才颜玉琢打的那辆出租车一直没有离开，司机是个热心肠，见猫儿受伤立刻表示免费送他们去医院，根本不在乎那么多的血会弄脏他的车。
颜玉琢来不及多想，立刻和周珩止跳上了出租车。
一路风驰电掣，司机油门踩到最大，压着超速线，仅用了十分钟就把他们送到了宠物医院。
当一身鲜血的周珩止抱着猫儿闯进医院大门时，整个医院的医生都被惊动了。前台护士立刻指引周珩止把猫送进诊室，几位医生一起给猫止血、拍x光片，直到手术台的大门在他们面前合拢，颜玉琢心中那根一直紧绷的弦才终于松了下来。
那股劲儿一松，颜玉琢就觉得好累好疲惫，刚刚发生的一切完全是在她的计划之外，她几乎被事态裹挟着，一路送到了这里。周珩止看出她眉宇间的疲惫，扶她坐在了诊室外的等候区，让她在那里休息。
周珩止先去缴费，回来时为颜玉琢带了一杯水。
“颜沛沛……颜沛沛？”
他叫了两声，颜玉琢才反应过来他是在叫她。
她勉为其难地笑了笑，接过周珩止送来的水，温水入喉，她激荡的心才终于平静下来。
“今天多亏了你。”周珩止说，“我问了医生，医生说皮肉伤并不难治，就是猫儿缺血很严重，血压过低，他们已经紧急联系了几位大肥猫的家长，请他们带爱宠过来支援。”
“大肥猫……噗。”颜玉琢手里捧着温水杯，被这个形容逗笑了，“不用这么直白吧？”
“确实，不能用这种词汇形容英雄猫咪。”周珩止还是那副不疾不徐的语气，若不是他胸口还染着暗沉的血迹，根本看不出来刚才经历了什么。
颜玉琢忍不住问：“周老师，你怎么能做到这么冷静？你难道就没有情绪激动的时候吗？”
周珩止怔了一下，反问：“这有什么值得激动的呢？”
“……”颜玉琢从没见过如此标准的“淡人”！
她见了周珩止这么多次，他好像永远一副沉着冷静的模样，课堂上的他惜字如金，寡言吝笑；课堂外的他虽然多了笑容，但也从来没表露过任何剧烈的情绪波动。
颜玉琢不由得想，说不定周教授从出生时就是一个小小周教授，当别的小朋友啃着手指哇哇大哭的时候，小小周教授就已经沉默地用积木搭房子了。
也不知道这世上究竟会有什么人什么事能让他露出失控的表情。
男人身上的白衬衣染了不少血，那些血迹给他增添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魅力，好像撕破了他的成熟稳重，让他短暂脱轨了一秒钟。
周珩止低头看看身上的血迹，说：“多亏了你的围裙，要不然我身上的血只会更多。”
“能用上也是运气，我也
没想到这么凑巧，我刚好带了围裙，你们刚好需要围裙。“颜玉琢问：“周教授，你住在那附近吗？”
“嗯，我的家距离那边不远，你呢？怎么会随身带着围裙？”
“因为我——”话说到这里，颜玉琢突然卡住。
她终于想起来自己忘了什么了——她完全忘记她还有工作了！！！！！！她的围裙本来是要送给陆之熠的，现在可好，不仅围裙脏了，她甚至把陆之熠扔在了脑后！
颜玉琢赶快打开“百变人生”app，不出所料，app私聊后台里挤满了陆之熠的消息。
@Zaynnnn：姐姐，我到楼下了～
@Zaynnnn：是堵车了吗？我在楼下等了二十分钟了，你怎么还没到呀。
@Zaynnnn：【分享照片】看，大麦也急得团团转呢。
@Zaynnnn：……姐姐？
@Zaynnnn：发生什么事情了？尽快回复。
@Zaynnnn：你要是临时有事改变行程也没事，就算你不想接这份工作也没事，姐姐你回复我好吗？
@Zaynnnn：你到底在哪里？
@Zaynnnn：姐姐，别让我担心。
更多的信息她来不及看，她赶快按下语音键发送消息。
“对不起对不起，我这边临时出了点小插曲，你别着急！”
“我现在立刻赶过去，我没事，我当面和你解释！”
发完语音，颜玉琢几乎瞬间从座椅上跳了起来，向周珩止道歉：“对不起周老师，我现在必须走了。”
周珩止心里一动，一句有些过界的话说出了口：“有约会？”
“真不是！但他比约会重要多了！”颜玉琢叹气，“这是我客户，本来约好今天上门给他上课的，结果……”
上门上课？
周珩止恍然大悟：原来是兼职家教。
他们A大是知名大学，很多学生为了赚零花钱会在外面兼职做家教，“颜沛沛”有这样的兼职非常正常。
想到这里，周珩止点点头：“路上小心，别着急。”
“嗯，我先走了。”颜玉琢现在满脑子都是她的委托工作，陆之熠可是她的大客户，一单的价格顶好几单，她这次迟到了半个多小时，陆之熠就算发脾气她也只能受着。
幸亏她还有一件崭新的围裙，不知道她拿出这个礼物，他能不能稍微消消气呢？
其实吧，她选这个礼物送给陆之熠，有一个隐藏原因——
那天她掏出给大麦的玩具球后，青年有一瞬间露出了很羡慕的表情。于是她想，既然小狗有礼物，那陆小狗也要有礼物呀。
第26章 小发雷霆礼物就是礼物，它从来不是赔……
颜玉琢紧赶慢赶，一路上出租车司机都快被她催成赛车手了，她终于赶在十一点前抵达了陆之熠的小区外。
而这时，距离他们今天约定好的见面，推迟了将近一个小时。
颜玉琢心中懊悔，她入行四年多，偶尔也会遇到突发情况迟到，但她最多迟到五分钟、十分钟，还能说情有可原；但这次她迟到了将近一个小时，不知道客户会有多生气。
陆之熠看起来不是一个脾气大的，希望到时候他能听她的解释吧。
颜玉琢定了定神，拿起自己给陆之熠准备的橙红色礼盒，迈步下车。
她来过陆之熠家两次，轻车熟路，从小区门口直走进去，左拐第三栋楼就是陆之熠所在的公寓。然而这一次，她的脚步刚刚踏入小区大门，一道激动的狗叫声就从身后响起。
——“汪汪汪汪嗷～～～”
下一秒，爪子踏地的声音接连响起，即使颜玉琢做好了心理准备，可是她的身体显然并没做好准备，当边牧犬庞大的身躯撞过来时，她被踩的倒退两步，幸亏人行石子路旁就是长椅，她顺势坐倒，怀中莫名其妙多了一只狗头。
小狗的尾巴几乎摇成了螺旋桨，连带着屁股也一起左摇右摆，整条狗扭成旋风陀螺，在她怀里动个不停。长长的鼻子在她身上左嗅嗅右嗅嗅，她的双手、她的肩膀、她的胸口都被它逐一排查。
忽然，一道诡异的味道窜入它湿漉漉的鼻头，原本狂甩的尾巴瞬间僵住，它不可置信地抬起头，两丸黑黝黝的圆瞳中浸满了控诉，狗脸上出现了人性化的质问——姐姐，你在外面有别的猫了？
颜玉琢想，果然什么都瞒不过聪明的汪汪警察。
“大麦，stop！不准扑人！”青年的声音迟一步响起。
颜玉琢循声望去，一道高挑的身影逆着阳光疾步赶来，初春的阳光给他镀上了一层毛茸茸的金边，让他看上去那样的鲜活可爱。
只不过，鲜活可爱的青年脸上，是一副和鲜活可爱都不搭边的表情。
他眉头紧锁，任谁都看得出来他怒不可遏，正站在理智的边缘。
火山即将喷发！潮水即将决堤！彗星即将撞地球！
他即将！用怒火！淹没她！
颜玉琢低头看看怀里的狗，又仰头看看陆之熠……咦，他们父子俩生气的表情怎么这么像？
边牧犬是大型犬，足有六十斤重，两条前腿压在颜玉琢腿上，压得她站不起来。她向陆之熠伸出手去，主动示好：“Zayn，拉我一下。”
陆之熠条件反射地抬起手，刚想拉住她，忽然想起了什么，迅速收手，改为双手叉腰；可能他也意识到这个动作太过孩子气，又改为抱胸；可是抱胸这个动作显得过分高高在上，距离感太远，他赶忙把手收回握在身后；但背手徒增年龄感，仿佛领导视察工作，让他超级加辈……
青年一秒钟换了三个动作，在颜玉琢面前上演了一套军体拳，最终决定还是把双手放下，昂着头，用眼角看她。
颜玉琢：“……”
糟了，本来还有点紧张感，但现在看到陆小狗比她还紧张的样子，她只想笑。
只听青年用世界上最冷酷最严厉最不近人情的声音开口：“你知道现在几点了吗？你知道你迟到多久了吗？”
颜玉琢端正态度，回答：“现在是十一点，我迟到了一个小时。”
“那你知道这一个小时里，我有多担……”青年清了清嗓子，僵硬改口，“我有多生气吗？”
颜玉琢想，她不能笑，绝对不能笑：“知道。”她迅速补上一句，“对不起，这次是我的错，我应该及时联系你，不该让你担心的。”
啪。
青年的怒火就像是阳光下的肥皂泡泡，甚至不用外力破坏，自己就啪的一声消散了。
明明在颜玉琢出现之前，他决定小发雷霆，让她愧疚、让她心虚、让她道歉的，可是当他看到颜玉琢安安全全的出现在自己面前，那股愤怒几乎没任何转折地变成了“太好了，她没有出意外”的庆幸。
不行不行，绝对不能就这么算了。
“我没担心你。”陆之熠冷漠道，“我只是在担心我花的钱。我雇了你五个小时，少一分少一秒都不行。”
颜玉琢：“那我退你钱？”
“……”他这次是真的不高兴了，“我没在说钱的事情。”
颜玉琢：“……？”
要不您听听您上句话呢？真不愧是甲方，天生拥有自相矛盾的权利。
她揣摩圣意：“那你的意思是……？”
陆之熠哼了一声：“我在等你的解释。”
“我解释了你就会听？”
“你不解释，你怎么知道我听不听？”陆小狗更不高兴了。
这什么金牌员工！迟到了连解释都不解释！
这个答案让颜玉琢颇感意外——从她入行第一天起，陈凤起就告诉过她，这世界上所有的甲方全是一群**，他们只看结果，不看理由，迟到就是迟到，任务没完成就是没完成。在甲方眼里，她的所有解释都是掩饰，所有掩饰都是借口。
可是现在，有一位甲方、雇主、老板说，他一直在等待她的解释——只要她肯给出一个答案，即使再荒唐再无聊，他都会毫无保留的相信她。
在颜玉琢眼中，陆之熠真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他赤诚而纯粹，在他身上看不到一丁点恃
才傲物带来的傲慢，每次相处都很快乐轻松……如果他们不是甲方与乙方的关系，她真想认他做弟弟。
想到这里，颜玉琢心里一软，开口解释：“其实，我在来的路上爆胎了。”
陆之熠迅速接受了这个解释：“如果是爆胎，那确实没办法……”
“我正在路口修车，看到一位老奶奶过马路时被外卖车剐了。”
“那些电动车横冲直撞，太缺德了！”
“我看老奶奶太可怜，就决定把她送到医院。”
“姐姐你人真好，不过你要小心有人会碰瓷倒打一耙。”
“没想到老奶奶是a市首富的妈妈，她说我人美心善，要认我做干孙女。”
“老奶奶知恩图报，善；姐姐好人有好报，更善！”
“a市首富带着秘书赶到，看到我后大惊失色，下意识叫出了我妈妈的名字，还说自己的头好痛。”
“……？难道姐姐的妈妈和首富是老同学？”
“我看a市首富越来越眼熟，忽然想起我家中有一本老相册，我妈妈曾指着相册告诉我，那是她的初恋。可是有一天他出了车祸，醒来后就不认识她了，她太伤心，觉得都是他的借口，就离开了他……”
“……………………”
陆之熠眉毛都打结了，他拼命调动自己所有的智商，想要接受这个跌宕起伏到毫无逻辑可言的故事。可最终理智战胜了一切，他憋到满脸通红，憋出一句：“……这怎么听上去这么像解压视频配的ai小说啊？”
颜玉琢再也忍不住，一下就笑出了声：“Zayn，原来我说什么你都信啊？”
陆之熠这才反应过来，恼羞成怒，他招手呼唤边牧犬：“大麦，咱们回家！回家就给她差评！”
“别别别！”颜玉琢认输，“我不该开玩笑的。真实情况是我在来的路上救了一只猫咪。”
陆之熠才不会上两次当呢：“然后那只猫咪突然说人话，说自己是喵星首富要认你做干妈？然后要送你一辈子吃不完的小鱼干？”
“这次是真的。”颜玉琢拿出手机，给他看自己救助猫咪时拍下的视频，“你看，就是它——”
视频是在宠物医院拍摄的，当时情况紧急，拍的很仓促，画面十分晃动。视频背景中，一双属于男人的、骨节分明的大手抱住一只浑身是血的猫咪，猫咪的后腿皮开肉绽，奄奄一息地趴在男人怀中，男人的白衬衫也被血液浸透。
视频聚焦在猫咪身上，并未照到那个男人胸口以上的部位。但是从晃动的镜头中，可以看出男人肩膀宽平，身量颇高。
视频里响起颜玉琢焦急且颤抖的声音：“它，它流了这么多血，可以救活吗？”
紧接着是男人坚定的应答：“一定可以。”
短短四个字，莫名有点耳熟。
这个想法从陆之熠的脑海中一闪而过，他没有来得及捕捉。
陆之熠想，视频既然是在宠物医院拍的，那视频中抱住猫咪的男人一定是宠物医生了。
身为一个铲屎官，陆之熠天然对所有动物抱有怜悯心，见到视频里的猫咪身受重伤，他忙问：“姐姐，它怎么伤的这么重？”
颜玉琢便把来龙去脉讲了一遍——几位晨练结束的老太太发现一条野狗撕咬猫咪，把猫咪追上了树；她们遇到一个好心人，好心人把野狗赶走；颜玉琢经过，和她们一起把猫咪救了下来。
事无巨细，毫无保留。
当然，她没有提及周珩止的存在。
毕竟陆之熠之前说过，他不想从她嘴里听到其他老板的事情，颜玉琢当然不会二次犯错，触他霉头。
再说……周珩止的身份，在这个营救猫咪的故事里无关紧要吧？
也不知道猫咪能不能脱离险情。
颜玉琢离开宠物医院前，特地加了护士的微信，护士说有任何进展都会通知她。手术凶险，不知道要多久才能结束。
希望她今天工作结束后，能得到好消息吧。
颜玉琢定了定神，把注意力收回在眼下的工作当中。
“Zayn，我原本准备了两条围裙打算送给你，但是为了救猫咪，牺牲了一条，现在还剩一条，你千万别嫌弃。”颜玉琢拿起长椅上的橙红色礼盒，笑着送上祝福，“我注意到你的厨房里没有围裙，中餐少不了煎炒烹炸，希望你好好利用这条围裙，厨艺精进。”
其实陆之熠早就注意到那个礼盒了，毕竟那么显眼的橙红盒子，他又不是色盲的小狗，当然一眼就注意到了。可他就是不问，就是不说，默默等待颜玉琢主动告诉他呢！
他猜测了这个礼物的所有可能性，却没想到居然会是围裙。
一件……（除了牌子以外）平平无奇的围裙。
陆之熠接过精美的包装盒，有些惊讶，有些疑惑：“这……这算是赔罪的礼物吗？那好吧，我原谅你了。”
“当然不是，你误会了。”谁料颜玉琢摇摇头，纠正他，“礼物就是礼物，它从来不是赔罪的筹码。我看到它时，就想起你的厨房缺了一件，所以我才送给你。
你记得吗，上次我来你家时，我给大麦买了一个小玩具，它玩的很开心。你觉得小狗会问我：‘人类，你为什么要送我一个玩具呀，是因为我听话吗，是因为我可爱吗’？
它确实听话又可爱，但这些都不是我送它玩具的理由——我喜欢它，我希望它开心，仅此而已。”
青年手捧礼盒，那双能在琴键上灵活跃动的手指忽然变得异常笨拙，他摩挲着盒子边缘，一时间不知道要如何应答。
再贵重的礼物他都收过，刚成年时，父母送了他一套位于纽约的顶奢公寓，270°全景阳台，可以俯瞰整个中央公园；进入娱乐圈这个名利场后，名表奢衣、宝石配饰唾手可得；为了求他一曲，数不清的歌手拿着重金登门拜访……
陆之熠拥有过那么多的礼物，却没有任何一个礼物，可以抵得上这件围裙的万分之一。
它的贵重并非源于它的品牌，而是来自于送它的人——颜玉琢看到了他日常生活中最细微的、最切实的需求，即使这个微不足道的需求他自己都会忽视。
人这一生要吃多少顿饭呢？
未来的每一天，每一餐，当陆之熠站在灶台前，当烈火吻上锅沿，当热油吞没食材……他都会想到曾经有一个人送了他一件围裙。
它注定会成为他生活的一部分。
——那她呢，她也会成为他生活的一部分吗？
陆之熠忽然有些口干舌燥：“你的意思是，即使我收了你的礼物，我也可以不原谅你？”
“当然可以。”颜玉琢认错服输，“一码事归一码事，为了弥补我迟到太久的错误，我可以免费送你一次课，以五个小时计算。”
“我不需要那么多课。”陆之熠摇摇头，“但是五个小时的免费委托我想要。”
“好啊，那你想约我做什么？”
一瞬间，陆之熠脑海中闪过无数种的可能性，而这无数种可能性都不够完美。
“我还没想好。”陆之熠说，“等我想好了，姐姐你可不能拒绝啊。”
第27章 圣诞树沙拉“姐姐，我洗完澡了，咱们……
雨过天晴，陆之熠一手抱着大大的礼物盒，一手牵着大麦，开开心心地往家走，脸上的笑容止都止不住。
颜玉琢主动说：“我帮你拿盒子吧。”
“不！”陆之
熠哪里舍得把礼物盒交出去，即使这个礼物是颜玉琢送的也不行。
颜玉琢：“那我帮你牵狗绳吧。”
陆之熠刚想同意，结果他低头看向大麦对着姐姐疯狂摇尾巴、摇得屁股都要飞起来的样子，忽然又不乐意了。
“也不用了。”陆之熠语气严肃，“其实大麦可以自己溜自己。”
说完，陆之熠就把狗绳送到了边牧犬嘴边。
只见边牧犬张开嘴巴，咬住了自己的狗绳，
颜玉琢：“……”
不愧是边牧啊，居然有这么强的自我管理能力。
两人一狗回到家中，颜玉琢替它解开狗绳，大麦主动跑去了浴室。
她好奇它要做什么，一路尾随，没想到大麦居然走进淋浴房，用后腿顶住身体直立而起，然后用爪子拨开淋浴头开关，轮流把四爪在淋浴头下清洗。
洗完之后，它又叼下旁边的一条小方巾，四爪轮流在方巾上踩踏擦拭，直到把爪子擦得干干净净，才从浴室走了出来。
颜玉琢大为震撼——之前她就听说过“狗是狗、边牧是边牧”，没想到大麦真能聪明到这种程度。
“它居然会自己拨开水龙头，还会自己擦爪子？”
“何止会擦爪子，它还会擦地呢。”陆之熠指着浴室里另外一条小抹布，“有时候我不小心把咖啡弄到地上，它会叼着抹布过来擦地。”
颜玉琢羡慕：“好厉害啊。”
陆之熠：“它还会给我帮我整理乐谱。”
颜玉琢不信：“怎么可能？它难道还认识五线谱？”
“怎么不可能？”陆之熠信誓旦旦，“我自己不满意的稿子都会团成团扔在地上，只有写得还算可以的会留在桌上。久而久之，它就知道地上的纸团都是不要的曲谱了。”
这倒是很有可能，颜玉琢点点头：“原来如此。听说宠物和主人呆久了，都会和主人越来越像，看来你的狗就很像你，因为它每天接受音乐的熏陶。”
“对啊。”陆之熠说，“有一次晚上我睡不着觉，忽然听到音乐室里传来一阵钢琴声。我以为是自己忘了关cd机，结果起床一看——原来是大麦在弹钢琴！！”
颜玉琢：“？”
颜玉琢：“Zayn，如果大麦真的会弹钢琴的话，你应该立刻把它送去小学上课，你别耽误孩子。”
“姐姐，你别不信啊。”陆之熠两手一摊，“毕竟你在路边随便帮助一个老太太，她都能是a城首富的妈妈，还要认你做干孙女；怎么我的狗就不能会弹钢琴了？”
颜玉琢哭笑不得：“敢情你还在记仇呢？”
也不知道陆之熠刚才说的那些话，从哪句开始就是在骗人了，现在想想，一条狗怎么会擦地？收拾乐谱也是假的吧？
“记仇怎么了？这可是姐姐你说的，我可以有不原谅你的权利。”陆之熠哼了一声，一分生气，九分揶揄。
颜玉琢有时候很好奇——面前的人真的有二十四岁了吗，他在别人面前也是这般孩子气吗？
……
闲聊结束，颜玉琢迟到一个小时，他们可不能再继续耽误下去，还是做正事要紧。
昨晚她就提前通知陆之熠准备好今天要用的食材——小肋排从冷柜里拿出来放进冷藏室解冻，再准备好新鲜土豆、西兰花和混合蔬菜丁，今天颜玉琢要教陆之熠做两道菜，分别是“椒香肋排”和“圣诞树沙拉”。
颜玉琢问：“对了，我上次教你的电饭锅意面和可乐鸡翅都学会了吧？”
“学会了！”陆之熠邀功，“我这一周每天都在练习这两道菜，我现在可以毫无心理负担的掰断意面了！”
“……那可真是进步显著呢。”
颜玉琢一边和他聊天，一边整理食材。今天的肋排是重头戏，处理肉类之前，还是先穿上围裙吧。
只见陆之熠洗干净双手，小心翼翼从礼盒里抱出围裙。
奢牌围裙的设计与众不同，这条围裙并非常见的挂脖款式，而是交叉绑带：两条皮质编带从胸口位置向上延伸，在后背交叉，再从腰侧两端穿出，最后再回到腰后打结固定。
陆之熠对着两条皮质编带面露困惑，努力同它搏斗一番，结果差点把自己胳臂扭伤——此为一败。
他又决定先把编带穿好，再像穿衣服一样套进去，然而脑袋穿错洞，不小心自己把自己捆死——此为二败。
想了想，他思考第三种解决办法，先穿好一根绳子，套上，再把第二根绳子穿进去，可惜他后背没长眼睛，第二根绳子甩到身后，忽然莫名消失了——此为三败。
连败三次，一败涂地。
边牧犬不忍目睹自己的主人降智的场景，痛苦地趴下来，用前爪捂住了眼睛：不就是两条狗链吗，人类到底有什么系不明白的啊！！
颜玉琢哭笑不得，没想到陆之熠的自我管理能力，还不如一条狗呢。
“还是我来吧。”她说，“我帮你系。”
话音尚未落下，陆之熠一秒钟都没有犹豫，立刻向她张开双臂。
有那么一瞬间，颜玉琢怀疑青年是故意装作生活白痴，想让她主动帮忙。
……应该不会吧？
“你转过去。”颜玉琢指挥他，“你正面对我，我怎么系？”
陆之熠低声嘀咕：“正面当然可以系啊。”
只要像拥抱一样，她把手环搂住他的腰就可以了。
可惜颜玉琢没听清。
青年慢吞吞转过身子，把后背转向了颜玉琢。
他个子很高，肩膀不算宽厚，但格外挺拔有型，隔着轻薄的布料，几乎能看清他背肌的走势；简单的t恤勾勒出他勤于锻炼的身体，手臂的肌肉满满撑住袖口，线条流畅漂亮，又不会显得过分发达、令人生畏；青年的腰部劲瘦有力，偏偏很敏感，颜玉琢的手指不小心擦过他的侧腰，明显感觉到指尖下的鲨鱼肌迅速收紧。
总而言之——颜玉琢一边心不在焉给他系围裙带，一边放肆地想——陆小狗拥有一副青春男大的好身体。
“好了，转过来吧。”颜玉琢在他的腰后打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像是在包装一份精美的礼物。
深棕色的布料包裹着青年挺拔的身体，陆之熠对着玻璃的反光看了又看，觉得这件围裙把自己衬得好帅气。
不愧是姐姐选的礼物！太适合他了！
“好啦，咱们已经浪费了太多时间了，快开始今天的课程吧。”颜玉琢说，“因为只有一条围裙，我今天就不动手，所以我指挥、你来做。”
陆之熠欣然同意。
他们今天要学两道菜，蒜香肋排听起来复杂，其实最为简单。颜玉琢提前配好调料粉，包括大蒜粉、五香粉、盐、黑胡椒、碾碎的黑白芝麻，混合均匀后涂抹在肋排上，腌制半小时后放入烤箱，130度低温慢烤；烤盘旁边再放几只切去头部的大蒜、青椒，还有必不可少的黄油块，待黄油融化后浸入食材，蒜香和椒香就会被最大化激发。
“记住，肋排最好提前一天腌制，那样才入味。”颜玉琢让陆之熠把调料配比记在小本本上，“上节目之前，你先把肋排准备好放在冰箱里，等到摄影机一开机，你就直接把肋排送进烤箱，半小时左右翻个面，之后什么都不用管了。整个烤制过程刚好需要一个小时，在此期间你就可以准备其他菜肴，不会耽误任何事情。”
“姐姐，你也太会时间管理了！”陆之熠边记录边点头。
颜玉琢欣然接受称赞，如果她不擅长时间管理，怎么能同时应对那么多的客户，平衡好那么多委托单呢？
肋排送入烤箱后，蒸锅上的土豆也恰好熟透，她要用土豆做“圣诞树沙拉”。
土豆提前削皮切块，蒸到筷子能轻易穿透，就代表火候刚好，颜玉琢让陆之熠负责把土豆捣成泥。另一个灶眼起锅烧水，颜玉琢有条不紊，依次焯熟西兰花和混合蔬菜丁。
现在懒人做菜实在太方便，混合蔬菜丁（玉米粒、胡萝卜丁、豌豆丁）都有现成的冷冻包装，一次取半碗就ok；至于西兰花，也有提前清洗削块的净菜，完全不用操心。
“姐姐，土豆泥捣好了！”陆之熠及时汇报。
颜玉琢嗯了一
声，在沙拉盆里把土豆泥和蔬菜丁混合在一起，拌上沙拉酱，撒些现磨的黑胡椒，一道简单快捷的土豆泥沙拉就做好了。她把土豆泥沙拉盛出来，在餐盘里倒扣成小山状。
陆之熠有些不理解——这不就是普通的沙拉吗，和“圣诞树”有什么关系？
“你看这些西兰花，像不像圣诞树的树枝？”颜玉琢戴上一次性手套，像是搭积木一样，把西兰花的“绿色花朵”朝外，一圈圈围在土豆泥山的外围。
她手速飞快，一圈圈往上围着，很快土豆泥就被绿色淹没，一座圣诞树初具雏形。光是这样有些光秃秃的，她拿出红色的圣女果，从正中切成两半，点缀在西兰花圣诞树周围，顶端再用牙签插入完成一颗，当作圣诞树顶端的装饰，最后再绕着圣诞树挤上一圈细细的、仿佛彩带装饰的黄芥末甜酱。
“铛铛铛～”颜玉琢把盘子推到陆之熠面前，笑道，“怎么样，现在是不是就像圣诞树了？”
绿色的西兰花，红色的番茄，黄色的芥末酱，配合里面藏着的土豆泥沙拉……这道菜又简单又好看，绝对吸睛。
因为颜玉琢准备的菜单里都是热菜，这道土豆泥凉菜清爽开胃，陆小狗的粉丝们绝对会喜欢。
当然——陆小狗本人也很喜欢。
陆之熠被她的奇思妙想打败，忍不住拿出手机，对着圣诞树沙拉三百六十度循环拍摄。
简直像一个拿到新玩具的小朋友。
“姐姐，这个圣诞树沙拉太可爱了，我能发微博吗？”他问。
“有什么不行？”颜玉琢欣然同意，“只要你不怕剧透就可以。”
陆之熠立刻编辑照片，剪切、加滤镜，编辑文案，发送，一气呵成。
@Zaynnn陆之熠：在圣诞树下许愿，一定会实现的吧？【微博配图】
照片被切割成正方形，百分之八十的画面都被正中央的圣诞树沙拉占据。
但是在背景中，他超绝“不经意”地露出了身上的围裙。
——虽然现在距离圣诞还有很久很久很久，但乖小狗已经收到了他最想要的圣诞礼物了。
……
“姐姐，肋排还要多久才能烤熟啊？”
“它变色了，我是不是可以翻了？”
“我看网上的教程，很多人烤肉都要在面上铺一层锡纸，我要不要也铺锡纸啊？”
肋排烤制熟透还需要一段时间，但空气中早已弥漫起一股好闻的肉香，陆之熠和大麦一人一狗守在烤箱前，寸步不离。
边牧犬张开嘴巴，口水顺着舌尖往下滴落，陆之熠嫌弃它：“大麦，你怎么这么馋啊？”
颜玉琢真想给他一面镜子，他居然还好意思说大麦，明明他脸上也是一副馋兮兮的小狗样子啊。
直到烤箱发出“叮”的一声轻响（陆之熠发誓，这绝对是他人生中最漫长的一小时了！），肋排终于烤好。他迫不及待地打开烤箱玻璃门，升腾的热气混合着霸道的肉香席卷而来，几乎瞬间就淹没了他们。
陆之熠小心翼翼地拿专用隔热手套把烤盘端了出来，肋排根根分明，温度的魔法让它产生了最完美的美拉德反应，用来当作配菜的青椒与蒜头外表结了一层薄薄的糊褐色，焦香四溢。
青年早已迫不及待，顾不上烫手，直接握住一根肋排的边缘，手指轻轻一抖，整块骨头就完整脱落下来，只剩下纯粹的肉质。
他用叉子叉起一块肉，颜玉琢提醒他：“小心！”可惜她还是说晚了一步——原本锁在肋排里的肉汁喷溅而出，幸亏陆之熠后退一步躲过了肉汁的攻击，可是还有几滴直接滋到了陆之熠的头发上。
“噗哈哈哈哈……Zayn，你现在也变成烤肉味的了。”颜玉琢忍不住笑，“看来我光送你一条围裙不够，还要送你一个头盔才行。”
陆之熠从没这么丢脸过，他哪里想得到肉汁居然会一下滋出来，甚至溅得那么高，溅到他头发上？
他闷闷不乐：“我要去洗澡换衣服。”
颜玉琢：“其实只有一点点，先拿纸擦擦，等吃完再洗吧。”
“不要。”陆之熠爱干净，实在忍不了头发黏糊糊的自己，“我洗澡很快的，五分钟，不，三分钟！姐姐你一定要等我——大麦，你不准偷吃！”
大麦“嗷呜～”了一声，歪了歪头，毛茸茸的脸上满是委屈无辜的表情。
“放心吧。”颜玉琢举手发誓，“我不偷吃，大麦也不偷吃。”
陆之熠脚步飞快冲进浴室，浴室门咔哒一声撞上；厨房里，颜玉琢和边牧犬你眼望我眼。
边牧犬：“。”
颜玉琢：“。”
边牧犬：“？”
颜玉琢：“成交！”
哎呀，虽然她答应陆之熠，她和大麦都不会偷吃——但她和它可以正大光明的吃啊。
颜玉琢拿了一个碗盛上清水，涮涮肉，递了一块给大麦。
边牧犬嗷呜一口吞掉，吃完后，又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她手上的肉汁，柔软的舌头卷上她的指尖，她痒得忍不住笑。
喂完小狗，她正打算喂自己——“叮咚，叮咚！”
门铃居然在这时候响了。
她来陆之熠家这么多次，还是头一次遇到门铃响起的情况。大麦反应迅速，嘴边的肉也顾不得吃了，立刻从厨房奔向门廊，黑溜溜的眸子紧盯防盗门，尾巴竖直，呈现明显的警惕态势。
颜玉琢打开可视门铃，监控录像里出现了一个全然陌生的中年男子。
对方大概四十多岁的样子，个子不高，面相平和，整体穿衣打扮比较休闲，看起来不像是快递员。
因为屋内人迟迟没有开门，门外的中年男子第二次按响了门铃，同时喊起来：“Zayn？Zayn？……靠，不会又熬夜写歌了吧？……大麦！大麦听的到吗，是我！”
颜玉琢不清楚对方的身份，没有贸然开门，打算先去浴室问问陆之熠，可是她却低估了大麦的聪明——大麦在听到那个中年男子的声音后，居然从她脚边呲溜一下就钻了过去，直冲向大门口，后腿一蹬上身跃起，鼻子颇为灵巧地顶住开门键——防盗门就这样应声而开！
“……”她现在终于知道，她第一次来陆之熠家时，大麦是怎么帮她开的门了。
想必门外的中年男子应该是陆之熠和大麦都认识的人，对方极为熟悉陆之熠昼夜颠倒写歌的作息，所以才会叫大麦帮他开门。
防盗门一寸寸打开，边牧犬摇着尾巴挤出去，中年男子一边摸狗头，一边嘀咕：“大麦真聪明，你爸爸呢？不会还在睡……”
话音戛然而止，中年男子表情惊讶地对上了颜玉琢的视线。
他下意识后退一步，抬头看门牌；紧接着又低头看向手边的边牧狗。
没错啊，这里就是陆之熠家啊？！
“小姐，请问您是……？”他谨慎询问。
“您好。”颜玉琢赶快做自我介绍，“我是Zayn的——”
偏偏就在此时，浴室的水声停下，脚步声紧跟着响起。
只穿了一条睡裤、上身chi裸、头发还滴着水珠的青年快速从浴室冲出，心急火燎地说：“姐姐，我洗完澡了！咱们可以继续了！！”
那一瞬间，门廊处两人一狗的所有目光都集中在了陆之熠的身上。
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
他震惊的目光从半裸的陆之熠身上移到门口的颜玉琢身上，再从颜玉琢身上重新移回陆之熠身上。
短短几秒间，他的表情变幻莫测，颜玉琢用脚趾猜，都能猜到他误会了什么！
中年男子调动他此生的演技，艰难挤出一句话：“啊哈哈哈哈……是陆先生是吧？我这里有你的快递，快递就在……呃，哈哈，快递在楼下车里，我居然忘记带上来了，哈哈，哈哈哈哈。要不然我直接放快递柜吧，哈哈……我先走了，对不起打扰了。”
“等等，”颜玉琢打断
他，“先生，我跟你一起下楼。”
“……？”
颜玉琢淡定一笑：“不瞒您说，其实我也是送快递的。”
——谁说她送的围裙不是快递呢？
第28章 邀请【营救猫咪小满作战指挥部（20……
“哎呀……（嚼嚼嚼）哈哈哈哈，你看这事儿闹的……（嚼嚼嚼）咋就这么巧呢？（嚼嚼嚼）”
餐桌旁，中年男子一边大口啃着肋排，一边开朗大笑。
“抱歉啊颜小姐，做我们这行的就是容易想太多。（嚼嚼嚼）我在和Zayn合作之前，一直都是带偶像男团的，我做了八年，团散了三个（嚼嚼嚼）。一个个不是法制咖，就是偷偷谈恋爱（嚼嚼嚼）。”
中年男子咕咚一声咽下嘴巴里的肉，筷子一伸，又向下一块肋排进发：“所以我刚才看到颜小姐在，Zayn又没穿衣服，我就误会了——我还以为我的噩梦又要重演了！”
陆之熠脸色奇臭，他“啪”的一声用筷子打掉中年男子的筷子：“斌哥，你踩着饭点来不会就是来蹭饭的吧？肉本来就不够，你少吃些。”
一边说着，他一边瞄准一块最松软的肋排，小心剔掉骨头，把肉夹到身旁的颜玉琢碗中。
颜玉琢对他使了个眼色：“Zayn，礼貌。”
“没事没事，没关系的。”中年男子很自来熟地起身，又给自己盛了一碗饭，“我和Zayn就是这样互相损来损去的关系，我是他的经纪人，他是我的祖宗。”
这位坐在桌子正对面的男人叫做杨斌，身份当然不是快递员，而是陆之熠的经纪人。他面相看起来四十出头，一问年纪居然才三十六。
哎没办法，都是操心操的。
杨斌刚入行时，进了一家赫赫有名的经纪公司，他被老板分配去带偶像男团，这么一做就是整整八年，人也苍老了八十岁。后来他实在受不了大半夜被电话叫起床给那群兔崽子做危机公关了，一怒之下辞了职，跳槽去了一家养老型的音乐公司，转行做音乐经纪人。
他就是在那家公司里，认识了初露锋芒的Zayn。
那时候Zayn还没从美国的音乐学院毕业，只是在互联网上发发自己的音乐demo，积累了一部分粉丝。杨斌看到他的才华，特地飞到美国和他面对面商谈，用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打动了他，成功签约。
可以说，Zayn现在能这么出名，拿奖无数，一部分源于他自己难以遮掩的才华，一部分要归功于杨斌的积极运作。
两人合作多年，关系已经不仅仅是经纪人和艺人，更像是好友兄弟。
杨斌话稠且密：“颜小姐，我想起你来了——那次我飞机晚点，我委托陈总帮我调一位临时助理把Zayn送到晚宴会场，就是你吧？”
“是我没错。”颜玉琢欣然承认：“我也听陈师姐提起过您，她说你们认识很多年了，以前合作过。”
杨斌点点头，他说刚才怎么看颜玉琢那么眼熟呢，那晚颜玉琢骑着电动车送陆之熠，刚巧从杨斌的出租车外闪过。那天天色已晚，华灯初上，可是杨斌惊鸿一瞥之下立刻记住了颜玉琢的样貌。
无他，这个女人实在太……太……
杨斌思来想去，觉得“美”字太表面，“惊艳”又太轻浮，他在他贫瘠的词库里扒拉半天，终于选出一个合适的词汇。
——出众。
颜玉琢太出众了。
这种“出众”，很难用一两句话来概括，那绝非是皮相的美艳，更多是气质的独特。
没想到时隔一个月，他居然又在陆之熠的家中见到她了。
他也是直到这一刻才知道，陆之熠说“我雇了一个人教我做饭”指的并不是什么名厨，而是这位颜小姐。
他之前就觉得很奇怪，陆之熠这么一个只会做白人饭、日常全靠吃外卖的家伙，怎么会突发奇想参加什么厨艺综艺？
联想起陆之熠此前在电话里说过，他终于找到自己的“缪斯女神”了，不会指的也是这位颜小姐吧？
啧啧啧，有情况。一定是有情况！
杨斌装作闲聊，其实在故意打探八卦：“颜小姐，你怎么叫陈凤起‘师姐’？你也是传媒大学毕业？她应该比你大好几届吧？”
“是的。”颜玉琢点头，“她比我大十届，她毕业的时候我还没入校。”
“那你是学什么专业的？是学编导，还是表演？我看你形象这么好，又是名牌大学毕业，其实包装一下进娱乐圈也未尝不可，怎么进了她的公司？”杨斌心思活络起来，“你有没有二十五岁？其实你现在入行也不晚，我有几个朋友，他们公司正在招短剧演员，现在短剧市场很发达的，你可不要小看，到时候拍个几部竖屏剧再跳去横屏剧，然后一步步就……”
“吃、饭！”忽然一道冷冷的声音响起，颜玉琢身旁的陆之熠眉头紧锁，小狗脸上难得露出一副恼怒表情，“你们还吃不吃饭了？肋排都要凉了！”
颜玉琢低头一看，才发现她的碗中居然垒起一座高高的“肋排山”，摇摇欲坠，好像吹一口气就会倒。
她刚才只顾着听经纪人说话，都不知道陆小狗什么时候给她衔了这么多骨头回家。
这次的肉排他们准备了整整十斤，别说三个人吃了，就算是十个人吃都够了。颜玉琢真是搞不明白陆之熠为什么这么护食，一个劲儿地往她的碗里装。
她吃不了这么多，她把最顶端的几块夹回到陆之熠碗中，哄他：“你自己做的，你不想尝尝？”
“我尝了好几块了。”陆之熠瞥了眼坐在对面的经纪人，没好气地说，“在他不停查户口的时候。”
“什么查户口？”杨斌尴尬道，“我就是看颜小姐形象好、气质佳，一时惜才，随便聊聊嘛。”
陆之熠：“娱乐圈就是大染缸，她好端端地干什么要往里面跳？”
杨斌：“你听听你说得这是什么话，你也在娱乐圈里啊，你哪里染了，是染黑了染白了还是染绿了？”
眼看一对好搭档在饭桌上就要吵起来，颜玉琢适时插话调停：“水至清则无鱼，我相信娱乐圈有复杂的一面，也有纯粹的一面。比如Zayn，他一直很纯粹；比如斌哥你之前带的男团，他们就被染脏了。不过，我确实没有进入娱乐圈的想法，我学的也不是表演专业，我是学播音主持的。”
“播音主持？”陆之熠眼前一亮，这是他第一次听颜玉琢讲起她的大学时光，“姐姐，你们这个专业应该是能做主持人的吧？我说你的声音怎么这么好听呢！”
“对。”颜玉琢浅浅一笑，“当时毕业后确实打算做主持人，面试了几家电视台，也很幸运地拿到了几个offer。”
“那为什么没去做？”陆之熠问，“你这次不准说是因为钱了！明明做主持人也能赚很多钱。”
“因为……”颜玉琢顿了顿，回答，“……机缘巧合吧。我因为一些私人原因接触到这一行，刚巧遇到了陈师姐，她的公司那时候刚刚创立不足半年，正是缺人的时候，她给我开的条件很不错，钱上面很大方，于是我就加入了她的公司。”
陆之熠敏锐地捕捉到了她那一秒钟的停顿，也听到了她含糊隐藏的余音。
第一次见面时，陆之熠就问她为什么要做一行，她说为了赚钱；现在陆之熠问她为什么放弃做主持人，她给的答案更加模糊。
他认识她越久，就觉得颜玉琢身上的谜团越多。陆之熠想一层层揭开她身上的迷雾，更想一步步走进她的内心。
即使这个过程很漫长，他也不会放弃。
……
午饭结束后，杨斌和陆之熠去书房聊一些工作上的事情，这也是杨斌此行的主要目的。
（陆之熠：“斌
哥，原来你来找我有正事啊，我还以为你真是为了蹭饭呢！“）
颜玉琢给他们留足了谈话的空间，她借口陪大麦玩玩具，一人一狗留在了客厅。
聪明的边牧犬从窝里叼出了颜玉琢上次送它的玩具，上面沾满了口水，看来它对这个玩具相当宝贝。
颜玉琢一心二用，一边陪它玩，一边分神去看手机。
她工作时，手机一般都保持静音状态，通常来说也没什么人会联系她。可她不过短短几个小时没有看手机，屏幕上就显示出了99＋的未读消息，而这些消息都是从同一个陌生群聊里弹出来的。
——【营救猫咪小满作战指挥部（20）】
颜玉琢：“？”
猫咪小满，难道是……？
颜玉琢迫不及待地打开群聊，就这一会儿的功夫，密密麻麻的消息从微信里倾泻而出，她根本来不及仔细看，直接把群聊跳到了最开篇。
【营救猫咪小满作战指挥部（20）】
@圣心宠物医院-杨医生：@all，大家好，感谢大家对受伤猫咪的无私付出，为了同步术后进展，我把所有人都拉到这个群里了，以后有任何动向都会在群里第一时间公布。
@圣心宠物医院-孙护士：@all，我们决定给猫咪取名叫小满，因为小满即安。它现在还没有脱离危险期，希望它能平平安安。
群里迅速有人接龙。
@屁屁妈妈：1，希望小满平安！
@豆包妈妈：1，我家豆包能帮上忙真是太好了！
@雪球爸爸：111，相信杨医生的医术！
@警长爸爸：1111111，小满的求生欲很强，加油！
不用说，从这几位的id以及头像照片里毛色各异的猫咪来看，他们肯定是带着家中大肥猫勇敢捐血的宠物家长。
紧接着是回复的是几位头像带有花朵的id。
@花开富贵：可怜哦，看着心疼。
@尽善尽美：小满即安，平安是福。
@雨后彩虹：【双手合十表情包】
@微笑人生：【为我们的友谊干杯表情包】
如果颜玉琢没猜错，这些id应该是最先发现猫咪的晨练太极团的老阿姨们。
颜玉琢离开宠物医院前，特地加了护士的微信，没想到他们这么认真负责，把所有人都拉进了同一个群里。要是猫咪知道有这么多人关心它、希望它快快好起来，那它一定会努力战胜死神的吧？
想到这里，颜玉琢也迅速留下几句话。
@玉不琢：抱歉，刚才在忙，现在才看到群消息。
@玉不琢：希望小满顺利脱离险情。
@玉不琢：【喵喵表情包】
@珩止：收到。
颜玉琢：“………………？”
她看着和她的名字一同出现的另一个id，太阳穴一跳一跳。
她怎么忘记了，周珩止在救猫咪事件中出力最多，他肯定也会加医生微信啊！
颜玉琢本来以为，课程结束后她和周珩止不会再有任何交集，哪想到会因为一只猫咪，那股微妙的距离感被打破。
在周珩止的视角里，他到现在也不知道“颜沛沛”其实是冒名顶替的，他每次用这个名字称呼颜玉琢，颜玉琢就倍感心虚。
他们现在身在同一个群聊里，她多说多错，绝对不能让自己的身份露馅儿。
算了，以后她只窥屏，不回复，安静当一个幽灵人，尽量不要引起周珩止的注意吧。
当初她从沛沛那里打劫了一半的压岁钱，现在看来完全是亏本生意，她应该通通都拿走才对！
“——姐姐，姐姐？”几声呼唤叫回了发呆的颜玉琢。
“嗯？”颜玉琢循声抬头，只见陆之熠正一脸关切地站在她面前，也不知道他是何时从书房里走出来的。
陆之熠说：“我叫了你好几声，可你一直在对着手机发呆。”他语气带上七分认真、三分担心，“姐姐你如果遇到什么烦心事儿，可以和我说，我一起帮你想办法。”
“你怎么这么贴心啊？”颜玉琢被他逗笑了，“放心吧，我刚才只是在想事情。我在来的路上不是救了一只猫吗，刚才医生联系我，说手术结束，但是危险期还没有过。我刚才对着手机发呆，就是在担心猫咪。”
颜玉琢并没有说谎，只不过——她巧妙地用一个真相掩盖了另一个真相。
陆之熠果然被她这番说辞唬住，没再继续追问下去。
颜玉琢主动转移话题：“你和斌哥聊完了？我刚才好像听到你们有些争吵，没事吧？”
“没事没事，我俩都吵习惯了。”一旁的杨斌摆摆手，“他总是这幅狗脾气，还带着艺术家的清高，我帮他安排综艺、颁奖礼，他一副我要玷污他作品的样子，非要和我吵架。我和这位祖宗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有时候我赢，有时候他赢。”
颜玉琢好奇：“那你们这次是谁赢了？”
杨斌得意：“当然是我赢。”他迫不及待地宣告，“下周五是《流年似锦》的首映礼，主题曲由他一手包办。人家制片方亲自送来了两张邀请函，我劝了他半天，他才同意出席。”
“Zayn，那我是不是能在电视上看到你了？”
“在电视上看怎么够？”陆之熠话锋一拐，“姐姐，你要不要直接去红毯边看我？”
“……？”颜玉琢没听懂，“你不会是让我去红毯边扮演你的狂热粉丝，给你送花、求你签名、然后在镜头前哭到晕过去吧？”
“当然不是！”陆之熠赶快澄清，他站直身体，伸手递向颜玉琢的面前，仿佛一位王子在邀请他的心上人与之共舞。“姐姐，我想让你以我的女伴身份陪我出席——这就是我想要的‘补偿’。”
颜玉琢望着青年伸到面前的手掌，并没有第一时间答应。
她问：“可是刚才斌哥说，邀请函只有两张，你出席活动难道不带经纪人吗？”
“斌哥那天有事出差，不在a市。”说到这里，陆小狗的脸上又扬起了一副委屈中透着乖巧，乖巧中透着机灵，机灵中透着一股小小心机……的表情。
只听他装模作样地叹了一口气：“姐姐，我现在只有你了。如果你不陪我出席的话，那别的艺人会笑话我这个孤家寡人的。”
旁边的杨斌脱口而出：“啊？我要出差？”
“对，”陆之熠转向他，脸上挂着灿烂至极的笑容，“斌哥，你刚才不是在书房里和我说的吗，你、要、出、差。”
“……”杨斌迅速认怂：“对对对，我出差。我出差。”
真是没差硬出！
他哪里像是经纪人，明明是一个含辛茹苦的老父亲。
颜玉琢没想到陆之熠居然这么快就动用了他无比珍贵的“补偿名额”，她原本以为他还要考虑很久很久，争取把利益最大化。
果然是小朋友，手心里的糖怎么也忍不过今晚。
“那好吧。”颜玉琢眉眼弯弯，轻轻把手落进了青年的掌心中，“成交。”
幸亏她下个周五不用去学校上周珩止的课，可以有时间陪伴陆之熠了。
第29章 齐聚一堂三个男人（即将）一台戏！……
圣心宠物医院每天九点开始营业，一直营业到晚上八点，这段时间，总有一位客人日日登门。
有时候是刚在上午刚开门的时候，有时候是晚上快下班前，每次来时，男人都会顺便给医生护士们带几杯咖啡或小蛋糕，总而言之，非常妥帖、令人如沐春风。
“周先生，你不用这么破费的，救小满是我们应做的事情。”杨医生说，“这几天天天喝你送来的咖啡，喝得我们都不好意思了。”
周珩止的回应淡淡的：“医者仁心，我知道你们会全力救治小满，咖啡只是我想表达谢意，并没有什么其他意思。”
说话时，男人的目光看向有氧舱里那个小小的身影，问：“小满恢复的怎么样了？”
“还不错。”杨医生回答，“小动物的生命力都是很顽强的，它能从野狗的撕咬里挣脱跑走，足以证明它的求生欲。后腿的骨头已经接好，撕裂的肌肉也缝合了，现在基本上脱离了危险期，只是伤口面积太大，现在还在发炎，只要能顺利扛过这一关不感染，它就能很快痊
愈。”
说到这里，杨医生问：“它痊愈之后，您要领养它吧？”
“……不。”意外的，周珩止摇了摇头，“群里的那几位阿姨告诉我，它是公园的‘园猫’，她们晨练的时候经常看到它在树枝上和其他猫咪打闹玩耍。公园很大，是它的家也是它的游乐场，园区一直有热心人投喂它，冬天工作人员也会给它们准备小窝……我想，它可能更适合野外自由生长的环境，所以我打算在绝育后放归它。”
杨医生有些意外，一般来说，救助野猫的人最后都会领养它，而且周珩止前前后后为它花了这么多钱，救治费用是他一个人承担的，更别提每次上门还要带好几杯咖啡……他付出了这么多，却不领养它？
周珩止仿佛看出了他脑中在想什么，语气平静：“我确实喜欢它，也愿意尽我所能地照顾它，但这不代表我要拥有它，让它失去自由。”
猫就是猫，无拘无束、无所畏惧，它可以沉浸在广阔的天地之中，在枝头轻盈跳跃，去品尝春天的花蜜和冬天的初雪。
——从出生就拥有全世界的猫咪，真的能安于他的怀抱吗？
杨医生欲言又止，他倒不是觉得周珩止这样的想法有什么问题，相反，他在工作中接触过很多和周珩止想法类似的救助者。
明明嘴上说着救助结束就放归……可他们无一例外，都反悔了。
舍不得，真的舍不得。
早就培养出来的感情，怎么可能轻易截断？最终还是在家里置办了全套养猫装备，开开心心地抱主子回家了。
不过，杨医生很懂得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至少这时候不能劝，要等周珩止自己开窍。
宠物用的氧气舱像是一个透明的方盒子，小猫咪躺在里面舒舒服服的。周珩止坐在氧气舱旁边，就这么静静地看了它一会儿，忽然开口：“之前和我送猫来的那个女孩……她后来有来过吗？”
“您说颜小姐吧？”杨医生点头，“来过啊，来过一两次，不过她大多是中午来，和您不在同一个时间。”他指了指小猫咪身旁的一个玩偶，“那就是颜小姐昨天过来时给小满带的礼物。”
不过，杨医生隐瞒了一点——每次颜小姐来时，都会提前发微信问她，有没有其他人在。
杨医生有些好奇：“我以为你和颜小姐是朋友，你们那天看起来挺熟的。”
周珩止想，他和“颜沛沛”算熟吗？他只知道她的班级学号，知道她在随堂作业里坦荡荡落笔的模样，知道她喜欢吃馄饨面，知道她满脑子奇思妙想，妄图用一只丑到爆炸的眼镜遮掩自己，也知道她在救猫时的关切与激动……
他见过她许多面，也认识了她的许多面，但周珩止不敢妄说自己和她有多么熟悉。
周珩止说：“我们不是朋友，只是……认识而已。”
他们是师生，他不能用这种畸形的不对等的权力关系，期盼和她更近一步。
就像他不能因为偶然遇到了一只自由的猫咪，就妄图拥有它的全部；一时的心动不代表永恒的拥有，周珩止宁可放它自由。
自从杨医生把所有人拉到同一个聊天群之后，周珩止就在群里默默关注着“颜沛沛”的动态。可惜她的朋友圈对外关闭，也不接受群里人添加她为好友，唯有头像透露了她的一点生活状态——她的头像是一张露齿大笑的照片，笑得毫无形象，可能在外人眼里看来这张照片远没有她本人好看，但周珩止很喜欢，觉得生命力十足，像是一束跃动的光。
想到这里，周珩止又忍不住掏出手机，想看看颜玉琢在群里有没有什么新发言。
结果颜玉琢的新发言没看到，倒是看到院里的工作群跳了出来。
也不知道是从何时出现的风气，院里把所有教职工拉到同一个群里，这个群平时都安安静静，如果有风吹草动，就说明肯定有麻烦事了。
“……”周珩止眉毛跳了跳，选了忽略消息。
可惜忽略失败，新消息一个接一个，一个接一个，一个又接一个。
这世界上到底有谁喜欢上班？周教授不知道，至少他不喜欢。
他深呼一口气，点开群聊。
【建筑学院教务工作通知群（46）】
@院教务处-沈：尊敬的各位教职工：接上级通知，去年暑假在我校建筑学院三号教学楼取景的电影《流年似锦》将于下周五举行首映仪式，制片方已向学院办公室赠送了若干邀请函。
该影片的拍摄为我校提供了良好的宣传机会，为进一步加强校企合作，展现我校对此次合作的重视，教工部特组织教职工团建活动，诚邀各位老师参加首映式观影。
请周五下午无教学任务的老师务必出席。
具体集合时间和地点将另行通知，感谢您的支持与配合！
教工部
202x年x月x日
周珩止：“…………”
他闭上眼睛，希望这是他的幻觉。
他确实听闻去年有一部爱情电影在他们学院取景拍摄，原著“从校园到婚纱”，据说是很多大学生的校园恋爱启蒙作。可周珩止对爱情题材根本不感兴趣，他一年会走进电影院的机会不超过三次，偏偏这次的团建活动又是院里委派的。
就他所知，整个院系周五下午没课的人只有两个。
一个是他，一个是摔断了腿的马教授。
糟了，这一波是冲他来的。
周珩止格外无奈——为什么《生态城市空间设计》这门课结束得这么早呢，代课总比去看校园爱情电影强。
@珩止：收到。
@珩止：会准时出席。
……
深夜，一辆貌不起眼的黑色轿车穿破夜色，缓缓驶入了位于北城的顶奢别墅区内。a市三面环山，北城地势最高，还有一条长溪从山间汩汩而下，又在山坳间形成一汪天然湖泊，错落的别墅依山而建，私密性极强，是许多政商名流首选的府邸。
轿车驶入别墅区后，守在门口的保安反应迅速，立刻关闭大门，隔绝了一切有可能尾随而至的危险。
轿车在别墅内绕行一阵，最终停在了半山腰的一座别墅前。
车门刚一停稳，后车门立刻被推开，一道纤瘦娇小的身影从车里走了出来，急迫的步子昭显了她内心的紧张。
管家与保姆已经在门厅等候她多时，见她进门，赶忙迎了上去。
“大小姐，您终于回来了！”
“子宸怎么样了，还烧吗？”女人迫不及待地问，“我弟呢？”
管家回答：“晚上十点的时候家庭医生又给小少爷打了一阵退烧针，现在温度降下来了。先生一直在卧室里陪他。”
听到儿子已经退烧，庄晓梦高悬了一路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她来不及脱下外套，脚步匆匆地向着二楼卧房走去。
庄子宸的房间就在二楼楼梯口，房门虚掩，只在墙上留了一盏照明的小夜灯。房门“嘎吱”一声被推开，庄晓梦放轻脚步，悄悄走了进去。
原本坐在床边单人沙发上的庄策抬起头来，看到姐姐的身影后，他脸上没有一点惊喜，反而眉头紧皱，用气声说：“子宸刚睡着，你别吵醒他。”
庄晓梦点点头，眸中含泪，轻轻坐到了孩子的床沿。
她附身端详着自己的骨肉——她最近在剧宣期，天南海北的四处飞，上综艺、接采访、走红毯，忙得一天只能睡四个小时；即使有时间休息，她也不敢回家，因为盯在她身上的眼睛太多太多了，她根本不敢暴露孩子的存在；可这一次子宸生了重病，她做妈妈的心态占了上风，于是在深夜偷偷跑了出来，独自开车来到弟弟家。
她有多久没见到子宸了？至少有三个月了吧。
这个年纪的孩子长得飞快，不过短短三个月没见，他就长大了，和记忆里的他不一样了。
“……瘦了。”庄晓梦喃喃自语，眼睛一眨，泪珠就滚落下来。她仔细给孩子掖好被角，又摸了摸他的脸。
“发烧好几天了，能不瘦吗。”庄策最不耐烦见到她这幅动不动就掉眼泪的样子，“瘦有什么不好，他本来就胖得像小猪一只了，再胖下去就能出栏了。”
庄晓梦破涕为笑：“别让他听见。””
听不见，小猪睡得直打呼噜。“庄策给姐姐使了个眼色，“行了，既然他睡着了，咱们就出去说话吧。”
庄晓梦正要起身离开，忽然注意到孩子的床头多了一张照片——原本庄子宸的床头放了一张他和舅舅、妈妈的合影，现在在那张合影旁边，多了一个陌生女人的照片。
照片里的女人很漂亮，明媚似烈火，温暖如骄阳，庄晓梦在娱乐圈里阅人无数，像这样气质出众的女人连她都觉得眼前一亮。
陌生女人蹲在庄子宸身边，两人笑得同样灿烂，手里共同举起一张奖状，上书：js国际学校家长运动会优胜奖。
这张照片是谁拍的？照片里的女人又是谁？子宸把照片放在床头，庄策不可能看不到，可是庄策默许了他的行为。
庄晓梦忽然灵光一现：“这位不会是我之前雇去参加子宸学校运动会的女士吧？没想到这么漂亮。”
“谁也不是。”庄策随手把照片朝下扣住，语气恹恹，“问那么多干什么。”
庄晓梦又不是傻子，见弟弟对照片上的女人避而不谈，就知道绝对有问题。但现在显然不是继续追问的好时机，看庄策的表情，接下来的时间她和他肯定要进行一场严肃（且可能吵的天崩地裂）的谈话。
果不其然，他们刚到书房把房间门关紧，庄策的炮火就对准了她。
“庄晓梦！”他敲了敲桌子，冷笑质问，“子宸病了四天，你硬是拖到现在才回来，你还记得你是一个妈妈吗？”
“我当然记得。”庄晓梦寸步不让，“我不是立刻让医生来家里了吗？”
“他需要的不止是医生！”庄策控制不住自己的怒火，“他需要妈妈！运动会的时候，他一直在等着你来，结果你宁可雇人陪他，也不敢自己出席！”
“我怎么出席？现在电视剧刚刚播完，紧接着又有电影要上，有那么多双眼睛盯着我，我一旦出现在子宸的学校，那子宸就会立刻被曝光，他才多大，他才七岁！如果有狗仔埋伏在他上下学的路上怎么办？如果同学老师都对他指指点点怎么办？我这是为了保护他！”
“什么保护他，我看是保护你想红想疯了的野心吧！！”庄策完全被怒火冲昏头脑，脱口而出，“最近和你炒cp的那个男演员，你是不是和人家假戏真做了？我看你这辈子就是个恋爱脑，七年前你稀里糊涂生孩子，七年后还tm妄想爱情事业两手抓，庄晓梦，你怎么这么贪心——靠，你又偷袭！”
他最后一句话尚未说完，庄晓梦突然毫无征兆地抬起一脚瞄准他的肚子！
庄策反应迅速，立刻向旁边躲开：“说不过就踢我，你当我今年多大，还能被你踢到？你从小就只会这一招——咳咳咳……”
就在他沾沾自喜之际，姐姐的下一脚居然接踵而至，而这次瞄准的是他的双腿之间！
——一击即中！
庄策毫无准备，捂着下面痛苦倒地，整个人蜷缩成一个虾米。
“还想跟我斗？”庄晓梦向他扬了扬拳头，“从小你有赢过一次吗？”
“卑鄙……”庄策咬牙切齿，“你想废了你的亲弟弟？”
“废了又怎样？反正我的孩子已经姓庄了，你断子绝孙也没关系。”庄晓梦居高临下地俯视他，“这是你刚刚嘴贱的代价。”
庄策艰难地用手肘支撑起自己的上半身，抬起头看她：“我哪句话说错了？难道你没有野心？难道你不是恋爱脑？”
“没错，我确实有野心，我要是没有野心我干嘛要进入娱乐圈？我从进圈子的第一天起，就发誓要当顶流、要站到最高点。难道你创办‘智策’的时候，不是想做业内第一的智能设备穿戴公司吗？凭什么只有你们男人有野心是好的，我有野心就成坏女人了？还是说我当了妈妈就不能有野心了？”
“其次，你说我恋爱脑，这件事我承认。我为当初的恋爱脑付出了代价，但我从来不后悔自己生了子宸，唯一后悔的就是我为了实现自己的野心，不能有更多的时间陪伴他。
“至于cp炒作，只是那些男人的一厢情愿而已，我现在只想努力往上爬。未来就算真的要和某个男人谈恋爱，也肯定是要在明确告诉对方我有一个孩子的前提下……”
庄策冷漠脸：“说来说去，你还是放弃不了谈恋爱。”
“为什么要放弃？谈恋爱本来就是一件有趣的事情啊。”庄晓梦嗤笑一声，“行了，我知道你这个母胎solo在羡慕我桃花不断了。”
“我才不会羡慕你。”庄策发誓，“我宁可寡死，我宁可孤独终老，我宁可一个人烂在坟墓里……我也不会像你一样成为爱情的俘虏，被荷尔蒙控制！”
庄晓梦太熟悉弟弟的这幅心口不一的腔调了：“你就继续嘴硬吧，等你喜欢的女孩子出现，我看你能不能做到比我更理智冷静。”
他可千万别像只公孔雀一样，不停在女孩子面前开屏，骚扰人家的眼睛。
庄策下意识想要反驳，可一个字尚未出口，某道熟悉的倩影就跃入脑海之中。
——开什么玩笑，他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想到颜玉琢？
见弟弟突然闭嘴不说话了，庄晓梦以为他是在赌气。
她看了看表，她今晚是偷偷从酒店里出来的，明天一早她还要赶去下一个城市路演，现在她必须离开了。
只不过在离开之前，她还有一件重要事要做。
她从大衣外套里摸出两封邀请函，放在了弟弟面前。
庄策皱眉：“这是什么？”
“下周五，《流年似锦》举办首映式，这是我第一次参演电影。我希望你能摒弃对这个行业的偏见，认认真真看一场我的电影，当然，子宸也要去。我希望让子宸知道，妈妈不能陪伴在他身边的时候一直在努力工作。”
“……”望着那两张精美的邀请函，庄策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庄晓梦没有得到他的承诺，但她并不着急。她太了解这个双胞胎弟弟了，她有百分之九十五的把握，庄策一定会出现在那场电影的首映式上。
第30章 首映式（一）四个人的电影，谁会没姓……
周一的时候，颜玉琢回公司开会。他们公司只在一座办公楼里租了半层，每天在公司办公的都是后勤和行政人员，像颜玉琢这样的“替演师”无需定时打卡，偶尔回公司开开会、聊聊各自的业务情况就好。
最近公司进了一批新人，颜玉琢作为金牌员工和公司创立初期的元老，负责给他们上一节课，分享一下自己的从业经验。
虽说是“新人”，但并不是所有人都是刚毕业的大学生，台下不少新人的年纪比颜玉琢还要大。他们公司蒸蒸日上，业务量很多，有时候也需要大龄“替演师”出马。
比如他们公司有一位陈阿姨，五十出头，退休后发挥余热加入了他们公司，极为擅长吵架。她承接的具体业务有：去无良美容院大闹要回甲方被坑骗的天价纹眉费；去无良公司大闹要回甲方被拖欠的半年工资；去无良渣男家大闹要回甲方被扣留的行李……战无不胜，威名赫赫。
其实颜玉琢伶牙俐齿，也很擅长吵架，但她观摩过陈阿姨的某次吵架后，发现自己还是太年轻太要脸了。术业有专攻，吵架的事情还是交给会吵架的人做吧。
书归正
传，颜玉琢给新员工开会，主要内容就是告诉大家这份工作可以帮助到别人，有多么伟大；收入透明自由，多劳多得，财富就由双手创造……总之，泼洒一圈鸡汤，收回数不清的崇拜。
她说得口干舌燥，去茶水间接水，没想到刚好被陈凤起抓了个正着。
作为“百变人生app”的创办人兼ceo，陈凤起消息格外灵通，颜玉琢要去参加电影发布会的消息早早就传入了她的耳朵。
陈凤起很是慷慨：“小玉，听说你要去参加电影首映式了？公司刚好新购置了几套适合走红毯的礼服，你要穿的话可以直接去服装部借取。”
“师姐，这可不算公差，你不会要收我租衣费吧？”颜玉琢当然要先问清楚，亲姐妹明算帐嘛。
“你当我是什么人，和你一样掉进钱眼里了吗？”陈凤起气笑了，“你可是咱们公司的金牌员工、活字招牌，我还指望你在首映式上认真social一番，最好能多拉几位投资人，帮咱们公司做大做强呢。”
“那陈总可要失望了。”颜玉琢实话实说，“我只打算混一场电影看，全程当哑巴，如果运气好，还能再混一场庆功宴，多吃几只龙虾和帝王蟹。我会是首映礼上最呆滞的花瓶，最无趣的摆件，最智障的异域美人，灵活运用私密马赛和康撒哈密达，主打一个听不懂中国话，专心吃席。”
“小玉，你别忘了你这次能去首映式，可是托了陆之熠的福，机会难得，你怎么只惦记龙虾和帝王蟹？”陈凤起怒其不争，“明明还有象拔蚌、东星斑、海参鱼翅大鲍鱼……”
颜玉琢一口应下：“你放心，我会自带几个一次性餐盒，到时候都给师姐打包回来的。”
俩人在茶水间里笑成一团。
陈凤起虽然是老板，但并没什么架子。她刚毕业就就进了影视圈做副导演，几年搓磨下来，她变得又圆滑又锋利，圆滑对内、锋利对外。后来她创办了这家公司，稳扎稳打，不急于扩张，而是一个市、一个市的拿下阵地，现在已经在a省站稳脚跟，打算进一步融资扩张了。
她的公司并非业内独一份，但其他公司不是工资不透明、就是服务态度差，唯有“百变人生app”越做越红火。
颜玉琢作为元老级员工，当然也有公司的股份——虽然只有一点点，但她这个股东还是衷心希望公司蒸蒸日上，能多多赚钱，填充她的小金库。
“好久没和你聊聊了。”陈凤起说，“小玉，你最近的委托怎么样，没遇到什么麻烦的工作吧？”
“你说反了，麻烦的工作我遇到好几个。”颜玉琢都不知道最近的遭遇要从何讲起了：周珩止是她的“老师”，身份算麻烦吧？庄策臭屁至极，性格算麻烦吧？陆之熠缠人得要命，简直像是有分离焦虑的小狗，更是麻烦中的麻烦！
陈凤起道：“既然这么辛苦，用不用公司帮你取消委托？”
“那倒不用。”颜玉琢微微一笑，“为了钱，再辛苦也不辛苦。”
“……你倒是不忘初心。”
陈凤起想，她这个师妹极为聪明，很多人都会被她出众的外表所吸引，却忽视了她的一颗七窍玲珑心，颜玉琢比任何人都知道自己需要什么、要做什么。
颜玉琢接过这么多委托，成单率、好评率都一骑绝尘，陈凤起相信她一定能理智应对所有状况，无需她过多操心。
陈凤起：“那首映礼的服装你准备好了吗？既然是陆先生的女伴，是不是要和他搭配色系，重新买一套？”
“当然。”颜玉琢说，“我让陆之熠给了我三千块的置装费。”
“……？”
“一码归一码，我只答应用五个小时的免费服务补偿他，可出席活动的衣服总不能也让我自己出吧？”
陈凤起实在佩服她：“那位陆先生说什么？”
“他说三千块钱太少了，买不到什么合适衣服，他加价到三万块了。”
陈凤起：“…………师妹，你实话告诉我，其实你是十二生肖属招财猫的吧？”
……
转眼就到了周五，首映礼在下午三点开始，举办地点在市中心的某座大型shoppingmall的顶楼影城。
《流年似锦》作为一部爱情剧，讲述了男女主从“校服”到“婚纱”的浪漫故事，当然这其中不乏波折与迷茫，好在最终溪流汇聚一处，男女主突破现实的种种困境，踏入了婚姻的殿堂。
原著小说人气很高，公布影视化后获得了空前的关注，导演力排众议没有选择成名已久的演员饰演男女主，而是沙里淘金，在众多艺术类院校开展海选工作，最终“淘”到了两位面孔新鲜的年轻演员饰演主角。
主角不能扛票房，那配角就要选自带流量的。片中有一位戏份颇重的、贯穿了整部电影的灵魂角色，她是男女主的老师，由现在最当红的顶流女艺人庄晓梦饰演。这是她初次登上大屏幕的作品，消息一公布，粉丝们为了抢首映式的票抢破了头。
不过——这些和颜玉琢有什么关系？她既不追星，又不打算艳压红毯，唯一的目标就是去蹭电影外加吃席。
她和陆之熠约在一点半见面，颜玉琢本想直接去影城汇合，但青年坚持要开车来接她。
颜玉琢当然不会向客户随便透露自己的住处，干脆约在家附近的公园门口。
陆之熠早早到了公园前，停好车子后下车绕着车子转了一圈，确定三百六十度没有灰尘和磨损，足够干净漂亮。其实他这车子昨天才做过全车保养，哪里会有污迹？他纯属关心则乱，不想在颜玉琢面前暴露一丁点缺点。
他倚在车门旁给颜玉琢发消息。
@ZZZZayn：姐姐，我到啦，你不用着急～
@玉不琢：我也到了，抬头。
陆之熠心里一跳，下意识抬头看向街对面。他停车的位置就在人来人往的公园路口旁，隔着并不宽阔的巷子，一道娉婷的身影出现在那里。
水绿色的旗袍温柔地包裹住她的身体，尺度恰好的剪裁勾勒出女孩曲线优美的胸腰，长发用一根木簪挽起，发尾垂落在纤薄的肩头。她明明身处人群之中，却醒目得像是立于人潮巅峰。
每一个和她擦肩而过的人，都忍不住驻足看向她，颜玉琢对那些惊艳的目光视而不见，一双笑眼盈盈望了过来，轻轻撞进青年的眸中。
红灯亮起，她踏过斑马线一步步走近。
不，那是斑马线吗？那明明是宫商角徵羽的琴弦，那明明是黑白交错的琴键，那明明是音符，那明明是旋律。
陆之熠好似听到了一首全新却熟悉无比的歌从他的灵魂深处响起，与他的心跳共振。那首歌在耳膜里奏响着，他想要写下它，又不舍得让它落于纸面、见于世界、让太多人听到。
直到颜玉琢停步在陆之熠面前，他依旧迟迟没有回神。
她嫣红的嘴唇开合，好像说了什么，似乎在问他她的旗袍好看不好看。
他傻呼呼呼回复了什么，他也记不清了，大概是说好看，很好看，特别好看。
“好看就行。”颜玉琢笑了，“毕竟是你‘赞助’的置装费，若买不到让你觉得赏心悦目的衣服，那不就浪费了吗？”
怎么会浪费呢？
陆之熠甚至懊悔自己只给了她三万块的置装费，就那么一点点钱的够姐姐做什么？姐姐会不会觉得他太小气啊，抠门的男人最没有魅力了！
她的木簪应该换成玉的，她的手腕还少了一串玉镯，胸口的禁步自然也要玉的，哦对了，还有耳环……
陆之熠忽然发现，颜玉琢的耳环居然两朵封在清透琥珀里的花苞。
浅黄色的松脂滴落其上，包裹住两朵尚未绽放的小小花苞，如梦似幻。
耳环造型独特别致，若戴在其他人耳畔，绝对第一时间就被注意到；可颜玉琢的脸太出众了，让人差点忘记她戴了耳环。
“Zayn，别盯着我看了，咱们抓紧时间去首映礼吧，别误了时间。
“颜玉琢在他面前挥挥手，唤回了他的注意力。
陆之熠这才发现自己居然一直没礼貌地直勾勾地盯着女士看，他匆忙收回目光，做贼心虚地嗯了一声。
却忘记摸摸发烫的耳朵。
……
一路风驰电掣，他们终于赶在开场仪式前半个小时抵达了首映礼现场。
因为这个首映礼是在购物中心顶层举办，为了防止太多人聚集，所以并没有安排对外公开的红毯环节，只在影城入口处设置了一块醒目的主创签名版，以及简单的媒体采访区。
陆之熠刚到，就被制片人逮住了。
“之熠，你怎么才到，我等你好久了！”制片人又转向他身边的旗袍美人，眼底闪过一丝惊艳，谨慎问道，“这位小姐莫不是你们公司新签的艺人？”
毕竟是电影首映式，到场的媒体有很多，如果陆之熠带同公司的师妹过来刷脸，也算正常。
“不，”陆之熠骄傲应答，“她是我的——”
话说到一半忽然卡住，他要如何界定他和颜玉琢的关系？是朋友，是厨师，是员工，还是……缪斯？
“您好，我姓颜，我是Zayn的新助理。”关键时刻，颜玉琢落落大方伸出手，主动与制片人交握，“经纪人斌哥出差了，所以这次活动我陪Zayn出席。”
制片人心想怎么可能？他又不是瞎子，以这位颜小姐的颜值怎么可能是助理？不过他有听说过，有些圈内男艺人秘密交往女友时，会给女友安排一个“助理”的名头带在身边。
说不定这位颜小姐，就是陆之熠的女朋友。
想到这里，制片人眼神变得很油腻，语气也别有深意：“颜‘助理’，感谢你和Zayn来参加我们的首映礼，希望你们能喜欢这部作品。”
“一定。”颜玉琢敷衍作答。
其实她看出了制片人脑袋里在想些什么，他的眼神太赤-裸太明显了——好像她出现在某个男人身旁，她就要成为对方的女朋友，为什么就不能是单纯的工作关系？
仿佛她不是一个完整的人，缺了男人就不能独立行走。
陆之熠这个直来直去的假洋鬼子听不出别人话里的阴阳怪气，但能察觉出她细微的情绪波动，忙问她：“姐姐你没事吧？看你脸色很不好。”
“没事，可能是这里有点闷。”她如此回答。
陆之熠：“那你要不要出去转转？我陪你。”
制片人一惊，赶快拉住他的胳臂：“之熠，你可不能走！”
“？”
“首映礼流程你看过了吧？到场的除了职业影评家和媒体以外，还有从微博上抽选的观众和粉丝。映前有媒体采访，映后有一个四十分钟的观众交流活动，你可千万不能逃。”
陆之熠最受不了这些：“一定要发言吗？我不能当一颗树桩吗？”
“当然不行。”制片人说，“你可是一手包办了所有电影配乐，总要谈一谈创组灵感吧？再说，哪有你这么帅的树桩？”
倒不是制片人刻意恭维他，今天的陆之熠确实帅得让人眼前一亮。
他并非艺人，首映式无需西装革履太过重视，他最终选了一套薄呢拼接羊皮的运动棒球外套，搭配墨绿色的休闲长裤，潇洒又随性，透出一股年轻艺术家特有的朝气蓬勃之感。
陆之熠见实在躲不过，只能烦躁应下。
“那就这么说好了啊。”制片人说，“咱们先去采访，采访后电影也差不多要开始了，到时候观影你记得坐在第一排，你旁边是导演和摄影。”
“导演和摄影坐我旁边？”陆之熠打断他，“那姐……咳，我的助理怎么办？”
“没关系。”颜玉琢适时开口，“我入场后可以自己坐后排。”
她才不想插到第一排做现眼包。
不顾外人在场，陆小狗又露出了委屈的表情——他本来还想和姐姐坐在一起看爱情电影呢，哪想到居然会被分开！
……
颜玉琢独自走出影城，打算去外面透透气，买杯奶茶喝。哪想到她刚走到大门口的嘉宾签到处，就听到了一波层出不穷的问题。
“小弟弟，你多大了啊？你家大人呢？”
“你是怎么有这张邀请函的，是从哪里捡的？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你是不是和家长走丢了，没关系，阿姨们帮你找家长吧。”
“你能背出你爸爸妈妈的电话吗？你是哪个小学的？”
“小弟弟，你要去哪儿！你不能走！”
“放开我！咳咳、咳咳咳。”男孩的声音听上去闷闷的，但是分外耳熟，“我的邀请函不是捡的，是我妈妈给我的！咳咳咳！”
熟悉的童声让颜玉琢脚步一顿，循声望向首映式签到台，意外之下居然看到了一道圆润矮胖的小小身影。
虽然对方戴着儿童专用口罩，遮住了大半张脸，但颜玉琢还是一眼认出了他的身份——
——庄子宸被几名成年人拉住，一张张关切的脸围在他身边，不停询问着他的姓名和住址，可他们逼问的越紧，庄子宸就越抵触。
这次的电影首映礼入场非常严格，不管是媒体还是粉丝，都要有邀请函才能入内，电影还没开始，工作人员已经抓了五个伪造证件的黄牛以及八个想要偷偷溜进去拍照的私生了。
在这种情况下，邀请函究竟有多重要，相信任何人都知道。
就在五分钟前，一名戴着口罩、刚刚比桌子高一点的小朋友来到嘉宾签到处，他把邀请函递给检票的工作人员，本以为能顺利进场，可没想到他会被火眼金睛的工作人员抓住。
“放开我！”庄子宸尖叫，“你们、你们弄痛我了！”
“小朋友，你老实说这张邀请函到底哪里的？要不然我就联系你的老师和家长，让他们都看看你撒谎的样子！”
“我没撒谎，我真没撒谎，邀请函真的是妈妈给我的……”
眼看那几个人仗着自己是大人，就给孩子扣上了撒谎的烙印，还威胁要告诉老师家长，颜玉琢实在听不下去了。
“子宸，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颜玉琢故意提高音量，用很夸张的音量说给周围所有人听，“舅妈一直在找你呢！”
听到她的声音，庄子宸猛地扭过了头，原本溢满泪水的眼睛瞬间有了光彩。
他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呜呜呜呜地冲过来抱住颜玉琢的腰，委屈地像只可怜的小猪。
“舅妈……咳咳咳……我，我找你好久了！”
幸亏他聪明又机灵，知道不能当着工作人员的面询问颜玉琢为什么在这儿，否则就会暴露他们不是一起前来的事情。
颜玉琢握紧他冰凉汗湿的小手，给了他一个坚定的眼神，把他拉到了身后，独自一人面对那些目光好奇的工作人员。
“这是我外甥，我们的邀请函都是她妈妈给的。刚才我们去洗手间，约好了在洗手间门口见，没想到走散了。我怕孩子先进去了，就进场子里找他，没想到孩子也想到了进场找我。”
这套理由前因后果都很完整，再加上颜玉琢手腕上还挂了一个入场手环，所以检票的工作人员就信了大半。
一位男工作人员说：“这么小的孩子，正是一溜烟就跑没影的时候，上厕所怎么能分开？直接带进女厕所和你用一个单间就好了啊。你们分开行动，要不是被我们发现，孩子出事了怎么办！”
颜玉琢还没来得及说话，身后的庄子宸就探出一个脑袋，边咳边说：“我是男孩子，……咳咳咳……我才不进女厕所，羞羞脸！！”
如果不是这些工作人员拉住他，他早进去啦，才不会被发现呢。
他说话时，颜玉琢握紧他的小手，心想七岁的孩子都比一个大男人懂道理的多。
“不好意思，孩子吓坏了，我先带他去旁边透透气，一会儿再入场。”说完，颜玉琢立刻带着庄子宸向人潮少的地方走去。
离开了那些工作人员的视线，颜玉琢立刻脸色一
正，蹙眉问他：“子宸，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你舅舅呢？”
庄子宸眼神滴溜溜转起来：“我舅舅……咳咳，我舅舅在楼下停车呢，他让我先上来。”
颜玉琢：“真的？”
“当然是真的，比金子还真！”庄子宸猛猛点头，只是动作大了又开始忍不住咳嗽。
他咳的喘不过来气，小小的胸膛像风箱一样上下起伏着，憋的整张脸通红。
颜玉琢关切极了：“你生病了？怎么这么严重？”
庄子宸：“不严重不严重，我就是上周有些发烧，但我现在已经好了！真的好了！”他怕颜玉琢不信，主动撩起头帘，“不信舅妈你摸摸看，咳咳咳，我真的一点也不烧了！”
颜玉琢伸手摸了摸，孩子额头确实没什么热度，和自己差不多，想来咳嗽应该只是发烧的后遗症。
她毕竟没养过孩子，她用自己成年人的经验套入进去，觉得发烧后咳嗽两天没什么大不了，不影响正常生活，也因此忽视了孩子心虚的表情。
“庄总怎么能自顾自的停车，让你一个人上来呢？”颜玉琢说，“我带你去找他。”
“啊？？”庄子宸瞬间慌乱，“不，不用了吧，他肯定很快就上来了。”
可颜玉琢怎么可能放他一个人在这里？她决定见到庄策后，一定要狠狠骂他一番，让他绝对不能放孩子一个人乱跑。
颜玉琢擒住想要逃跑的庄子宸，像是揪小猪仔一样把他揪向了电梯间。
“小猪仔你给我乖乖的，”颜玉琢皮笑肉不笑地警告他，“我今天穿的这么漂亮，你知道我这条旗袍多少钱吗？要是我的裙子上多了一条褶皱，就拿你的零花钱赔给我吧！”
……
“小周，好不容易出门看电影，开心一点嘛，怎么一句话都不说？”人来人往的商场里，马教授坐在轮椅上，扭身看向推着轮椅的周珩止，打趣他，“还是说，因为和你看电影的是我这个老头子，不是你的女朋友，你觉得无聊了？”
“马老您就别开玩笑了。”周珩止无奈，“我没有女朋友。”
“这话可别让我家那口子听到了，要不然肯定又要张罗着给你介绍对象了。”马教授一脸正色，“你可是咱们院里最年轻的副教授，年少有为一表人才，比我年轻时也就差那么一点点吧。我听说上次院长还想撮合你和他妻子家的小侄女，怎么没听到下文了？”
提起那次仿佛**任务般的相亲，周珩止表情一滞，微微摇头：“王小姐人很好，书香门第，家学渊源，她本人在国外留学多年，履历不凡……她很优秀，是我配不上她。”
“什么配不上，我看你是看不上。”马教授一眼看穿他的敷衍之语，一针见血地指出，“你看你刚才说了怎么多，夸奖了她的家世、夸奖了她的留学经历，但你夸来夸去夸的都是外在的东西，她是什么样的人，样貌如何，谈吐如何，思想如何，见识如何？你一句都没提。
两个人在一起，外在的东西都是锦上添花，过日子更注重的还是两个人合不合拍。小周，你和院长家的小侄女不合拍，即使她再优秀你也夸不出口，对吧？”
“……”周珩止无奈承认，“马老，什么都瞒不过您。”
“年轻人，别拿那些话忽悠我这个老头子了。”马教授得意洋洋，“毕竟我画过的图纸比你见过的建筑都多。”
他话锋一转，“所以……你现在真的是单身，没有女朋友？其实我之前带的研究生博士生里也有几个没解决个人问题的囡囡，你想不想见见？——放心，都是毕了业的！咱们为人师表，那种作风不正的红线我不会碰！”
周珩止哑然失笑，这才明白马教授前面绕了那么一大圈，说来说去还是想给他介绍对象。
果然人的年纪一上去，就开始自动触发红娘npc系统了。
“感谢马老抬爱，但真的不用了。”周珩止抬手轻推眼镜，低声道，“其实我最近……遇到了一个很不错的女孩子。”
“有多不错？”
“热心肠，眼光好，很有自己的审美观。”她会帮初次见面的他提建议选眼镜。
“聪明，虽然有时候会聪明反被聪明误。”她给自己选了一副丑眼镜，以为会让自己变得不起眼，结果却更显眼了。
“关心弱势群体，先思考后行动。”她一声不吭就为第一次见面的盲童学校的老师们买了单，却没有邀功。
“对了，她还很喜欢小动物。”猫笼里的小玩具可爱又柔软，她亲手挑选，亲自送去。
话说到这里，周珩止的声音逐渐低了下去。
他忽然意识到，他对“颜沛沛”的了解和之前相亲过的王小姐是两个极端。
他不知道“颜沛沛”的家庭背景，不知道她的家乡，不知道她住在哪里，他对她的“外在”毫无了解——但他觉得她很好。
和其他一切浮夸的东西无关，只和她这个人有关。
“小周啊，”马教授语重心长地问，“她在你心里这般好，那你有没有告诉她呢？”
“没有。”周珩止摇了摇头：“我们不合适。”
“有多不合适？”
“道德不合适。”他是她的老师，她是他的学生。
“难道是——”马教授明白了什么，压低声音问，“——她有男朋友了？还是结婚了？有孩子了？比你大？”
周珩止：“……”
倒也不是这种不道德。
马教授左右看看，见无人注意他们，遂开口：“虽然我理论上不支持你泥足深陷，但感情上我是站在你这一边的！找工作还能跳槽呢，凭什么婚姻就不能跳槽了？挖角失败了才叫男小三，挖角成功了那叫阳光总在风雨后。”
周珩止：“您怎么越说越夸张了。”
“还是说……”马教授紧张兮兮地问，“……是性别不合适？”
周珩止赶忙叫停：“合适，合适！！！性别很合适！！！！！”
马教授哈哈大笑，双手一摊：“那不就行了，年轻人，大胆追爱，记住笑到最后的才是赢家，被偏爱的可以有恃无恐！
他就是个老顽童，人老心不老，永远走在时尚浪尖，就像他的微信id——@潮到风湿。周珩止是他最看好的后辈，亦是他最信任的同事，否则他不会在骨折后把代课的任务交给他，只可惜周珩止明明才三十岁，可是性格太过沉稳，什么事都憋在心里，连玩笑都开不得。
这样的性格，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讨到老婆啊。
他们今天会在工作时间出现在这里，是奉学校的要求来参加这场电影首映式，其他老师都有教学任务，只有他们俩今天没课。
周珩止对爱情电影实在没兴趣，倒是马教授兴致勃勃。
影城在购物中心的顶楼，因为马教授受伤坐轮椅，他们只能等待直梯，可是直梯人太多，几乎每一层都有人上下，两人被挤在电梯的最角落，一层层数着层数，终于听到了“叮——”的一声。
机械女音播报：七层，到了。
他们等电梯里的其他人出去后，周珩止才推着马教授走出电梯。
今天因为有电影首映式，整个顶楼人潮汹涌，电梯间里挤着一堆人，几座电梯同时上下，汹涌的人流隔绝了所有视线。
周珩止专注地推着轮椅，就在这时，他听到旁边的电梯里传来一道清亮女声——
“小猪仔你给我乖乖的，我今天穿的这么漂亮，你知道我这条旗袍多少钱吗？要是我的裙子上多了一条褶皱，就拿你的零花钱赔给我吧！”
周珩止脚步一顿，下意识回头看去。
然而电梯间的人实在太多太多太多了，他只看到一道异常熟悉的娉婷背影出现在隔壁电梯里，但是不等他看清，那道背影就被涌入电梯里的人淹没。
“小周……小周？”马教授叫他，“你在看什么？”
周珩止迟迟没有收回视线：“马老，咱们学院的首映式观影券，也发给学生吗？”
“应该没有吧。”马教授问，“你看到咱们的学生了？”
“……不，”周珩止说，“也可能是我认错了。”
